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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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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溪山的大雪一连落了五日, 仙风雪海宫的弟子赶到瑶溪山时,瑶仙城的街道都被大雪覆盖得连路都走不动了,他们先是打听了一番瑶溪山近日可有什么异动,等众人都上山了, 看见满山疮痍,沉静在大雪之中,心里难免觉得唏嘘。

此番来瑶溪山的人名赵毅, 他曾带着仙风雪海宫的弟子来过瑶溪山参加钟花道的继任大典,当时他对钟花道也无好感,除了觉得这女子长得好看些,似乎妖里妖气的之外, 便是听了周围人说过许多关于她的或风流, 或荒唐的事迹。

一别十多载,当年瑶溪山上让他瞠目结舌的壮丽景观,现如今一片萧条, 什么也不剩。

赵毅与手下弟子围着瑶溪山找了许久, 并未看到有人居住的痕迹,几人到达曾经御风殿的位置,顺着悬崖边上一直走, 才在悬崖便看见了打斗的痕迹,这里的雪虽大, 可山崖边被狱火洒过的一处持续几日温热, 白雪落在上面便立即融化, 那一块光秃秃的, 还有灵力劈伤的裂痕。

裂痕尽头,是万丈深渊,深渊之下,便是叫人尸骨无存的狱火。

身后跟着的弟子小声嘀咕了一句:“看这情形,那钟姑娘应当是死了。”

“她在云深处都被人追杀,险些丧命,还非要出雪海宫,到了瑶溪山这荒无人烟之地,被仇家杀了也是悄无声息,不留痕迹的。”又一名弟子说罢,赵毅便皱眉轻声道:“还未见到人,切勿乱下定轮,你我在瑶溪山下守着,如若半个月内再无人迹……”

那便很有可能是真的死了。

元翎霄让他们到瑶溪山来看着钟姑娘,护住她的安全时,并未说清楚这钟姑娘是何身份,只是山中的弟子听徐薇说过,她是一只虎妖,与宫主之间关系匪浅。

一只虎妖,不去迹云山,怎么到了瑶溪山了?

赵毅心中有疑惑,但元长老吩咐的事他不得不做,看见瑶溪山上有几日前才打斗过的痕迹,他也不敢立刻确定钟姑娘没了,只是与几个师兄弟们在瑶仙城一直住到十二月,每日早晚都上山两趟,围着山间寻了个遍,还将带出云深处的仙鹤给留在山里,日夜看守,几人始终没有在瑶溪山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十二月初六,赵毅写给元翎霄的书信得到了回复,元翎霄让他们不必再等,只派一人守着,其余人可回雪海宫了。

元翎霄觉得,钟花道是死了。

这世上知晓瑶溪山的山主未在十年前丧生的未必只有叶上离一人,那日云深处下要杀钟花道的人道行匪浅,正是乙清宗的长者,而定居在乙清宗的白家客栈也传来了消息,说岳倾川似乎病重,不知被何物所伤,乙清宗里四处寻找寒晶草,而寒晶草,实则是治疗狱火所伤的最好药物。

一个个消息在一个月内传来,元翎霄自然便能断定,那日钟花道离开仙风雪海宫后,回到瑶溪山的第一天,恐怕就被岳倾川给盯上了,乙清宗寻寒晶草治疗狱火造成的伤,而瑶溪山内足足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也无钟花道的痕迹,稍加思虑,也知结局如何。

不过钟花道死了的消息,元翎霄没告诉叶上离。

自十一月初六叶上离闭关之后,便再没出来过,甚至宫中无一人被传唤去过碧霄殿,丹青整日没精打采地立在指月轩的墙头上,甚至连其他仙鹤都不欺负了。

元翎霄并非自私,她只是在尽自己的义务,在她能做的范围内,最大限度地保护叶上离。

叶上离虽是雪海宫的宫主,虽有一颗玲珑心,可不代表他不单纯,他从被生下来的那时起,每日人们在他耳边灌输的便是要好好修炼,他的一生是为了渡劫成仙而活的,其他的修道者,或多或少有些自己的私心在。

气修的想要不变的容貌,符修的想要通亡故的旧人,剑修的向往霸行之术,佛修的欲成堂内供奉之人……众人皆有心中的一杆秤,这杆秤上,一边是修炼,一边便是修炼会带来的等价的好处,任何一方歪了,修道之路都会成祸劫。

可叶上离不同,他的修炼无所求。

元翎霄拜入前宫主门下时已经十七岁了,当时的叶上离二十出头,道行远远高过宫里的诸位长老,甚至比前宫主也不逊色,他半步跨出小境界,直奔大境界而去,整日就坐在仙风雪海宫的崖边喂喂仙鹤,看看书,一本书,他能反复看,个中意思早就通透却也不觉厌倦。

元翎霄当时要喊他一声师兄,见他相貌俊逸,也曾暗自打量过,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世上会有一个人,生非自己所愿,活非自己所求,一生的计划,便是炼丹、修道、渡劫、成仙,漂亮的女人他不多看一眼,好吃的东西他不多尝一口,他的眼中从未出现过‘兴趣’二字,何时起,何时歇,几时几刻做何事,他没有一天变动过。

他集雪海宫中万千期望于一身,也不觉得骄傲或委屈,遵守规矩,从未做过破格之事,这么长时间他都是这么过下来的,唯一有过的一次不理智,便是为了斑竹林内的风竹仙人,去过一趟迹云山,带回了风竹仙人,与一个妖……

那件事,促使他将雷霆落在了瑶溪山上,促使了瑶溪山十年前陨落的事实,这件事也成了他心中的结。

他那样一个干净的人,就因为十年前的一次意外,到现在这般……从未有过的虚弱与颓败。

元翎霄起过恶意,觉得这就是钟花道的错。

一个人若一生都未尝过酸甜苦辣,也未见过鸟语花香,不知何为意乱情迷,干脆就让他一直这么无趣下去,也好过让他知道了甜,却体会了苦,看见了花开,又见花败,感受了情爱,落得了孤单。

干脆就让他以为钟花道不愿再见他,就让他留在雪海宫内舔舐伤口,让他变回原来的样子,无悲无喜,好过心痛。

十二月的雪海宫格外安静,因为灵花药草几乎在春季生长,冬天大多枯萎,雪海宫的丹修也入了倦怠期,许多弟子选择闭关,不再采药,而是吞吐灵气提升自身修为,偌大的雪海宫常常白日里碰不见人。

少女入了云深处,兜兜转转一个时辰找不到路,最后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哭了好一会儿,才被仙鹤传信入雪海宫,还是被罚扫白羽殿的徐薇碰见了。

若非徐薇罚扫,那少女怕是一时半会儿无人问津。

凡是私闯云深处者,大多都会在迷雾中丧命,但这种进来闲逛了一个时辰后又坐在地上哭的,着实少见。

徐薇见到了来人,没忍住皱眉,上下打量了衣衫褴褛的人两眼,徐薇道:“钟姑娘怎么来雪海宫了?”

她没将人领进去,而是拦在了山门外,一只仙鹤跟在徐薇身后,警惕地看向面前的妖。

眼泪还未干的少女吸了吸鼻子,说道:“我、我姐姐让我来这儿的。”

“你姐姐自己都走了,让你来这儿做什么?”徐薇因为告知钟花道长生阁之事被罚,心里不爽,所以见到目星也没什么好气,不过目星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徐薇的声音稍微冷了点儿,她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徐薇撇嘴,道:“好了,别哭了!你姐姐如何说的?”

目星张了张嘴,冻得红肿的手指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纸张被人撕成了两半,上面的字迹清秀,倒是与钟花道的性子不符,徐薇接过信看了一眼,瞧见上头的内容便知道大概了。

她问:“这信是何时给你的?”

“二十多天前。”目星说。

徐薇皱眉,那时钟花道已经离开了雪海宫,莫非在去瑶溪山的路上给小狐狸写了信,告诉她若临天峰待不下去,便来投奔雪海宫?

前段时间元翎霄还在派人去瑶溪山守着钟花道,她一时半会儿拿不准现下雪海宫对钟花道的安排,她知道的事情也不多,为了保守起见,还是将目星带上了雪海宫,不过她将目星安排在白羽殿前等候,自己去通知元翎霄了。

元翎霄听了徐薇的话,眉心轻皱,转念又一想,大约是明白过来了。

钟花道自知自己离开了雪海宫,当下便没了靠山,若无叶上离护在她身后,她也不能对临天峰轻举妄动,而她身上还背着仇,乙清宗里尚且有人要杀她,若将小狐狸带在身边或许会连累到小狐狸,她又料定了凭叶上离的性子,目星入了云深处他就不会不管,这才会让小狐狸来雪海宫。

她倒是算得清楚,即给了目星去处,也给了自己退路,只是没算清楚,她未必能在乙清宗中要杀她的那个人手下逃过一劫。

元翎霄叹了口气,心想钟花道恐怕已经死了,她将这个消息压了下来,心中始终惴惴不安,代她照顾小狐狸,便当是偿还。

于是元翎霄让徐薇领自己出白羽殿见目星,才出白羽殿,她便看见殿前站着的人,少女很瘦弱,身上的衣服都是秋天的,一件避寒的都没有,双手双脚破了许多,手指红肿,耳朵也有些冻疮了,她鼻头红红的,一双狐狸眼低垂,眼眶泛红,脚尖对着脚尖,低着头不说话,也不乱看。

徐薇心口一跳,自她去白羽殿时,这小姑娘便是这个姿势,现下连脚步都没挪一下,倒是显得她有些欺负人了。

“你叫钟目星?”元翎霄上前,站在了目星跟前停下,又见她脖子上一道红痕,微微皱眉,有些不忍。

目星听见声音抬头,认出了元翎霄,于是点了点头算是应话,过了好半晌才问:“钟姐姐呢?”

元翎霄一怔,没有回答她,只说:“你随我来,我先让人给你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再给你安排住处,你且安心住下,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吧。”

目星张了张嘴,心想她还未见到钟花道,雪海宫又这么大,说不定规矩还多,在未见到人之前,她一定要安分守己,免得惹了宫里主人不高兴,说些难听的话讽刺她,再将她赶出去。

这般一想,目星便乖巧地点了点头,跟在元翎霄身后。

徐薇知道目星与那詹家刚认回的大公子是朋友,她留在詹家,必然是友人留下的,现下这般落魄地来了雪海宫,定是出事了。

她跟上了目星的脚步,问了对方一句:“你怎么从詹家出来了?詹家人欺负你了?”

目星缩着肩膀微微皱眉,一双眼警惕地看向徐薇,徐薇又对她挑眉:“你那钟姐姐,怎么没去帮你啊?”

“徐薇!”元翎霄呵斥了一声,徐薇才收敛了几分。

徐薇不知钟花道已死,又因钟花道受罚,多嘴几句也属正常,元翎霄只是不想让她将话题带到钟花道,一旦目星问起,她就不好再避了。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因为徐薇的一句话,目星足足沉默了十天,整个人的魂儿都似没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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