第52章 孤渊徘徊
木讷男人嘴角溢出鲜血, 锦官神色淡淡地抽出手, 那男人失了支撑,脸上还定格着喜色和不甘, 扭曲狰狞成一团, 眼如铜铃,可怖无比。
“好脏。”锦官低头看着手中血肉模糊的心脏,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收紧,发出“咕啾咕啾”的黏稠声音,血肉变成烂棉絮似的东西滴落到地上。
几点鲜血如花妆般装点在锦官瓷白的脸颊上,他神色依旧淡漠恹恹, 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似的。但这一次,虞长乐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锦官轻垂下眼,视线从木讷男人的尸体上点了一下, 便落到了殷子闻身上。他笑了起来,道:“闻闻。你还不过来吗?”
殷子闻耳边轻微的一声轰鸣, 像是锈住的齿轮被上了油,重新转动起来,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他想起来了。
“……我还有家人在江南, 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灵魂有仿佛已经脱离了身体,站在高处,漠然地俯瞰着记忆洪流里,粉衫的小公子羞愤地冲对面的红衣男人道:“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
多天真, 多可笑啊。他连威胁人都不会, 喊的时候声音也是克制的, 仿佛提高一点就会自己羞愧得脸红。
而那个红衣的恶鬼,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男人轻轻“啊”了一声,笑起来,艳丽无双,带着点恍悟的意味:“我差点忘了,是闻闻提醒我了。”
“你要干什么?”粉衫少年面如金纸,虽然还没瞧到笼罩在他头上的阴云,却也已经嗅到了那浓重的不详意味。
红衣男人没有回答他。他一离开就是三个月。
三个月后,他把他抱在怀里,脸上带着满足开心的笑,在他耳边如情人般呢喃道:“现在,江南殷氏已经没有了。闻闻可以一直与我在一起了。”
江南殷氏,从上到下一百六十口人连带妇孺无一存活,满门俱灭。丧心病狂的凶手在犯完这桩血腥的惨案后,哼着歌放了把火。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从此再无江南殷氏。
……
殷子闻嘴唇连一最后一丝血色都消失了,他木木地站着,迎着锦官的视线,面部表情仿佛已经完全断裂了,像一尊雕塑。
“闻闻,过来。”红衣男人笑得非常温柔,混杂着他阴郁残暴的气质,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残忍。他向前进了一步,“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殷子闻张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他手指动了一下,轻轻拉住了虞长乐的手指。这好像已经是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能做出的举动了。
“闻闻。”锦官的声音带上了一点警告的味道,表情也冷了下来。他向殷子闻伸出一只手,“你想要害死这位漂亮的小公子吗?”
听到这句话,殷子闻忽然重新有了表情。他偏过头看着虞长乐,那双眼睛里视线已经重新聚焦了起来,但瞳仁黑得可怕,像一潭阴沉而没有生机的水。
虞长乐抿了抿唇,反手抓住了殷子闻的手腕,冷声道:“他不想过去。”
“不想?”锦官眯起眼睛,“闻闻,你自己告诉我,你真的不想回到我身边来吗?”
殷子闻居然笑了一下。
虞长乐才发现,他的眼睛现在非常像锦官。然后殷子闻慢慢地抽出手,木然地向锦官走去。
“别过去!”虞长乐抓了个空,锦官哈哈大笑起来:“他是自己愿意的,你又拦什么?”
殷子闻像是一具失了灵魂的躯壳,沉默着,向锦官走去。而锦官脸上已经扬起了笑容,他张开双臂,将殷子闻揽进怀中。
而他怀中的人心如死灰,轻声道:“我回来了。”
静了一会儿,殷子闻踮起脚,圈住了锦官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真乖。”锦官笑得像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眼睛弯弯的,亮晶晶的。他在殷子闻额上印下一个吻,而就在这时,虞长乐动了。
初篁带着锐利无匹的剑光、裹挟着几片桃花自上而下地劈来,而虞长乐所站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张燃烧的皮影人。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起,虞长乐已经用纸人将替换了自己,本人则暗中伏到了锦官背后。
这一招漂亮至极,锦官瞳孔微缩,眼看就要整个人被从头劈下!
然而,在剑刃碰到他额头的那一刹那,锦官整个人化作了桃花爆炸开来,虞长乐暗叹惋惜,却也早有预料,剑上灵火爆出,成千上万的桃花霎时燃烧成了一团。
那一边,锦官重新现身,半边袖子却已残破焦黑。他眸色完全阴冷了下来,脸上却还挂着笑:“是刚刚闻闻过来的时候?”
也只有那时候,他视线被挡住,也因为太高兴一时放松了对幻境的掌控。
“呀,被你看出来了 。”虞长乐勉力笑道。他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又消失了,与此同时,头脑中传来尖锐的痛感。
他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地单膝跪下,初篁剑插进了土中,脊背仍是挺直的。虞长乐灵脉如同被人一寸一寸拧碎了一般,他动弹不得,大脑违背了他自己的意志,把灵力输送出体外。
“你竟然想杀我,那么我只好如此了。”锦官语气竟还有点委屈。
“不攻击你也没打算放我走吧?要不然,幻境早该撤掉了。”虞长乐笑问,“其实幻境从我们在灯影镇时就设下了,就算我们不走进桃谷也已身置幻境,是不是?但我不明白,为什么?”
虞长乐起初以为锦官只是为了掳走殷子闻才设下幻境,但若仅仅是这样,为什么要引着他们三人都过来?凭锦官的本事,有太多的方法暗中带走他。若非察觉到这一点,他刚刚也不会孤注一掷。
灯影镇他们居下的民宿,处处透着诡异,这到底是真的,还是一场幻境?
他越想越疑心,甚至开始怀疑符童子为什么要让他们去到灯影镇。
“不错,我没想要放你走。至于灯影镇……灯影镇是属于我的。”锦官微笑着开口道,语气好似在说“是他的玩具”一般,“他们给我提供人,我饶他们不死。”
他说“饶他们不死”,好像在说什么特别大的恩赐一般,听得人心中发寒。
什么叫——提供“人”?
虞长乐头因为灵力流逝而有些发晕,他听到锦官悠悠道:“所有住在那间民宿里的人,最后都会送到我这里来。但……”
“他们现在竟然敢私底下做自己的买卖了,还敢暗中编排我。所以,我只好杀了他们咯。”锦官说着这桩黑吃黑,语调轻快。
虞长乐已经有了猜测,艰涩地开口问:“买卖?”
锦官似笑非笑:“你以为,你吃的是什么肉?”
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虞长乐几欲干呕,低声道:“……疯子!”
“大概是他们抓人的时候被看到了,所以才被天机阁知道灯影镇和桃花窟有关。”锦官道,“那小狐狸大概已经跑了,哈,他都告诉你们很危险,你们却还是找上门来了。”
锦官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可惜道:“你很好看,我都有点舍不得杀你了。”
虞长乐眯起眼睛,打开他的手:“谬赞了。”
离得近了,锦官逼人的艳色更加清楚地落到了虞长乐眼中。他肤色有种常年不见光的病态苍白,乌发披散,整张脸除了唇上点了红色之外没有任何修饰,却仍然美得雌雄莫辨。
两人都是桃花眼,对视之间不分上下。
濒死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若没有陷入锦官的幻境场,虞长乐和锦官正面对决未必没有胜算。但施术者在他的场里,就是绝对的王,何况虞长乐在此处还是弱项。
虞长乐已经清晰地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心里自然是不甘遗憾,但即便如此,他心里闪过的第一想法竟是:可惜了,宴宴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给我收尸。
他没有感知到敖宴的气息,应当是被排除在幻境之外了。
锦官哈哈笑了几声,道:“有人叫我杀了你。”
虞长乐看出了锦官不想放过他,却不知道“有人要杀他”,心中一怔:“谁?”
“是一个你知道的人。”锦官笑眯眯的,“就算你要死了,我也不会告诉你是谁的……”
他话没说完,脸色忽然一沉,抬起头。虞长乐心中一明,喊道:“宴宴!”
只见天际出现了几道蓝色的裂痕,紧接着暴怒的龙吟便激荡开来。
蓝鳞巨龙出现在幻境之中,结界随之开始崩裂。幻境从外部的破解之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破坏整个场结界,锦官眉头紧锁,抬手按住额头,像是极为痛苦。
幻境被破坏,施术者也会受到反噬。龙炎呼啸而来,桃花枯萎,幻境破碎!
锦官抱着殷子闻闪身跳开,避开了坠落下来的土石。幻境褪去后,虞长乐看到他们所在之地并非什么桃谷,而是一个乱石嶙峋的山坳。
蓝龙飞至虞长乐身前,道:“快上来!”
虞长乐站起来,晃了晃,攀上了蓝龙的背。敖宴腾飞而起,带着灵力蓝色的龙炎冲向了锦官。后者一退再退,火焰洗刷着整个山谷,把草木烧成焦黑。
敖宴显然是不把锦官杀了就不罢休了,尽管破坏幻境场已经消耗了许多灵力,但他仍是追着锦官而去,逼得锦官执剑抵抗。
那是把很漂亮的剑,但谁都不会觉得这么一把剑能杀得过一条愤怒的龙的。虞长乐伏在龙背上,望见了那个红衣的身影立在了高处,背后站着殷子闻。龙炎冲面而来,锦官却不闪不躲,甚至还放下了剑。
“等等,我们先走!”虞长乐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
锦官抬起手,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长哨——
空气波动了一下,一个巨大的东西挡在了一人一龙面前!
龙炎被挡住,四散分流开去,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虞长乐挡着脸,眯眼看清楚了面前的东西。
这居然也是一条龙!
但这条龙生得极其怪异,全身上下都覆盖着骨鳞,脊梁上是一排尖锐的骨刺;而它的龙角处也不是龙角,而是两条扭曲蠕动的蝎尾。
它看起来仿佛是几个不同的物种拼接起来的一般,满身邪气,不像龙,倒像条巨大的虫子。
“这是……”虞长乐视线定住,只见骨龙的额头上刻着一个扭曲的痕迹:一朵刺花,“改造品?!”
在芥子城他们遇见的被改造过的育蛇,和这骨龙同出一源!
虞长乐心下震撼,蓝龙咆哮一声,声音里充满了震怒。龙族生来孤傲,连对他人低头都不肯,更不用说被改造成助纣为虐的傀儡。这条被改造后的骨龙双目漆黑,不见一点光亮,一条细细的银丝从它的脑后一直延伸到了锦官手中。
因为突然出现的骨龙,整个战局都被改变了。先有希望而又被浇灭的感觉更让人绝望,虞长乐御剑飞出,初篁剑与锦官的长剑相击,碰出一阵清鸣。一灰一蓝两条巨龙已经缠斗了起来,龙炎狂飞,龙吟四起。
虞长乐看不出骨龙原本是什么样子,但从其浩瀚的灵力来看,这应当是一条纯血的龙。而且它体型比敖宴要大出一圈,年龄和修为都比敖宴高出一级。
殷子闻道:“虞公子,没用的。”
他身上灵脉被封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对虞长乐道。虞长乐咬牙,剑如长虹,但他的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确实没用了,虞长乐何尝不知这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身后传来一声龙吟,虞长乐回头,骨龙将蓝龙卡在地上,龙头上的两个触角刺入了蓝鳞巨龙的鳞甲中!
“敖宴!”虞长乐失声道,随即脖颈处一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了皮肤中,冰凉的触觉蔓延开来,他踉跄着倒下,全身的力量和温度都开始流失。
“我原本该杀你,”模糊中,虞长乐听到锦官的声音,“但是我改变主意了。”
接着,他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滴答。
滴答。
水滴的声音。
冰凉的水砸到脸上,虞长乐睫毛颤抖,睁开了眼,随即而来的是全身脱力的感觉。他咳嗽了几声,跪坐起来,周遭的环境映入眼帘。
这是一间黑暗的囚室,四周皆是石壁,只有一线天光从上方斜射下来。水滴从石钟乳上滴落,虞长乐抿了抿干燥的唇,看见囚室逆光的那面墙壁最上方的刺花图案。
“你可知道这朵花叫什么?”
一道声音从右方传来,暗淡的光线里,隐约可见森冷的铁栅栏横在两间囚室之间。那是个温润的男声,微微沙哑,像是个中年男子。
他说:“它叫‘孤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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