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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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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嬷嬷才应了声,人还没离开暖阁,外头便通报说陛下和贵妃来了。

太后脸色这回是真不好看了,皇帝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贵妃更是个搅事精,眼下皇帝同贵妃一起过来,定是又听了贵妃的枕边风,做了这么多年皇帝,还是一脑门子糊涂,半分长进也没有。

皇帝不争气,皇子们大了,争权夺势,实权大多都握在了阿琮手里,如今的皇帝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他做的那些事,早让宗亲们寒了心,巴不得皇帝再不管事,让更有能力的齐琮守住江山,省的大齐在皇帝的手上败空了。

太后只想着皇帝能收敛些,阿琮看在他是父亲的份上,让他在那个位子上终老。

偏他到现在还认不清局势,非要搅和着阿琮的事,自己如今还在,阿琮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动他,哪天自己去了,就怕阿琮后脚就要把他给弄下去。

晌午日头正高,太后坐在紫檀木雕云纹凤榻上,身下是金丝绣线的坐垫,太阳从左侧的菱花窗户穿进来,映的太后眼皮子困倦。

宣德帝领着贵妃给太后行礼,太后道:“怎么今日有空过来?”

她朝陈嬷嬷递了一眼,陈嬷嬷会意,也不急着往慈安寺去,皇帝这个时候和贵妃一起过来,多半就是为了英国公府那位小姐的事。

陈嬷嬷吩咐奉茶的宫人上茶,宣德帝把外袍脱掉,坐到太后对面,笑着说:“母后说的哪里话,朝政再繁忙,也要来给母后问安。”

太后看着他一张端正儒雅的脸,身形颀长,生的就单薄了些,不像是皇家的孩子。

太后有时候也会想,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儿子,跟自己一点也不像,她曾试图改变他,都没有成功,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需要再折腾了,过一日少一日,他不整出断送江山的事,就算是佛祖怜惜她守寡多年,以后到了地府,齐家的列祖列宗也怪不到她身上。

“你少拿话哄哀家,只要你不两句话同哀家翻脸,哀家就谢天谢地了。”

太后最了解这个儿子,他诚心哄人时也能把人哄的心花怒放,就是两句话一说就要开始不着调。

宣德帝端起矮几上的绿釉茶盏浅啜一口,“儿子什么时候惹母后生气了?”

太后冷哼一声,从前是两句话一说就要提汝阳王,一提汝阳王就要闹,自那次太后同意把幼宁赐婚给齐琮,证明他并非是汝阳王的儿子,他心里愧疚,倒是有心弥补母子之情,往太后这里送东西,讨太后欢心也殷勤了些。

“那今儿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宣德帝偏头看了贵妃一眼,贵妃笑着同太后说:“太后娘娘,陛下今日来是为了喜事来的。”

太后眼皮子都没扫贵妃一下,贵妃早已习惯太后的冷待,不过皇帝在这里,她还是柔情似水的看向宣德帝,让皇帝知道她这个贵妃做的有多委屈。

宣德帝最近心思都在与太后的母子之情上,觉得贵妃本来就是母后宫里的宫人,是伺候母后的,在母后这里吃了脸子也不算委屈。

“是阿琮与幼宁的婚事,儿子听说母后已经选好了日子。”他搓了搓手,打量太后的神色说:“幼宁是汝阳王的孙女,由母后亲自养大,她出嫁,以公主的尊荣也不算越矩,这嫁的,又恰好是咱们阿琮,儿子觉得这婚事得大办,风风光光的把幼宁迎到宁王府,订好了日子,便该传下去了,让礼部早做安排。”

这话说的还算中听。

太后点头道:“婚事要风光,便急不得,仪仗排场,不能出一丁点的纰漏。”

宣德帝道:“这哪里还用的着母后吩咐,阿琮和幼宁的婚事,礼部那边若是敢出岔子,朕要了他们的脑袋。”

太后蹙眉看向皇帝,“这是大喜事,你张口闭口的要什么脑袋。”

宣德帝连忙陪着笑脸,“是儿子说错话了。”

他伸着手给太后端茶,太后心里感慨,皇帝这样好生好气,也不知能坚持多久,也知他是有心讨好自己,难为他这样一个怪脾气的人了。

太后接了茶说:“选了几个日子,还要与皇后商议才能定下来。”

她瞥了眼坐在下面的贵妃,为了防止皇帝让贵妃帮着皇后协理大婚之事,她跟着里面搅事,提前堵了皇帝的话。

“大婚事宜,哀家要亲自同皇后说,皇帝放心,有哀家在,就不用妃嫔协理了。”

说的是妃嫔,真正协理过皇后理事的也就贵妃。

贵妃恨极了太后总是针对自己,心里膈应,低头咬牙不语。

宣德帝道:“这是自然。”

他敲了敲腿,想着还得说些好话哄太后开心,“只是前头的喜事,皇后身子不好,没正经料理过婚事,还是要母后多操劳了。”

太后道:“皇后聪慧,操持宫宴从未出过纰漏,何况自己儿子的婚事,不用人教也上心些。”

话说到这里宣德帝也没什么好奉承的了,陈嬷嬷着人端了杏仁酪上来,白釉暗花梅纹高足碗里盛着乳白色凝固的杏仁酪,上面放了桂花酱和红色的车厘子,瞧着便有食欲。

这是宣德帝从小爱吃的,到了这个年纪,谈不上多喜欢,但有段日子不吃便惦记着,他拿匙子吃了两口,抬起头道:“儿子今日还听了一桩事。”

太后淡淡道:“什么事值当你一个皇帝费心,朝政上又发生了什么?”

皇帝搁了碗,“倒不是朝廷上的事,是英国公府芷砚那个丫头,她从小和阿琮青梅竹马,阿琮要娶幼宁,那丫头看不开,要出家做姑子了。”

太后故作不知,“哦,还有这种事,这丫头也忒死心眼子了吧,大齐多少世家女子,削尖了脑袋要嫁到皇家,可这皇子正妃也就只有一个,要是都像她这般,过几年,大齐庙里姑子都要安置不下了。”

贵妃捏起帕子说:“太后说的有理,不过如傅三小姐这样痴情的姑娘,也不多见了,这般痴情,若不成全,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太后看她矫揉造作的样子就讨厌,皱眉道:“你怎知她要出家做姑子是因为嫁不了阿琮,傅家那丫头亲口同你说的?”

贵妃噎了一声,“太后说笑了,这种事她怎会同臣妾说,不过是别人都这么传罢了。”

太后冷哼,“谣言多不可信,你一个贵妃,皇上又命你协理六宫,底下宫人太监犯了错,相互推诿,有你亲近的到你跟前说是谁错了,难道你只听信传过来的消息,不查证便定了案?”

贵妃憋红了脸说:“自是要派人查证的。”

宣德帝见贵妃招架不住,打着圆场说:“母后教你,你记下便是,还不快谢恩。”

贵妃站起来谢恩。

太后看着皇帝道:“你也是听贵妃说的吧?”

太后才训了贵妃偏听偏信,宣德帝心虚道:“这事虽不知真假,但傅家丫头从小便时常出入永宁宫,她对阿琮的心意,朕倒也知道一二,阿琮与幼宁的婚事,本是天作之合,倘若她这事传出去,影响了阿琮和幼宁,反倒不美了,英国公府一门忠心耿耿,指个侧妃,也算是给英国公体面。”

太后沉着脸道:“皇帝莫忘了,当初也是你要哀家答应幼宁和阿琮的婚事,哀家觉得这事不妥,是阿琮说此生只娶阿宁一个,哀家才勉强应下这门婚事。”

“母后,阿琮年纪小,不懂这其中的要害,他是皇子,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正妃,若真如此,皇嗣如何绵延?”

太后沉声道:“好一个年纪小,你们爷俩这合起伙来诓骗哀家的吧,小的跑哀家这里说的情真意切,只娶阿宁一个,一辈子对阿宁好,哄的哀家把阿宁许出去了,大的又跑过来说小的年轻不懂事,说过的话不能算,你们父子俩这一唱一和的,倒真把哀家给骗着了。”

宣德帝躬身道:“母后明鉴,这事真不是儿子与阿琮商量好的,阿琮也没意思要娶傅家丫头,只是朕觉得,堂堂一个王爷,早早放下只娶一个王妃的话,不像样,何况傅家丫头,还是皇后的亲侄女。”

“你的意思是哀家误会了你,你这个做父皇的,未雨绸缪,担心阿琮将来不能信守承诺,便早早的找好了借口,让他现在就把侧妃给娶了。”

“母后,孩子们年轻,一辈子的诺言轻易就说出来,但咱们做长辈是知道的,这种事,将来定要后悔。”

“你做不到,阿琮未必就做不到,娶不娶侧妃,倒不如问问阿琮的意思。”

“太后,您心疼阿宁,不愿意委屈了阿宁,当局者迷,不能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臣妾旁观来看,陛下一心是为了宁王和幼宁郡主好的,咱们大齐,不说皇家,便是寻常人家也是三妻四妾,也就那种姑娘低嫁的,家里的姑爷只娶一个,如咱们皇家的公主尚驸马,王侯家的郡主千金嫁穷苦书生,可咱们宁王是大齐的嫡皇子啊,皇子里头最尊贵的一个,有太后您给幼宁郡主撑腰,宁王是不敢纳侧妃,可长此以往,一个爷们日日被妻子压着,就是碍着太后您的面子不说,那心里也憋屈。”

贵妃打量着太后的脸色,一鼓作气道:“陛下和臣妾都知道,幼宁郡主是您的心肝儿,但这姑娘家,出嫁后便要讲究三从四德,到了宁王府里,幼宁郡主还是要听宁王的,宁王心里憋屈,幼宁郡主的日子也不好过。”

太后冷眼瞧着贵妃,她就说她那个晕头晕脑的儿子怎么突然要把傅芷砚往宁王府塞,这是让贵妃拿皇家的公主驸马做比,觉得阿琮被幼宁给压着了,他要脸面,自是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被一个臣女压住。

就是不知道贵妃这枕边风吹了多久,才让他有这个想法。

还一个三从四德,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说的哪里是幼宁,这分明说的就是自己不听皇帝的话。

“真是难为你了,皇后都不如你这个贵妃为阿琮想的长远,说起来那会同皇帝说要给阿琮选个正妃的是你,这会让皇帝给阿琮赐个侧妃的又是你,你什么心思,哀家清楚。”

贵妃吊着眼梢,佯装不知太后的意思,“太后,当初向陛下进言为宁王赐婚,臣妾确实是存了私心,阿瑛年纪也不小了,他皇兄不成婚,他也不能越过他皇兄,臣妾还想早些抱孙子呢,至于英国公府的小姐,臣妾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于心不忍啊。”

太后抬起手,掀着茶盏的盖儿,漫声道:“你们俩也不用到哀家跟前打太极,哀家知道怎样为幼宁和阿琮好,倒是你们,为了让阿瑛早日成亲,便想将阿琮的婚事随意敷衍过去,这几年,阿琮是在外征战才耽搁了婚事,阿瑛什么都没做,等他皇兄晚几年成亲还委屈他了?”

宣德帝点头道:“就是因为阿琮这几年在外面辛苦,儿子才不想委屈他。”

太后道:“这委屈不委屈的,也要看孩子自己怎么想,你这个做父皇的不听他的意思,反倒听贵妃的,硬是要把他不喜欢的人往他府上塞,这才是委屈他吧。”

宣德帝手搭在膝盖上,他想把傅芷砚赐给齐琮,本意确实是为了齐琮好,只是他还没意识到这是个馊主意,贵妃说的他觉得有理,可太后说的也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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