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天子求而不得（18）
先皇过世的太过突然, 一场急病骤然倒下之后, 三天就匆匆的去了，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时候夏朗才只有十一二岁, 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但是先皇和先皇后伉俪情深，夏朗又是唯一的皇子, 上无勾心斗角的兄弟姐妹, 下无争奇斗艳的后宫嫔妃，着实生活在了一片桃花源中。
先帝并没有想把夏朗养成一个傻白甜的意思，他只是没有想让夏朗这么早接触这些, 多给他几年天真烂漫的时光——只是没有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教给夏朗帝王之术的时候, 就一命呜呼了, 夏朗的母后也只是一介弱质女流，除了性格善良美貌出众以外, 没有什么特别的手段, 她教养出来的孩子，自然是只知道风花雪月的。
先皇后也跟着先帝去了, 留下一个24k纯金恋爱脑，满脑子只有父皇和母后的生死相随的爱情的小皇帝。
不知道先帝看到这样的夏朗, 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
不过现在，气的想诈尸的人应该是卫千亦。
听到夏朗的话，卫千亦简直怒不可遏, 看着夏朗一脸“我知道你就是想要这个我给你了你为什么不开心”的表情, 那股气憋在心里却发不出来。
“陛下真是好大方啊。”话说出来是卫千亦自己也听不下去的阴阳怪气。
他对着夏朗, 总是有那么多的气要生，但是总是一点也生不出来。
但是另一边有些怯懦的却变成了夏朗，夏朗不敢看卫千亦，无意识的盯着自己的脚，在地上划圈：“我不是不能给你……千亦……但是现在……还不行。”
他要保护卫千亦，不能让他在未来的征战中失去武功，变成废人一个。
“陛下！”卫千亦有些严厉的说：“你把这些当做儿戏吗？”
一个国家近半的兵权，难道就是可以这样轻易给出去的？如果是这样，那夏朗跟那些烽火戏诸侯的昏君又有什么区别？
而让卫千亦更不能接受的是，他变成了那个美人。
他以前还觉得，夏朗除了在对他的事情上以外，其他的事情上还算的上是一个合格的君王，但是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允诺。
如果他只是一个草包废物呢？如果他是一个有谋反之心的人呢？夏朗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把兵权给出去吗？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夏朗只是重走一遍上辈子的路罢了。
夏朗被他严肃的样子吓到了，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那你……你不要……那就算了。”
卫千亦觉得夏朗真的非常奇怪，他看起来对自己毫无底线，但是却总是咬紧了一些事情不肯松口，而当卫千亦觉得内疚或者想服软的时候，等待他的却是夏朗更加的避让。
他和夏朗又再一次僵硬的躺在了同一张床上，两个人都毫无睡意，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心乱如麻。
如果说对兵权没有一点动心的话，是不可能的。
卫千亦从小的梦想就是要变成像是大将军一样的将领，能够保家卫国，醉卧沙场。
他儿时的梦想就是继承父亲的位置，掌握属于父亲的那一半兵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子——靠着皇帝的喜欢拿到的兵权，到底算是什么呢？
他觉得，他要跟夏朗好好谈谈。
他没有那么讨厌夏朗，至少没有到完全不能相处的地步，但是为什么他们每次的对话都是不欢而散呢？
“陛下，”卫千亦破天荒的叫了夏朗的名字，夏朗依旧保持着他蜷缩在角落的样子，听到卫千亦叫他，竟然抖了一抖，似乎是害怕的样子。
卫千亦的表情有些僵硬，他没有想到，夏朗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又放软了口气，再次叫了一声：“陛下。”
“我错了，”夏朗突然抱着被子转了过来：“对不起，千亦，今天是我错了。”
他道歉的如此迅速又如此诚恳，大眼睛里写满了真诚，但是却再一次让卫千亦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你错哪了？卫千亦想问，但是又觉得这样太过咄咄逼人。
夏朗一副诚心认错的样子，但是卫千亦却不知道，他究竟是在为什么事情像他道歉。
“朕不应该强求你入宫……不应该欺负婉熙郡主……不应该自作聪明……”夏朗絮絮叨叨，把卫千亦觉得他做错的甚至是他没有做错的事情都讲了一遍，而后，他拉住了卫千亦的手：“千亦，我不求你喜欢我，你能不能就陪我这三年？”
影夜的梦一样一样的成真，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正在一件又一件的发生，夏朗没有办法全力阻止，他即使知道沈寒之要夺权，但是却无能为力——他亲政的时候年龄较小，本来就有一大部分权利在丞相手里，丞相派沈寒之进宫，不过求得是一个名正言顺，即使夏朗知道了丞相想要谋反，就凭着他手上的势力，除非掀起腥风血雨的兵变，要不然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但是只有一点，夏朗一定要改变——就是卫千亦变成废人的这件事。
影夜只告诉他卫千亦是在一次北疆的征战中重伤失去武功的，但是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夏朗只能保证卫千亦这几年不能去北疆。
卫千亦长叹一声，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心中对着小皇帝已经有了些不同，每次看到他，只觉得心中有些冷硬的地方变得柔软，他不确定这是爱，但是他愿意跟夏朗试一试。
只可惜，夏朗似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从第二天醒来开始，夏朗把“相敬如宾”这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早上的早朝，他和卫千亦兵分两路，卫千亦绕到正殿前，夏朗带着沈寒之从他的面前走过，从不低头。
他和父亲也不常见了，只有在下朝的时候才会偶尔碰到。
父亲会问起他在皇宫里的状况，卫千亦只推脱说一切都好——他说的是实话，夏朗对他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对外的保密工作也做的很好，除了青竹阁的下人以外，没有人知道他进宫的事情。
父亲又仔细询问了一些细节，包括他平常和夏朗的相处模式还有每天早上是怎么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来到正殿的，卫千亦都仔细的答了。
闲暇时间，夏朗宁愿跟影夜在御花园里比试剑术，也从来不主动找卫千亦，给了他充分的自由，但是却不是卫千亦想要的。
只有快到睡觉的时候，夏朗才会乖乖的回到青竹阁，和卫千亦在同一盏油灯下看着闲书，偶尔能说得上几句话，然后到了时辰宫人就会来催他们睡觉，蜡烛一吹，两人睡在床的两头，夏朗总是蜷缩在最角落，即使连翻两个滚也不会滚到卫千亦的身边。
这样的生活，本来是入宫前的卫千亦想要的，但是真的实现了之后，卫千亦又觉得心中空荡荡的。
更加让他生气的是，过了几天之后，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出来了流言——“青竹阁住了了不得的美人，夏朗为了他冷落了端庄贤淑的皇后许久，已经有月余没有歇在皇后的凤仪宫了”。
沈寒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深宫弃妇，夏朗觉得愧疚的要命，连忙允诺初一十五的时候睡在沈寒之的宫殿。
卫千亦听到这样的传闻，脑子里浮现出的就是沈寒之那张总是运筹帷幄气定神闲到让人讨厌的脸。
这宫里有脑子的人，谁不知道沈寒之和夏朗到底是什么关系？沈寒之和夏朗个玩个的都不会觉得奇怪，要不是沈寒之主动授权，怎么可能会传出这样的绯闻？
但是他又不能跟夏朗解释，告诉他，沈寒之喜欢他，不是平白给自己增加一个情敌吗？
等等！
情……敌？
卫千亦脑中划过这几个字的时候，只觉得心里一咯噔。
什么时候，他已经觉得沈寒之是他的情敌了？
沈寒之喜欢夏朗，那么他……
他看着小皇帝在他一步之遥专心致志的看书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笔下早就已经凌乱的字迹，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独处中，乱了心绪的人不是夏朗，而是他。
他的的确确，对着小皇帝动了心。
【叮，卫千亦好感度加十，当前好感度加八十】
卫千亦本来觉得，如果两个人两情相悦，如果挑明了话，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春天结束，初夏的时候，一道含着血的战报传了过来。
——北疆有外族入侵，已经有城池失手，大将军最信赖的副将战死沙场。
卫千亦接到这战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出发御敌，父亲是一定要去的，但是那失手的城池以前是他负责管辖的一部分，卫千亦对那里有深厚的感情，于是他向夏朗提出要求，要求去北疆。
他心里还有一些名叫甜蜜的东西，他想着，如果他能收复城池，就和父亲讲清楚，再向夏朗表白。
但是没有想到，他这样甜蜜的想法却彻底的泯灭在了夏朗斩钉截铁的拒绝中。
“不可以，”夏朗的表情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意：“什么要求朕都可以答应你，除了去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