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得中举人
“没有, 只这一张贴,也没有带话来。”长春摇头。
明煦点点头,挥手让他退下,仔细想来, 卿容今年已经十九了, 确实该成家了, 先前也不是没听他提过有个未婚妻, 可是,这也突然了点,毫无征兆啊。
低头仔细看了, 婚期定在腊月, 还有四月余。
虽然卿容并没有多说, 但是明煦总感觉他是要参见翻年的会试的, 既然如此, 便有些赶了, 不知道卿家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当下的时机并不适合登门拜访, 是以明煦只送了封信过去道声恭喜, 余下的见面说不迟。
乡试阅卷速度还算快,不过十余日, 便到了放榜的时间。
这日, 明煦早早地来到与人约好的状元楼, 却不想有人比他更早, 才踏进门迎面就是一个熊抱,“可算是来个人了,小明子你年纪不大, 这脚程不行啊,我在这儿都等半晌了。”
不是华章那厮是谁。
明煦撇了撇肩上压着的人, 又瞅了瞅外头的日头,颇有些无语,“想来不用我说,正午方才放榜”
“正午放榜你便待到正午来那多不尊重。”华章看到明煦的动作,也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嘴上却不肯承认。
“就是,生活没一点仪式感,这还没成家呢,就开始垫后来了。”华章应该是三个人□□课稍差的一个,此次乡试上榜有些悬,明煦大概明白他的焦虑与紧张,顺毛捋到。
提到结亲成家,华章被转移了话题,摸了摸下巴做沉思状,“卿容那厮眼看着就要娶妻了,我晚生他几个月,今年也十八了,怎么就没姑娘看上我呢。”
“呵,到底是谁看不上谁。”明煦冷笑,都是一起耍的,谁不知道谁啊。
华章这货就是个奇葩,从十四岁开始相看人家,那时候就要跟着华夫人去看,说是要找到自己的天作之合,看不上眼就不要。
遇上些矜持的姑娘家不与见,这货就直接把人给排除在外,让华夫人不用再去对方家里喝茶。不过两年时间,就把自己弄得“恶名昭著”,华章老子娘气怒非常,却拿这个不着调的独子半点办法没有。
“这你就不懂了吧,找媳妇儿那是个慎重事儿,这不是个轻易能换的,以后半辈子都要对着那张脸过,怎么能不找个赏心悦目的”华章对卿容,明煦两人的盲婚哑嫁似婚约嗤之以鼻。
“我看你是羡慕我们青梅竹马。”卿容不知何时到了门口,人未见声先闻,进了门,反手将喧闹声关在门外。
“我羡慕你们做什么!”华章闻见吵闹声起身在窗边朝外看,嘴里不忘反驳卿容。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外边竟是已那么多人了。”
“恭喜卿大哥新婚之喜。”明煦起身与卿容打招呼。
“现在说这话尚早,到了正日子再说不迟。”提起婚事,青年眉目含笑,目光里皆是对未来的期许。
“唉,小明子,亏得你还给他好脸,这人成亲这般大的事儿,事到临头了才与咱们说,可见咱们呀,在人心里,没什么地位可言。”华章一句话说的一句三叹,还不忘装模作样的抹眼睛,活脱脱的一个深闺怨妇。
对于好友的不满,卿容很无奈,“你少来挖苦我,我与表妹自幼相识,两家约定只等她出了孝就进门,我也是回来才得了信儿,知了婚期,当时乡试不足一月,便没与你们说。”
“姑且原谅你这回。”看在他也是才知道的份上,华章哼道。
“我来时便很多了,上楼的还是少数。”明煦来到窗边,接上华章上句话,虽然嘴上说华章来得早,但大多数人皆是如此,早早的来看榜。
“那你们两个得谢我先见之明,不然就跟着他们一起挤去吧。”华章得意笑,说着指了指贡院门口张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
“若不是你定了厢房叫我们来,我们也就不用跑那么远来,在家便能等到消息。”卿容笑着调侃。
“对呀,还能听到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县老爷亲自登门贺喜,岂不美哉。”明煦与卿容一唱一和。
卿容也看出了华章的紧张,或者说三个人中只他自己情绪不稳,以他平日里在书院里的名次,此次能不能在榜,真的要看运气。
“对呀,那可真是风光事儿,两位举人大老爷。”华章没好气道。
……
随着太阳朝着正中偏移,围聚在贡院门口的人越来越多,酒楼的墙板也隔不住外头的喧闹声,厢房里的人也渐多了起来。起因是华章朝楼下看,见到一位兰亭书院的同窗,见他等的不耐,便邀他上来喝茶。
屋里人渐多,明煦三人不再交流,转而开始与同窗们漫谈。
在明煦喝茶喝到饱的时候,午时的钟声终于敲响,明煦站在窗前,隔着一排后脑勺看到两排披坚执锐的公府人员鸣锣清场,手捧黄榜而来,在人群自动避让出一条道后,迅速的糊纸帖榜离开,而后人群复一窝蜂的围上去。
乡试是没有人唱名的,要想快点得知名次几何,或是否在孙山之后都靠硬寄,明煦这回出来照例只带了长安一个,对于这次考试结果,明煦多少心里有点底,是以叮嘱长安不必去人挤人,散了再看不迟,奈何明煦一片体恤架不住长安对看榜这事儿的兴奋劲儿,在明煦上楼之后就在外边等着了。
与华章带了几个看榜的长随相反,卿容是自个儿来的,但是却是第一个知道在榜的人,而原因只有一个。
“榜首清讫县卿容,谁是卿容?姑苏甲子年的解元公,还请一见。”随着好事者的一声大喊,明煦所在的厢房一片静默。
随后便是一片道喜之声,“不愧是咱们的卿院首,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
“我方才就想说,论才貌,何人能及的上咱们院首,可见阅卷的老大人是个慧眼识珠的。”
“哈哈,这回的解元又是咱们兰亭书院的,与卿兄一道,实在与有荣焉呐。”
因为心里装着事儿,大家的恭贺都有些不走心,卿容理解这种情绪,也不以为意,收下这些夸赞之后一一道谢,言说都是侥幸等等,态度仍旧十分谦和,沉稳得紧。
明煦见他脸上没露出什么意外之色,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禁拿手肘撞了撞他:“情理之中,亦是意料之中?”
卿容微微偏头,泄出几分笑意:“哪里会是意料之中,岂不是全无惊喜”
明煦哭笑不得,还真是自信的坦然。不过心里也明白,以卿容的实力,也该有与之相配的自信与笃定。
就在同窗的道贺声中,渐渐有其他人的名次结果传了过来,之后小小的空间里便丰满了起来,十余人或喜或悲,或迷惘或坚定,心境各有不同,人生百态一一呈现。
明煦拍了拍华章捏紧的手,笑侃:“松手啊兄弟,这张桌子要葬身你手了,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不是?”
华章松开手握了握没开口,他知道明煦担心他,才来与他玩笑,可是他实在没什么兴致耍嘴。
他足足带了四个看榜的人,现下同窗们已渐渐得知了结果,自己仍然没有信儿传过来,随着时间愈长,心底渐渐发凉,只怕不是想要的结果。
“你那四大护法眼力不行啊,寻个名字要那么久,来,本公子让你沾沾喜气儿。”卿容说着将胳臂压在了华章肩膀上。
华章叹了口气,“我现在是不是特别难看,胜败乃兵家常事……”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包厢房门再一次被打开,华章迅速扭脸过去,一随从打扮的气喘吁吁的扶着腰踏进门。
华章见了,顿时快走两步迎上去,也不说话,直勾勾的盯着来人。
明煦扶额,说好了胜败兵家常事,笑看秋月春花呢,这么耐不住,这么多人面前,风度也抛之脑后了。
“大爷中了,第七十九名。”一时间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华家随从麻溜的说出了关键。
峰回路转,华章顿时就笑起来,笑完了想说些什么,意识到是在什么场合,生生止住了。可是现在确实无人关注他了。
一屋子人全都目光灼灼的瞅着卿容,可都没忘呢,方才可是他才说了沾沾喜气,这边便立马有了佳音。
“各位同窗,方才只是玩笑,有无在榜是早早便写在榜上的,诸位瞧我,难不成我能将这流水倒回去不是”
“虽说我们读书人不语怪力乱神,但这种喜庆事儿,我们可得沾沾,文曲星的光,能不灵吗?”这是个机灵的,一句话奉承了卿容,自己还借机凑近摸摸卿容。
他这么一来,剩下的几个没音信得纷纷凑过来,所幸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没有太过分,卿容也就由着去了。
这边华章从兴奋劲儿里渐渐清醒过来,与那小厮问话:“不是先前与你说,从榜末朝前看么?大爷我名次离孙山如此之近,为何消息来的如此缓慢”
“大爷你是不知晓,那人都是从后头朝前看的,人挤人,我早早的等在哪,结果一放榜,都来到了末榜来瞧。”
明煦正看笑话,注意到长安在门口朝里望,便招手让他进来。
“如何”
“大爷,三十三名。”
明煦点点头,不算出乎意料。
因为卿容的缘故,明煦在兰亭书院大家也能叫的上名字,是以在见到长安到明煦身边说话,也来询问。
明煦如实说了,随后就见几个学兄脸色有点勉强。
乡试是科举中最难通关的一卡,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在座的十七八个人,也不过中了六个,而其中明煦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几位年长的书生瞧着明煦犹显稚嫩的脸,才平复的心绪不免又起伏,这老天也忒不公平,读书的年头比这小子年纪都大,却叫他走在了前头。
有人欢喜有人愁,可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回家去报信儿的,归不归都不再适合留在此处,于是书院的书生们道谢之后便各自散了。
厢房里又剩了卿容,明煦,华章三个,三人各自对看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人生大喜,当得开怀。
“走吧,两位举人老爷,福缘楼喝酒去。”华章挥挥手就要走。
“明弟居处远,紧着家去,哪里还值当另换一处,难不成脚下就没有酒给你喝不成?”卿容笑骂一句,提醒已经高兴的丢了脑子的某人。
“是是是,小二,上酒来。”华章也不与他辩,当机就喊了酒菜来。
明煦无奈的坐下,本来没打算逗留太久,可到底不好扫了兴,况且本就该是对酒当歌的事。
“卿大哥,你不出去见上一见”外边可是喊解元郎有一会儿了。
“都是些好事者,见了反而没了完了。”卿容不以为意,现在出去,只怕明日就能传出个一二三来,这个风头,不出的好。
“只怕你家里这时候正热闹。”华章斜倚在椅背上把玩手上的杯子,仔细瞧卿容,卿家不愧是读书出仕的世家,看这波澜不惊的模样,要是他中了头名解元,老爹得哭着给祖宗上香,
家里能摆上七日流水。
“父亲会处理好。”卿家处理这种事情确实有经验了,而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了卿家门的。
“说起来,我记得三日后,巡抚大人会设下鹿鸣宴,卿大哥作为咱们这一年的案首,可是要上台跳魁星舞的,这个卿大哥不会也提前准备了吧”既然案首不出意料,那岂不是后续也有所预料。
“那倒没有,若是还没出榜便学跳舞,岂不惹人笑话。”卿容摇摇头,他虽然才华尚可,但并非张狂之人。
“哈哈哈,小明子,他可不用学这些,有什么东西是他过一眼不会的。”华章听了两人的对话乐不可支,作为勉强称得上卿容发小的存在,他自然知道这家伙的武学天赋多么遭人嫉恨,过目不忘不是说说玩的。
“呃,行吧。”明煦其实再问出那句之后就后悔了,对习武之人来说跳个舞还真没比吃饭难上多少。
于是三个人吃酒说笑,一直到傍晚方才停了,各自散去归家。
明煦踩着夕阳下了楼,望着不远处贡院大门,略顿了顿走了过去,站在已无人的榜单面前,在首张榜单末尾看到了自己的姓名。
意外的,还有一个熟悉的字眼排在上边。
“李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