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英国公府里今晚上不大太平,这事符念念能想到。毕竟符燕燕被苏暄劈晕了扔在竹林的小屋里,这事总不可能平平淡淡的收场。可是符堇千漏夜前来,态度强硬地要带符念念和符莺莺回去,这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符念念本就等着看场好戏,她草草作别冉至,冉至也并未多言,只是嘱咐她带着披风,以防夜寒露重。而这边的英国公符堇千神色凝重,显然预示着府中没出什么好事。
还未来得及上车,他便拖住符念念的衣袖,神情严肃地问道:“你今日是不是见过燕燕?”
符念念脑海里迅速分析起利害关系,面上怯生生地点点头,“三姐姐约我在东来楼相见,我的确赴了约,兄长缘何有此疑问?难道见三姐姐是坏规矩的事?”
“你何时离开?”符堇千并未理睬符念念的询问,只接着问了些别的。
符念念沉着面色想了想,“只见了一面,闹得不甚愉快,故而早早就离开东来楼回了冉府。”
她瞟着符堇千焦虑的神色,再听这诸多疑问都绕着符燕燕,心下顿时明白符燕燕定是在东来楼遇到了什么非同寻常的事。符念念不知道午后符燕燕嘴里所说的“疼爱”究竟是什么,但她总觉得符燕燕找来的那些还不至于搞错要“疼爱”的对象。
毕竟,谁能这么蠢呢?
话题就这样终结,马车中又一次归于安静,而后便是一路无话。
冉府里的下人们正往来匆忙,却也都低着头不多言语,衬得气氛越发沉闷。众人都聚在屋里,连和符燕燕定了亲的朱宁桌也在。符老夫人一见符念念进门,便狠狠剜她一眼,忿忿的样子像是要扑到符念念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符燕燕贴身的婢女银泉双颊红肿,嘴角溢血,泪眼婆娑,边上的粗使婆子们守着她,眼中不带一丝怜悯。符念念一看,便知道银泉是挨了掴掌。
小婢女努力地想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可声音却始终含混不清:“银泉真的不知道,小姐把我们都打发走了,只留着四小姐一个人。”
众人的尖利视线顿时都落在符念念身上,她觉得自己此刻俨然像个箭靶子。
“念念的确和三姐姐单独待了一阵,可后来闹得不愉快,念念就只身离开,满共和三姐姐待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皱皱眉头,一脸委屈和不解,“念念离开时,东来楼定有人看见过。”
“是你,必是你要害燕燕。”符老夫人猛地起身指向符念念,手也因为激愤而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你真是恶毒心肠,抢了燕燕的夫君还不够,你还要下这样的黑手。”
符念念正想分辨,朱宁桌先一步扶住符老夫人。
“老夫人,是燕燕邀念念相见,现在定论说是念念的过错,是不是为时尚早了些?”朱宁桌的话语虽是请示老夫人,可语气却不容置喙。他言语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瞥向符念念,却被符念念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视线。
“母亲,燕燕到底出了什么事?”符莺莺听得一头雾水,“一路上国公也不肯透露,究竟是多大的事情,要瞒得这么滴水不漏。”
符老夫人一听符莺莺询问,整个人骤然瘫坐在圈椅上,悲不自胜。符堇千这才沉着脸,简明要害。符燕燕在东来楼遭人奸污,现下正昏迷不醒,眼下国公府四处抓人,却又不敢把这样的家丑宣扬出去,故而人人都是讳莫如深。
符念念眼角一跳,原来还真有这么蠢的人。她本不想给符燕燕下什么狠手的,可既然符燕燕不仁,那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只能是她咎由自取。至此,符念念心里连血脉维系着的最后一点不忍也彻底断了。
谁都没有注意,符念念眼中的光彩慢慢黯淡下来。
另一边的朱宁桌拂拂袖子,表情不善道:“抓,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把人抓回来。”
“世子稍安勿躁,我已经命人去找了,那家伙跑不远。”符堇千朝朱宁桌拱拱手,“堇千加紧去抓,失陪片刻,还请世子恕罪。”
这样的阵势,定不是作伪。朱宁桌现在虽然还显得对符燕燕十足关心,可他不是什么能沉住气的正人君子,有了这么一出,二人的婚约定然要黄,颖王府退婚只会是早晚问题。
而朱宁桌泰然自若地宽慰着符老夫人,脸上虽挂着肃穆的表情,语气却依旧轻快。显然不仅没有担忧,还隐隐透着些得意。
符念念在边上冷眼看着,心中五味杂陈。朱宁桌不喜欢符燕燕,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实,然而此事一出,符燕燕失了贞洁,朱宁桌便可以得偿所愿退婚,更是不会使名誉和口碑受到任何损伤。
获利最大的他便是最有可能布局的人。
符念念不禁开始深思,自己也同样牵扯其中,如果她没能从东来楼逃走,事情又会发展成什么样?朱宁桌多次同她拉拉扯扯,看着她的眼神也是毫无顾忌,就仿佛是恶狼看着肉骨。符念念一直知道,这个表哥对自己没安什么好心。
难不成就是想靠这么一回拖她符念念下水,然后再做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符念念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眼重新审视着站在符老夫人身旁的朱宁桌,顿觉得他堂堂正正的外表下也许真的藏着一副卑鄙龌龊的里子。
符燕燕当了别人的刀,自己却还浑然不知,符念念说不清,她从没有想过人还可以这样卑劣,冷汗慢慢爬上她的脊背,仿佛要濡湿贴身的薄褂。
事情折腾了大半夜,却不见有任何起色。
符念念一刻也不曾放松地盯着朱宁桌的举动,试图从他的神情里再看出些什么端倪。然而让她意外的是朱宁桌趁着英国公府众人忙乱,悄悄退了出去。
这举动实在奇怪,符念念见大家都围着尚未醒来的符燕燕,连忙不动声色地跟在了朱宁桌身后。
朱宁桌去见的人是符堇千,原来符堇千一直在府上,压根就没有离开。
符念念身形本就瘦小,在夜幕之下很容易躲藏。
她看到符堇千在朱宁桌面前拱手作揖,“世子。”
“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朱宁桌的语气听起来颇为不满。
“世子恕罪。”符堇千越发忧虑,“人不难抓,只是本想着念念出事,燕燕脱不了干系,您一边等念念被赶出冉家而后迎她做个外室,另一边也能拿这事退了燕燕的亲,谁想到能出这种差池?现下怎么办,还都得看您的意思。”
事情似乎让符念念猜了个正着,朱宁桌果然在这件事中有脱不开的关系,符念念皱皱眉头,陷入深思。看来上辈子符燕燕嫁给朱宁桌之后会难产而亡也很是蹊跷,她只是没料到朱宁桌会下这样的狠手。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当年堇固去世时,你们可不只这点本事。”朱宁桌语气不善,符念念的仙姿玉貌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岂是符燕燕那个庸脂俗粉可以比拟的?一想到现在还不能将她据为己有,朱宁桌就隐隐觉得不大痛快。
“世子,你是知道的,念念现在是铁了心要给冉至做夫人,眼下只有这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冉至若是追究起来,那也是燕燕的过错。”符堇千也看出朱宁桌有些不悦,故而连忙劝解道:“现在虽有些差池,但是眼下这种情况,颖王府要退亲那也是无可厚非的。至于念念,我们可以再想其他路子,总有办法让冉至休了她。”
朱宁桌一离开的时候符燕燕就醒了,白茶本想跟出来告诉符念念这个消息,可阴差阳错碰上了这一出。耳闻这一切后的白茶满脸惊诧,好在符念念及时竖起食指挡在唇前,满脸严肃地对她摇了摇头,两个人这才没有暴露行踪。朱宁桌和符堇千又说很多,但符念念觉得他们说出来的字仿佛浮在天上,她一句都听不懂。直到私下会面的两个人离开之后良久,符念念都没有缓过神来。
符燕燕一直觉得符念念比自己好看,觉得符念念抢了冉至,觉得符念念勾走了朱宁桌的心,故而一直拿她当做敌人,处处为难,针锋相对,结果事到如今,两个人谁又算赢了谁?
还有朱宁桌话中牵扯到的符堇固,莫非也并不是死于意外?
符念念顿时觉得有些反胃。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神情有些恍惚,她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可是为什么在他们眼中,自己仿佛并不是谁的妹妹,而更像是一件物品,为了满足他们便可以随意递送的物品。
她必须保护自己。
符念念脑子里乱乱的,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符燕燕出事和自己有摆脱不掉的关系,如果符堇千要把这原委赖给她符念念,那她就会很被动。但解铃还须系铃人,要下手就必须从朱宁桌这里开始。朱宁桌想霸占她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但朱宁桌必然是怕自己道貌安然的形象在符念念心中有损,所以才只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白茶,你去问问世子现在何处。”符念念抿着唇,脸上没有什么血色。
“小姐你还去找……”白茶一脸不解,“方才难道小姐没有听到吗?”
“我听到了。”符念念捏住微微有些发抖的手,为自己定定心,“但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向外提及。”
白茶连忙点头。
“就是因为听到了才要去找。”符念念又低声道。
“小姐何不回府找少傅言明此事,请少傅为小姐做主?”白茶提议道。
符念念摇摇头,她知道自己只是冉至的一颗棋子,眼下虽然相安无事,可如果她真的惹麻烦捅娄子,那既然可用,便也可弃。她很清楚这其中的利弊,冉至手眼通明,符家这么大的事必然瞒不住他。
重要的是在冉至知道之前做些什么,符念念心里有了自己的盘算。
“白茶,你快些去,这事不能耽搁。”符念念攥着双手,强行掩盖住自己的焦虑。
朱宁桌才回去没多久,正准备用符堇千奉来的夜宵,便听见门外传来浅浅的哭声。他推门出去一看,才发现符念念哭得梨花带雨,十足委屈。符念念与他四目相对,登时满脸窘迫,连忙转过身躲开。
朱宁桌心下一阵波涛汹涌,美人就是美人,连哭起来都是一副鲛绡新透的美景。符念念肤白胜雪,泪珠坠腮,此刻恍然就是梨花一枝春带雨,正等着有心人的照顾和关怀。
朱宁桌连忙藏起自己露出下流神色的表情,上前温声道:“念念,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表哥跳狼,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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