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场宴会，美其名曰，是为庆祝修宁二十岁生日而举办。

但对于寿命以万计数的鲛人而言，每一年都过生日显然是不大现实的。毕竟强者的一次修炼冒险，动辄耗时百年千年。

然而圣女毕竟是不同的，尤其是刚刚成年、正处择偶期的圣女，为过生日而举办宴会，是非常体面的理由。

十三家族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督促修宁这名圣女抓紧时间选出伴侣，早日举办成人礼，并开始着手孕育后代的准备。

简单来说，就是催婚，兼催生。

鲛人强大的恢复能力，令他们身体的可塑性变得同样强大，他们可以融合异类的身体部位甚至非生命物质来升级自己的身体，使之更加适合战斗。很多鲛人在追求强大的道路上，将自己的身体改造得面目全非，甚至连基因都发生了紊乱。

久远之前，鲛人们就发现，他们在血脉传承方面出了问题。

鲛人仍然拥有强大的繁殖能力，可以跟其他种族的人类，比如陆地上的智人、精灵、矮人等结合生出半鲛人，但是，却很难跟同族孕育出可以拥有传承记忆和强大血脉的继承人来。

半鲛人虽然拥有鲛人一样可以自由切换的双重外形，但却没有传承记忆，寿命也很短，只有几十年至一百年不等。他们也没有鲛人特有的强大修复能力，严重的创伤和病痛都会威胁他们的性命。有些半鲛甚至不能适应海底的压强，只能在陆地和浅水区生存。而那些能够在海底深处生活的半鲛，也因为身体条件的限制而无法变得更强，只能靠做一些底层工作来谋求生存。

鲛人之间的结合是很难孕育出子嗣来的。因为很多鲛人女性为了追求强大的力量，在需要做出选择的关键时刻往往忽略掉“该决定可能导致孕育后代变得艰难”这个因素。

强者林立，却子嗣稀少。

鲛人虽然强大，可也不至于永生，他们的寿命是有限的。普通的鲛人，寿命约为一万年左右，但强者各有际遇，很多方法可以令他们活得更久，有些鲛人甚至能够活过百万、千万年。然而，除了寿终正寝，在宇宙中，生命陨落的方式还有无数种。

极少有新的继承人诞生，而现有的鲛人又不时因为各种原因陨落，鲛人族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后继无人，这种问题如果不及时干预，可能面临灭族的危险。

因此，在很久很久之前，鲛人族中最强大的十三支家族，与圣女族达成协议。为了保证鲛人族纯正血统的传承，避免任何基因突变和紊乱，圣女族的所有女性必须放弃修炼强者之道，不可以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改造，也不能使用延长寿命的各种方法，总而言之就是保持原生态直至死去。

作为弥补，十三家族无条件服从圣女族的统治，并以最优质的资源，无差别培养圣女的所有后代。当然了，这些后代都是圣女跟十三家族的男性鲛人结合诞生的，本就是他们自己的子嗣。

圣女一族之所以被选定为传承的中坚力量，是因为她们罕见的生育能力。几乎每一名圣女族女性，一生之中至少都可以生育两名以上的子嗣。上万年的生命中，只能生两个孩子，听起来非常少了，但对于鲛人族来说，已经近似奇迹般的存在。因为其他鲛人家族的女性中，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孕育出一个子嗣的。

在鲛人族的历史上，圣女的成人礼，一般在八十岁或一百岁的时候举办，有的甚至拖到两百岁。而实际上，鲛人身体的发育，在十五岁前后即已完成，在种族繁衍压力日渐增大的情况下，现如今让圣女在十几二十岁就开始着手挑选伴侣并孕育生子，已经变得司空见惯。

而当圣女选定好第一任伴侣时，就可以举办成人礼仪式了。

修宁到现在还没有选择任何一名伴侣，从情理上来说，是可以被理解的。毕竟她才二十岁，在鲛人漫长的生命阶段中，她现在完完全全可以说，还是个孩子。但从现实角度，十三家族已经在默默给族长，也就是她的母亲修敏施加压力了。

二十岁，完全可以生育了。要知道，修敏本人就是在二十岁时生下第一个孩子的。修敏，可以说是奇迹中的奇迹，因为她一个人就生了十四个孩子，每个都是出色的强者！当然修宁除外。

修敏今年堪堪一万三千岁出头，相当于她每一千年就生一个孩子，而这其中，竟然有一对双生子，就是十三殿下修启和圣女修宁。

修敏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给十三家族每个家族都生下后代的圣女。十三家族对她表示非常满意，仅有的遗憾，就是这十四个孩子里，只有修宁一个女孩。

修敏强大的生育能力，让十三家族的男人们，对修宁寄托了莫名其妙的厚望。

他们觉得，或许修宁可以继承修敏这个强大的生育能力，可以给他们生出更多的孩子。

只是，修宁到底会生出多少个孩子这件事是未知的，而已知的是，她对此的意愿并不强烈，甚至有着淡淡的反感。

凭什么其他家族的鲛人女性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变强，毫无顾忌的走上人生巅峰，而圣女一族就得任劳任怨地充当生育机器，就必须一肩担下种族繁衍的重任？

但她发现，圣女族所有人似乎都愿意接受这个设定，没有任何人在任何场合中对这些历史悠久的不公平条款发表过异议。这让修宁觉得有些诡异，她觉得肯定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在搞清楚事情的真情之前，她对族中的安排表现得都还算配合。

也因此，在明知道这场宴会肯定不好糊弄的情况下，修宁还是乖乖地出席。

修宁无疑是极美的。鲛人族的女性，从来跟丑字挂不上边。陆地上的人族，也就精灵族可以与之匹敌。但修宁的美，却是无可争议的。哪怕是从精灵王国游历归来的鲛人强者们，也很难说自己遇见过比修宁更美的存在。

本就天生丽质，更何况盛装打扮？

葱白手指从座驾中探出撩开珠帘，高挑的女子轻盈落地，华丽裙摆微微一颤，盖住短暂外露却叫人难以忽视的修长小腿，以及如珠玉般圆润可爱的脚趾。视线上移，纤瘦的腰肢，曼妙的身材，皮肤白皙如凝脂，美丽脖颈像天鹅，绝美的姿容举世无双，娴雅的举止超凡脱俗。她笑语盈盈从人群中走过，却有暗香犹存。

修宁一经现身，便牵动着无数人的心弦。多少鲛人强者，都陷入了短暂的失态。虽然他们本就为争取圣女的青睐而来，但看到修宁本人现身，有些本来意兴阑珊的宾客，都生出了征服和占有之心。

这样美丽的圣女，无怪他们为之心动疯狂。

修宁的内心，远没有她表露出的那般平静。在座无不是鲛人一族的佼佼者，强者本就威严外露，更何况同时被这么多人虎视眈眈。但她却丝毫生不出半点骄傲自得，只因这些人对自己的兴趣，全部建立在自己未知的生育能力和姣好的皮相之上。

而如果一旦自己选中了某人，举办成人礼，就将真正沦为一名生育机器，被幽禁于无尽海深渊。就连去海上的探险资格，也会失去。

修敏作为族长、圣女的母亲兼今天宴会的主办人，亲自迎接女儿的到来。

母女二人皆端起礼貌而不失高贵的微笑，向任何一位跟她们眼神有所接触的宾客点头示意。私底下，修敏却轻轻捏了捏女儿的手心，低声道：“你也拖得够久了，今天就选一个伴侣出来吧。”

修宁嘟囔着：“可我没有喜欢的。”

修敏对这个女儿一贯是宽容的，听到这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喜欢的人总会出现，任何时候也没人阻止你们在一起，你甚至可以把正夫的位置保留，不过这个到时候再考虑也不迟。你现在的任务是先选一个，十三家族的男人们别的不说，长相和力量都是最顶尖的，以圣女的地位和你未来族长的身份，也不会有人对你不敬的。”

修宁沉默不说话。她其实非常清楚，母亲和一众长辈，会在一定程度上纵容、宠溺自己，但是，这种让步不是无止境的。

她虽然排斥被安排的命运，但对抗争这件事，还没有下定决心。其实，她做过不少圣女不可以做的事，不仅常常出去狩猎磨练，还制作了分-身，她甚至在自己的右手掌心融合了一个布袋兽的储存空间，这已经算身体改造了，按照规定是完全不被允许的。然而她做的这些，虽然没有主动提及但也没有刻意隐瞒，可竟然没有人制止过她。

只要不太过分，修宁的各种试探行为都被默许了。

他们似乎都认为，只要成人礼之后，她就会改变想法。

洛曾提到过，修敏就是这样的。修敏没有在接受传承记忆之前，也做过不少出格的事情。不过自从解除封印接受传承记忆之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据说，历任的圣女也大多如此。

这件事让修宁觉得好奇。到底圣女的传承记忆里有什么，让每一任圣女都无怨无悔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圣女只要选择一名伴侣，就可以举办成人礼。在成人礼上被解除封印，圣女会接受祖祖辈辈刻在血脉之中的传承记忆。鲛人一族的传承记忆里，有着无数先辈的修炼经验，这正是修宁梦寐以求的财富。

而那份记忆里，似乎也隐藏着一段秘密，一段让所有圣女都甘于被困在海底一辈子的秘密。

修宁不觉得自己会因为任何理由而动摇。面对修敏的要求，她轻轻点了点头。如果得到传承记忆的唯一途径就是先选择一名伴侣，那就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