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纹,天子之服,以御天下。 (42)
责问:“你们不是人类吗,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
王熙臣动了动手指,瞬间上百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医生们,特遣队的高科技外衣折射出他们脸上与枪口一般无二的冰冷。
气氛也凝固了,王熙臣不合时宜地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了一簇火光。
火光亮起的一霎那,医生们几乎以为是枪□□开的火花,齐齐吓退一步。
看着被吓到的医生们,王熙臣勾唇笑了一下,他将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眼神里多了些他人惯见而赵略不常见的冷酷神色,很快,这点冷酷神色又消散在王家大少待人接物无可挑剔的微笑中。
他将手指往下一压,像年幼时在舞台上拉着小提琴最后那一下拉弓,评委们严阵以待准备恰到好处地献上掌声。
他想着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林行韬对他说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他和温琴他们一样摧毁解药而已。
于是他给自己加了点戏,在收回枪支的特遣队之前对医生们说:“看来你们还没有找到引诱薇薇安的那个男人,如果你们找到了他,那你们就会发现你们现在做的解药随时可以无效。”
医生们一怔。
“你们猜测薇薇安不是第一个感染者,那个男人才是,我得告诉你们,你们的猜想是对的。”
“我更需要告诉你们,被你们称为苹果的病毒在一开始只是一个实现人心愿的苹果,不会传染没有危害。”他编造着似真似假的谎话,“但是那个中年男人——汤姆,一个无所事事的机车党,整天抱怨着该死的世界为什么还不毁灭,于是他的心愿成真了。苹果变成了现在掀起世界型混乱的【苹果】。”
他将烟叨在嘴里,一如既往地,唇与香烟之间有干涩的粘连。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
这回轮到他愣了一下。
凉凉的雨丝很快滴灭了飘摇的火焰,尚带一丝灼热的水珠顺着往上翘起的香烟流到了王熙臣的嘴唇。
王熙臣抿了抿变得湿润的唇角,陡然明白为什么临走前林行韬叫他带上一把基金会的伞。
他没有撑伞,雨水却也仅仅只是熄灭了他香烟的火光、安抚了他嘴唇的干涸,他没有淋到雨。
他真情实意地笑了一下,继续对医生们说:“相信我,你们的解药反而会加强【苹果】的抗药性,令它的基因更加杂合充满变异性,毕竟你们针对的不是它本身,而只是它的一个蠕虫型变种,就像为苹果驱虫只能让苹果生长得更好。”
“……所以真正的解药需要找到汤姆?”领头的一名医生问,“所以你们是谁?”
王熙臣朝他们伸出手,介绍自己:“瘟疫公司,一个致力于生命工程,涵盖了药物、医疗硬件等高新技术行业的秘密企业,早在薇薇安事件就暗中观察着这件事的发展并做出应对,我们是其中的保护伞分队。你说得对,我们都是人类,谁会毁灭自己的种族?我们愿意在暴雨下为人类撑起一把伞。”
医生仿佛有所触动,回答:“实际上我们没有找到汤姆,但找到了莉莉,那个薇薇安的好友,就在附近。”
......
从出租屋通往心理安慰中心的路上到处都是在雨中努力睁开眼的人们。
十字路口堵车堵成长龙,有的人从车上下来,发泄着对末日气氛的不安恐慌。
而收听了天气预报认为这场大雨也许存在问题的人们也有一些走出了车子察看情况,这雨居然穿过了车顶,从车顶的内部滴下雨来。
这雨似乎可以穿透一切阻碍,除了人类的皮肤——雨水在接触到人类皮肤的时候由尖锐变得温和,不会使人产生它混入血液中的感觉。
一个被雨打花了妆容的女白领护着包包,对下属骂道:“这是投资商的东西,还不过来挡住它!”
下属护着其他的东西,说:“一个人哪护得了那么多东西,除非人类的皮能剥下来——”
声音戛然而止,四周也悄然一静。
下属冒出了冷汗,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受到了【苹果】的蛊惑,不然怎么会说出那么可怕的话。
他僵硬地等了一段时间,直到什么都没发生才缓缓松了口气。对嘛,他又不是感染者。
其他人也放松下来,心里纷纷想着果然新闻里说【苹果】降低了致死性是真的,就算是感染者也不用太过担心,否则放到一个月前,指不定就有几个人要出事。
“唉,我不想淋雨啊,浑身湿着怎么见客户。”一名男经理抱怨了一小下,异变陡生。
[基因抉择达成:干皮肤质。]
[能力进化:无菌环境。]
[症状进化:a型外在改变。]
[症状自动变异:缺水性屏障。]
在人们的注视下,男经理沾满了雨水的皮肤如同像素的小方块一般褪去,露出底下猩红的肌肉筋络。
短短的几个呼吸,他就变成了一个没有皮肤的猩红人体,没了眼皮遮挡的眼球突兀地颤动着。
而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雨水再也沾不上他的身体,自然也沾不上他不存在的皮肤。
他惊恐地在地上留下湿漉漉的红色脚印,叫道:“我刚刚从心理医生那出来啊,我没有被感染啊。”他不是感染者,否则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一个人小声地提醒他:“你别走了,你身体里的水分正在流失……”
人失去皮肤后,很快会因脱水和细菌感染死亡。
天明明下着大雨,男经理没有因为细菌感染死亡,却要因为缺水而死,这甚至是他自己祈求的结果,他是自己不想淋雨的。
这些生活在心理中心附近保持着健康的人们终于感受到了其他地区爆发病症的人们的绝望。
这个时候,静止不动的人群中穿行过两个特殊的人,人们自然地望了过去。
——黑风衣的青年,执伞,高而挺拔,看不清面目,黑猫蹲在肩头舔着爪子。黑色裙装的女孩在伞下,只到他的腰部,短发被鸟嘴面具箍出天使般的光圈,同样不露面目,手里捧着一本大部头书。
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是那魔鬼,是那古蛇,是叫撒旦,是迷惑普天下的。”女孩以圆润的语调吟唱着《圣经》的句子。
青年随即接下去念道:“他摔到了地上,连同他的天使一起,神说,那宛如一道闪电。”
人们不自觉抬头看向天空,没有天使坠落,没有闪电,只有滂沱的大雨。
青年话音一转,像是在提醒众人:“这场雨,能感染正常人。”
话音刚落,人们就全都瞪大了眼睛。
而当他们只是冒出一点点不要淋雨的念头,基因抉择就抓住了这次机会。
林行韬与海伦缓步经过,一点点一点点,他们的身边多出一个个一个个红色的人。
他们不像在马路上行走,反倒是像在惊悚的、充满着红色雕塑的美术馆中穿行。
“水水水!”有人惊叫着,渐渐干缩在海伦的身侧。
海伦有些茫然:“他们淋不到雨吗?”她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同样没有淋到一点雨。
林行韬撑着伞保护了她。
她似懂非懂,过了一会踮起脚尖去抓伞柄,说:“把伞给他们,他们就淋不到雨了,就不用蜕皮了!”
她顺利地接过了伞,在朝着人们奔跑的时候突然间停住,不安地看向雨中的林行韬。
她问:“我可以救他们吗……撒旦先生?”
离她最近的人本来感到了希望,听到这个称呼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林行韬的身边。
人们恐惧惊疑的目光同样也射在了海伦的身上。
林行韬笑了一声,回答她:“我可是撒旦。撒旦很坏的,不会救人。”
海伦后退了一步,说:“但我是医生——我知道的,这个面具是瘟疫医生的面具,他们在中世纪,是离死神最近的人。你还是死神?”
“撒旦是死神吗?”林行韬反问。
海伦想了很久,直到林行韬跟她说:“不用想了,他们死了。”
她畏惧地回头,却看到空荡荡的十字路口。
那些刺激视网膜神经的画面似乎被温柔地抹掉了。
——被毁掉了。
又过了很久,海伦将伞塞回林行韬垂着的手掌心里,说:“我不怕你,你明明很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奈亚:你就是亚撒西的动漫男主?
林行韬:是控制着下雨的天气之子,啊不天气之爸。
姬舜:明明是我在唤雨……,,,,.. .. ,,,,
诸神黄昏(七诸)
林行韬举着伞, 与海伦继续走着。
海伦的情绪变得低落,她不再去读书中的台词,之前高高举在空中的书也落回了臂弯里。
不知为何,明明越靠近心理中心的地方感染者越少,他们却总是经过死相各异的尸体。
而且还是看上去刚刚死去的尸体。
海伦看了看自己的皮鞋,它不太好走,他们的速度因为这个变慢很多, 她忍不住说:“要不我们停下来,我换一下运动服吧。”
林行韬拒绝了她:“没有谁会穿着运动服登上舞台。”
海伦又想了想, 问:“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也许一个男孩可以更快地跟上你的步伐。”
林行韬却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你知道美国末日吗,又名最后生还者。”
“那是什么?电影, 游戏?美国和迈瑞肯什么关系?”
“游戏——在一般的游戏作品与中, 有这样一条定律。”
“什么定律?”
“生男生女定律。比如男主角是奶爸的话,他的孩子一定是女儿。”
“那女主角的话就一定是儿子吗, 这样的话我的妈妈肯定不是女主角。”
海伦微微笑了下, 对原来能说这么多话的撒旦感到了一点安心, 好像对他有了新的认识。她想美国末日里, 男主角的身边一定是一个女孩。
那不是生男生女定律, 那是异性定律。
原来撒旦也会玩人间的游戏, 也会发现这些设计好的性别搭配。
“但是你是撒旦,不是亚当, 不必有个夏娃在你的身边。”她仰头在伞下看林行韬的下巴,心情微妙地好了很多,“我还是换了裙子吧, 我想快点到心理中心。”
林行韬停止奇怪的话题,垂下眼帘,打量着这个戴着鸟嘴面具的女孩。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可以坐车去,她嘴里喊着撒旦,但并没有真的把林行韬当作撒旦,于是也就没有怀疑撒旦为什么不带着她瞬移过去,她甚至以“温柔”两个字来安慰自己。
这个时候,她盯着林行韬有些出神以至于慢了一步,一面嘟嚷着“我说这样真的会慢”,一面想要追上来。
但她不经意瞟到了林行韬旁边的一幕。
角落里的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婴儿的性别并不重要,因为在末日里这样的组合本就充满了编剧们想要的冲击力。婴儿的苍白面颊爬着一只借助人体躲雨的蜘蛛,蜘蛛纤细的腿却在微微地颤动。
也许是婴儿的呼吸打在蜘蛛身上导致了颤动……海伦屏住呼吸,去拉林行韬的衣角。
“他好像还活着……”她的尾音消失在林行韬落下的一个脚步中。
她看着随着林行韬经过他们的身边,那一瞬间,像死神路过,一切可被称之为生命的迹象都消失了。
她震惊地停在原地,不知不觉地由落后林行韬一步的位置转到了林行韬的背后。
透过大雨她望向来时的路。
那是一片死寂的区域,感染者们也全都被收割走了生命。
她总算意识到,是谁在带来死亡。
她皮鞋一并,用力拉紧了林行韬的衣角,说:“我不去了!”
林行韬为此发出了笑声。
他陪着她在原地,听着她悲伤的呼吸声。他们看起来僵持住了,但林行韬并不焦急。
过了一会,他看着一群打扮各异的人从另一条路向着他们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皮夹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他目标明确,正是林行韬。
中年男人朝林行韬递出一张卡片,问了一个问题:“先生,你知道约伯吗?”
林行韬没有回答。
男人娓娓道来——
约伯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他的生活富足、家庭美好,是坚定的信仰者,坚信是神为他带来了一切。有一天,撒旦注意到了这个人,对神说:约伯信仰敬畏神,难道是无缘无故的吗?只要你伸手打击他所有的一切,他一定当面亵渎你。于是约伯受到了神的试炼,首先是神用火将羊群和仆人烧光,其次是约伯的子女们死于非命,最后是约伯自己患上了可怕的皮肤病。但约伯没有因此怨恨神,而是俯伏在地上敬拜,说:神既赐予,必能收回。我赤身出于母胎,也必赤身归去。后来约伯重获幸福。
“兄弟,你难道不认为我们两个月来所经历的一切正是神明的试炼吗!我们只要坚定信仰,一切都会好起来,你看看我们,我们苦难会的兄弟姐妹们,我们不畏惧什么病毒,我们行走在大雨之下,我们没有一个人死去。”
海伦震了震,哽咽消失了。
林行韬静静看了男人一会儿,问他:“你是约伯吗?”
男人闻言心头一松,答道:“你我皆是再世之约伯。”
[大骗术基因能力自动变异:约伯·回收伤痕。]
男人手臂上的一道伤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他身后的人全都激动起来。
男人更加自信地望着伞下的林行韬,仿佛已经预料到林行韬会和其他人一样五体投地地加入到他的队伍中来。
“你要去心理中心?兄弟,我也正要到那里去,你不如与我一起拯救那里的感染者们……”
海伦从林行韬背后转出来,男人吓了一跳,声音戛然而止。
蹲在林行韬肩头的猫“喵”了一声,似在嘲笑男人的气虚。
男人这才将心里那点不安放大,这两个人看上去有点奇怪,他一皱眉,说:“我们从不强迫他人,既然你还需要考虑,那我们会在心理中心遇见。”说完就要走,连介绍的卡片都没有递出去。
海伦“诶”了一声,想要伸手拉住他,尖锐的鸟嘴比她的手更早一步地到达男人的腰部。
林行韬则问了他一个问题:
“汤姆,你会向神明祈求吗?”
汤姆——在厕所里拍了一下薇薇安肩膀从而成为世界上第二批感染者的男人——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许多步,撞到了其他人身上。
“彭。”他从一个庞大教派的主人身份中惊醒,在被叫破真正的名字后,终于放下骄傲自满看清了这两个人到底有多诡异。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即便一身黑衣也能看出他们浑身干燥,能够渗透一切的雨水被黑伞牢牢挡住——黑伞其实没那么大,主要都挡在了黑裙的女孩上边,那些宛如银线的雨却在男人露出伞外的肩膀处断了弦,男人的手肘处依旧有着弯曲的锐度而不是被水泡满的沉重。
一层朦胧的微光笼罩着他们,使得他们所在的黑暗是那么地与众不同,那么地深不见底。
汤姆疑惑地发现那层微光竟然在往外扩散……不,是他们身上难以形容的黑暗在流动。
庞大的阴影攀爬上路灯,灯泡“唰”得一下浸泡在黑暗中。
他看到伞被微微抬起,他不再只是能看到执伞之人白皙的下巴。
他好像回到了那一天电视塔命案之后,他一通花言巧语骗过了封锁场地排查线索的警察,在角落里一个人担惊受怕地闭上眼喘气。他闭上眼,耳边有人问:“你要闭着眼祈求神的救赎吗?”当时他猛地睁开眼,耳边又有人笑,笑声震颤灵魂:“人类睁开了眼。”
你要闭着眼祈求神的救赎吗——人类睁开了眼。
他睁大眼,转身,脚被绊了一跤,摔倒,爬起,继续跑。
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喊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扎进他的眼球里,令他几乎要将眼睛瞪出来。
黑暗如影随形,在他的脚下,在他的心里,在他欺骗了世人的嘴里。
陡然间,他听到女孩尖锐的声音炸开:“快跑——他是撒旦!!!”
一切都失去了声音。
汤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他闭上了眼睛,将快要掉出来的眼球关起来,气流吹拂着他的发丝,他似乎听见撒旦低沉的叹息声。
那情绪好像并不是戏弄人类的得意或者喜悦。
那是未知的东西,但他死死闭着眼,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睁开眼,他的病毒会爆发……他是约伯,是不可以睁眼以动摇信仰的,他自诩世界上第二个感染病毒的,对病毒有着深切的了解。
在未知与恐惧中,他听到在雨中振翅的声音,抖落雨滴。
当鼻尖落下一片羽毛的时候,他不睁开眼,自然也就无法分辨那羽毛究竟是神的白色还是撒旦的黑色。
......
“……撒旦!!!”海伦一个恍惚,不知为何大喊出这一句话。
一只手臂从她的背后伸出,扣住了她的肩膀,不轻不重的力道,带着她飞向了天空。
骤然的加速。
她听到自己因为声嘶力竭而破音的声音被雨点裹挟着卷荡出去,一遍又一遍,撒旦这个单词从细短变得粗哑,像魔鬼在故意拉长了音调介绍自己。
黑色的风衣从林行韬身后扬起,海伦低下头,看到自己踩在一根黑色的羽毛上,而转瞬间,她失去了这根羽毛,与呼啸的风一同将脚下的城市掠成成片的光点。
她大喊:“他们死了吗!”
她不知所措,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跑开,却知道撒旦没跑,飞了起来。
原来撒旦能飞,那他为什么要在人世间行走,原来他真的是神,那他为何要在降临人世?
她感到撒旦松开了她,她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抓。
慌忙之下,她抓住了黑伞的伞柄,她抓着伞,像头上多了一个竹蜻蜓,飘飘荡荡,浑身却没有淋到一点雨。
她忍不住去看没了伞的撒旦。
撒旦就在她的身边,没有伸展出她想象中的翅膀,仿佛那根羽毛是她的幻觉,他甚至被雨淋湿了。
雨水顺着撒旦的下颌流下,一绺发丝贴在耳朵上方,这使得他像极了油画中的天神被上了一层光油,更加地动人心魄。
她再一次地看到撒旦的眼睛,这一回却不是黑色的,而是美丽的纯金色。当他扬起这样一双的确非人的眼睛看向被大雨倾倒的城市时,城市仿佛都响起了擂鼓的心跳声。
雨滴就像落在鼓面上,居然有了一个短暂的空中反弹。
海伦产生了一种天地颠倒的错觉,她正在向广阔的天空坠落。
当她干燥的发丝因为静电而蓬勃地炸开之时,他们“咚”得一声落在了某个建筑物的上方。
海伦的裙子向上飞扬,她在整座城市最高的地方眺望全城,一会觉得建筑都在露出狰狞獠牙,一会觉得夜色里的一切都在俯首陈臣。
不远处,巨大的霓虹灯组成的“心理安慰中心”不屈不挠地闪着光,但海伦只惊愕于下面的告示。
[全世界未感染者:10017。]
“海伦,他们都在这里吃最后的晚餐。”撒旦温柔而冷酷地宣判道。
最后的晚餐,【苹果】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句话这样说:地球就是全人类最后的晚餐。
所以要保护环境——环境学院的林行韬呼吁。
你要祈求神灵的救赎吗——人类睁开了眼,这句话来自《蓝白社》,scp有关的,好看的。
关于苹果,其实还有一个童年的幻想,来自郑渊洁的《五个苹果折腾地球》,没错,这里的苹果就是第五个苹果,结案了。,,,,.. .. ,,,,
诸神黄黄昏(八)
心理安慰中心建立在城市之间, 靠近侨民聚集地以及贫民窟, 这据说这是专家们研究了几天几夜的结果, 他们说:让紫色和红色的霓虹灯闪烁在空中,让电脑屏幕漂浮在每一条街道上, 让心理专家的话语时时刻刻地循环。
专家的话语没有让远离心理中心的上城区人民安心,他们交易地产与人才, 举家搬来心理中心, 将心理中心变成另一个比弗利山庄。这个原本是为了治愈感染者的地方由此诞生了全新的功能:预防感染。
于是迈瑞肯最中心的心理中心有着最豪华的配置与最少的人数——包括医生职员在内的未感染者一万多人, 还有近三千受到控制的感染者。
一辆劳斯莱斯经过心理中心旁驻扎的军队,炫丽的外表引来了人们的围观,不过真正令人们艳羡的是这辆车可以进入心理中心的清洁住宅区。感染并没有给阶级带去太多的变化,末日来临有钱人一朝沦为仇富者玩物的桥段似乎只是臆想。
“我知道你们将它称为伊甸,但你知道我们是怎么称呼它的吗。”斯文而颓废的贵族躺在轿车后座, 被红酒浸润的嗓音尚带着上流社会的奢靡,他并不在意司机的回答, 自说自话, “方舟,只有一万个人有最后的船票。总统先生的鹦鹉可以占据一个位置, 尽管只有人类会受到感染。”
司机沉默着, 雨刷艰难地刷去玻璃上黏着的雨水。
贵族抬头看着花重金购置的星空顶,几滴雨水宛若流星渗透车顶落到他的丝绒西装表面,为此他迷醉地念了一首诗:
晨星坠落,破晓前夜。
随着他声音的减弱,随着轿车从一片湿痕的砖石地面转入心理中心干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司机猛地刹住车,声音因迷惑和恐惧而变调:“告示牌上的字变了!”
在亮着“心理安慰中心”几个单词的巨大霓虹灯下方,本来显示着每一天全世界感染者数量的一组霓虹灯变幻着莫测的光芒,仿佛有一只手在随意地排列组合,最终,在人们愕然不解的目光中,它宣告:[全世界未感染者:10017。]
红色的光在雨中坚定不摇,散发着不祥的意味。
“怎么可能,刚刚还显示全世界感染者不到一半!”
“只有一万人?人类要灭绝了吗!”
“是谁在恶作剧,州长说过它只会在每天早上接收数据!”
所有的人都不可置信,是一阵奇异的震颤着大地的脚步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的目光齐齐从宣告上转回身后——在心理中心外围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军队全都倒在了黑色的战靴边。
没有血,但也没有生命的呼吸。
——一群身着黑灰色作战服,如同影视作品中的末日战队的家伙幽灵般围住了人们。他们手持专家都从未见过的奇特枪械,被护目镜遮挡的眼睛下方,嘴唇的线条冷酷如同石头。
意识到保护心理中心的强大军队全都死了的人们顿时变得比石头还要僵硬。人们眼睁睁地看着幽灵们经过他们身边,步伐其实并不鬼魅,战靴溅起泥点,落下,是比劳斯莱斯的轮胎碾过的痕迹更加简练的花纹。
大雨也遮盖不住他们整齐的脚步声,在脚步声中,只有一个声音符合人们想象中的轻灵。
是一个女人,她没有特殊化地穿着同样的作战服,但她没有任何武器,她只是将一双有点媚的眼睛露了出来,踩着风吹过的步伐来到幽灵部队的最前方。
她说:“请告诉里面的人,我要关于新人类的研究成果,所有。”
她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那应当是一种带着轻蔑的姿势,但她仰望着高空的神情,却像在恰到好处地取悦上神。
......
最高的建筑物上,海伦按压着蓬松的头发,等发现自己的头发因为静电的关系缠在了伞柄之上,她又不得不先解开自己的头发。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解头发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好像这样就能忘记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恐惧和迷茫,以至于头发解了很久。
她轻轻问:“人类最后的晚餐是【苹果】吗,每个人类都是犹大吗?”
很快,她又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到了下方。
身居高空,她却能够看清黑暗里流动的一切。而在此之前,她从未以这样的角度看到人类无声无息的死亡。
心理中心外围以及外围之外的地区,像一座迷宫。各种各样的装饰霓虹灯本来是很好的指路标,但它们并没有亮起,黑夜中反而多出一串串阴暗的眼睛,它们注视着幽灵般潜入的部队。
幽灵部队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心理中心,他们的人数不多,但实实在在地蚕食着中间的地区。
海伦紧张地看着一圈又一圈的人在暗处倒下,宛如一层层的麦穗被风雨打湿在地。
随着幽灵部队的逼近,老鼠从街道上跐溜一下窜过,拨动了被人群踩踏而翘起的地砖,撞上轿车湿润的轮胎,可人们依旧没有注意到。终于,他们到了心理中心最靠近内区的外围地区,终于,人们如梦初醒。
海伦呼吸一窒,因为女人陡然间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只是一瞬间,女人就将视线移到了她的旁边,女人晃了晃竖起的食指,像比划了一个“1”。
“她是什么意思?”海伦问。
林行韬的手指解开她怎么也解不开的发丝,顺着发丝按了按她的脑袋,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幽灵们举起了手中特殊的武器,走一步便对着前方开枪,在他们前面的人尚未发出尖叫就发现子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紧接着转弯,射进了正准备进入心理中心的数辆车上。
车顶被巨大的力道掀翻,火花四溅中,车中的人被夹杂着火星的雨水淋了个遍。
[全世界未感染者:10000。]一下子少了十来个未感染者。
那个“1”是一万的意思……海伦心想,呼吸却慢慢地颤抖。
她感到撒旦的手指碰了碰她的鬓角,声音与手指一般带着热意,烫入人心:“不是一万,就是一。”
海伦猛地低头,避过了手指,想到接下来的事情,眼里竟然模糊地浮上了一层泪水。
......
温琴带领着机动特遣队,说:“你们想要反抗我们瘟疫公司-特洛伊分队吗?”
心理中心在车辆被掀翻的大门处做出了回应——紧紧关上了大门。
温琴沉下脸,长靴踏上砖石路,就像有根埋在砖下的火线被点燃了。枪口重新对准人们,一种光明正大的要挟。
人们四散奔逃,挤入音像店、服装店、小吃店,透过被破开圆洞的玻璃惊慌失措地注视着街道。
有人不小心撞到了音像店内老迈的机关,黑色唱片在唱针之下幽幽地旋转。胡桃夹子的弦乐声在街头巷尾间流转,清亮的乐声讲述了一场王子率领着玩具与老鼠们战斗的诙谐故事。
这样的芭蕾乐曲似乎引来了女孩子们的欢心,服装店内,美丽的模特们纷纷摆动起关节,“咔嚓”,在人们悚然与恍然的目光中,一百八十度地转过脖子。
原来心理中心的感染者在这里!人们想。
[美丽模特基因症状变异:僵硬关节活化。]
[能力进化:走秀、舞蹈。]
吱嘎吱嘎,她们向着店外扑出。
与此同时,那三千多被心理中心的医生们勉力控制住的感染者们义无反顾地扑向了枪口。
这是一场战争……
海伦看着感染者们要么死于枪械的攻击,要么死于自身病症的恶化,“10000”的数字尚未动过,但她知道已死亡的人数一定在一个一个地往上跳动着。
她还是个女孩,但她已经哭出了声。
她不能理解连自己都能这么伤心的场景为什么那些手持枪械的家伙那么无动于衷,他们又不是撒旦——撒旦起码、似乎叹了一口气。
撒旦叹了一口气。
海伦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
他们并不在意死亡,他们在意的是那个什么新人类成果,就像心理中心的人也把成果看得比感染者们重要一样。
——他们没有入戏。
梦想登上百老汇舞台的海伦很清楚,观众虽然会随着演员的演技和剧情而感动落泪,但有时候,演员的演技再精湛、布景再精致,他们都冷漠着表情,高高在上啊、如隔云端地赏一个矜持的掌声。
人类是情感的动物,会见到同类的尸体而恐惧,会见到同类的死亡而怜悯,本来是刻在基因中的东西。
当人类置身事外,当人类失去了人类的情感……他们把那个称为神性。
——新人类,是这样的人类吗?新人类是这样的成神的计划吗?人类的正确进化方向,是成为神吗?
——神会在意人类“想成为神”这样的亵渎想法吗?所以神拯救世人就是把那些想要成神的人杀死吗?
——神需要人类的敬畏,神需要人类的恐惧。
——那人类呢?
海伦脑海中旋转的想法有许多并不是她自己的想法,她痛苦地晃了晃脑袋,觉得是某个感染者将自己的想法传给了她。
她捏紧了伞柄,目光胡乱扫视间突然看到一辆劳斯莱斯中名穿着西装的贵族青年。
贵族将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隔着一层玻璃,若有所觉地抬起头。
林行韬在这时轻轻挥了挥落在肩膀处的雨滴。
无数的雨点飘摇着坠落进建筑与建筑之间架起的灯笼与霓虹灯中。
瞬间,灯亮了。
海伦透过泪珠、贵族透过玻璃看着世界。
霓虹灯的璀璨在雨滴里一片片地重叠闪耀,破碎的繁华。漫天大雨下,城市像被扭转了无数个重叠的万花筒,灯光摇红,人影莫分。
“万众瞩目的舞台已经建好了,海伦。”林行韬的声音清晰而滚烫地熨烫着海伦的耳垂。
“不……”海伦下意识地反驳。
随即她眼前一亮。
就像舞台上重大角色登场总要会哪里射来一束灯光一样,他们的身后也亮起了一道将他们笼罩在内的白色的粗壮光柱。
海伦的影子投影到了地面。
她的裙子在风中猎猎作响,就像一件罩在上半身的袍子,她矮小的影子也被拉伸成恐怖的巨大,而她所一直握在手中的伞——由于只被光照了一半,居然像极了一把硕大的镰刀。
鸟嘴面具,黑袍,镰刀。
镰刀缓缓地划过贵族青年的脖颈,青年发出一声惊叫:“我才不怕你!”
[我不怕你。]海伦记起自己是怎么对撒旦保证的。
她害怕了,她欺骗了神。
她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直到撒旦——林行韬伸出手,握在她捏着伞的手指的上面一截,帮助她重新转了转角度。
镰刀从贵族青年移到了一个兴奋地从心理中心奔跑出来的女人身上。
“我们找到你的姐姐莉莉了。”林行韬说。
莉莉,薇薇安的好友,布兰多的出轨者。
也是众多的怀孕者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林行韬话越来越少,越来越高冷,越来越有逼格。
奈亚:完了有偶像包袱了。
诸神黄昏(九诸)
“嗵。”像有什么东西敲在天幕包围而成的鼓面上, 而一道光从遥远的高处直直地射到地面。
人们被强光刺痛了眼睛, 不得不移动步伐转到白光中的一个庞大阴影中去。
然而这片阴影并不安分,它随着摆动的白光一起幽幽地晃动着。于是适应了光线的人们就看到尖锐鸟喙、袍子、镰刀的影子折了一半, 从地面升到墙上。
弯曲的镰刀精妙地圈起了在幽灵部队围剿下幸存的他们。
原本处在刀尖的贵族青年忍受着锋芒在喉的恐惧感,转眼间发现刀尖已然移到一个女人身上, 不由浑身脱力地趴在了劳斯莱斯的真皮座椅上。
而那个女人——莉莉一下子缩住脚步, 微低着头颅, 惊惧地望着渐渐逼近的幽灵部队。
温琴问她:“你是从里面逃出来的?”
莉莉含糊回答:“那又怎么样,我不需要再回去了。”一边说一边紧张地扫视着周围。
温琴看了看她平坦的肚子,联系她受孕者的身份,问:“你已经不被他们需要了是吗,你肚子里的孩子呢。”
莉莉瞪着她:“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是什么组织?”
温琴平静回答:“我们被命名为特洛伊分队,全称是瘟疫公司特洛伊木马-幽灵作战队。”
听到特洛伊这个单词, 莉莉的表情迷惑了一阵,喃喃道:“你们有什么目的?”
温琴笑了一下,笑容明媚, 完全不像这支冷酷部队的领头者, 她说:“我说的很清楚,我们需要新人类计划的研究成果。”与笑容相反的, 是她冰冷点出的手指。
枪械嗡鸣着, 将杀机对准了孤身一人的莉莉。
这个时候, 那个笼罩着他们却暂时被他们放在一边的镰刀阴影开始了钟摆般的摇晃。
莉莉抬起头,看到光芒中两个微小的墨点,其中一个墨点越来越近, 像雨点中混入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异类。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知为何,一种血脉上的联系令她下意识觉得那个墨点是她的亲人,是她的海伦。
但是,海伦怎么会在那儿?!
直插入夜色中的高楼顶端,女孩海伦清晰地目睹自己的姐姐莉莉受到威胁,她慢慢挪到了没有栏杆的边缘,小心地朝下张望,但她再小心,不方便的姿势还是使她手中的伞一会左一会右。
林行韬就站在她的身后,手指尚且残留着伞柄冰冷的触感。
他知道,女孩一定知晓了大雨的奇异之处——这场令全球五十亿人变为只有一万未感染者的可怕大雨,不到万不得已,她一定不会松开伞。
女孩也是最后那一万人之一。
林行韬也走到了边缘,坐了下来,两条腿移出大楼,脚底下是一片灯笼连成的火海,着实壮观。
他在这个时候倒想起曾经在尚海,他也是坐在大楼的边缘,奈亚将直播的镜头对准他笑道:[各位,毁灭世界的是他,拯救世界的也是他。]
然后他以光明天使的身份从拉莱耶的海水里拉起了王雪青和王熙臣。
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王熙臣“根本没有赵略”的呢喃消失在他朝着林行韬固执伸出的手中。
林行韬曲起一条腿,一只手撑起下巴,一只手打了个响指。
雨点应声而停,他对着努力往下望的海伦说道:“我是神,海伦,我能带来死亡,也能拯救世人。”
——那么,你要祈求神的救赎吗?
海伦抬起头,睁大了眼睛。
她曾经问过林行韬许多问题,但林行韬很多都没有回答。
她畏惧他、她对于他一无所知、她却实实在在地被保护在伞下,她并不清楚神明的目的。
年幼但早熟且懂事的她感觉到自己正在面临一个重大的选择,也许是在为整个人类的命运做出抉择。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有这样的资格,但她警惕地分辨着林行韬嘴角的笑意,那也许能在她选择的下一刻垮塌成无止境的嘲弄。离开他的身边,她感到了高处与大雨带来的刺骨寒冷,她快要握不住手里的伞,伴随孤注一掷的勇气涌上来的是与底下红色灯光截然相反的冷凝,她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危险的分界线。
林行韬笑着看着她,指了指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的世界,说:“这是你的舞台,海伦,神话中最美丽的人类,特洛伊战争因你而起。”
海伦微微一怔,梦想成为百老汇演员的她知道这个故事。
海伦这个名字,她所知道的,除了那位被姐姐挂在嘴边的上个世纪最为著名的记者以及那位励志作家外就是古代神话中的那位人间第一美女。
这个故事同样有着世界上最为著名的苹果之一。
【苹果】。
她抖着苍白的嘴唇,轻轻念着自己知道的关于古希腊戏剧的台词:
“金苹果摆在你的面前,神明在你的眼前,你将为其择主,权力,智慧与力量,还是爱情,人类,三神只有一个金苹果,你也只能三者择其一。”
伊甸园的苹果,婚礼上的金苹果,还有末日里代表人心欲.望的毒【苹果】。
过了一会儿,海伦说:“撒旦先生,我……想要自己拯救下面的人们。”
她做出了选择。
她还记得那个叫汤姆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却那么卑微地向未知祈求。
她紧抿起嘴唇,将本就摇摇欲坠的伞从头顶挪了开来。
雨一下子浇到她的头顶,雨点毫无阻碍地从她蓬松的发顶滑落。
也许是先前林行韬带着她在空中的飞翔给了她信心,她居然从楼顶滑落下去,惊心动魄地落在楼与楼之间的长电线上。
她低低地说着:“神明并不可靠。”
她身体里的基因在欢唱,她在纤细的线上奔跑,以黑伞保持平衡,犹如钢丝上的舞蹈。
雨滴如同星火点燃了建筑与建筑连接的电线。滋滋滋的红色炫光中,海伦踮着脚尖踩动静止的万花筒世界。
灯笼在脚下剧烈地摇晃,红光烧着了她飞扬的黑裙。这一幕足以被当成电影或剧场的海报,她想。
——林立的钢铁建筑,被拉扯的静止雨滴,建筑见间拉起的长串灯笼,踩着红光奋力奔跑的女孩,地上蚂蚁般的人群以及高处冷笑不已的黑衣神明。
就是不清楚这是一出悲剧还是喜剧。
“面对光明,别去管黑暗阴影是否在身后!”她喊着海伦凯勒的名言为自己加油鼓劲。
“谁能想到特洛伊战争是为了一个女人打了十年呢!”
“神明难道就没有欲.望了吗,只是他们的苹果是金的!”
她不停喊着自己所知道的台词,数个地方的神话传说被糅合在一起,诞生在她所在的滑稽怪诞的舞台上。
她的梦想却不再是登上万众瞩目的舞台,尽管她已经做到了。
终于,她看到一抹与众不同的红色。
是谁红色的头发。
她回忆了一下,突然记起这是姐姐的好友薇薇安的头发。
薇薇安的幻影不知为何出现她的面前,神情平稳而从容,她折断自己的翅膀,将白生生的骸骨聚拢在手心,举过海伦的头顶,猛然间落下。
王权交接,海伦一个寒战,从长线上跌落。
“海伦!!!”莉莉在地面尖叫。
海伦再次听到不属于自己的思想在相互碰撞,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格外振聋发聩——
维森医生说:[我们完全可以自己摸索正确的进化方向,像安娜医生说的,薇薇安重新飞翔在空中。]
[我们去找与布兰多有过接触的人,他们可能怀孕了,我会帮他们接生,然后从孩子身上找出制作解药的方法。]
最后一句是一个月前维森医生在联合国会议上第一次提出的话,为了制止那些冒出来的愚昧教派:[人类不该无知地敬畏。]
海伦的眼睛几乎噌得一下亮起,她看见了急匆匆从远处赶来的维森医生,他正急速地吼着什么,陡然间,他的表情凝固了。
另一支与特洛伊分队相似的部队出现在维森医生的后面,为首的男人与其他白大褂的医生站在一起,医生不知听到了什么,表情骇然。
两只部队的领头者一男一女同时对视了一眼,做出了攻击的手势。
此时的普通人不少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包括心理中心里的有钱人。
两个月前,也有一个女孩从最高的电视塔上跌落。
她拉开了启示录瘟疫的序幕。
她被大多数人认为是第一个吃【苹果】的人。
现在,另一个更加年幼的女该也从背后伸出了骨头做成的翅膀。
她手中银色的伞骨被拆开,一部分安在了她的背后,一部分咔嚓重组。银光闪过,她的手中捏住了一把真正的镰刀。
当她安稳降落在莉莉面前的时候,莉莉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维森医生看清了她,他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发出的胸口到喉咙的大喘气如同枪口呼啸而过的子弹,而温琴与王熙臣面无表情。
林行韬慢慢透过雨帘看向不久前摧毁解药回到现世的许佑新。
许佑新关注着的屏幕上显示着海伦的感染情况。
[基因抉择达成:人类。]
[人类基因能力自动变异:梦想家。]
[人类基因能力自动变异:思想家。]
[人类基因能力自动变异:实践家。]
[…………]
[人类基因能力自动变异:无畏于未知。]
[…………]
解药进度:[0%。]
感染进度:[100%。]
[你的苹果已经成熟,是否收割?]
作者有话要说: 林行韬看着面板,忽然间发现一个问题:这东西的字体没有版权。
(系统文中面板的字体都是什么字体,忽然好奇。)
诸神黄昏(十()
“海伦?!”莉莉不可置信地伸手去抚摸海伦往下滴着水的脸颊。
其他人也齐刷刷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孩。
她像极了地狱复苏的死神, 手中的镰刀精细地切割出一圈没有雨的真空地带,鸟嘴面具从脸上落到脖子上, 尖锐的长喙敲打着锁骨的边缘。
人们发现这只是一个不到一米五、细细瘦瘦的小女孩,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点怪异的想法:这简直就是人们为了满足自己心理而创造出的反差萌, 没有什么比柔弱的女孩、狰狞的枪支更为惹眼和戏剧性的搭配。
但海伦有着货真价实的力量, 她望着姐姐莉莉,随即咬牙切齿。
“彭——”
几乎在枪响的同一刻,她抬起纤细的双腿,勾在了银色的长柄上。
人们眼前一花,吸饱了水的黑裙扬起又垂落, 白骨的翅膀收拢又高振,叮叮叮几声,银光劈开了包含子弹之内的所有攻击。
远处, 那两个下令发布攻击的人,温琴和王熙臣的攻击手势依旧停留在空中, 他们同时利落地一矮身——
尘埃四散。
当他们与尘埃共同落地的时候,身后响起了沉闷的声响。
来自基金会的特遣队成员们应声而倒下了一片。
水银般透亮的光芒捎回一片茫茫的血红,又水波般晃回了海伦坚定的双眼前。
温琴瞅着银光露出一个笑容,而王熙臣完全无视抵在脖颈边蠢蠢欲动的杀机。
他们的眼中, 海伦缓缓地升到了空中,年幼的她带着他们所熟悉的、模仿自某个人的气势, 也许是受到了过多的影响,她在一瞬间就懂得了如何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发挥,银光融入黑夜, 陡峭却又不孤立。
她不小心将牙齿磕了一下柔软的嘴唇,心却坚硬起来。
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令雨中站立的人们为之一震:“——滚出去!”
人们睁大了眼睛,意识到这名神秘而强大的女孩真的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有些微的骚动。
温琴与王熙臣保持着弯腰仰头的姿势,前者笑容明艳地摇了摇头,而后者毫不犹豫地举起枪,对准了一旁满脸骇然的医生。
医生的嘴角抽动两下,眼光瞟了瞟旁边凝固着表情的维森医生。维森医生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似乎已经不在乎眼前在发生什么大事。
在被这抵住太阳穴的一枪挑起的紧张气氛中,王熙臣问了一个问题,嘴角的弧度似有挑衅。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他们嚣张的态度彻底点燃了人们的怒火,气氛陡然爆发。
“杀了他们!!!”人们高呼。
头顶万千个红色灯笼被呼声震动,回声穿梭在灯光之中,随着晃动一圈圈地荡开。
就像是包围着舞台的大剧院观众席,人们蓄势待发地准备鼓掌,对他们所倾心的演员高喊一句:“这么做就对了!”
最为响亮和清晰的民意,属于世界上最后一万名未感染者。
[人类基因症状自动变异:从众。]
海伦颤抖了一下,不由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地面的情况。
地上是层层叠叠倒下去的普通人和感染者的尸体,这一回没有撒旦掩去痕迹,关于死亡的沉重一下子压在了她瘦弱的脊背上。
直到此时,她都无法从眼前的一男一女还有那些部队成员眼中看出动摇与恻隐,比起高呼的人们,他们更像是包厢里优雅从容的贵宾,不管她的表演成功还是失败都只会露出一种捉摸不透的笑意。
——和撒旦很像。
他们也是感染者吗?未感染的数字没有再变化,海伦不知道。
她只是在听到安娜医生冲过来嘶吼“他们毁了解药”时,控制不住地挥出镰刀。
寒光一闪,她的翅膀被击中,忍不住痛呼出声。
而镰刀的尖端却也送入了人类脆弱的脖颈中。
血芒同时淬亮了她与王熙臣的眼睛。
她忍不住抬起头,向高处的撒旦寻求着什么。
撒旦依旧坐在高楼的边缘,俯视着遥远的人世,连那只黑猫都乖乖地趴在他的脚边。
而像有延迟一样,王熙臣先前问医生的那句话在这时才慢悠悠地扎进了海伦的耳朵里。
“莉莉怀了一个月并生下,那个孩子在哪里?”
王熙臣的手指托着后脑勺,像是在掂量自己脑袋的重量,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扶住了脑袋,手指覆住了前面伤口。看他的表情,他并没有感到痛楚,相比海伦抑制不住的痛呼,他安静而漠然。
甚至雨水很快将他身上的血迹冲刷干净,他挑了一下眉,也稍稍往上看了看。
在他的旁边,医生的手指颤颤巍巍地升起,指了指海伦。
……我?海伦愣了很久。
她隐约记起一些话。
“海伦,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姐姐薇薇安,可惜布兰多那个烂人没有死在我手里。”出租屋里,名为麦克的男人蹲在她的面前,沉声说。
他将手里的染发剂涂抹在海伦的脑袋上,海伦打了个喷嚏,过了一会儿,被抱紧,背部传来了剧痛。
麦克掰断了海伦突出的骨头,跟她说:“记住,你的愿望不能是飞上天空,而应该是拯救人类——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到,因为你是感染者与感染者的孩子,是我姐姐的孩子,如果世界真的有神明,那祂注视的也一定会是你。”
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海伦似乎想起并且明白了什么,在她身后的人却什么都不知道,惊愕道:“他为什么不死?”
他们焦急地讨论着:“有不死这种基因吗?”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解药被他们毁了?”
声音逐渐消失在了被海伦击倒的部队成员们缓缓站起来的瞬间。
人们战栗而沉默地注视着死而复生的一幕,注视着海伦宛如一道银色闪电飞出。
王熙臣与温琴也注视着海伦一次次地杀死基金会的特遣队成员。
她是勇猛无畏的,却也是徒劳无功的。
她尝试了几次,被自己的沉重的翅膀拖到莉莉的身前,神情一点点地变化着,定格在悲伤上,保持了很久。
久到冰冷的水滴突破镰刀的防线落在她的鞋面时,还以为那是雨水。
那不是雨水,也不是血水,而是她哭泣的眼泪。
她不过发现了一个事实,发现自己这个死神其实收割的是全人类的命运。
在这个时候,林行韬所在高楼的玻璃窗户上开始出现画面——这才是真正的戏剧开场。
......
4月8日,维森医生认为应该去寻找与布兰多进行过那方面接触的人,他认为他们很有可能怀孕。
作为感染者的第一代后代,会安全地生下孩子吗?如果生下了,孩子是不是有了病毒的抗体,还会是感染者吗?
在迈瑞肯通过人体临床试验法案之前,他们找到了沦落为街区夜莺的莉莉。
莉莉,薇薇安的好友,布兰多的出轨对象,在那一次在旅馆与布兰多的互相安慰中,她怀上了布兰多的孩子。
医生们找到她的时候其实距离布兰多死亡没有过去多久,她的肚子却已经像是怀胎九月。
她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哭诉自己怀了一个怪胎,那个怪胎不需要母体的其他营养,只需要男人的那个东西……医生没有认为她在为自己接客而找理由,而是将她送到了医疗小组所在地。
他们得出了结论:莉莉的心愿应该就是拥有一个三人的美好家庭,她的心愿快实现了,算上肚子里的孩子。但她再这样下去,会在生产的一瞬间死亡。【苹果】从来都是带毒的。
由于当时的维森医生坐着飞机去了沙联邦观察另一名怀孕者,于是莉莉被交到了另一名医生——王熙臣所接触的这名医生手上。
医生为了让莉莉活下来或者说为了让孩子也跟着活下来,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在征求莉莉的同意后,他提取了薇薇安的基因……这部分基因被加入到莉莉的肚子里,奇异而奇妙的反应过后,这个孩子成了薇薇安、莉莉、布兰多三人的孩子。
过了几天,回国的维森医生得知了这件事,在将病毒起名为【启示录——苹果】的同时,也将自己关于新人类、新伊甸创世计划的构想告诉给了总统。
“不止病毒的解药,我们也能从孩子的身上找出人类进化的正确途径。”维森医生努力在联合国大会上说服其他人加入进来,“这新的一代是黄金的一代,真正的新人类。”
癌症等绝症被攻克、有人返老还童、有人受伤后飞速痊愈,有人飞天遁地,尽管人们都知道他们只是一时的风光,但一旦有机会将这风光延续至永久……各国政要在那份绝密的计划书上签了字,并且准备构建一个绝对安全的防疫中心,为了更好地募集资金,也是更好地令人类存续,他们向各国的富豪发出“船票”的邀请。
4月29日凌晨,【苹果】迎来了第三次大爆发,第一个新人类婴儿也降生了。
她生来就有一头靓丽的红发以及形状怪异的肩胛骨。因为海伦是一位伟大记者的名字,是薇薇安曾经的梦想,所以婴儿被起名为海伦。
其他怀了布兰多孩子的人则接受了冷冻,他们将在海伦被观察到一定阶段的时候解冻,继续孕育出黄金的一代。
海伦飞速地长大着,医疗组发现她的基因并不稳定,只有让她生活在普通人中间才能保持平稳,而当时正好薇薇安的弟弟——麦克,也是第二批感染者,世界上真正意义上的第二个感染者,为了姐姐的孩子闯进了心理中心。
凭借强大的能力,他将海伦带离了认为她的生命理所当然要为全人类做贡献的心理中心。
他陪着海伦,发现海伦将肚子里婴儿时期的记忆当成了自己小时候的记忆,比如“姐姐”经常带男人回家;她甚至有着薇薇安的印象,比如记忆中麦克与薇薇安相依为命时经常由薇薇安炒的蛋炒饭,比如有“姐姐”这种印象。
麦克几乎以为姐姐薇薇安活了过来,但他还是帮海伦将头发染成黑色,帮海伦削去背后的骨头,但麦克在一次外出时爆发病症,死了。
留下海伦一个人在出租屋里,翻弄着麦克留下的戏剧道具箱,思念着姐姐,一天天地爱上了自说自话的表演。
心理中心的人没有废物到找不到她,他们出于让海伦的基因稳定的缘故,选择在暗中观察。
海伦从来没有出过那间小小的出租屋,直到有一天大雨倾盆,林行韬撑着伞远远地走来。
海伦不知道在林行韬低下头去看她的时候,周围失去了多少生命的痕迹。
只有一只黑猫与她还生动地活着。
海伦笑盈盈地告诉林行韬,她这个由三个感染者生下的新人类,不是感染者。
——她的确不是感染者。
维森他们并不确定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有效果,但新人类计划其实是成功的。她已经具备了一部分病毒的能力却没有带上病毒的副作用。
寻常的传播途径比如空气也无法感染到她,只有那一场扩散至全球的大雨才可以。
她的头顶被举起了一把保护的伞。
如果不出意外,海伦将成为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最后一个未感染者。
她也将开启新人类的时代,与那些还未降生的婴儿们一起。
只要她始终待在伞下。
只要她始终安于林行韬的保护。
那个“1”指的就是她,五十亿人中四十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被感染也是没有关系的。
但是她已经被感染了,她自己选择拿开了伞,化为全人类的死神。
所以维森医生才露出那么绝望凝固的表情。
维森低声说:“【苹果】是人类最后的晚餐,虽然有毒,但你是人类最后的解药,可现在已经没用了。”
解药的进度一下子跌落成0,就是因为海伦这一剂最重要的成分失去了作用。
林行韬说得没错,海伦就相当于希腊神话中引起战争的绝世美女,基金会与心理中心为她而战。
特洛伊战争摧毁一个文明。
人们齐齐看着那个一直显示着“10000”的霓虹灯重组,它终于开始变动。
9999,9998……3,2,1。
那个“1”残忍地灭掉了。
至此为止,全球人类感染完毕,【苹果】种满了人类所在的每一寸土地。
温琴笑着收回攻击海伦翅膀的手,说:“只有神明能够帮你们了。”
人们一个激灵,似乎从这句话中找到了什么希望。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个本来今天要到心理中心来的自称为约伯的男人。
那个男人说一切都是神的试炼,苦难过后必是幸福新生。
那也许,他们能够向着神明祈求……?
人或许在绝望的时候就会像这样寻求希望的寄托。
维森骤然大喊:“停!这样只会让神明杀死所有人!”
维森心头浮现出那个出现过的猜想:在神明眼中的新人类,是所有感染者死去后留下的人类。为了达成人类的愿望消灭病毒拯救世界,祂会杀死所有的感染者。
而现在,全球没有一个未感染者。
他在看到海伦手中黑伞的时候就隐约感到了神明在海伦的背后,现在更是在哀叹:为什么神明要多此一举,如果真的要毁灭人类,又何必将伞短暂地挡在海伦的头顶?
——也许是为了让人类敬畏,也许只是他作为神明的娱乐方式。
他戏弄了所有人类。
海伦满脸泪水地仰着脑袋,看着撒旦在空中张开了黑夜般宽大的羽翼。
羽翼其实一直都是张开的,人类的眼睛被夜幕所遮挡,被黑暗中的谎言所欺骗。
心理中心发出了人类的最后通知,一声沉沉的叹息:“同胞们,神在空中注视着我们,我们与神一战吧。”
......
神明从世界之外而来,掌中有着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神明说祂的果园,太阳每天从果树之后升起,傍晚就落入果树的树叶罅隙间。
祂指指摆在餐桌上的果实,说正是太阳变成的,说正是一个恒星变成的。
说着,祂敲响美丽的果皮,要让诸神听听美味的声音。
诸神说,我们曾经去过果园里,那里鸟语花香,欢愉的女仆在果园花圃中跳舞,孩童在银色的喷泉边上玩耍。
果园里蔓茎牵连,果实累累,愈来愈多的太阳随着时间一头栽进果园,诸神愿意张着嘴作证。
那真是美味极了。
这一回的果实像婴儿,蜷缩在人类的怀抱里长大,向人类吮吸着生命,寄生,烙上美丽的胎记。
神明等着它成熟,捧在手中仔细端详,等下次诸神光临的时候,请祂们吃下,一面讲述人类偷吃的禁果,一面调笑苹果是金是银。
诸神的仆从狂乱吹奏,诸神随歌声翻滚,咏唱生命曾经是瓜而苦,下肚后,成果而甘。
林行韬在高楼上等着诸神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成熟而来,而诸神之所以会来,因为他惟妙惟肖的嘲弄:“我不是撒旦,我是众神之神,诸神的信使,奈亚拉托提普!”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那几段有借鉴《白玉苦瓜》、《南瓜记》。
继奈亚假装林行韬后,林行韬也开始装奈亚。
奈亚出来背锅。
奈亚:谁都知道我是黑皮,总不能是背黑锅背黑的。
关于奈亚以后的背锅业务是怎么越来越熟练的。
林行韬:这里有一口锅,你来背一下。
奈亚:我来了,锅在哪?
……
林行韬:过来背锅。
奈亚:我来了。
……
林行韬:来。
奈亚:嗯。
一诸神黄昏(十一)
同胞们, 神在空中注视着我们, 我们与神一战吧。
这一声沉沉的叹息扩散到了全世界。
不管是小巷中抱着膝盖的流浪汉, 不管是大厦中醉生梦死的富豪, 还是刚刚哄孩子睡着的家庭主妇,还是将双脚伸进狗狗肚皮下取暖的小孩,都纷纷抬起头力所能及地看向了天空。
天空本来就是黑的,但还不能够吞噬灯光, 随着人们的注视,那黑色犹如一层层羽毛覆盖在了星球的大气层上。
下了整整一天的大雨也终于停止了, 就像被天空中的黑羽吸饱了,留给人们沉甸甸和湿漉漉的压力。
地球是如此地安静, 是审判之前的静默。
直到一声清脆得几乎咬碎黑暗的嘶鸣划破长夜。
“——撒旦!”
黑发被雨水变为红发、白骨翅膀的女孩抹去脸上的泪水,手持镰刀,大喊出声。
“撒旦。”全球各地纷纷呢喃着这个名字。
他们与女孩不同, 声音尚带恐惧, 这股情绪来自无数年来人类将神明置身于自己之上的卑微, 来自关于神明数不胜数的强大幻想和崇拜。
风声搅动着黑暗中的呼吸,一声声细微的恐惧尖叫声中, 漆黑的羽翼投影在了人们苍白的皮肤之上。尽管神明并没有表态,但人类清楚地意识到了神明灭族的意图。
迈瑞肯的总统从治疗仪上起身,在一群秘书的跟从中联络了发射井的官员。一面行走,他一面聆听着其他国家首脑严肃的宣告。
“确认发射核弹。”
“确认封锁中心爆.炸区。”
“弑神者-1号准备完毕……”
核弹是人类所能使用的不毁灭自身的最为强大的武器。
在此之前,它一直作为威慑而存在,可是一枚最大当量的核弹都无法在瞬间毁灭一个省, 它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