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最高机密 ⑹
贺洗尘伸出去的手不上不下, 犹豫了一瞬还是收回去。举目四望,无人跟在魏璟身旁, 他瞬间明了小姑娘恐怕是偷跑出来,才如此慌张。
与懦弱胆怯的性格不同,魏璟的长相极其脱尘绝俗。倘若她只是普通的世家子弟,单靠那张脸,年少成名不在话下。但她是被梁煜选中的倒霉蛋,端坐在帝位上, 美丑只是一件附加品, 没有与之相符的能力谋略, 就等着被架空势力, 提线木偶一般过日子吧。
“陛下。”贺洗尘将树枝插进泥土中, 恭恭敬敬地行礼, 魏璟却被吓得直哆嗦:“你、你在说什么?你是谁?”
她不认得贺洗尘, 贺洗尘却躲在暗处见过她一次。到底是老梁家对不起这个小孩,贺洗尘在能力范围内能照顾便多照顾着点,免得无权无势的太上皇被人欺负。连这种照顾, 也是偷偷摸摸, 不敢声张。
“在下姓贺,草字洗尘,无品小官。陛下登基时,我有幸得见圣颜, 故认得陛下。”贺洗尘一天之内连扯两个谎, 暗自决定赶快回家, 免得败坏口德。
魏璟从地上爬起来,拍掉手上的沙子,期期艾艾道:“今天、今天是赏樱的最后一天,我就、想看一眼……我……我只是……”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政变,魏璟会是碌碌无为的王爷,偏居一隅,但平安无事。然而梁煜当权,不仅让魏玠的命运剧变,也让魏璟的处境微妙起来。时也运也,她的长姐命不该绝,重登大宝,而这位傀儡皇帝也走到了绝路。
虽说是被迫禅位,但魏璟毕竟是昭告过天下的皇帝,于情于理,她该是「太上皇」。
太上皇的日子可没想象中好。魏璟被变相软禁在宫城中一处偏僻的院落,魏玠的婚事临近,宫内大修,便迁出来,住在一位故去王叔的府邸中。王府周围满是看守的护卫,明面上说是保护,真实意图,不言而喻。
魏璟被关在高高的城墙中,孤立无援,城墙外也没有她可去的地方。她整日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依靠魏玠的慈悲苟延残喘,却无时无刻都在等待她的耐心耗完、落下铡刀的瞬间。只有抄佛经才能让她的心沉静下来。
这天魏璟抄完佛经,屋外无人,她忽然生出去看一眼暮春的心思,糊里糊涂地竟然平安无事地跑到这里来。但到底还是遇到拦路虎。这只老虎潇洒落拓,颈上一串漆黑光泽的佛珠,衣襟腰间夹着雨湿的桃花瓣,倒像只声闻不彰、息影山林的隐虎。
魏璟估摸着贺洗尘是个温和善良的好人,定了定心神,抓着他的衣袖哀求道:“你别说出去……”
她运气好,贺洗尘还真是个好人。
贺洗尘叹了口气:“贺某随陛下去吧,若遇到变故,也有人打掩护。”他眼角余光瞥见山下的燃城走近,隐晦地使了个眼色,一边说道,“不过家仆等待已久,还让我先去告知一声。”
魏璟没料到贺洗尘竟然舍命陪君子,毕竟和她沾上关系,等于挑衅魏玠的底线。她不知道,贺洗尘已经在魏玠的底线上蹦跶了好几次,每次都撩着狮子须凌空而过,要不是狮子奈何不了这头隐虎,恐怕早就暴起发难。
“唤我、「尺素」即可,我担不起陛下的称呼……我怕、怕连累你,贺大人应当知晓我的处境……”
小姑娘耷拉着眉眼,怯弱柔顺,比起谢延那只狡猾的混世魔头,简直惹人怜惜。贺洗尘不禁新奇地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我倒怕是我连累你。”
魏璟瑟缩了一下,愣愣地伸手覆盖在温暖残留的发顶。等贺洗尘跟燃城交代完一些事情,把从马车拿出来的帷帽戴在她头上,她才猛地惊醒,羞红了脸:“我、我乃堂堂、堂堂一介女郎,你怎能……怎能如此无礼!”
贺洗尘疑惑地“啊?”了一声,随后恍然说道:“我无状亵慢尺素,是贺某错了。”他认错认得干脆利落,微微低下头,没有丝毫不悦轻率,反而郑重而庄严。
魏璟却越发局促,差点没拔腿就跑。她接触过的人不多,要么如梁煜一般威势惊人,要么就是唯唯诺诺的内臣和面无表情的侍卫,前者不屑于和她交流,后者不敢吱声,她哪里遇见过贺洗尘这样的人。
说不知轻重,却似乎只是狂狷之士的洒脱举止,无伤大雅。
说虚伪狡诈,又好像心怀坦荡,光明磊落,郎朗如明月照人。
魏璟手忙脚乱地擦掉眼角的泪水,实乃她也不明白心中的感动从何而来,仿佛这一刻,贺洗尘只为「尺素」而认的错足以让她悍不畏死地与之走上一回。
其实她很怕死,怕的不得了。如果贺洗尘后脚把她的消息透露出去,那她就真的永远不见天日了。但如今——魏璟一咬牙,一跺脚:“走吧!”
她颤颤巍巍地跟上贺洗尘的脚步。重华寺下的樱花林还是繁荣地盛放着,汩汩的湍流载着世人的忧愁怨情流向远方,不再复返。稀少的游人在晴空下窃窃私语,魏璟举目,隔着帷帽的淡青色轻纱 ,险些迷失在炫目的色彩中。
“我从小不受宠,十岁那年长康偷偷拿了樱花酥给我吃,我至今还记得味道……幸好陛下疼爱他,他才没有如我这般……”魏璟忍不住唏嘘起来。
魏璘,魏长康,唯一的皇子殿下,如今也到了待嫁之龄,不知哪位高才有幸,能被擢中选为驸马。
平常人这时候再没眼色也知道安慰上两句,但贺洗尘的脑回路有时和别人岔了一条道:“你想吃樱花酥?”
魏璟的感慨之情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竟也认真地思考起来,最后缓缓摇了摇头,暗戳戳道:“老实说,我记得的那个味道实在难以恭维。”
两人把樱花酥撇到脑后,在樱花道中漫步听风,走到尽头,又折返回去,燃城已经提着一个竹篮子守候在马车边。
“贺某再送尺素一程。”贺洗尘跳上马车,把手递给毫无防备的魏璟。
魏璟怔愣地眨了眨眼睛,心下更加感动,刚要搭上去,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拽上马车,只见燃城冷脸说道:“家主力气小,还是让仆代劳。”
贺洗尘心想这就欺负人了,不就比你小那么一丁点力气么?他能撂倒两三个彪形大汉都不带喘气的!
马车平稳地驶进洛阳城中,没有惊动任何一只捕食的乌鸦。魏璟通过窗户缝看街上人来人往,眼睛中闪烁着羡慕的光彩,离王府 越来越近,她逐渐收敛起不应该有的奢望。
“今日有缘与贺郎相遇,实乃魏璟之幸。”魏璟说话总是透着股踩不着地、没什么底气的虚,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勇敢地抬起头与贺洗尘对视,“马车就在这里停下吧,别让其他人看见我们在一起,我我、我就算被捉到,也绝不会连累贺郎!”
贺洗尘顿时忍俊不禁,眼含笑意说道:“尺素仗义!”
魏璟又被他笑得羞红了脸。
“不过别担心,我已经打点好了。”贺洗尘老神在在地闭起眼睛,没有回答魏璟的不解。
马车又跑了一段路,最后在王府后门刹住脚步。空旷的后门离奇地没有半个守卫,静悄悄地只能听见鸟叫。魏璟跳下马车后惊异地瞪大眼睛,下一秒顿时心有惴惴地转过身问道:“贺郎当真只是无品小官?”
贺洗尘笑了笑:“然也,在下只是区区山人。我叫人买了一些糕点,你就当踩上春天的尾巴了,踏春怎么能不吃些好吃的?其实也不对,就是平时,也要吃好吃的。”
他把燃城的竹篮子递到她眼前——竹篮子里一边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松软的蒸饼,每一个上面都蒸出一道十字裂纹,非常好看;另一边则是奶香四溢的酥酪,用绣花小帕包着,和蒸饼隔开。
“不是每次都能碰上我这样的好人,尺素还是小心谨慎些。”贺洗尘叮嘱完,朝魏璟点了下头,温和地说道,“进去吧。”
魏璟闻言,傻愣愣地抱着竹篮子一步三回头,最后关门的时候,不禁声音颤抖地问道:“我、我们算是朋友么?”
“……嗯,贺洗尘与魏尺素是朋友。”马车上的大司马应声道。
魏璟忍不住抿着唇笑起来,就连笑,也不敢明目张胆,低头颔首,藏起来半个。她缓缓将门缝合上,后门外的贺洗尘也放下撩起的帷幕,坐回马车内:“燃城,回去吧。”
燃城手中的马鞭一挥,车轮卷起墙头落下的灰尘,眨眼间便消失在巷口尽头。
“查到什么吗?”
“没有人介入的痕迹,似乎真的是意外。”
“哈,小姑娘的运气还真不错。”
“家主相信她?”
“……我相信魏尺素。”
马车上的对话被风吹散,随着春末的樱花一同掉入湍急的迅流中。
***
夜晚,大司马府的书房中,贺洗尘将边疆的奏报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隐患后,才伸了个懒腰,打算回房睡个好觉。路走到一半,看门人忽然急急跑进来通报道:“家主!傅家——”
“小外甥!”傅元人未到声先至,一袭黑袍上缀着金线,行走之间金光忽隐忽现。她是傅华珣的亲娘,也就是贺洗尘老爹的亲姐。在贺洗尘的记忆中,十五岁那年到洛阳时,傅元还是踌躇满志的司空大人,然而现在却是醉生梦死的无用之徒。
他打瞌睡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拱手说道:“不知傅姨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我来找你,自然有要事。”傅元抬起手里提着的两壶酒,“今夜不醉不归!”她大喇喇地往前走去,犹入无人之境。
贺洗尘摸了下鼻子,无奈地跟上去。傅元似乎对这座宅子十分熟悉,三下两下拐到空旷无人的庭轩中。庭轩两面通风,夜风将垂挂在屋檐上的轻薄白纱吹得娉婷袅袅,仿佛乘风欲飞。
“唉,多年前我与梁景重时常在此处清谈,如今一人身死,一人心死,哼,好个世道无常!”傅元直接侧卧在地上,一只手支撑脑袋,仰头喝酒,酒液顺着她的下巴流入衣襟,或者滴落在地。
贺洗尘到洛阳的四个月里,傅元只与他见了三面,每一次都喝醉酒,不省人事。两人之间的交情还比不上他和傅华璋冷冷淡淡却心照不宣的情谊,贺洗尘百思不得其解,这位“声名在外”的长辈找他能有什么事。
“傅姨,此处风大,莫要着凉。”贺洗尘正坐在她跟前,思索了一下还是劝道。
傅元喝酒的动作一顿,掀起眼皮懒洋洋说道:“你和昌儿一样唠叨,我喝酒,他就在旁边又说天冷又说地凉,还说喝多了酒会生病,结果我没死,他倒熬不住,先去了。”
傅昌是贺洗尘老爹的名字。
贺洗尘面色微异,拿起酒壶闷了一口酒。
“小外甥,有些陈年烂芝麻虽然再提有些烦人,但我今夜觍颜前来,不得不将那些旧事都说给你听。”傅元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地说话,旧事重提于她而言似乎很难开口,她斟酌了一下,才缓缓道,“当年我和梁景重联手废掉魏玠——哼,别想让我叫那个小兔崽子半句好听!”
傅元嫌恶地切了一声,才继续说道:“当年我和你老娘联手废掉魏玠,打算从内到外将整个洛阳洗刷一遍,但她猝然身亡,打我个措手不及。以王谢为首的世家势力反扑,我在朝堂上苦苦支撑一年,勉强护下梁家,但之后却不得不乞骸致仕,将重担交给珣儿。”
“家母去世那一年,确实是梁家最难过的一年,傅家庇护之恩,梁道绝不会忘记。”贺洗尘深深地伏下身。
傅元看了眼他瘦削的后背,心中叹了口气,说道:“我并不是挟恩图报,只是……希望你不要怪珣儿没及时站到你身边。那几年你在外浴血沙场,珣儿在朝中也不好过。既要联系世家,又要重振门风,其中艰难,稍微不慎,傅家也无再起之日。”
“这些年她养成事事小心的性子,但也因为太过小心,容易误大事。”傅元见贺洗尘面色不变,不禁暗暗赞叹他沉稳持重,笑道,“景重杀气太盛,你却仁厚些,如今你要图谋大业,我隐约可以猜到几分。”她随手蘸了些酒,在地上写了一个字——九。
贺洗尘听到这,终于确定眼前的醉鬼便是傅家幕后最厉害的聪明人:“这些年委屈长辈承受那些风言风语了。”
傅元扬起嘴角得意一笑:“我的聪明才智,珣儿只继承不到五成。不过这五成,足够她在朝中站稳脚跟。”
两人终于切上正题,纷纷凝神敛容,在萧索的风声中议论事关整个国家的大计。
姻亲关系并不足为奇,傅家与王谢都有这层关系在。真正让贺洗尘信任傅元的是,傅家是梁家唯一的姻亲!
什么东西加上「唯一」两个字都能从平平无奇一瞬间跨越到绝无仅有。傅华珣手段再好,也因为上一辈的亲近,没办法打入世家最核心的权力中。傅家倘若只想安身守成,确实不必来趟贺洗尘这滩浑水,但显然,傅元,或者说傅家宗老们的野心不止于此。
贺洗尘料到傅家早晚会站队,却没想到如此毅然迅猛。他喝了口酒,在地上画了三个圆圈,成三角鼎立之势:“如今我、魏玠和世家表面上各成一派,实际上其中牵连甚广,无法一概而论。”
他指着最上面的圆圈说道:“魏玠,这小孩隐忍坚韧,在重华寺多年,竟能让她拉拢到许多世家做后盾。毕竟当年你们太过急切,做得不干净,不得人心,有些忠臣义士,自然是站在她那边。”
傅元闻言笑了笑:“梁景重晚死两年,就不会不干净。”她也喝了一口酒,指着左边的圆圈说道,“你,大司马,拥兵百万,即使没有不臣之心,恐怕也难免猜忌。魏玠需要你来平衡士族门阀的势力,却也不会故意和你针锋相对。”
贺洗尘与她碰杯:“说的极是!帝王的权术,她有些长进了。然而现在世家里出现了一个叛徒,还是一个大大的叛徒。”
他眉飞色舞地抬起眼睛,与傅元异口同声说道:“谢览之!”
“我老早就看出来谢览之那家伙不安分!”傅元哈哈大笑,幸灾乐祸起来,“当年我和景重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她还酸溜溜地骂我们乱臣贼子,如今,她不也把手伸向朝纲上来了?老家伙,贪名!”
贺洗尘哂笑一声:“却也不尽然。谢太傅有心匡扶社稷,若此番大计能成,「名垂青史」那是她应当得的名。应当的,便不是贪。”
傅元面色古怪地努了努嘴,问道:“那你呢?你求的是什么?你要名?我瞧着不像。你要权?你若要权,更不该去动九品制。”
贺洗尘神色自如地喝了一口酒,夜风吹散他身上的热气和酒气:“唉,玉衡。”他有些上头了,也不管什么长幼有序,直接叫起傅元的表字。好在傅元也是个蔑视礼教、不拘一格的人,没放在心上,还应道:“怎么了?”
“这件事需要一个人去做,”贺洗尘醉眼朦胧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而我,就是那个人。”
傅元翻了个白眼:“你还真不客气。”
“彼此彼此。”
“说起来,道子二十二了是吧?”她忽然掐起手指算了算,“真的不喜欢我家璋儿?璋儿漂亮、聪明、体贴,你要吟诗作赋,他能跟着琴棋诗画;你要舞枪弄棒,他也熟读兵书。”
贺洗尘撇了她一眼,笑道:“他很好,但我们之间是君子之交。君子之交,懂么?哈哈哈哈。”
傅元锲而不舍:“那珣儿呢?你家愔哥儿不是也未议亲,我家珣儿虽然年长了些,但绝对一心一意!”
贺洗尘啐了她一口:“别打我家阿愔的主意!”
“唉!要是慢郎走得慢些,我还用得着打愔哥儿的主意?”傅元极为扼腕地叹气道。
贺洗尘眨眨眼睛,不明所以——怎么就扯到我、不对,是扯到梁慢身上去了?
“你不知道?也对,你那时年纪小,不记事。”傅元说道,“当年我和景重给珣儿和慢郎订了娃娃亲,要不是他没熬过十岁那年的天花,我家珣儿早就有着落了!”
贺洗尘不禁有些尴尬地咳了一下:“阿慢受不得世间的罪,他俩无缘。珣姊若相中哪位郎君,尽管去提,我梁家绝无二话。”
傅元白了他一眼:“得得,酒喝完了,人也醉了三分,我也该走了。”
贺洗尘暗自松了口气,亲自将她送到门口。大司马府门口的石灯笼还未熄灭,照亮门前的枣红色骏马,它身后的马车通体黑色,四角却用金丝镶成蟠螭纹,低调中透着股风骚。
“且慢。”傅元突然转身,“道子,我傅家还有十几二十个从姊妹,龙舟节那天——”
“……您可快点走吧!”
***
魏玠的斋居朴素无华,矮桌上的博山炉燃起说不出名字的熏香,幸好味道温和,只让贺洗尘有些头晕目眩。他是过来奉还念珠的,奈何小皇帝似乎铁了心耍他,他等了一刻钟,人一直没出现。
贺洗尘晕沉沉地一只手支撑着脑袋,一只手拿着阿修罗子念珠放在桌上。他的眼睫毛一扇一扇的,忽然闭上,仿佛陷入沉眠。微光从天窗洒下来,照在桌上,恰好将贺洗尘笼罩在其中。
贺洗尘睡觉也睡不安稳,猛地惊醒,抬眼却见一个俊美少年郎坐在他面前,拉着他的手颇为狎昵地摸了两下。
“你醒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皇姊这里?”魏璘痴痴地笑着,眼睛里只看着贺洗尘一个人。
贺洗尘不自在地抽回手,应声道:“想必阁下是长康殿下,臣梁道。”
“梁道啊,好名字。”魏璘心不在焉地点着头,“你可曾婚配了?”
“……不曾。”贺洗尘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只见魏璘瞬间眼睛一亮,笑得眉眼弯弯:“那做我的驸马吧!”
“不行!”贺洗尘皱起眉,断然拒绝道,“殿下莫说胡话,臣先行告退!”他转身拂袖而去,将黑色的念珠留在案桌上,也不管魏玠没见到他会不会生气。
斋居中的魏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满院的花枝树影衬得他越发光风霁月起来。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