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箭影斜斜落慌慌,知己
夏天是个多雨的季节,暮色还未降临,那一阵阵的狂风夹带着漫天的乌云席卷而来,天空一片暗沉,随即便是一阵电闪雷鸣,那金黄的琉璃瓦,在闪电的刺光中越发显得恢弘壮丽,只听见哗哗的雨声。
我卧在软榻上,脑海中却出现辩机的轮廓,我猛然的摇头,起来怔了怔神,命静儿将经书拿来。
这本已被我研读了一大半,我的眼睛扫描了一页又一页,就在刚刚翻开的一页里,一张纸质粗糙的小纸条映入我的眼帘。
这是什么呢?我怀着无比好奇和兴奋小心翼翼的打开,好一手俊秀、洒脱的字迹!
那纸条上清晰的写着:去时无痕来有意,犹如昼夜更相替,何须多问灵山寺,心如明镜水一滴。
“心如明镜水一滴”,看到这句时我不自控的嘴角闪出一缕微笑,自言自语着:“连个题目都没有!还无声无息的夹在书里!”
这场雨,终于为这炎热的夏天带来一丝清凉,太极宫地处低洼,到了夏天格外的闷热潮湿。
“十七妹、十七妹”三哥的声音自远处飘来,他总是还未进殿,就开始喊我的名字。
我忙收起字条,慌乱的夹在书里,一副笑脸就迎了上去。
三哥双手搭在我肩膀上,兴奋的问着:“想不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太想了,我兴奋的瞪着双眼看着他,他剑眉一挑:“最近父皇交代了很政事,现下终于办完了。可以带你出去了。”
想到出去,我就想起杜荷常对我念叨着,在城西有一个燕落山,山下有一片绿树环绕,山间是溪水潺潺,夏天,绝对是避暑的好地方。
经过他那么描绘,我早就心向往之了。眼下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没想到我刚一提起,三哥便答应了。
宫人为我们准备好了马,我顿时傻了眼,马这种交通工具,不是我能驾驭了的,我怯怯的站在马前,那马便抖动着鬃毛,顺便的还打了个喷嚏。而且不客气的喷在我的脸上,顿时脸上一阵清凉。
三哥朗声笑了起来,我对他翻了个白眼,从袖口拿着丝帕擦了脸。
三哥一把揽住我毫不费力的将我托到了马背上,随即他也上了马,勒起缰绳,抽起马鞭,马顺从的跑了起来。
好一会才到燕落山脚下,这里果真如杜荷所说的避暑胜地,下了吗,便觉得凉风阵阵,我张开双臂,真是清凉舒适。
三哥牵着马,我们就这样漫步像溪边走着,远远的望去,两个人影在远处晃动着,只是距离太远,连轮廓都看不清。
我和三哥一起走,一边回忆着曾经,畅想着未来。当我告诉他,我只想找个心爱的男子共度一生,而不稀罕什么高官侯爵时,三哥忧心的叹了口气。
我停住了脚步,正视着他,有个问题一直藏在我的心里,今天我定要问他。
三哥诧异的看着我问:“怎么了?高阳。”
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三哥,你是否有心觊觎皇位?”
他偏过头去,深望着远方坦诚的说:“有,若是太子真的德行兼备,我无话可说,可是他荒唐腐朽。哪一点有储君的样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望着我:“只因为他是长孙皇后所生的嫡长子吗?那父皇也是庶出。”
“三哥!”我打断了他。
他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正色的问:“妹妹,你不希望三哥坐上那把龙椅吗?”
他这一问,让我心里一颤,我怎么不希望,若是三哥做了皇帝,我还会如历史那般一匹白绫冠三梁吗?可是,我是清楚的,三哥的身世,是他最大的障碍。
我一边感动于他对我的信任,一边惆怅着三哥的未来。
我望着他的眼睛,沉吟着:“自然是希望的,三哥若登上皇位,几年以后我至少可以活下去,可是三哥,比起皇位来,我更希望你平安无事,一生都平安无事。”
他轻笑一下,拍了下我的脑门说:“什么几年以后活下去,放心吧,三哥不会有事的。”
他笑了,笑的那么阳刚,如同这夏日里的烈阳。
我心忧的嘱咐着:“承乾终有一天会被废掉的,三哥,你现在万不可露出锋芒,白白的为他人做嫁衣裳。”
他怔怔的看着我问:“妹妹怎么知道承乾会被废?”
我进入了沉思,至少历史上承乾被废后,被封为太子的是李治,却不是他。可我该怎么和三哥解释呢?
我躲避了三哥的眼睛,心不在焉的望着远处正走来的,两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忙解释着:“承乾狂妄,犹如朽木,一旦雕琢,便会变成废渣。”
话音刚落,就在这时,三哥一把将我拽到身后,只听到“嗖”的一声,一只飞驰的箭被三哥敏捷的接住,我随即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三哥拿着剑在空中一阵飞舞着,我便被他一会抓过来,一会护在怀里,一会又被他推出去。那射出箭犹如落雨般倒在了地面上。
我的心突突的跳着,不敢想象被箭射穿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我害怕极了,就在这乱箭停下来的时候,三哥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树林,只见远处的几颗树摇摇晃晃。
“高阳,向左前方走。”三哥下了命令,话音刚落,我们便移步至左前方。
然而,就在我们接近目的地时,几个蒙面的黑衣人闪电般的跑了出来,其中一个黑衣人拿着长剑,飞速的向我刺了过来。
三哥正飞速的跑了过来,但是距离如此之远,眼见着来不及了。
一时间我乱了心神,心脏仿佛都忘记了跳动,竟不知道该向哪里躲,加上他的速度之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我“啊”一声惨叫起来。
几秒钟过去了,我缓缓睁开眼睛,竟然毫发无损,面前的杜荷正手握长剑,他的剑锋横斜着挡住了向我刺来的剑,他嘴里喊着:“辩机,带公主走。”
什么?辩机,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只手环住了,一股寺庙里特有的檀香味袭来,同时一只箭飞速的朝我飞来,转眼间,那箭便被一只洁白的双手接住了。
没错,是辩机,唐朝初期,社会风气尚武,不会写字的布衣百姓数不胜数,但是不会几套拳脚功夫的却在少数。
可是辩机竟然也会武,这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往日里的温润,让我忽视了他居然也会拳脚功夫。
我就被他又拖又拉的向山间的林地走去,也许那黑衣人见我们将要逃脱,霎时间,几只箭朝我们飞来。
辩机忙推开我,躲闪了开,紧接着,一股脑的三只箭齐刷刷的射来,他揽住我的腰,迅速的转了几圈,躲了过去。
还未等喘口气的功夫,不知有多少只箭,也不知道从哪个的方向袭来的,他抓起我的肩膀,给我一个向后的力,我一个下腰弯下,那箭便从我的胸前掠过。
恍然间,只见一只箭飞速的射来,辩机已经没有时间躲避,那箭就直直的朝向他的脖子。
我来不及想,便伸出胳膊与那只箭来个正面交锋,那箭擦穿着我的手臂歪斜着飞了过去,霎时间,撕心的疼痛猛然袭来,只觉得一阵冰凉的液体缓缓溢出。
他拉起我,往茂林深处躲,只听到周围还有刀剑碰撞的声音,是三哥和杜荷,他们还在搏杀着。
终于,我们顺利的躲进了茂林,确定安全后,我们对望着彼此。彼此担忧的神情毫不掩饰的表露出来。
胳膊上冰凉的液体已经顺着手滴到了草丛。
他慌忙拉起我的手,抬头看我一眼,略微犹豫一下,用另一只手拉开我的衣袖,我那被箭穿过口子,就这样暴露在他的眼前。血依然在淌着。
他惊慌着说:“公主,你的伤。”
仔细观察他眼里迸发出来的紧张和焦急,似乎还有着心疼,我却笑了。
对于我的笑,他抬起头,讶然而困惑的与我相视。
辩机正要用袖口擦拭我手臂上的血迹,我随即从袖口拿出丝帕递给他,他拿着斯帕,神色忧忧的帮我包扎,温柔而细致的帮我清理伤口,当丝帕碰到伤口时,疼痛感让我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微蹙着双眉,忧心的看着我:“疼吗?”
我强忍着眼里的泪,点点头:“疼的。”
疼是真的,这么大个口子,即使痊愈,也会留着一道难看的疤。
他小心翼翼的,轻柔的帮我包扎止血,血快速的渗透了斯帕,虽说还在流血,却不似刚才那般汹涌。
我不安的向丛林外看去,刀剑碰撞的声音时隐时现,远处时而听到三哥与杜荷隐约不清的对话声。
我的心思仿佛被他看穿:“公主,他们二人武艺超群。”
我回转过头,他很少蹙眉,而今天他那两道浓眉就没有舒展过。
至于辩机今天的出现,我并不意外,杜荷喜欢的地方,自是对每个人都宣传了一遍。更何况这里环境清幽,参论佛法最适合不过了。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对望着,再不如往日那般有着闲情逸致讨论着什么,刚才生死线上的惊慌失措,那紧急情况下突然间的身体接触,让我的心惶惶的。
辩机时不时的望着我的胳膊,虽说血是止住了,可是疼痛却一点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