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封王
宝和公主噎了一声,接过茶盏浅啜一口,心情冷静许多,捧着茶盏,神色黯淡,“父皇执意要立毫无建树的齐瑛为王,实在令人心寒。”
她余光瞥见齐琮眼睫低垂,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在想什么。
这件事,终归她只是替齐琮抱不平,她尚且如此气不过,那么齐琮呢,他辛辛苦苦在前方赈灾,以皇子之尊安抚灾民,父皇却在他要返京的时候,派齐瑛前去,如今封王诏书上,两人的功劳还是一样的,真是可笑。
宝和公主叹了口气,说:“皇姐知道,你有远见卓识,皇姐女流之辈,目光短浅,许多事情,看的不如你明白。”
齐琮轻笑,“皇姐是公主,本就该活的自在些,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随性而为,这样便很好。”
宝和公主苦笑,人人都说她是皇家公主,身份尊贵,仗着太后陛下的宠爱,殿前喧哗,辱骂贵妃,连陛下都拿她没辙。
皇城世家表面上对她这个公主很是恭敬,背地里却怕同她走的近,得罪贵妃,避她如蛇蝎。
公主府门庭冷落,连老百姓都知道,遇到宝和公主府的人要远远避开,宝和公主最不讲道理。
她堂堂一个公主,活成了泼妇。
“罢了,这件事,你心中有数就好,等封了王,有了自己的府邸,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皇帝向来偏宠齐瑛,碍于百官压力才没能封他为太子,如今齐琮都要封王了,他又怎会委屈了自己最宠的儿子,即便今日宗亲和英国公入宫能压下齐瑛封王的旨意,用不了几日,他也会寻别的借口封齐瑛为王。
说不得他怕委屈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还会戴一顶更大的高帽在齐瑛头上。
如今虽是分了齐琮的功劳,好歹百官心里清楚,这件事功劳在谁,齐琮的王位是自己挣来的,而齐瑛不过是
活在陛下和贵妃羽翼之下的废物罢了。
齐琮虽然从不在宝和公主跟前表露自己的心思,但宝和公主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绝不是面上的风轻云淡。
齐琮对宝和公主的话不置可否。
宝和公主突然伸手摸了摸齐琮的头发,目光温和,“几月不见,皇姐还没问你这些日子过的怎么样,你瘦了,吃苦了。”
齐琮淡淡一笑,轻声说:“不苦。”
比起母仇,做这点事算什么。
许久未见,宝和公主脾气温柔了许多,许是这么长时间没见着面,怪亲热的,又念着齐琮刚回来,拉着齐琮一会瞧他瘦没瘦,一会让他起身看看有没有长高,齐琮面上不甚情愿,倒也配合他这位皇姐。
宝和公主在景阳殿坐了会,临走前还是劝齐琮不要总是这么大方,有些时候,该争还是争的,他们那个父皇心长的偏,再怎么隐忍退让,他也不会知道适可而止,践踏他们这些做儿女的心意去奉承贵妃。
齐琮听了只是微微颔首,宝和公主瞧他态度敷衍,估摸着今日与他说的话他是半分也没往心里去,憋不住想训他几句,又压着脾气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想错了,皇姐和驸马都说阿琮比自己聪明,用不着自己在他跟前自作聪明。
但她看阿琮,高深莫测里又裹着几分随性,她既觉得他心有乾坤,又怕他什么都憋在心里,被父皇理所应当的忽视,总是忍不住想提点他几句。
她人走到廊下,脚下徘徊,犹豫不定,终归是想着来时驸马的提点,没有再与齐琮争论。
宝和公主走后,齐琮负手立在窗前,仰着头,福喜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只见一排黄色的琉璃瓦。
主仆二人站了会,福喜听到五殿下问,“东西送去了。”
福喜连忙躬身,“东西送到永寿宫的时候,郡主恰好醒着,听说是殿下送的,都不许旁人碰,亲自打开盒子,对殿下您送的那些东西,喜欢的不得了。”
福喜绘声绘色的转述幼宁的反应,齐琮瞥了他一眼,转身往里面走,“只问你东西送没送去,谁让你说这么多了,多嘴。”
福喜脚步跟上,打眼瞧着殿下嘴上嫌弃自己,眉头却舒缓许多,笑着说:“奴才受郡主所托,转达郡主对殿下的谢意。”
齐琮走到案桌前坐下,展开宝和公主来时看的那本书,等了片刻没听福喜再说话,眼梢微抬,扫了福喜一眼。
福喜打了个激灵,揣摩殿下的意思,这是让自己继续说下去了,殿下刚还斥自己多嘴,这么一会,又想听郡主说什么?
“郡主对殿下送的那个泥人爱不释手,得知是殿下亲自画了画像让泥人师傅捏的,先是震惊,而后同太后娘娘改开殿下您才智绝伦,郡主对殿下您敬仰万分,再三叮嘱奴才,一定要转达她对殿下的谢意,还说今日得殿下相救,待她伤好了,亲自登门拜访。”
“登门拜访?”齐琮极快的分辨出哪些话是幼宁的原意,哪些话是福喜添油加醋。
福喜讪讪的说:“是当面拜谢。”
齐琮冷声道:“油嘴滑舌,退下。”
福喜惊讶于他家殿下口是心非,明明是他自己想听幼宁郡主说的话,幼宁郡主原话就是这般溜须拍马的腔调,他不过是在原话上又夸大了两分罢了。
福喜弯身退到屏风前,瞥见殿下唇角似乎是轻翘了一下,能瞧见殿下开心,他这做奴才的自然也开心,不过心下忍不住悲怆,殿下自幼丧母,性格谨慎,瞧着面冷,很难亲近,实则很好相处,谁对他好,他心里清楚。
只可惜,这宫里头,真正对他好的人,并不多。
孝端皇后去时,往日对殿下嘘寒问暖的嫔妃们个个对殿下视而不见,连伺候的宫人都欺他年幼,也就敬妃娘娘记得昔日孝端皇后的情分,惩治了那些受贵妃指使的刁奴,把殿下抱到启祥宫去亲自照料。
从孝端皇后去世,到如今的皇后入宫那段日子,都是敬妃照顾殿下起居,为着这份情谊,殿下如今对六公主和七皇子这一双弟妹真是尽心尽力,走到哪都不忘给六公主带礼物。
不过殿下如此宠爱六公主,除了敬妃的缘故,更是有已逝五公主的情分。
齐琮极少提到自己这个早夭的妹妹,福喜在他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也只记得有一回殿下坐在院子里用木头刻小像,福喜瞧着刻的是个小姑娘,以为是六公主生辰到了,要送给六公主的,便多嘴问了一句。
齐琮垂头不语,手里拿着刻刀反复雕琢,微风瑟瑟,卷起桌面木屑,殿下忽然放下雕像,自语道:“不知阿嫱生的什么模样。”
福喜这才想起,已逝的五公主,只比六公主长一个月,可惜她去的早,连张画像都没留下,殿下那时年幼,日子久了,也不记得小公主长什么样了。
福喜抬头之时,殿下的眼圈,已经红了。
福喜不知怎么宽慰,只说五公主若是还在,肯定会和六公主一样。
殿下却只是摇头,说阿嫱聪慧,她那么小的时候,便会哄人开心,不爱哭闹,很乖,她若活着,是大齐最尊贵的嫡公主,活泼天真,有些调皮,和六公主一样无忧无虑,却不会像六公主那样没心没肺。
如今宫里头来的这位幼宁郡主,聪明讨喜,又古灵精怪,可不就是殿下心中五公主长大的样子。
福喜忍不住叹息,这位幼宁郡主,可比他们五公主有福气多了,虽说父母双亡,祖父也去了,可好歹还有太后看护,他们五公主出身尊贵,却是早早没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