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天子求而不得（20）
“请皇上派卫千亦出战。”
将军冲着夏朗行了半礼, 鞠了一躬, 却一直没有起来。
这就是一个几乎宣战的姿势了，意思就是夏朗不答应, 他就一直不起来。
大殿陷入了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一场皇帝和大将军之间的对峙。
皇帝看样子是绝对不想让卫千亦出战的样子，想让大将军出战, 反而是将军不顾亲缘关系一定要推举自己的儿子出战, 现在的这一幕，让有些大臣看不懂了。
如果是害怕大将军夺权，那么应该更害怕的是应该是拥有一半兵符的大将军出战, 为什么会是卫千亦呢？
突然, 有些大臣想起来最近京城流传的那个有些匪夷所思的故事, 有些恍然大悟了起来，如果这样想……那就都解释的通了！
皇帝囚禁了卫千亦, 而大将军是借此机会想给自己的儿子自由。
不得不说, 大臣歪打正着反而接近了真相。
听到底下窃窃私语的声音，夏朗有些坐不住了——他答应卫千亦不要让别人知道他们俩的关系, 但是如果在这样下去，他要瞒不住了。
汗水一滴一滴的从他额头滴下, 沈寒之掏出了手帕给夏朗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关切的问：“皇上，怎么了？”
看着沈寒之关切的眼神, 夏朗一瞬间有冲动想脱口而出：“寒之哥哥, 皇位朕可以给你, 你能不要针对卫千亦吗！”
你要皇位我真的可以给你，但是你能不能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
但是最后他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他抓住了沈寒之的手，挤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没事。”
事到如今，只有最后一个主意了。
夏朗放下沈寒之的手，转身重新面对其他的大臣：“那既然如此，就派卫将军出战吧。”
他闭了闭眼睛：“……明日就出发。”
“！！！”一时间，无数道震惊的目光投向了王座上的夏朗，最不敢置信的人就是沈寒之和大将军，大将军还维持着刚刚和夏朗对峙的姿势，闻言猛的一直起身子，差点闪到腰，另一边的沈寒之也以震惊的眼神看着夏朗，但是夏朗却没有给他们任何一个人回应，只是径直站起身子：“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我就下朝了。”
这个时候皇帝的话里面谁都能听出怒火的味道，没有人敢去触这个霉头，纷纷退下。
夏朗包含着怒气走了长长的一段路，把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走到半路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停下：“朕要去青竹阁，都不准跟过来。”
一旁还有宫人想问皇帝午膳晚膳在哪里用，但是却被一旁的沈寒之拦下了。
“都送到青竹阁吧，”沈寒之微微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皇上看来今天是不会从青竹阁里出来了。“
毕竟终于要放卫千亦去打仗了，夏朗怎么可能就这么舍得？
不过沈寒之却不是很担心，等到夏朗走了，沈寒之有无数的时间可以和夏朗好好相处，最好在这段时间内，能培养出和夏朗之间的感情，等卫千亦回来的时候，夏朗身边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不过，这也要卫千亦回得来才行……
夏朗来到了青竹阁，卫千亦正像是死尸一样躺在床上，他被限制了所有的自由，甚至手腕脚腕上还带上了铁链，他从被绑起来开始就开始绝食，夏朗却没有再见他一面，只让他一个人呆在这里，卫千亦数着日子，对着夏朗的恨意一天又一天的加剧。
为什么他要这样对他？这样的爱他根本不想要！
为此他已经开始绝食抗议，但是夏朗身边的影卫也不是盖的，直接卸了卫千亦的下巴灌进去了不少米汤，所以卫千亦虽然几天没有怎么进食，但是只是形容消损，身体却没有太大的问题。
突然，门口传来响动，卫千亦以为又是来送饭的影卫，冷冷道：“滚出去，我不会吃的。”
“你吃一口好不好？”清亮的少年音传来，不是一直沉默的影卫，而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卫千亦瞬间扭头，向着门口看去，大门口夏朗端着一个食盒，朝他走了过来。
卫千亦的眉头深深皱起：“放我走！”
“你好好吃饭，朕就放你走。”夏朗把手上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抬起眼睛看他。
他说的很平淡，轻松的让卫千亦怀疑夏朗说话的真实性：“……不要拿这个骗我。”
“是真的，”夏朗自顾自的打开了食盒，里面是精致的清粥小菜和一碗米汤，看来是考虑到了卫千亦不吃饭的情况，他端起一碗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走到卫千亦身边：“你乖乖吃饭，朕就让你去北疆！”
“怎么可能！”卫千亦骤然伸手挣扎，打翻了夏朗手中的碗：“你肯定在骗我！”
他绝食抗议了三天，夏朗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怎么可能就这样简单的同意了？
滚烫的热粥全部洒在了夏朗的身上，但是夏朗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一样，起身重新又把那碗米汤端了过来：“朕怎么可能骗你？今天你父亲亲自出面，提出让你去北疆，朕答应了。”
卫千亦不可置信的看着夏朗，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会为他说话，他还以为那天的争吵之后，父亲一定不会帮他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父亲居然还来帮他说话了，不过这可能只是出于国家社稷的考虑，也并不是因为他。
他心中感动之余，却又多了一丝怀疑——夏朗当时那么坚决的态度，怎能是被父亲一两句话就给左右的呢？
他看着夏朗，却没有立刻表现出开心的模样：“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我能有什么阴谋，我在你面前从来只有阳谋，没有阴谋。”夏朗说：“如果我说真心话，我是真的不愿意你去，但是你父亲也这样提出要求了，我不可能不去考虑你父亲的要求。”
卫千亦有些将信将疑，但是还是决定相信，即使不相信夏朗，也要相信自己的父亲，他终于没有抗拒夏朗递过来的米汤人，任由他喂着自己喝下。
夏朗舀着碗中的米汤，就这样一勺一勺的给卫千亦喂完了整碗米汤，然后放下了碗，问：“还要吃其他的东西吗？”
卫千亦本来想摇头，但是又听到夏朗说：“你把东西都吃完，我就放你回将军府准备，但是晚上要回来。”说着，他解开了卫千亦手上和脚上的铁链。
这次卫千亦才是真的相信，夏朗是真的打算放他走。
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答应了，既然要出征，那么一定要补足自己的体力，所以卫千亦也没有委屈自己，把夏朗带过来的东西吃了个一干二净。
看着他终于吃完了所有的东西，夏朗终于笑了，笑容中有些苦涩，但是卫千亦却没有发觉，他果然信守承诺的让影卫给卫千亦放行了。
卫千亦正打算离开，又听到夏朗在他身后说：“你可以回去，但是记得晚上一定要回来，要不然我就不让你去了。”
卫千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既然夏朗都同意他去了，那么今晚回皇宫住的这一点小要求，他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他刚走了一步，却又听到夏朗喃喃了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说给他听：“多晚都要回来……知道吗？”
他是觉得自己会因为逃避和他相处所以故意拖到最晚才回来吗？卫千亦脚步一顿，想解释什么，但是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直接踏出了门外。
卫千亦回了家，他迫切的想要找父亲问一下当时的情况，他是怎么让夏朗同意了，但是却听管家说，父亲已经出门了，又去见成王了。
成王这个名字让卫千亦打从心里升出反感之情，他骤然想起自己和婉熙郡主之间荒唐的婚约，有些烦躁，还好他从管家那里得到了证实，夏朗的确金口玉言答应他出征北疆，而且出发时间就在明天早上，这才让他心情好了起来。
卫千亦收拾了自己平常要带的东西，点了点自己的亲兵，他本来这次回来就没有带多少人马，所以速度也很快，一切都打点好的时候也不过是下午，他想着回去还可以和夏朗一起吃个晚饭，正打算出门的时候，大将军却回来了。
“儿子！”大将军一眼就看到了形容消损的儿子，对夏朗的恨又多了三分。
他刚刚从成王那里听到了不少夏朗的“劣迹”，再看到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的卫千亦，眼中涌现出了一抹泪光：“儿子，你受苦了。”
卫千亦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总觉得自己在宫里面过得很惨，每次见到他都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但是其实除了这件事情以外，其他的事情夏朗对他几乎都是百依百顺，卫千亦在宫里不说吃香喝辣，但是至少过得顺心顺意，他摇了摇头说：“父亲，我没有受苦。”
卫千亦绝食了三天，但是事情得到了解决，精神却是好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却更显得他的形容消瘦，大将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怎么可能相信？卫千亦这样说，反而更加坚定了和成王一起谋反的念头。
但是不管怎样，先让自己的儿子逃脱夏朗的魔窟总是好的，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以后父亲绝对不会让你再收到这样的委屈。”
卫千亦觉得父亲话里有话，但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天色渐晚，他急着回去和夏朗一起吃饭，所以连忙拉开了父亲的手，说：“父亲我先走一步。”
“等等！”大将军拉住了要离开的卫千亦的手：“明天就要出征了，你要去哪？”
“皇帝让我进宫陪他，”卫千亦说：“您不用担心。”
大将军却眼尖的发现，儿子被他拉住的手上，有着几道铁链的痕迹，顿时目呲欲裂：“他对你用了刑！？？？这就是你说的过得好？？？”
卫千亦没有想到自己手腕上的痕迹居然被父亲发现了，一时语塞：“父亲，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快放开，我要走了。”
“我看你是被那个狗皇帝洗了脑了！”大将军厉声道：“就这样你还上赶着要去见他？？？？不是他威胁你还是怎样？？？难不成你喜欢他？？？”
这句话像是响雷一样炸响在卫千亦的耳边，一时间他竟然忘了如何言语。
他喜欢夏朗？？？
他承认对夏朗微微动了心，但是却还跟着“喜欢”差了点距离，但是父亲的话却让他再次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内心——如果不是喜欢他，他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回去见他呢？
那么，他应该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不，也许比喜欢还要多一点，因为即使是夏朗将他囚禁了三天，差点让他去不成北疆，他却这样轻而易举的原谅了他，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父亲，”想清楚了这一点，卫千亦的心情突然一下子好了起来：“你说得对，我可能是真的喜欢上皇上了。”
说完，他不顾将军震惊的目光，转身离去。
夏朗一直呆在青竹阁，哪里都没有去，听到卫千亦回来的消息，他的眼睛一亮，但是马上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平淡的对着走进来的卫千亦说道：“你回来了。“
“嗯。”卫千亦应了一声，起身脱去了外袍：“吃饭了吗？”
这样的对话让卫千亦有一种他们是一对寻常夫妻的感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饭点，但是看着夏朗形单影只的坐着的样子，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
夏朗没有想到卫千亦居然会关心自己有没有吃东西，下意识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反问道：“你吃了吗？”
卫千亦不回来，他也没有胃口吃东西，他以为卫千亦会拖到最后才回来，却没有想到他回来的那么早。
“还没有，”卫千亦说：“那我们一起吃一点？”
晚膳很快的就端了上来，夏朗挥退了伺候的宫人，只剩了他和卫千亦。
按照夏朗的吩咐，都是一些清淡易消化的小菜，正适合卫千亦现在的肠胃，卫千亦吃了不少，看着夏朗没有怎么动筷子，还顺手给他夹了些菜，夏朗都乖巧的吃下去了。
这一刻有些太过温馨，让卫千亦有了一种不想离开的感觉。
晚膳之后，夏朗坐在床边，说想看卫千亦给他舞剑。
“怎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卫千亦奇道。
“没什么，”夏朗仰起头看着他：“只是突然想看罢了。”
卫千亦没有太多异议，接过了夏朗递给他的剑，从善如流的舞了起来。
他的剑法没有太多的花架子，是将军教给他的实打实的御敌之术，夏朗看着他舞了一遍之后就嚷嚷着要学，卫千亦只好开始手把手的教他，好在夏朗本来就有武学基础，学起这种像是基本功一样的剑法易如反掌，很快就和卫千亦舞的有七八分相像了。
两个人折腾了一段时间之后，都累了，沐浴之后双双躺在床上。
卫千亦听着旁边的人清浅的呼吸声，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叫做温柔的感情，他转过身看着夏朗，夏朗正在玩着自己的手指：“我不在的日子，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了吗？”
夏朗听着有些好笑，闻言放下手指：“你一共才在我身边几天？你这话说的，搞得好像离了你我过不下去一样。”
卫千亦一时语塞，发现夏朗说得对，他和夏朗实际的相处时光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但是鬼使神差的，他居然说出了这种像是远征的丈夫交代自己的妻子一样的话。
“罢了，”夏朗看着卫千亦有些窘迫的脸色，感到有些好笑：“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一定。”卫千亦低声承诺。
“多留点心，不要让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钻了空子，”卫千亦揉了揉夏朗的头，他忽然想到夏朗身边对他虎视眈眈的沈寒之和影卫，一时间只觉得气结，担心自己不在的时候被钻了空子。
“你放心，朕会主持好大局的。”夏朗笑着捏了捏卫千亦的脸：“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
卫千亦觉得其实夏朗根本没有听懂夏朗想表达的意思，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夏朗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轻轻的在他耳边吹气：“夫君明天就要出征了，今天就让妾……好好服侍您吧？”
哪学来的把戏？
卫千亦暗了暗眼眸，俯身压了上去。
——你懂得——
一场激烈的欢好过后，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夏朗靠在卫千亦赤裸的胸膛上，安静的听着卫千亦的心跳，卫千亦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满足过。
忽然，夏朗开口：”千亦，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拍着夏朗的手突然停了，卫千亦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厉害“……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没什么，”夏朗笑笑：“我就是问问，你不用回答了。”
这句话把刚想回答的卫千亦堵了回去，卫千亦也没有再说这个话题，只想等自己从北疆回来的时候，才堂堂正正的跟夏朗表白。
“你不回答，至少我能觉得，你可能还是有点喜欢我的。”夏朗笑了笑，眼里却有一丝不可察觉的苦涩。
“……我是真的有点喜欢你。”看着夏朗的样子，卫千亦突然觉得心有些疼，连忙道。
“罢了，你不用骗我了，“夏朗说：”如果你喜欢我，你能答应我不要去北疆吗？“
为什么总是要提北疆的话题呢！
卫千亦搞不明白为什么夏朗到现在了还要阻拦自己去北疆，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不可能。”
“我知道，”夏朗笑容有些勉强，他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块东西，递给了卫千亦：“这个给你，以备万一。”
“这是……”天色很黑，卫千亦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但是他的手试探了一下，就震惊了：“虎符！？？”
虎符分两块，一块在大将军手上，可以调动所有驻守的边防军，一块在夏朗手上，可以调动所有内城的军队，而夏朗，却把这块兵符给了卫千亦，这样的话，所有的兵符都在了将军府的手上，将军要是想要谋反，夏朗根本没有一搏之力。
“照顾好自己。”夏朗轻轻的搂住了卫千亦的脖子，在上面烙下了一个吻。
卫千亦被这份沉甸甸的托付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之前夏朗提过要把虎符给他的事情，但是后来没有了下闻，他以为只是夏朗随口一提，没有想到夏朗居然真的把虎符给了他。
这可是夏朗保命的东西啊！
况且，“臣是去边疆……”卫千亦说：“用不上这块虎符。”
“不一定呢……”夏朗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卫千亦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你凑近一点，我告诉你。”夏朗突然有些调皮道。
卫千亦依言更靠近了夏朗一点，几乎将整个头都埋在了夏朗的胸前，但是没有想到，突然，他感到后颈一痛，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