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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9.26(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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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牢房拐角处偷听的不是别人, 正是秦萱。

不得不说, 魏如安是个哄女人的高手。他相貌英俊, 深谙人心,对用得上的人又肯下十二分心思, 未经人事的小娘子难免入了他的套。

比如秦薇。她在侯府时常常怨恨命运不公, 既没有嫡女出身, 又不得秦昌宠爱, 是以养成了自卑又自傲的性子。

魏如安就是看出了这一点, 对她百般柔情,万般疼宠, 让秦薇体会再了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被宝贝、被重视的感觉。

即便后面知道了魏如安的真实目的,她依旧抱有最后一丝幻想。与其说她不肯放弃魏如安,倒不如说是不愿意承认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至于秦萱。她当初无奈之下嫁给了魏如安, 原本对这桩婚事没抱多少期待,只是把他当成一级翻身的台阶罢了。

没想到, 魏如安为了间接讨好二皇子和贤妃,对秦萱极尽体贴,处处为她着想, 日日哄她开心,在房事上更是用足了心思。

秦萱心机再深, 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娘子,没几天就对魏如安死心踏地了。

近来,秦萱的心情很复杂。

她对魏如安有情,会担心他在牢里受苦, 但是她又怕受到连累,不敢去看他。

听说秦薇借着她的名头四处寻求门路,秦萱愤怒的同时又有种说不出来的羡慕,羡慕秦薇比她豁得出去。

今日听说秦薇终于买通了牢头,秦萱没忍住,也跟了过来。

牢头不知道秦薇和秦萱的真实身份,只以为秦薇是魏如安的妻子,秦萱是因为担心而跟过来秦家姑娘,因此并没在意。

秦萱隐在拐角处,听到秦薇说她有了魏如安的骨肉,第一反应是恨。

她恨秦薇抢了自己的丈夫,恨她怀了魏如安的骨肉,恨她可以这么勇敢、这么无所顾忌,更恨她用这种手段赢得了魏如安的心。

那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无数恶毒的念头,她要毁了秦薇的期盼。

转眼过了大半个时辰,牢头前来催促,秦萱先一步走了。

秦薇戴上帷帽出了牢房,在马车里换回了自己的衣裳——她不知道秦萱来过。

说起来,这辆马车还是当初她出嫁时兄弟姐妹们凑钱给她打的,虽然不像秦莞那个精致独特,却也用料十足,很是宽敞结实。

当初秦薇嘴上连连道谢,心底却暗暗怨恨。她觉得兄姐们是在同情她,也许还有嘲笑,笑她夫家贫穷,连驾马车都买不起。

是以,每次秦薇看到这辆车心情都不会太好,同时又不得不装出十分喜爱的样子,时时乘坐。

她没有回卢家,而是去了城南的一家医馆,请大夫诊脉。

关于腹内的胎儿,秦薇已经向卢生坦白了,她算准了卢生不敢把事情闹出去。

结果正如她所料,卢生想让母亲安心,同时又想保护那个相好,因此考虑了半日便认下了这个孩子。

只是有两个条件:第一,孩子出生后不能写入卢家族谱;第二,将来两个人一拍两散,秦薇必须把孩子带走。

秦薇求之不得。

她从医馆出来,手里提着三副安胎药,又去了对街的点心铺子买了些杏脯、蜜饯。

早上出门时用的是回娘家的借口,是以她又挑了几样徐小娘爱吃的点心,差心腹丫鬟赶着马车去了定远侯府。

秦萱正在小院门口等着她,看到她手上提的安胎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四妹妹好福气,成亲不过三个月便怀上了。”

秦薇并不知道秦萱已经知道了她和魏如安的关系,更不知道秦萱知道她肚子里的胎儿是魏如安的。

因此,她镇定地行了个礼,温温软软地说:“不知二姐姐也回来了,小妹失礼了。”

本是一句寻常的话,却叫秦萱生出极大的怒气,“怎么,就连四妹妹都要讽刺我吗?确实,我已经被秦家除了名,没资格回来。”

秦薇并不像从前那样战战兢兢,只不软不硬地回道:“二姐姐多虑了,你能回来是伯父亲自开的口,谁敢说个不字?”

——魏如安刚出事那会儿,萧氏为保下秦萱,千方百计叫人给定远侯递了一封信,不知说了什么,转天定远侯就把秦萱接回了侯府。

秦萱冷哼:“你知道就好。”

话说到这里,原以为会不欢而散,没想到秦薇随意寒暄了句“二姐姐要进去坐坐吗”,秦萱真就跟进去了。

长这么大,这还是秦萱第一次踏进秦薇的屋子。

唯一的感觉就是寒酸,就像秦薇这个人一样,她从小就看不起,瞧不上,只把她当成一个随意使唤的丫头,根本没放进过眼里。

若是从前,秦薇必对她百般讨好,现在却不然。当着丫鬟们的面,她言语间并未失了礼数,却也说不上多热情。

秦萱坐着不走,秦薇也不特意招呼,只叫丫鬟们拿着安胎药去煎。

秦萱听到这话,暗地里给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借着出恭的借口出去了,秦萱照例拖着秦薇东拉西扯。

秦薇把她的反常归结为失势后不得不收敛了性子,是以并不觉得奇怪。

期间,秦萱的丫鬟回来了,暗地里冲着她点了点头。秦萱借着茶盏的遮挡,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姐妹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好一会儿话,眼瞅着日头渐渐西斜,药也煎好了。

秦萱亲眼看着秦薇把药喝下,这才心满意足地整了整衣裙,告辞了。

秦薇没留她,也没远送,只象征性地走到台阶上,瞧着她出了月亮门,便回屋歇着了。

歪在榻上的那一刻,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可以这般冷淡地对待秦萱——这个从小高高在上,对她颐指气使的人。

***

再说秦莞这边。

听松院近来的气氛十分诡异。

一切的起因要归为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四郎从洛阳回来了,刚好赶上秦莞单方面和“梁大将军”闹别扭。

说起来,年前小四郎在崔管事的挑拨下给秦莞找了不少麻烦,梁桢为了让他学道理,给他请了个才德兼备的学究开蒙。

刚入春时汴京湿冷,学究身子不适,回洛阳老家休养,一并把小四郎带走了。

这次过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日子,梁桢派人把小家伙从洛阳接了回来。

半年不见,小四郎长高了,也白了,小脸蛋肉嘟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鬼灵精怪的。

说起来也是巧,梁家男人个个生着一双凤眼,偏偏小四郎是桃花眼,谁都不像,单像秦莞,倒像是她亲生的。

丫鬟们看着亲切,把好吃的好玩的一骨脑地往他屋里送。

就连小毛球都很兴奋。

如今小家伙已经是一条成年犬了,个头没长多少,只是皮毛厚实了些,小小的身子依旧软绵绵的,抱在怀里像个暖暖的小手炉。

毛球显然还记得小主人,见到他后兴奋得一个劲儿摇尾巴。

面对众人的围观,小四郎腰板挺得直直的,努力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样,只是那高高扬起的嘴角泄露了真实的情绪。

当初在将军府时小家伙天天琢磨着回西北,如今乍一离开又不由地十分想念。想明月做的糕点,想彩练捉的蛐蛐,想陪他跳绳耍剑的小丫鬟们。

唯独面对秦莞时,小四郎依旧充满了警惕,倒不是说讨厌她,而是每次看到秦莞冲他笑眯眯的样子,小四郎就觉得这个危险的女人在打什么坏主意。

是的,小家伙对秦莞的评价就是“危险的女人”——长得过分好看,又极其聪明,哄得所有人都信她的、听她的,对他来说就是危险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记得长兄的叮嘱,对这位嫡母恭恭敬敬,不敢惹她生气。

——唉,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呀,真是辛苦呢!

至于秦莞,看到学究家的娘子把小四郎养得白白胖胖还挺高兴,不枉她三天两头地往洛阳送补品。

为了不给小四郎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秦莞每天都要努力演戏。

要假装和“梁大将军”恩爱和睦,晚上把他赶去书房都要偷偷摸摸。

当着小家伙的面,秦莞殷勤地给“梁大将军”端茶递水,舀汤布菜,小家伙一走便翻脸不认人。

至于梁桢,一会儿恢复身份教导小四郎,一会儿扮成大将军讨好媳妇,顺带看着她在两副面孔间来回转换。

——总之,一家三口都挺难的。

当然,也挺有滋味的。

这天,秦莞身子不方便,早早地上了床。还没睡着,便见彩练匆匆走进来,说是宋丹青叫人来请她回趟侯府。

宋丹青嫁给秦耀之后成了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纪氏想要把管家权交给她,自己只从旁协助。

宋丹青再三推却,最后禁不住纪氏真心实意地放权,还是应了。

如今,秦莞一听她叫人来请,当即料到侯府出事了。

梁家人多口杂,她不便多问,只匆匆穿好衣裳赶往侯府。

梁桢想陪着她,却被秦莞阻止了——她猜到这事大概和秦萱或者秦薇有关,自家姐妹的“丑事”秦莞不想让他知道。

秦莞猜得不错,秦薇滑胎了。

她到的时候,女眷们都守在秦薇房里。

徐小娘坐在床边默默流泪,纪氏拉着秦薇的手好声好气地安慰,秦萱远远地坐着,仿佛置身事外。

秦茉原本也在,只是身子渐重,不便瞧见血腥,宋丹青拿话把她哄了回去。

秦薇则是躺在床上,白着一张脸,眼睛直愣愣的,毫无神采。秦莞同她说话她也不理。

宋丹青把她叫到屋外,一脸为难,“若只是单纯的滑胎,还不至于大晚上的劳你过来……只因四妹妹情绪激动之时和二妹妹说了一番话,我同三婶都听见了,这才差人去请你。”

秦莞一听,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谨慎地问:“她们可是说了什么?”

宋丹青没直说,而是缓缓地做着铺垫:“若你我只是寻常姑嫂,这些话打死我也不会说出口,只当从未听见。好在,咱们有幸做过一场姐妹,我深知你的脾气,若我当真置身事外,反倒惹得你不痛快……”

秦莞拍拍她的手,“嫂嫂说得对,有什么话直说便好,我仔细听着。”

宋丹青叹了口气,把秦薇和秦萱争执的那些话说了出来。

秦莞听完又惊又怒,以至于对秦薇的同情都消减了些——她没想到这俩人竟糊涂到这般地位,当着纪氏和宋丹青的面就毫无廉耻地争风吃醋!

原来,秦薇吃完那碗安胎药后,没过一会儿便觉得腹中疼痛难忍,继而身下出血不止。

大夫瞧过之后,遗憾地摇了摇头,说是大人没事,腹中的胎儿却是救不回来了。

秦薇不信,接连换了三个大夫,结果都一样。

她呆呆地愣了片刻,继而像疯了似的抓着秦萱的头发,大声叫骂。秦萱不甘示弱,用更加恶毒的话回敬。

纪氏瞧着不对劲儿,连忙把丫鬟婆子们远远地打发了出去。

从她们的叫骂中,宋丹青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秦薇和魏如安暗中苟且,并怀了身孕;秦萱记恨,指使丫鬟在秦薇的安胎药里加了红花。

宋丹青恨不得自己今日没来,不然也不会听到两个小姑如此不堪的阴私事!

这也是秦莞气愤的根由,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做事滴水不露的两个人竟然这般不管不顾!

幸好宋丹青人品信得过,又和秦家兄妹素来亲厚。但凡换一个人,指不定怎么在背后笑话侯府的教养。更有甚者,为了不连累将来的儿女,和离另嫁都是有可能的。

秦莞拉住宋丹青的手,红着脸解释:“嫂嫂,你知道的,我大哥哥、二哥哥,还有我、茉儿,我们全家都不是这样的人,你千万别——”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要是有那样的心思,何必同你说这些?”宋丹青没好气地戳戳她脑门,叹道,“当时徐小娘也在,哭着朝三婶下跪,求我们不要将此事告诉公爹和二叔……如今为难的是,四妹妹在娘家落了胎,亲家那边如何交待?”

说到这个,秦莞倒不那么担心了。

卢生和秦薇的情况宋丹青不知道,她却一清二楚。为了保住彼此的秘密,卢生恐怕是最希望息事宁人的那一个。

只是这话她却不能跟宋丹青直说。

但凡秦莞冲动些,报复心强些,必会趁机将事情闹大,让秦萱、秦薇再也没脸做人,让魏如安彻底失掉名声。然而,她不能这样做。

不仅是她,秦家任何人都不会这样做。

为了两个不争气的女儿毁了整个家族的声誉,是所有秦家人都不想看到的。就算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要为了将来的子孙后代考虑。

所以,他们不仅不能明面上处罚秦萱,还得想方设法帮她捂着。

秦萱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在侯府动手。

秦莞沉吟片刻,说:“大伯和父亲不知道也好,免得生气。只跟大哥哥说一声便好。至于卢家那边……四妹妹说到底是秦家的姑娘,咱们只有盼着她好的,怎么会害她?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任谁都会说是意外,哪个敢往歪处想?嫂嫂不必多虑,让大哥哥去同卢家说。”

宋丹青见她言语笃定,不由松了口气:“就说该把你叫回来,你一来我就安心了。”

看着她眼中的疲惫,秦莞不由心疼:“嫂嫂忙了许久,暂且歇歇吧,还有三婶那边,也得劳烦嫂嫂劝上一劝。”

“我知道。”宋丹青明白她的意思,进屋同纪氏说话去了。

秦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门,秦莞一转身,冷不丁瞧见她正站在庭院里。

清冷的月色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宽松的衣裙被夜风吹得晃晃荡荡。

秦莞发现她竟瘦了许多,从前还算端庄的脸在阴暗的树影下显得有些刻薄。

秦萱开口,说出的话也确实是刻薄的:“大姐姐好大的威风,嫁出去一年多,还巴巴地回来管娘家的事。”

秦莞冷笑,若不是有人不要脸地惹事,哪里用得着我回来?

像这样难听的话她能扔出一百句砸到秦萱脸上,只是她懒得说了。秦萱已经无可救要了,不值得她浪费口舌。

殊不知,她这种平静无波的态度反倒刺激了秦萱。

“看着我倒霉你很得意是不是?夫君说得没错,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毁了我,毁了我的姻缘,毁了我的家!秦莞,不会这么算了的,我不会让你有好下场!”秦萱的声音很低,仿佛淬着毒,字字句句都含着浓浓的恨意。

秦莞丝毫不惧,“我等着。”

这一晚,谁都没有睡好。

将将鸡鸣之时,慈心居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众人纷纷赶过去,发现秦萱滚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滴滴血珠从指尖滑落。

秦薇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白色的衬裙上染着大红的血渍,目光呆滞,面色煞白,仿若女鬼。

青石地板上扔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作者有话要说: 嗷~~我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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