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是念念不好,打扰了世子休息。”符念念连忙佯装要走。
“不妨事,我也睡不着。”朱宁桌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燕燕实在是不该……”
“世子,念念真的好怕,害怕步了三姐姐的后尘,害怕老夫人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责怪念念。”符念念柔声细说着,“这天底下除了世子,没有旁的人会对念念好。”
朱宁桌看地魂不守舍,半晌才出言安慰她,“不会的,有我在,谁都不敢冤枉你。”
“世子说过的话念念都记得,念念也知道对少傅而言,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少傅更知您对念念有意,无非是故意要做大逞能,当初才不愿将念念和三姐姐换回来。”符念念娇滴滴地说,“世子,只有您能护着念念,只有您能将念念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
朱宁桌一听这话,心中顿如烈焰翻腾一般得意,“念念,你终于明白我的苦心了。”
“世子的真心感天动地,念念一直都懂,只是自知配不上世子。”符念念抹抹眼泪,语气中透出几分羞涩与自卑。
符念念的举动正中朱宁桌下怀,符念念在冉府一直还是完璧之身,先前是因着这个表妹对他无意,朱宁桌才会找符堇千出此下策,现在符念念既然主动表态,那他岂有不受之理?
“念念,你再忍些时日,护好自己。我并非心甘情愿娶符燕燕的,皆是她装作你,趁我酒醉与我欢好,又骗我父王说有了身孕才会有之后种种。”朱宁桌撇撇嘴,“如今事已至此,我必不能再娶燕燕为妻,可你不同,我一定将你从冉府接出来,让你清清白白的嫁给我,做未来的颖王妃,好不好?”
“多谢世子。”符念念嘴角晕出点点笑意,苦中作乐的样子更引人动心。
符念念心里再清楚不过,朱宁桌就算娶不了符燕燕,也绝不可能让自己一个嫁过人的庶女做他的正妻。这些话说着容易,张口就来而已,只是来日兑现时未必会如同许诺一般简单。
“你又叫世子了,我在你心中当真就只是世子吗?”朱宁桌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符念念白似霜雪的脸颊,这事他想过很多次,可惜符念念总躲着他,朱宁桌一直有贼心没贼胆。
符念念抬起头轻瞄朱宁桌,目所及处忽然看到远处一个人赤脚跑来的符燕燕。
符念念几不可见地勾勾嘴角,顺势低下头去轻声说:“表哥,其实我一直想着能有个人抱抱我……”
朱宁桌喜出望外,作势就要将符念念搂在怀中。
眼见就要美人入怀,符念念忽地推住朱宁桌的肩,“不要……表哥,若是让姐姐知道,她会打死我的。”
“她?她就是个没人要的破鞋,又坏又蠢,等父王退了亲,她哪里还有底气打你这个少傅夫人?”朱宁桌浑不在意道:“何况只要咱们都不说,谁又会知道呢?”
符念念这才瞟了一眼远处抖成筛子的符燕燕,连忙浅浅惊叫一声,从朱宁桌身边退开。
朱宁桌回头一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不好好休息,来这里干什么?”
“你们竟然……”符燕燕有气无力地抬着手,“你们这对狗男女……”
符念念连忙上前,一脸无辜,“姐姐,你要注意身子,不是你想的那样,表哥只是想问问详细的经过,想替你把为非作歹的人抓回来。”
“表哥?”符燕燕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想起符念念下作地爬上冉至的床,现在又没皮没脸的勾引朱宁桌,她怒极反笑,使出浑身力气甩给符念念一个巴掌。
符念念扑通一声伏在了地上,符燕燕还要再踢她,朱宁桌忽然上前将符燕燕狠狠推开,“你怎么下得去手?事到如今你还想作威作福?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符燕燕愣了愣,“你咒我?表哥,她给你吃什么迷魂药了?你怎么可以不要我?”
“如果不是你想害念念在先,怎么会有现在的下场?”朱宁桌满脸不屑,“我堂堂颖王世子当然不可能娶你这样的女人。”
“分明是你们害我……”符燕燕目眦尽裂,表情诡异,已然有些语无伦次,“你们都算计我,你们这对狗男女。”
“姐姐定是疯魔了,怎么敢污蔑表哥的清白?”符念念皱皱眉头。
“英国公府怎么会送个疯子来做世子妃?”朱宁桌冷笑一声。
符燕燕气得快要炸裂,她声嘶力竭地大喊,“我没疯,是你们要害我……”
下人们都被这叫声引了过来,他们只见符燕燕披头散发的趴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没疯,是你们要害我。”
“我亲眼见念念不计前嫌要搀你,你将她扇倒在地上,如今却还反口诬陷念念要害你?”朱宁桌装模作样地摇摇头,“燕燕,你当真疯地不轻。”
符念念冷眼瞧着这些人,心中波澜不惊。仁慈换来的不是他们的改过自新,反而是变本加厉地迫害,符念念受够了,她不想死,更不想永远毫无尊严担惊受怕地活着。
————————
闻苕漏夜来访的时候,冉至并未入睡。
他在池边喂鱼,虽然水色和天色一样漆黑,并看不到鱼的影子。
“你想要的已经招了,刑部递了折子进宫,明早皇上就会看到。”闻苕神色严肃,“圣上八成会迁怒太子,现下怎么办?接着审?”
冉至撒了把鱼食,面无表情地说:“已经没用了,想接着审或者赏他根长钉,别让外人掺和,其他你看着办。”
“又灌顶?”闻苕皱了皱眉头,“那玩意谁能安安稳稳地挨着?何况你知不知道人的脑壳子硬的很,要把钉子敲进去也怪费事的?何况皇上下旨入诏狱,人就这么弄死了,我怎么交代?”
“那是你们锦衣卫的事。”冉至见怪不怪,“灌顶不行就穿颅,进了诏狱横竖得一死,只怕死得不够惨,事情没办法结束。圣上的确是想知道真相,可眼下的情况大家心里都有分寸,最后矛头必然还是指向太子,如果真的查到那一步,你怎么收场?皇上不会杀太子,只会杀知情的你,所以,闻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早点结束,卖个人情给太子爷吧。”
闻苕咂咂舌,腹诽着还是冉至狠。
“事事都按你预料,真要卖人情给太子,咱们索性一开始就保他了,何苦现在来这么一招?”他有些不解。
“太子犯此大错,圣上定然重罚,令太子出京历练。”冉至娓娓道来,“把他和苏暄分开。”
“然后?”
“然后你等着看戏。”冉至拍拍手,笑盈盈地瞥了闻苕一眼
闻苕无奈地撇着嘴角,“成吧。”
冉至看了看站着不动的闻苕,浅声问他:“还不走?想留宿?”
“还有点小事。”闻苕耸耸肩,“东来楼的事情是符家人自己干的,为了让颖王府退亲。那日我们在府中见到符家的两个女眷私下交谈,应当就是为了这事。”
“嗯。”冉至面不改色,像是一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那夫人现在不就是腹背受敌?万一符家拿她开刀,你不帮帮她?”闻苕挑眉。
冉至将鱼食全数丢进水里,争食的鱼儿顿时翻腾起一阵水花。
他说,“我不好明着跟英国公府过不去,只能让苏暄去办,不过眼下就算摆平了念念也不见得会领情。小丫头看着乖巧,私底下有的是心思,我正想看看她的本事。你办好自己手上的事,其他的不用管。”
“成吧。”闻苕摇摇头,草草告辞。
冉至没有再理会闻苕的去留,他望着归于平静的湖面若有所思。只要太子出京,两三个月内无召便不能回来,而这只是开始,为了这个机会,冉至已经等了七年。
他眯了眯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即便他要将所有的心血押在这样一件并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上,他也丝毫不会动容。冉至不怕死,他怕的是又会引来一场腥风血雨,将无辜的人纷纷裹挟在其中粉身碎骨。
天已过了二更,他却并没有倦意。
茉莉小步走到冉至身后,低着头回禀道:“小公子方才醒来,哭着要找夫人和白茶,可是眼下她们不在府中,要不要遣人去请。”
“你会哄孩子吗?”冉至勾着嘴角问道。
茉莉一愣,“奴婢……”
“我也不会。”冉至脸上漾起笑意,“不过没法子,咱们试试吧,总不能叫软软一直哭。”
软软哭的声音不大,整个人都蜷缩在床脚边低声啜泣,他做了个噩梦,这才夜半惊醒。可平日都会在屋外休息的白茶并不在,连姐姐也不见了,软软顿时心慌起来。
冉至跟着茉莉进屋,就坐在床边瞧着软软,他让茉莉拿块毛巾来替软软擦脸,又轻声问他:“你姐姐不在,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怎么了?”
软软对冉至尚算亲近,这些日子以来冉至常手把手教他写字,听到冉至发问,便抽噎着看他,又伸出手去握住了冉至的手指。
“我梦到姐姐被人杀了。”软软带着哭音。
冉至招招手,示意软软坐来自己身边,他拍拍软软的背,“那你就好好读书,认真练字,将来做个大官,把姐姐保护得好好的。”
软软朝冉至怀里拱了拱,扬起泪痕斑驳的脸问他:“那现在呢?”
他扳着指头数了数,“要长大才能当哥哥这样的大官,还要好多好多年,现在哥哥先帮我好不好?”
“好。”冉至笑了笑。
软软靠在冉至身上破涕为笑,“哥哥你真好,姐姐也说你是大好人。”
好人,冉至觉得这个词有些陌生,像他这样心狠手辣执笔如刀的文官,竟然也会有被人当好人的一天。
“软软,早些睡吧。”冉至说得很耐心。
软软一脸懵懂,“哥哥你怎么好像不开心呀?”
“时辰不早了。”冉至拉开被子披在软软身上,“现在赶快睡觉,不然明天上课会打瞌睡。”
软软闷闷应了一声,钻进被子里,冉至刚刚起身,他忽然又坐起身来,“哥哥,你明天要告诉姐姐我们会保护她,这样她就会给我们一人一块糖。”
“好。”冉至忍俊不禁,重新替软软掖了掖被子。
“哥哥,你会不会唱儿歌呀?”
“嗯……”冉至对着诸多要求一点也没有生出不耐烦,他仔细搜寻着自己的记忆,终于想起母亲曾拿来哄他睡觉的小曲儿,“会一首吧,我想想。”
冉至拍了拍软软的背,轻轻唱给他听。
哥儿,哥儿莫要怕,将那鹦鹉檐头挂,可是为甚过潼关,从此终日不说话……[1]
冉至已经不大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童谣了,可他还是能一字不差的念出来,自己也不禁觉得有些惊奇。
好在软软听着童谣很快又困意上涌,随即沉沉睡去。
冉至退出屋子,啜了两口茉莉递过来的水,又擦了擦手才自行回屋。
符念念依然没有回来。
童谣和往事在冉至脑中不停地回荡,冉至有些烦躁,他翻起身把茉莉叫过来。
“和我去英国公府,把夫人接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1]童谣出自狐周周太太的《春明梦馀录》
----------------------
熟悉的套路,不一样的玩家,妥妥上当的朱宁桌果然是个二傻子。
以及,给你唱儿歌的人,可能三分钟之前还在跟人讨论怎么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