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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结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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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情景着实可疑,刘穅还想细问,却见那郑赵氏余下什么也不说了,只一个劲儿的承认了此案是自己所为。问她杀夫的缘故,却又是不说,那副失了魂儿的模样也不好上板子。刘穅只好宣布退堂,决定押后审理或者之□□下审问。

令人将郑赵氏带下去严加看管,刘穅走到明煦面前,面上无甚表情,语气带有几分怀疑道:“明公子,本官需要知道你方才对那犯妇说了什么,不过一句话,竟使她改口忍下了罪行。”

刘穅对这个结果倒不算意外,他任地方多年,深知未被教化的百姓大多愚昧,遇事儿欠考虑,解决事端的手段粗暴的很,也见过不少妇人杀人害命的案子,不过大多是毒杀婆母,谋杀亲夫的很少就是了。

他介意的是明煦的做法,有了证据私下却不说,公堂上亦不言明,独与疑犯赵氏悄说了,结果赵氏一口认下,虽说极有可能是明煦已经掌握了明证,但也不排除赵氏受到威胁不是。

“大人叫我名字便是,学生并未与赵氏说什么,不过是诈她一诈罢了,刚巧她就中了计。”明煦摊了摊手回道。

刘穅见他仍旧隐瞒不报,心下更生不悦,冷笑一声:“明公子可是想好了说的?”

明煦笑笑,“自然不敢欺瞒大人。”

刘穅冷哼一声,直接甩袖走了,亲民礼才什么的老子不想演了,还不知道将来成不成气候呢,就这般不知道规矩。

他负气走了,卿容明煦两人却得跟上去,结案之前,俩人都不能离开衙门。所以还是找那个魏先生安排下住处吧,那个瞧着是个斯文人,明煦自我安慰道。

斯文人魏先生果然没多说什么,将他们安排在府门后院一处房子里,叮嘱随时等待传审。

略显简陋的屋子里,卿容明煦二人对坐在唯一的案前。

“你方才在堂上想到了什么?不方便与刘知县言明?”卿容随意的摆弄着桌上的物件。

“不是不方便,是不知道该不该说。”明煦摇了摇头,给出了这么个说法。

卿容闻言挑了挑眉,将手上的茶盏递给他。

“若我所想无差,杀害郑大牛的应是那个叫金玉的小孩子。”明煦接过抿了一口,解释道:“我与你一样,一直在想曼陀罗花这一指向性证据,遂将在郑家的经过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想起来那天晚上吃过晚饭,我见那金玉在院子里读书,有赠给他一方砚并几许颜料,现在想来那几种颜色鲜艳的含有曼陀罗花也说不定。”

明煦想到了这个解释,那天他见小孩子读书很是用功,心生感慨,又想着投桃报李,遂给了金玉一块墨,为了逗小孩儿,连带着把随身携带的几种其他颜色也给他玩儿。却没想到那孩子竟认识这些颜料,并用这些东西犯下大错。

“有些作坊为了颜料色泽明丽鲜艳,确实偶有加入花汁制作,曼陀罗花也在其列。照这般想,确实是那个孩子,赵氏不会用这种手法,只是那孩子也就八九岁吧,怎么会对亲父下杀手,且是如此果断。”卿容沉声道,想着这其中应是另有隐情。

从获取颜料到心生计划,再实施杀人,报案栽赃不过一日,确实过于果断了,十分懂得抓住机会。

“赵氏护子,招认了是自己杀的人,这般倒不好把此事说出去了,卿大哥怎么看?”明煦询问道,不管这杀父杀夫的背后有多少隐情或苦衷,最重要的是结果。

“你刚才在刘知县面前不是已经做出决定了,还来问我?只是了结之后少不得要见见那个叫金玉的孩子了。”

做母亲的愿意袒护孩子,母子一体,曼陀罗花的事儿赵氏完全可以拦到自己身上,就算他们说出真相,律法判处的也是赵氏。

“哦。”明煦有些郁闷,他哪里已经做出决定了,不过是先稳住知县,再决定要不要说而已。

卿容与明煦在县衙的厨房里吃了晚饭,还未来得及就寝,长安已经在衙役那里打听到了消息。说是已经画押了。

明煦仔细问了,这才知道此案的缘由。却原来那赵氏并不是郑大牛的原配,原配郑夫人早亡,留下一女唤作六儿。郑大牛在妻子死后并未再娶,与女儿一起过,后来女儿嫁了人,留他一个。

而邻村有个赵寡妇,一个人拉扯孩子,伺候婆母,家里没男人,日子难免过得艰难了些。赵氏又是个要强的,勉强吃饱的情况下,还记着亡夫的遗愿,要送儿子进学,指望他将来改换门庭。

只是读书不是个容易事儿,赵氏本想着凑足了先生的束脩就好,进了学才知道束脩只是第一步,算少的。读书用的书本,笔墨纸砚等零零散散的花费巨大。若丈夫还在,尚能勉强应付,现在丈夫死了,家里失了大半劳动力,眼看着就要供给不上。

正巧赵氏在一次走亲串门时,听说了郑大牛的家况。心里不免算计,这是个绝户的,半辈子肯定攒下了不少,人瞧着是个憨厚老实的,要是跟了他,我的金玉不但能继续上学,日后郑家的东西也都是我儿的。遂在与郑大牛说了几回话后,做了决定,让村里的媒婆去说和。

很顺利地,郑大牛想了下便同意了这门亲事,不过几日便迎了赵氏进门。

只是赵氏进了郑家门,才知自己想差了,嫁了人之后过得还不如寡居时。却原来郑大牛是几个村子里远近闻名的热心人,谁家有个不方便的地方都去帮忙,谁家过得艰难了些便四处接济,东家送些粮,西家垫付些银钱的,也不管自己是否还吃得饱。

这种人对外人是好人,乡亲们都说郑大牛好人有好报,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哩。但对家里人却是个灾难,这个老好人是个全然不顾家的,他眼里众生皆可怜,单单看不到自家的苦楚。

秋收时节去帮邻里寡居的老太太割稻子,自己田里的农活全让她这个女人做。打了野鸡送给别的刚生产的人家,瞧不见自家里的女人孩子面黄肌瘦,几月不见荤腥等等不一而足。赵氏心中的怨恨日积月累。

嫁到郑家不过两个月,赵氏就明白了为什么郑六儿嫁人不过几日,就宁愿被大家戳脊梁骨也要与亲爹断绝关系,而她婆家也不曾说些什么。谁家也不会想有个天天伸手要钱,净会坑自己家的亲家。

赵氏深觉入了火坑,奈何她是寡妇二嫁,民间也没有和离的说法,苦泪都只能往肚里咽。只得认命专心教导金玉,待小儿出息了救她出火坑。

却不料这一日隔壁村的赵老头盖房子摔断了腿,他儿子上门求接济,郑大牛在家里翻出了赵氏藏起来的攒给金玉的书费,转手就给了郑老头的儿子,让他先拿去救命,也不提归还的事。郑大牛借出去的东西从不赶着让还。

赵氏接儿子散学回来,得知此事就发了疯,整个人的指望都破灭了,眼前一片黑暗。这时郑大牛还在一旁劝,说让孩子上村里的私塾就好,自己村里的先生放心,花费也少,实在不必送到县学里,麻烦得很。

赵氏当然不应,她坚持让金玉上县学是因为村子里十几年前出了个秀才举人,这个秀才就是在县学里考上的,村里的私塾有什么用,读几年还不是要回家种地!但是这道理却是与郑大牛说不通的,他这人过得寒碜而不自知。

“卿公子在屋里留了银钱赵氏是头先发现的,她说刚好补了金玉的书费,怕郑大牛又拿去胡乱花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解决掉郑大牛。”长安终于停下,一口气儿说完了前因后果。

“她是这样说的?”卿容追问道。

“已经写到了供状上。”长安回答。

“曼陀罗花她是如何解释的?”

“只说是上山偶然采的,见开的好看,便留了下来。后来自己偶然发现了其作用。”

“既然已经招供,离判刑论处便不远了,那个大名赵新的孩子必然会来,我准备见他一面,明弟去吗?”卿容叹了口气。说辞太敷衍了,些许细节也没有交代。

明煦闻言摇了摇头,虽然赵新的杀意一早便有,但确实是自己给他提供了契机,酿下大错。还是不去见了,就这样吧。

卿容也不勉强,案子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他去见见这个孩子就已经结案了。

两人都没有对郑大牛的处事为人发表什么看法,种因得因罢了,也是个可怜人,而可怜之人自有可气可恨之处。

刘县令的速度很快,三日后以赵氏蓄意杀人罪处以死刑,秋后斩首。

而卿容也终于在判决这日见到了那个自从案发便一直未出现的孩子,他还带有几分稚嫩的脸上一片漠然,看不出有什么哀伤的请求探监,在狱卒放他进去后,卿容就等在门口。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等很久,赵新进去了两刻钟,依旧面无表情的出来了。

他径直走到卿容面前,露出几分嘲讽来:“你也还有要同我说的?”

卿容摇摇头:“原本是有的,可是现在见了你又不想说了。”他忽然心生怠倦,结局已定,那么旁的什么已经无所谓了吧。

他不问,赵新却偏要说,在监牢门口,以带有几分疯狂的声音:“我一早就恨他,恨不得他立马死去,夜里睡不着觉,整天都在寻思怎么杀了他,你说世上怎么有那么不讨喜的人呢。”

“你还小,等你大了就会知道,世上比他更不讨喜的人多了去了。”卿容平静的述说着事实。

“不,你这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怎么会懂。”赵新打断他,“再没有人比他更讨厌了,世上固然有很多恶贯满盈,十恶不赦之人,但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郑大牛已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恶人。”

“那你的母亲呢?她也与你没有关系的吗?”卿容提醒眼前这个心中已无纲常伦理之人。

“我那也是帮我娘解脱,她该高兴的不是吗?郑大牛该死,所以我先迷晕了他,然后用衣服捂死他,让娘不得不帮我把他扔出去,可是那一刻,我分明看见娘她也是快意的。”赵新依旧执迷,恨声道:“只是还是便宜了郑大牛,没让他死个明白。”

卿容没再与他多说,转身离开,心里已无波澜。他们已经耽搁了几日,是时候离开去往下一处了。

县城外一处官道上,一辆外观朴素宽大的马车正不紧不慢的往前走,马儿脖颈处的铃铛晃悠悠的摇着脆音,趁着万物复春的好景,令人心渐平静。

马车里正卿容斜倚着休息,忽然被一个颠簸惊走了睡意,他干脆侧起身去瞧正伏案写作的小伙伴,“写什么呢,在车上也不怕晃花了眼睛。”

“记录我第一次出行,随便写写。”明煦头也不抬道,他正小心地修改因颠簸而弄坏的地方。

卿容凑过来看:“南清有村冢上,百姓安居和乐。今说此村中有一老汉唤作郑大,郑大有妻有子……”卿容不自觉的读了两句,笑道:“以写志怪趣闻的手法记游记,倒是新奇,只你这般写,是给谁看的?”

卿容好奇问他,这游记多有艺术加工,总归不是自己拿来欣赏的,那么还有谁能看呢?

“深闺寂寞,写了给我未婚妻打发时间玩儿。”明煦轻飘飘的回答。他思量着既然黛玉能去看《西厢记》,那就说明无聊到一定程度了吧,那就给她整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吧,自己的游记不是刚刚好,除去让小姑娘打发时间一用,还能让他知道自己游至何处。既有趣又亲近。

卿容倒是被他的回答惊到了,反应过来调侃道:“我们煦哥儿小小年纪倒是个知心人儿。”

“十三了,不小了。卿大哥今年十六,也已经定亲了吧?”明煦不欲多谈,转而问他。

“定亲了,是我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妹,待她出了孝就成婚。”卿容聊起未婚妻眼中有光。

明煦看见了,想了想没有把那句“近亲不宜结亲”说出口,有什么用呢,不过徒曾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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