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殷朗找到附近的一条小河,草草地洗了把脸,冰凉清爽的河水勉强将内心那一簇小火苗给浇灭。
他重新回到他们打猎的地方时,季糖已经用石头架好了一个简易的小火炉,兔子被随身携带的刀刃切成整整齐齐的一块块,码好用厚叶子裹住,然后放在火上烘烤。
季糖见到男人回来,笑道:“陛下,您回来啦。”
“嗯。”
季糖坐在地面,盯着暖黄色的火光:“兔腿快烤好了,您等等……”
兔肉没有刷任何调味料,只用叶子包住就放在火炉上炙烧,散发出的尽是原汁原味的兔肉味,伴着属于树叶的草木清香。
没过一会,叶子被烧成焦黄色,这代表里面的兔肉也差不多熟了。季糖抽出兔腿,放在一片新的叶子上,递给殷朗:“您尝尝。”
殷朗接过兔腿。
兔腿烧得很好,外皮烧成脆口的金黄色,隐约能看见内里白嫩的兔肉。殷朗咬了一口,属于肉的香气一瞬间浸满口腔。
说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烧东西吃。
殷朗笑着,淡淡地轻笑一声,忍不住抬眸瞥一眼季糖。
少年仍在乖乖地为他烤肉,白皙的面庞蒙上一层暖黄色火光,额头也有些密密的细汗。男人的视线再往下扫,看见少年脖间的红色吸痕。
……那道痕迹,便是他方才留下来的。
这红痕……什么时候会消掉,还是再也不会消掉了。不知怎的,殷朗并不想让它消除,想让它永远作为标记留下少年脖子上。
——
两人花了一下午时间,终于解决掉一只兔子。
临走之前,殷朗徒手为季糖抓了一只小鸟幼崽,作为宠物送给季糖。
小鸟幼崽通身呈白色,圆滚滚毛茸茸的,嘴巴和爪子也是嫩黄色的。它小小只地睡在季糖口袋里,小脑袋一点一点。
“谢谢陛下。”季糖很喜欢这只小鸟,走路也不敢走太快,生怕吵醒小鸟。
殷朗揉揉季糖的脑袋。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小孩都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
他们回到寝殿之后,季糖找来一个小罐子,在里面放了一些棉絮破布,然后作为小鸟的小窝。他将小鸟放到里面后,小鸟似乎睡得更香了,缩成一团,白色的身子使它像一只小糯米团。
季糖换上便服后,就得去御膳房继续工作了。
现在距离登基大典越来越近,虽然宫里的人都很疏远殷朗,但还是得按规矩开始准备登基大典。宫里那些破败的宫殿都被修了一遍,枯枝败叶都被清理干净,御膳房里的人也开始准备登基大典过后的宴会。
届时,万国来朝,四夷宾服。
季糖在御膳房里只负责打杂工,他这次被安排去剥栗子。季糖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面前放了一大筐还没剥开的栗子,他迎着阳光,开始下午的工作。
就在他剥到一半栗子的时候,面前突然站了一个人。
——是一名小宫女。她穿着宫中统一的青色长裙,紧张巴巴地望着季糖,似乎有问题想问。
季糖:“怎么了?”
“你……”宫女鼓起勇气,嘀咕道:“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帮我送一样东西到五皇子的寝殿里。”她怕季糖不答应,连忙解释起原因:“我的脚受伤了……不太方便,但如果上报上面申请休假的话,这个月的补贴就没有了。而且……五皇子他很喜欢刁难宫女,如果是男生去的话会好一点。”
她一鼓作气说完这么多,很紧张地看向季糖。
其实她也可以向其他人求助,但御膳房里工作的人大多都是三五大粗的大汉或者中年女人,根本顾及不了她。眼前这个长相温和干净的少年,才有可能会理她。
季糖听罢她的请求,微微顿住。
去五皇子的寝殿里……送东西?
说起来,殷朗的四个弟弟当中,他只见过其中两个——二皇子殷戈。
至于其他的,季糖都没见过,他们也没见过季糖。
但他们手里却拥有对季糖来说很重要的信息——他们在登基大典中,想要怎么样杀死殷朗。
如果季糖知道这个信息,可以对症下药地去阻止。
但季糖现在少了一个契机去接近他们,哪怕是殷朗四个弟弟当中其中一个也好。
……现在有人请求他能不能送东西到五皇子寝殿中。这对季糖来说莫不是一个好机会,他或许可以得知他们杀死殷朗的计划。
季糖抿起唇,点点头:“行,我答应你。”
“真的吗?”小宫女有点不可置信。
季糖:“嗯。你要我送什么,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五皇子并不习惯和大家一起用餐,所以御膳房会单独为他准备好食物,然后派我送过去。”宫女往御膳房里瞥一眼:“我去给你把食盒拿来。”
没过一会,她提了一个足足有她小腿这么高的竹箱出来。竹箱里做的饭菜,如果全都摆出来,可以成为一桌大餐了。
季糖记得殷朗也不习惯和大家用餐,……但,御膳房里并没有人为他送餐,至少他在御膳房里工作这么久,是从来没有见过。
殷朗又是怎么吃饭的呢?自己做?殷朗又做的那么难吃,真的能吃好吗。……
季糖轻叹口气,接过宫女递来竹箱。
宫女:“五皇子居住的地方叫燕宫,他的名字……叫殷白,您叫他陛下就行。”
殷白,季糖默默记住这个名字,这都是他的敌人。
季糖离开御膳房里,一路来到燕宫。
五皇子殷白居住的燕宫,自然比殷朗的寝殿好得多,金碧辉煌、堂皇富丽。不过季糖更喜欢殷朗那种被竹林包围着的寝殿,安静而清幽。
季糖提着竹箱,站在门口。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敲门,而是观察起四周的环境。门的旁边,恰好有一张窗户,而且窗户并未关上。
季糖悄悄地走到窗户旁,想要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他听到一阵陌生的男声。
殷白似乎在和人说话。
季糖一顿,连忙竖起耳朵认真听。
“二哥,我前几天接见了南国的首领,他说,能协助我们推翻现有的政权,杀死殷朗,夺得皇位。”
另一道男声季糖则有点熟悉,是毒死桃花树又嫁祸给殷朗的人——二皇子殷戈。
“真的?”
“千真万确。”
“具体计划……你和南国的首领应该定下来了吧?”
“嗯。届时,南国的军队会埋伏在皇宫四周。登基大典开始,殷朗登上皇位的那一刻,他们会出击冲入皇宫,用数万兵力将殷朗活活杀死,用剑、箭、炮都好……他就算再强大,也不可能单独一个人打败数万兵力吧。
而且……也没有人愿意帮他,大家都想让他死,他是噩运的化身,我们最好把他的头颅砍下来,挂在城墙示众。让殷朗的登基大典,成为他最狼狈的葬礼。”
殷白越说越激动,仿佛他并不是单纯地想夺得皇位,而是恨殷朗这个人。
他是五皇子 ,殷朗是大皇子。他从小到大,便生活在辈分的歧视中,要恭恭敬敬地称殷朗为大哥。他凭什么要对一个不详的蓝眼怪物叫大哥?
殷戈点点头:“行。”
殷白:“不过南国首领向我们提出了一个要求,他帮我们出兵杀死殷朗,帮我们夺得皇位。但这事成后,我们必须得割那个南岛给他们。二哥您看怎么样?”
殷戈想了想:“嗯。”
南岛对于他们所拥有的土地来说,不值得一提。但……殷戈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南国首领应该不会只要这么简单的回报。而且……殷朗真的不会有任何防备吗。
不过这念头也是一闪即逝,他被自家二哥的话拉回神。
殷白:“如果殷朗真的死了,再也不会有瘟疫、旱灾、大荒……”
说起瘟疫,殷戈眉头轻皱,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殷戈比殷朗出生晚一年,他并没有见过殷朗出生的那一天,可他从别人口里听说过。——那一天,牛羊全死,尸横片野,天降大雪。他的母亲……也因为在那一年落下了风寒,一年过后,他出生的那一天,他的母亲也因为风寒而暴毙。
殷戈将母亲的死亡,归咎于殷朗。
如果没有殷朗,就不会天降大雪,他的母亲也不会落下严重的病根子。
他很恨他,想为母亲报仇。
“二哥,我已经把杀死殷朗的计划,都抄在这张纸上。你拿这张纸回去和三哥四哥他们商量吧。”
“行。”
——
季糖屏住呼吸,站在窗边听完他们的对话。
利用南国提供的军队,在登基大典中,包围住殷朗并且杀死?
这……是殷朗生前的死法吗?
在自己最骄傲光辉的时刻,被黑压压的军队包围住,被利箭刀剑穿透心口,带着对未来的期望与幻想,孤立无援地死在万众眼前。
季糖深吸一口气,紧靠在墙壁边。
他现在得知了殷朗的死法,他又该怎么做,才能阻止殷朗的死亡——
他不可能徒手去打败一万多人组成的军队,他又不是超人。他更不可能在殷朗遭受袭击时,紧紧地保护住殷朗吧……那样子只能两个人都死。
这次的任务似乎比他想象中难得多。
……而且,殷朗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
季糖觉得他是知道的,要不然他就不是鬼王殷朗了。但他为什么又不采取自我保护的行动?莫不是他另有打算?
季糖皱起眉。
以及……殷朗生前的那个遗愿“想要被爱”,又是怎么回事?
季糖愣神的时候,突然听到门边传来脚步声,殷戈要出来了!他心口一紧,反应性地躲到门后。可他手里的竹箱没拿稳,咣啷一声,整只竹箱随之倾倒在地!
里面盛放的饭菜以及万碗筷全都倾倒而出!汤汁瞬间浸透地面,哗啦啦地往下流,瓷碗摔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不想让人引出注意都难。
季糖还没反应过来,殷戈便站在了他的面前。
“哟,小朋友?”殷戈蹲下来,盯着季糖,露出一个很不自然的笑容:“你……刚才,一直在偷听呀?你是想保护你的恋人殷朗吗?”
“……”
殷白听见响声,闻声出来,可当他看见门口的季糖时,皱起眉:“这里怎么会有人?我们的计划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啊!”
殷戈对殷白解释道:“这名少年,我听说是殷朗的人,他想保护殷朗,不让殷朗死。”
殷白没有多说话,淡声道:“带他进来吧。”
殷戈想要去攥住季糖的胳膊,可他还没碰到对方的皮肤,季糖触电一般推开他,咬牙切齿道:“滚!”
现在站在季糖面前的,就是殷朗生前的杀人凶手。
殷朗不该死去的,他本应成为皇帝,贤政治国,让民众们都信服于自己,让所有谣言都消失。
殷戈皱眉:“五弟,拿药来。”
没过一会,殷白带着一张白色手帕出来,手帕上抹着季糖不认识的药液。殷戈拿着手帕往季糖鼻子上一捂,季糖脑袋一空,失去了意识。
——
季糖在黑暗当中迷迷糊糊地醒来。他一睁开眼,便发觉自己的四肢都被绑住了,用手铐和铁链锁在墙上,整个人动弹不得。
他下意识地想起唤厉鬼们,可却想起他的全家福照片在枕头底下。在这个世界当中,他和厉鬼们的联系似乎很微弱,有时候厉鬼是会感受不到他在哪里。
“你醒了?”
殷戈的声音传入季糖耳中,季糖反应性地抬起头。
烛光在黑暗当中逐渐亮起,与殷朗有几分相似的青年,站在季糖面前。
季糖冷笑:“你想拿我怎么样?”
“你喜欢殷朗是吧?”
殷戈微微蹲下身,深邃冰冷的黑眸盯着季糖,不怀好意地笑道。
季糖微顿,随即他点点头,没有任何犹豫地肯定:“是。”
殷朗对于他来说,便是一整个厉鬼收容所,是他的一整个家。
殷戈:“我本来打算杀你的,可现在听说你喜欢殷朗,我就不杀你了。但是……我会把你在这里关到登基大典结束后,那时候殷朗肯定也死了,我可以把他支离破碎的尸体交给你,让你看着喜欢的人的尸体……”
季糖咬牙:“你——”
殷戈继续道:“你不是想保护殷朗吗?你现在根本逃不出去,你被押在地牢下,四肢都铁链被绑住,而且四周都有人看守你。你只能乖乖地等到殷朗在登基大典上死去,才能被我们放出去。”
比起直接杀死季糖,殷戈更想看着季糖孤独地待在地牢中,感受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人死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会让人生不如死。
殷戈仇恨一切与殷朗有关的人。
如果没有殷朗,他的母亲……大概也不会死吧。
殷戈轻叹口气。
季糖面对殷戈的话语,他没有示弱,仍是紧紧盯着殷戈,如同一只炸毛的小野猫。
“你劝你早点接受现实,殷朗不会来救你的。”
殷戈冷声道:“他根本不会来救你的,他甚至不知道你在哪里……”
季糖扯起嘴角:“万一他知道了呢?”
“不可能……”殷戈一句话还没说完,地牢外突然传来属于侍卫的尖叫声,伴随着激烈的斗打声,但几秒钟过后,一切恢复于死寂。
殷戈眉头一皱,抽出剑,想出去看情况。可已经迟了,通往地牢的地道响起皮靴踏地的脚步声。
季糖的心跳声也骤然狂跳起来,紧紧盯着入口。
下一刻,季糖看见来人,惊喜道:“殷朗!”
殷戈的剑猛地掉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睁大眼睛,满脸尽是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季糖在这里?”
“季糖两小时后,我就察觉出不对劲。”
男人手里的剑沾染着热腾腾的鲜血,他有点嫌恶地用指尖抹掉鲜血,一边冷声喃喃道。
“我不但知道你的私人地牢,还知道你的计划。”
果不其然。
季糖心一顿。
他早先就有猜测,殷朗作为即将继承皇位的皇子,不可能没有警惕之心。不过他有一点唯一不解,既然殷朗知道有人想要杀死他,可他为什么不防备。
“你怎么会知道?!”殷戈面色一白,他后退几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始终来不及说出,腰腹部位便被殷朗的长剑穿过,穿出殷红色的滚烫鲜血。
殷戈腰腹一阵疼痛,他猛地蹲下身,捂住腹部:“你……”
在殷戈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见殷朗用长剑帮少年砍断铁链。
——
殷朗将季糖从铁链的束缚中救出来后,仔仔细细地将季糖的身体检查一遍,确认对方没有受到伤害。
季糖的衣服沾上一点殷戈的鲜血,他瞥一眼旁边倒在血泊的殷戈:“他……”
“没有捅中致命部位,死不了,但下半生可能会落下病。”殷朗抬起脚,将殷戈踢到一边,不让殷戈的鲜血碰到季糖。
殷朗脱下自己的绒毛外袍,将季糖整只包住,然后猛地抱起来,径直带出地牢。
季糖看见通向外面的地牢地道内,都倒有很多昏迷不醒的侍卫,甚至有些人是浸泡在鲜血当中。罪魁祸首是谁,不言而喻。
殷朗并非表面上看的这么温和,他远远比季糖想象中的更要残忍。
季糖缩在殷朗的怀抱当中,脑袋枕着对方温暖有力的胳膊,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
这是他穿到古代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强大的安全感。
——
季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不是身处黑暗潮湿的地牢。他躺在殷朗的大床上,盖着软绵绵的羽绒被,空气间弥漫着属于暖炉的温暖气息。
他想要坐起身,可却被男人按住:“你发烧了,先躺着,药没煮好。”
季糖微微愣住,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的确有点烫。
可能是在地牢那里受了寒气。
季糖重新蜷缩回被窝,只探出一个脑袋,盯着男人英俊的面庞,喃喃道:“陛下,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殷朗:“你说。”
季糖:“你既然知道殷戈他们要杀了你,可你似乎没有做出防备的计划。”
他观察殷朗这么久,殷朗每天除了写诗喝茶之外,便是陪他。
殷朗轻笑一声,一双蓝眸被暖炉的火光浸染上金色。他抬起手,揉揉季糖毛茸茸的头发:“你真的要听吗?”
季糖点点头。
殷朗轻叹口气,低声道:“其实,我就没打算在这世上活下去。”
但很久以前,他是打算在这世上好好地长大生活。不过那也是五六岁的事情,那时候他和所有小孩一样,会爱惜小动物和花草,会好好听话,喜欢温暖与太阳……
他记得他那时候还捡了一只小奶猫,小猫和他同样是蓝色的眼睛,浑身呈白色,白软软一团,卧在他的手心里。
可直到他某天回到寝殿,发现自己的小奶猫被人活活踩死,踩成一团肉酱,漂亮的蓝色眼睛沾满鲜血,咕噜咕噜地滚到他的脚边。
他的小猫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地望着他,只不过是用一颗鲜血淋漓的眼球望着他。
他那时候才五岁,连看人杀鸡都会有点怕。
他后来才知道,那是他的弟弟殷戈踩死的,仅仅因为他的小猫有象征不详的蓝眼睛。
自从那时起,他慢慢地明白为什么宫女会不给他饭吃,明白师傅为什么总会挑毛病处罚他,明白为什么宫里举办宴会时他不能出场,也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意和他玩。
他和小猫一样,都是不详的化身,没有会爱他的,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孩子。
——
“你没打算活下去?!”季糖万万没想到前世让殷朗死去的,竟会是殷朗自己。他猛地坐起身,紧攥住男人的手臂:“陛下,你这样子,是很懦弱的行为——”
男人面对季糖的激动,冷冷地扯起嘴角:“你真的以为只有我会死去吗?”
季糖愣住。
“我想让所有人都和我一起陪葬。”
他早知道自家弟弟们窜通好了南国的首领,登基大典开始时,南国派来的军队便会包围一整个皇宫,将他杀死,然后弟弟们便会夺取皇位。
但……南国的那些南蛮们,真的会就这么罢休吗。
绝对不会罢休的。
他们的军队,能趁这个机会接近皇宫,而且那时候也正是登基大典,人多乱杂。他们谁想要做什么,是不会轻易察觉出的。
殷朗派人过去南国那边打听过——
南国的南蛮,不但计划要杀死殷朗,还要将一整个皇宫都浸入血海当中,把皇室成员全都灭族,然后由他们来夺取政权,让整个国家被一个全新的民族占领。
这是殷戈从未了解过的,他和殷白都以为只要拿一个小岛给南国人作报酬就行。也正是因为这个疏忽,让他们会同殷朗一起死在南国人手上,包括他的其他亲血兄弟。
殷朗与他们不同,他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且知道得很清楚。只要他将南国人的阴谋公布与众,让全城的军队都做好防守,悲剧便不会发生,他也不会死去。当然,他所厌恶的那些人,也不会死去。
——可殷朗早已失去对这个世界的热爱。
他想让自己所厌恶的那些人死去,让这一整个世界都烂在腐臭的淤泥里。
哪怕这需要他付出生命。
殷朗从回忆中回过神,他也随之说完自己的想法。他抬起眸,却对上了少年的视线。少年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
殷朗的心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