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闻苕捏捏自己的手腕,“还真有胆大的敢冒充你,李鬼碰上李逵,被打死也活该。”
冉至轻描淡写道:“你来得倒挺快。”
“那是。”闻苕耸耸肩,“虽说不担心你,但是瞧着夫人急成那样,怎么说也得给点面子。”
“我不能就这么回去见念念。”冉至轻叹。
闻苕嫌弃地从冉至发间挑出一根枯枝,故意在冉至眼前晃着问:“怎么?你意思是还想带点山里的特产?”
“我是说我这样毫发无损,念念定会起疑。”冉至略作思索,“你打我一顿吧。”
闻苕:“???”
“快点。”冉至背着手,“往地上掀。”
闻苕撇撇嘴,“成吧,先说好,这可是你让的啊,不准朝我还手。”
“让你动手就动手,哪来那么多……”冉至正说着,就被闻苕一把掀翻在地,他毫无防备,倒地后还顺势滚出去很远的距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闻苕倒吸一口凉气,眼看着冉至半天没爬起来,紧忙跑过去扶人,“我最近……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少废话,再来。”冉至支棱起身子,额角的血已经滴淌而下。
“我的妈,我可不敢。”闻苕定睛一看,地上躺着块沾血的石头,怕是跟冉至撞了个正着,他有些后怕道:“虽说什么场面我都见过,但你这样也实在惨了,我下不去手。”
冉至闻言,后知后觉伸手在眼边一抹,才发觉手上沾血,额角已经被磕破。他又看看闻苕,毫不犹豫地抬头问,“要不你索性打断我一只手?”
闻苕嘴角一抽,“你可别跟我开玩笑,我要是敢打断你的手,指着你查人的皇上明天怕是就要砍断我的脖子。”
“你担心的也对,那便罢了。”冉至仍旧面如止水,但是话语间对自己是毫不留情,“那你干脆劈晕我,把我带回去。”
闻苕摇头摇得像拨浪鼓,“您就不能体力体谅体谅我?劈你我手不疼吗?”
冉至轻笑,并不理会闻苕的抱怨,“苕儿,你好好想等会该怎么说,只要别让念念看出端倪,记你一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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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念念红着眼,像棵栽在冉府里的海芋似得一动不动。
春风拂过去,吹得周围几个人生出瑟瑟寒意,却还是不能让符念念又任何反应。
符念念想哭,看着冉至为了让自己逃跑翻下山沟的那瞬间,她真的有一种绝望的无力感。如果不是后来及时赶到的裕王和郡主死命拉住她,符念念真想一道跟着跳下去。
她又把脸向臂弯中埋一埋,脑海中总是冉至的影子,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不禁又想,如果上辈子冉至也在自己身边,他定不会愿意让自己惨死在雪山上。即便他们可能依然会死在这个假苏暄真冉茗的刀下,可是她至少不会觉得那么懊悔,那么难过。
符念念觉得很难受,这种害怕失去的感觉让人绝望,她真的怕冉至会受伤,更怕会见到冉至冷冰冰的尸体。
她觉得鼻子酸酸的,虽然强忍着眼泪,但眼前早已经是模糊一片。如果今天冉至真的出什么事,她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谊德郡主轻拍着符念念的手,她还不知那个苏暄是冒牌的,故而劝解道:“念念,一定会没事的,那个苏大人不是向来对你很耐心的吗?哎呀……糟糕,那他不是更恨你相公?”
裕王皱皱眉头,轻轻叱责道,“娌娌,快闭嘴,别说了。”
谊德郡主连忙悻悻捂住嘴,又偷偷转眼去打量符念念的神情。
符念念抬起头看她,可目光仍旧是呆滞木然的,仿佛连呼吸也快要停下。
“符姑娘,你不能就这样灰心丧气,你要往前看。”裕王从身上掏出先前就准备好的玛瑙坠子,“我可以永远陪着你。”
“殿下,我夫君生死未卜,您这是什么意思?”符念念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质问的语气。
裕王被问得有些尴尬,但却丝毫没有回避,“我自然希望冉公子能够安然归来,但我也没办法欺骗自己的真心,符姑娘,冉公子能护你的能力毕竟有限,我想做些什么,能让你过得更好。”
符念念低下头,“念念惭愧,受不起殿下的抬爱,还请殿下把东西收回去。”
谊德郡主拽拽裕王的袖子,可裕王并未见好就收,他又往前几步,“他能做的我也能,我会比他对你更好,为什么你不愿意?”
“殿下觉得对我好的,就一定对我好吗?”符念念直言道,“殿下觉得替我寄和离书,替我参殷家就对我好吗?”
裕王一怔,顿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先前殷采珊自作聪明砸符念念,又小动作不断,似乎是想要对符念念不利。裕王转而就去参了殷家一本,事情不小,够整个殷家喝上一壶,也算是为符念念报一箭之仇。
他觉得自己为符念念考虑的很全面,至少要比冉至全面的多,他觉得符念念没有理由不动心。
可是符念念的反应还是让他的希望直接落空。
“念念惭愧,可是即便没有冉至,我对殿下也丝毫不敢有倾慕之心。”符念念毫不回避裕王投来的视线,“还请殿下原谅我的失礼。”
裕王的手轻轻一抖,笑容也渐渐变淡,“如此……是我唐突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还是掩不住失落,屋中一时静的出奇,再也没有人发出任何响动。
但闻苕归来的响动很快搅乱这头的平静,符念念顾不得再对裕王和郡主多言,转身就跑去打听冉至的消息。
符念念迎着慌乱的人群,找寻不到冉至的身影,只好转向一旁的闻苕:“闻大人,他怎么样了?”
闻苕见符念念眼圈红红,又想到自己和冉至合着伙骗她,不禁难为情地皱皱眉,“夫人,我叫人先把他带回屋去,他伤得不轻……可能……”
符念念已经不再顾及闻苕说什么,她眼中只有被人背着的冉至,他不省人事,脸上还沾了血,而闻苕又说得那么煞有介事,符念念的心顿时揪起来,她浅浅叫一声:“冉至。”
没有人回话,仿佛连吵闹声也戛然而止。
“我先去请个郎中是正事。”闻苕心虚地挪开视线,生怕在符念念面前露馅。
众人簇拥着郎中开方子,又忙慌慌去煎药,见符念念总寸步不离,便都退出屋去不再打搅她。
“夫人,你不要太难过,我冉老尚书还有些事,暂先告辞。”闻苕皱眉。
毕竟凭冉至的身子骨,晕不了多久就会醒,闻苕觉得自己还是溜远点好。
符念念只点点头,便不再理会闻苕,她坐在床边自顾自去整理冉至的发髻,又替冉至擦脸上的血。
她的动作慢条斯理,格外认真,“你不是总整整齐齐的吗?今天怎么这么脏呀?”
她说着已经哽咽起来,抓着冉至衣角的手也越来越用力,“梅梅,你要是再不醒来,以后做什么点心都不给你吃。”
“你醒醒。”她再也忍不住眼泪,终于伏在冉至身边哭起来。
符念念就坐在冉至的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冉至,不知不觉就从黄昏看到入夜。
屋中已然擦黑,躺在床上的冉至才恢复点点意识,他没料到闻苕下手这么重,知道现在自己还有些眩晕,于是冉至下意识倒吸着凉气,“嘶……”
他仿佛符念念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他,什么话都不说。
冉至再定睛一瞧,终于看清周围的情形,发现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觉。他连忙皱皱眉头问道:“念念,你无事吧?怎么不点灯?”
符念念堪堪回神,她心中一喜,转过头偷偷抹眼泪,“我这就去点,你胆子也太大了,幸好今天那个不是真的苏暄,要不然你哪还有命回来……”
冉至撇撇嘴,不禁腹诽:他在符念念心里就这么残忍冷酷杀人如麻?
“你饿吗?我叫白茶端些粥来,晚点你要吃药。”符念念连忙起身,“你等我一阵。”
符念念才出门,冉至就披着衣服偷偷跟着。他知道,符念念若是厌恶他,绝不会坐在床头看他。冉至心中莫名有些振奋,只觉得眼里哪怕是一刻钟看不到符念念,都难受得紧。
可惜午后下人们都叫人支走了,符念念只能自己去厨房。她细步轻盈,走在莲池的九曲桥上娉娉袅袅,哪怕只是靠在汉白玉栏上歇息,都像一幅精雕细琢的月夜美人图。
冉至不由自主勾起嘴角,想着符念念或许是走不动,想要过去扶她,谁知还不及他更多反应,眼前的符念念便骤然从九曲桥上落入水中。轻浅的呼救声传不远,除过冉至没人听见。
冉至顾不得再做多想,他猛然越入水中,把符念念就近捞上一艘横在水面上的小舟,自己才跟着爬上去。
春夜微寒,浑身湿透的符念念被冻得瑟瑟发抖,她还有些后怕,声音也颤巍巍的,“我在桥上有点晕,不知道怎么就……”
冉至怔愣,试探着问道:“你不会光守着我,一整天粒米未进吧?”
符念念低着头不说话,默认了。
冉至轻轻叹气,忙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抖开往符念念的身上裹,“蠢念念。”
符念念的头发还在滴答淌水,她嘴唇冻得发白,可还不忘记担心冉至,“这边夜里都没有人,你怎么会在?而且你伤的这么厉害,怎么能下床?”
“我……别听闻苕胡说,我没事。”冉至忽然觉得有些心虚,他索性转移话题,忙又扯下一件衣裳,“你仔细凉。”
符念念缓缓抬起头盯着冉至,好看的眉头微皱,“你不冷吗?别给我披了。”
冉至看看自己同样湿透的衣服,手上的动作随着一顿,他后知后觉地叹口气,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索性把符念念搂在怀里。其实在七年前的那个冬天,他就想这样抱住符念念了,可是错过契机的他,如今只能胆战心惊地防着符念念推开自己。
然而符念念没有反抗。
半晌,冉至小心翼翼地松开一些,轻声问她:“那抱着我好不好?这样我们就都会觉得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