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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98、10.16(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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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桢刚一踏进卧房, 就将秦莞拥入了怀中。

丫鬟们掩着嘴笑笑, 悄悄地退了出去。

秦莞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硬梆梆的怀抱, 重新找回了熟悉的感觉——环在腰间的力道,托在脑后的温热触感, 就连鼻间充斥的淡淡汗味, 于她而言都是那般熟悉。

这才是她熟悉的“梁大将军”。

晚上, 秦莞借口怕冷, 主动要求和“梁大将军”一起睡, 梁桢刚过了心里那道坎,巴不得和她多亲近。

和往常一样, 秦莞在他低沉的嗓音中渐渐地阖上眼,呼吸变得绵长。

梁桢探过身子,在她额头烙下轻轻一吻, 也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就在他陷入熟睡的时候,秦莞竟然睁开了眼——为了这一夜, 她事先偷偷灌了三大盏浓茶。

她从床里侧的方匣中拿出一颗夜明珠,轻手轻脚地凑到梁桢跟前。她想看看晚上的这个“梁大将军”是不是和白天一样嘴角也有一颗痣。

纤细的手指找准了位置,试探性地揪起一小撮胡须, 轻轻地拽了拽,梁桢没醒。

秦莞胆子放大了些, 手上用力,翻看着胡须根部,想要找到那颗隐藏的小痣。

夜明珠的光不甚明亮,她凑得很近。

不等探明真相, 梁桢突然睁开了眼。然而,他的眼神却直愣愣的,就像不认识秦莞似的。

他像是在梦游,飞快地伸出手掐在秦莞脖子上。

秦莞呼吸一窒,颈间传来一阵剧痛,夜明珠脱手而出。她顾不得许多,一只手去掰梁桢铁钳般的手指,另一只拍打他的手臂,脚上也没闲着,用力踢踹,试图把他唤醒。

拉扯间,梁桢的衣袖卷起大半,露出了光.裸的手臂。小麦色的皮肤上,一个淡红色的胎记赫然展露在秦莞眼前。

夜明珠刚好落在梁桢身前,将那枚圆圆的胎记照得清清楚楚。秦莞顿时愣住了,甚至忘记了挣扎。

——这个胎记和她记忆中“木头哥哥”手上的一模一样,梁桢也有一个。

难道说,梁桢不仅五官肖似梁大将军,就连胎记也一样吗?

理智告诉秦莞,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电光石火间,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事——梁大将军为何要黏“假胡子”、梁桢为何会熟知她的口味、两个人相同的生活习惯,还有梁大将军偶尔流露出的幽默、桀骜和霸道……

秦莞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秦莞的脸憋成了紫红色,呼吸愈加困难。

就在这时,梁桢终于清醒过来。然后,他看到了令他窒息的一幕——他心爱的人正被他掐着脖子,眼瞅着就要翻白眼了!

梁桢手上一颤,连忙放开,不管不顾地抚着秦莞的心口,帮她顺着呼吸。

“抱歉,我在军营里习惯了……你怎么样,疼不疼?”看着秦莞颈间刺眼的掐痕,梁桢恨不得戳自己两刀子。

秦莞听着他的声音,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慌乱之下,梁桢忘了变声。

虽然顶着一张“梁大将军”的脸,他的声音却不像往常那般低缓而富有磁性,而是属于他自己的介于低沉与清亮之间的嗓音。

秦莞揪着他的领口,稍稍拉开一截,看到了他身上缠的厚厚白布。

梁桢乱着心思,并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疼就哭出来,别怕,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说着,便将秦莞抱起来,光着脚往外走。

秦莞摇摇头,出口的声音略显沙哑:“不用,我没事。”

一张口,嗓子像裂了道口子似的那么疼。

梁桢心疼得眼睛都红了,他坚持要叫大夫,秦莞不让,一着急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梁桢只得妥协,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喉间,愧疚地哄道:“给你出气,好不好?”

秦莞顺着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说:“嗓子疼,想喝水。”

梁桢像是得了圣旨一般,连忙去倒了,确切说,比圣旨还要拿着当事。

看着他魁梧的身影,秦莞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她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梁大将军,而是梁桢。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假扮大将军的?

——还是说,一开始就是他?

——那……另一个“梁桢”又是谁呢?

秦莞心头闪过几个大大的问号。

这一夜,秦莞几乎没有入睡,脑子里一直反反复复回放着相识以来的场景,和梁桢的,和“梁大将军”的,还有为数不多的梁桢和大将军一起出现的。

她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证明让她生出好感的人是真正的梁大将军,然而越想心里越乱。

——梁桢为何要假扮梁大将军?

——真正的梁大将军去了哪里?

——这一切是不是梁桢布下的局?

——自己是不是也是这局中的一枚棋子?

不是秦莞不自信,而是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梁桢从一开始就说得明白,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至于感情,从始至终都是她在主动。

那个关于“相守余生”的告白,梁大将军从一开始就是拒绝的。

尽管心里难受,秦莞却不想自欺欺人。

她忍不住想这一切的起源,会不会和上一世梁大将军的死,以及梁桢造反有关?

倘若这真是一个局,那布局的梁桢会不会也是重生的?既然她能重生,梁桢为什么不可能?

秦莞意识到,她似乎触碰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理智告诉她最好假装不知道,并收起那些多余的情感,就像最初约定的那样,陪梁大将军演戏,结束后走人。

然而,内心深处炙热的情感不允许她这样做。这些日子以来点点滴滴相处不是假的,“梁大将军”,甚至梁桢对她的维护和宠爱也不像装出来的——至少她不愿意那样想,即便傻上一回,她也不想把梁桢想成那样的人。

窗外月光皎洁,秦莞却觉得自己好惨。

前一世,魏如安主动送上门,秦莞没有衡量的机会就接受了,没承想这人竟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虽然她并没有对魏如安产生感情,但真心憧憬过成亲后的日子,也曾想过好好相夫教子,夫妻间琴瑟和鸣。

重生一回,原本想好了一个人过,不期然遇见了梁大将军。这个揉合了稳重、细致、幽默、强势等矛盾体质,以及正直、善良、果敢、担当等优良品性的男人,无时无刻不牵动着她的心。

这个人是她自己选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还是她主动追求的,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一个……说难听点,赝品。

——好想打死梁桢呀!

秦莞拿着夜明珠在身旁的男人脑袋上晃了晃,终究没砸下去。

她叹了口气,默默地做出决定:暂时这么装着吧,她倒要看看梁桢打算做什么!

将近黎明秦莞才终于有了困意,迷迷糊糊中感觉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了过来,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其中。

眼瞅着就要入冬,冷风顺着被角往里钻,秦莞放弃了挣扎,别别扭扭地享受这一刻温暖的守护。

***

接连两日秦莞都处在恍惚之中,是以并没有关注嘉仪公主事件的后续。

这日,将军府家宴,“梁大将军”和“梁桢”都在。

秦莞带着怀疑的眼光暗暗地观察两个人,越看越不对劲——

“梁桢”不像她最初认识的梁桢,尽管鼻子眼睛一模一样,然而仔细看来却少了那分飞扬笃定的神韵。

至于“梁大将军”……秦莞心痛地发现,或许她从一开始瞧见的就是个赝品!

怪不得梁桢要找人假意嫁给梁大将军,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隐疾”,想必也并非担心官家监视,而是为了隐藏身份互换的秘密。

——合着梁桢觉得她傻,这才选了她吧?

她拿眼瞅着宴间众人,暗暗想着都有谁知情。

老夫人知道吗?二房和三房知道吗?

大海应该是知道的,那只飞来飞去一看就很聪明的白鹰肯定也知道!

秦莞越想越气,不由狠狠地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梁桢平白无故吃了小娘子一记瞪视,不仅不计较,还颇为贴心地给她添了一碟白灼大虾。

梁老夫人瞧见了,脸色不大好。

崔氏借机说了几句酸话,不免提起嘉仪公主,明着是安抚,实际却在不着痕迹地拱火。

梁桦听见了,不免要附和几句。

嘉仪公主做的那些坏事梁老夫人谁都没告诉,是以二房、三房都不知道梁桢为何要坚决退亲。

崔氏甚至心脏地想到,梁桢连公主都不愿娶,指不定是心里还惦记着秦莞。

梁栋向来崇拜梁桢,见“他”(实际是黑子)低头不语,好心安慰:“大兄做得对,若真娶个公主回来供着,换我我也吃不消。”

梁老夫人脸色一沉,斥道:“此事不许再提,到了外面更不能说三道四。”

梁栋恭恭敬敬地应下,暗地里却冲着黑子做了个鬼脸。

姚氏心里不大痛快,言语间不免就带了出来——凭什么梁桦说得,梁栋就说不得?莫不是梁桦中了进士,二房就高人一等了?

眼瞅着席间的气氛不大好,梁桢适时转移了话题:“桦哥儿月底就要赴任,可准备好了?”

梁桦目光一暗,很快调整好神色,礼貌地答道:“谢伯父挂念,一应物品都是祖母和母亲打理的,侄儿不孝,让她们受累了。”

梁老夫人听到这话,终于露出个笑模样,“桦儿知恩就好,将来好好孝敬你母亲。”

“祖母说让孙儿孝敬母亲,母亲又教导孙儿先敬祖母,孙儿好生为难呀!”梁桦讨巧地说。

“你呀!”梁老夫人戳戳他脑门,心内大为舒畅。

秦莞也笑了笑,难怪老夫人喜欢梁桦,单凭这张惯爱哄人的巧嘴梁桢那个家伙就学不来。

一顿饭吃完,众人各回各院。

崔氏瞧着梁桦的脸色不大好,不由问道:“方才还高高兴兴,怎么突然变了脸?”

梁桦沉着脸道:“母亲可知,孩儿为何会被派了外任?”

崔氏不解,“不是衙门按例派的官吗?”

梁桦冷哼道:“等着吏部派官的都是那些无门无势的穷举子,如苏涛之、秦二郎那样的高门自然不需要,别说家里如何走动,单凭着他们的身份吏部就得掂量一二。”

崔氏皱了皱眉,道:“桦儿这是在嫌弃为娘没本事给你走动吗?”

“母亲,孩儿岂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梁桦忙道,“我只是想说,咱们家虽说不是长公主府那样的皇亲贵胄,好歹伯父也算手握重兵,倘若他愿意提拔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谁知,伯父不仅不提拔,还重重地踩了我一脚!”

崔氏大惊,“这话从何说起?”

梁桦冷哼一声,道:“昨日我与同窗吃酒,无意间听说,若不是伯父有意安排,官家根本不会将我外放到那个区区小县,他这就是见不得我好!”

崔氏表情一变,“我的儿,我竟不知还有这般隐情!如今可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若我去求你祖母,她既然能救得了大房那个,也不能放着你不管!”

“母亲千万不要。”梁桦拦住她,说,“祖母的面子用得了一次两次,却不能用三次四次,我们还是放在关键的时候为好。”

“那就这么算了?”

“母亲放心,昨日我请大师卜了一卦,是‘潜龙在渊’的大吉之象。孩儿怀抱利器,即便身为小吏也能一飞冲天。从泥潭中挣扎而出,更能显出我的本事。”

说这话时,梁桦踌躇满志,仿佛明天就能化龙升天。然而言语间不免愤恨:“亏的大哥没眼光,放着堂堂驸马不做,非要打光棍,不然咱们这二房还不得让他们踩到脚底下!”

崔氏忙道:“低声些!这话可不能让你祖母听到,公主的事想来有内情……”

梁桦问:“是何内情?”

崔氏摇头,“你祖母从宫中回来时我便打听了,她却不肯说,想来桦哥儿退亲之说并不简单。”

梁桦沉吟片刻,突然道:“母亲不若再去祖母跟前打探打探,我觉得不会这么轻易过去。”

崔氏疑惑道:“桦儿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

梁桦轻咳一声,掩饰般说:“孩儿只是……不希望家里不明不白地招了祸事。”

崔氏瞧着他,梁桦目光清明。

崔氏这才点了点头,道:“我去问问。”

“叫着三婶一道去。”

“我晓得。”

至于为何要叫着姚氏,自然是为了把她推出去背锅。

姚氏果然没有让二房母子失望,不仅没头没脑地冲到梁老夫人跟前挨了顿骂,还成功引出了老夫人的话。

梁老夫人说得不多,只隐晦地提了提嘉仪公主品行不佳,不能娶进门做主母,并告诫她们就此闭嘴,不要再好奇打听,更不能说出去。

崔、姚二人恭敬应下,至于背后如何说道只有她们自己清楚。

***

距离梁桦赴任的日子还有两天,二房母子正凑在一处忙忙活活地打点行李。

荣养斋的嬷嬷突然过来,说是来了贵客,叫二郎君前去拜见。

梁桦满心疑惑地去了,一见那位贵客,当即跪了下去,“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驾临,臣有失远迎,请陛下降罪!”

官家穿着一身寻常百姓的衣裳,笑眯眯的样子就像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大规矩?我方才就同你祖母说了,今日过来只当是拜访亲家,不必多礼。”

梁桦一听“亲家”二字,目光不由地扫向一旁的梁桢。只见梁桢木着一张脸,丝毫不见喜色。再看梁老夫人,眉间亦是泛起隐隐的褶皱。

梁桦不由心内泛酸——嘉仪公主到底还是要嫁给兄长吗?

官家暗暗打量着梁桦,瞧着他虽然瘦弱些,五官却十分清俊,再加上方才的一番得体的应对,越看越满意。

他隐去真正的意图,只拿着梁桢说事。

“老夫人,今日你只把我当个亲戚看待,权当帮上一帮,让嘉仪避过眼下这个祸患。”

——这话官家方才就说过一遍了,大体意思就是拿着和亲的事卖惨,想让梁桢和嘉仪公主假意定亲,等到夏国使团走了再找个由头解除婚约。

梁家上下简直无话可说。

谁能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竟会想出这样的损招!这不是逼着梁桢娶公主吗?

说什么“解除婚约”,若皇家的婚约那么好解,梁桢就不必夜跪大庆殿,演那出苦肉计,梁老夫人也不必祭出救命的铁券丹书了。

官家拿眼扫了扫梁桦和梁栋,话音一转:“就算桢儿不行,这不还有二郎和三郎吗?夏国探子只知朕将赐婚的旨意送到了梁家,并不知定的是哪个小郎……”

话音刚落,梁栋便连连摇头:“长兄不娶,我也不娶。”

姚氏慌忙捂住他的嘴,连连赔罪:“这孩子生性鲁莽,自觉配不上金枝玉叶,陛下千万勿怪。”

若放在三天前,姚氏巴不得梁栋娶个公主进门,然而自从知道了嘉仪公主做的那些缺德事,她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姚氏就算再蠢,对梁栋、梁愉的心却是真得不能再真,断然不会为了荣华富贵坑儿子。

官家哼了哼,并不怎么生气,反正他也没瞧上三房。

房内很静,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梁家众人与官家仿佛形成了对峙之势,一方笑眯眯地喝着茶,好似成竹在胸;另一方虽然看似人多势众,一个个却如临大敌,紧张得不行。

就在这时,梁桦站了出来,一字一顿地说:“臣听闻前朝有位大将军曾言道‘有本将在一日,汉家公主便不必远嫁和亲’。臣亦为良将之后,为保大昭安稳,臣甘愿效仿先贤投笔从戎,征战沙场,九死不悔,遑论为陛下效此犬马之劳!”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大义凛然,就仿佛娶公主等同于为国捐躯。

官家眼睛越来越亮,连夸了三声“好”。

嘉仪公主和梁桦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官家表示,绝不会委屈梁桦,别的驸马有的他都会有,等到夏使离开便会允他解除婚约。

梁桦当即表示:“婚姻不是儿戏,更何况陛下金口玉言,嘉仪公主金枝玉叶,若蒙不弃,臣愿倾其所有求娶公主,敬她重她,绝不辜负。”

官家一听,大为感动,当即允了他四品官身,让他留京任职。

至此,梁桦总算是志得意满。

整个过程快得旁人根本插不进嘴,梁桢想拦都没拦住。

至于官家走后,梁桦如何安抚梁老夫人和崔氏不必说,总之,到最后老夫人虽说还是有些担忧,心里却已经接受了。

至于崔氏,被梁桦一通“洗脑”,满心都是飞黄腾达的美梦,至于嘉仪公主人品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就像梁桦说的:“咱们就把她当个贵重物件,只管供着她,用着的时候拿出来把玩把玩也就得了。”

崔氏一心觉得,自家儿子不愧是考中进士的,这脑袋瓜子就是聪明。她却丝毫没有考虑,自己也是女人,同样吃过被夫君冷落的苦。

用这样的招术对待有权又心狠的嘉仪公主,结果只能是玩火***。

赐婚的旨意三天后正式下达,同时到的还有梁桦重新派官的文书——翰林院主事,正四品。

正正好好比梁桢高了一个品级,若说官家不是故意的谁都不信。

崔氏喜气洋洋地打理着梁桦的绛红官袍,像是强调什么似的说道:“桦儿年轻,并无资历,按理说本不该上来就封个正四品。官家却说按着皇家宗法,驸马本该是这个品级。”

秦莞笑笑,说:“是啊,真难得,恭喜了。”

明明是真心实意,却叫崔氏僵了嘴角。若是秦莞皮笑肉不笑地说上几句酸话,她反倒更舒坦些。

只是,秦莞怎么都酸不起来。梁桢虽是从四品,却是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至于梁桦,也就二房母子沾沾自喜,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看不惯。

秦莞倒是不会如此,单凭着梁桦代替梁桢娶了嘉仪公主这一点,就值得她感激,同时又有那么一丢丢愧疚,还有惆怅。

——嘉仪这个祸害,终究还是要嫁进梁家。

***

十月初十,夏国使臣来朝,随行的除了一位王子,还有两个王女。

赵攸宁作为宗室郡主,理应出城相迎。

和那些如临大敌的礼部官员不同,赵攸宁根本没在意那些礼仪规矩,就像玩似的,不仅拉上宋丹青,还约了秦莞。

说起来,近来将军府事情不断,自从赵攸宁嫁进侯府秦莞还没回去探望过她,和宋丹青刚成亲那会她三天两头回家的情况大为不同。得亏了赵攸宁心大,不会把她往歪处想。

秦莞怀着这种愧疚的心情,好好地打扮了一番,立志不给赵攸宁丢人。

一同出城的还有朝中百官,一片绛红的官袍中,多是蓄着胡须的中年人,还有佝偻着身子、花白头发的老者,唯有梁桦身姿笔挺、玉面朝天,怎么看都撑不起那身崭新的官袍。

梁桦并非不知众人所想,只是不在意罢了。在他看来,身上的官阶、手中的权势、将来的前途才是最实在的。

这样想着,他便端出“巡使”的官威,冷着脸喝斥不守规矩的百姓。

百姓们吓得纷纷退到道路两侧,缩着脖子敬畏地看他。

梁桦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秦莞摇摇头,所谓“拿着鸡毛当令箭”便是如此了。并非凭着实力得来的威风,不知能耍到何时?

正要放下车帘,不经意瞧见一个身披甲胄的身影,身下骑着纯黑色的河套马,手里握着牛皮短鞭,脸上挂着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秦莞手上一顿,不由抿了抿嘴——真正的梁桢和旁人假扮的“梁桢”明明差上这么多,她怎么就没有发现!

不知谁喊了声:“军爷来了!”

孩童们大叫一声,仓皇逃蹿。

一个半大小子原本骑在御街旁的大槐树上,许是跑得急,脚下一滑,竟头朝地栽了下来。

梁桢急夹马腹,眨眼间奔了过去,似是轻轻松松地抬了抬手,便将那小子夹到了胳膊底下,马鞭随即照着屁股敲了敲。

“还淘不?”

那小子一看是他,嘿嘿一笑:“不敢了不敢了,大将军饶命!”

梁桢扬着一边嘴角笑道:“大将军是我爹,我可担不起。”

底下围着小半圈人,嘻嘻哈哈地向梁桢求情,看那架势应该没少跟他打交道。

梁桢胳膊一抬,将那小子丢到地上。小汉子们纷纷上前,七手八脚地把小伙伴接住。

那小子站稳了,扬起那张黑瘦的小脸,不伦不类地朝着梁桢抱了抱拳。

梁桢拿手往御街两边一划拉,道:“这些树都是朝廷栽的,折了一棵够你们老子娘赔上一年的,到时候你们一个个地吃不起饭,可别哭着喊着要当兵!”

小汉子们哈哈一笑,四散而去。

梁桢笑骂一句,眼中含着浓浓的笑意。

秦莞远远瞧着,一时间竟挪不开眼。

她第一次知道,梁桢在百姓们面前竟是这副模样,尤其面对孩子时,他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王,浑身发光的那种。

秦莞看看梁桦,再看看梁桢,高下立见。

梁桦想跟梁桢比,扒层皮都比不过!

嘉仪公主也来了。

自从和梁桦定亲后,京中的流言渐渐平息了,再也没人敢提“徐编修”这三个字。

至于嘉仪公主身上的官司,官家发话,如今招待夏国使团要紧,其余诸事一切押后。

击鼓鸣冤的徐大郎被“请”进了登闻鼓院,名为保护,实为监视,至少在夏使来朝期间不许他出来闹事。

好在苏院判为人正直,不会被二皇子收买,嘉仪公主得了教训,不敢再做出过分的事,因此徐大郎的安全暂时不用担心。

关于婚事,嘉仪公主的反应很平静。

那天她跪到官家和贤妃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女儿从前不懂事,给父皇母妃添了麻烦,从此以后定会涵养女德,再不让父皇母妃操心。”

说完这番话,她就像彻底放弃了对梁桢的执念似的,一心备嫁。官家老怀甚慰。

贤妃起初以为嘉仪公主又在耍什么把戏,暗中观察了数日,发现她像是真的收了心。

就连嘉仪公主身边的女官都很奇怪,她已经接连许多天没听嘉仪公主提过梁桢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放弃了,只有嘉仪公主自己心里清楚。

城门外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嘉仪公主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高大的身影,不期然瞧见他正一手执着马鞭,一手端着缨盔,站在一辆雕着牡丹花纹的马车旁。

车子遮得严严实实,门窗都关着。

梁桢就站在那里,抬着手不厌其烦地敲着车窗,唇边始终挂着好看的笑。

车内的人不肯开,他也不恼,只是耐心地敲着,脸上赔着笑,时不时开口说句什么。

嘉仪公主心内酸涩,这个如正午的日头般耀眼的男人,何时如此小意逢迎过?

终于,车里的人耐不住了,推开望窗,伸出一只素白的手,作势要打他。

梁桢不闪不避,只瞅准了机会从马鞍上拿过一个油纸包,笑着放到那只手上。白皙柔美的手,即使拿着简陋的粗纸都是好看的。

梁桢想来也是这般心思,笑着夸了一句。

车内之人立马恼了,伸出另一只手挥着帕子打他。

梁桢朗笑一声,翻身上马。

十月的晨风吹起他的衣摆,渐渐远去的高大身影就像一座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峰。

嘉仪公主不由红了眼圈。

她是堂堂公主啊,大昭国最尊贵的小娘子,却还是无法得到他!是谁比她更好命,能让这样的男子放在心上?

眼睫被泪水打湿,透过朦胧的视线,嘉仪公主看到了车子里的人——

绘着雪景图的团扇遮住了那张绝美的面庞,隐隐露出的精致眉眼不知惹得多少人驻足。

就连趾高气昂的夏国王子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并侧身问随行的使者,小娘子可有婚配。听说秦莞已嫁为人妻,王子露出明显的失落之色。

嘉仪公主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秦莞!又是秦莞!

从小到大秦莞都在抢她的桢表哥!

嘉仪公主为了斩断梁桢的秦莞的可能性,不惜设计秦莞嫁给梁大将军——只有这样,梁桢才不敢去抢。

然而,嘉仪公主怎么都没想到,梁桢竟然对秦莞如此痴迷,即使对方成了她的继母他都没有放弃。

好,很好。

嘉仪公主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她会嫁入梁家,好好扶持梁桦,让他飞黄腾达,掌管梁家军。

她要让梁桢看看,错过她,他会错过什么!

她要让梁桢后悔!要让秦莞付出代价!

嘉仪公主浑身迸发的巨大恶意丝毫没被秦莞感知到。

此时她正执着团扇撑着望窗看向梁桢离开的方向。她一边看一边鄙视自己,一边鄙视自己一边又忍不住伸着脖子使劲看。

几乎就是破罐子破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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