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入职翰林
明煦与黛玉到达落日原的时候, 很多人已经在了,上巳出游的多为年轻人,也不计较身份,比起较为正式的宴会, 要随意得多, 雅集并没有主办人, 大家随性而至, 又随性而归。虽是幕天席地,场子仍需打扫置办,瓜果茶水, 琴器纸笔以及一应事物是一个京中的老商号提供的, 并不收费, 为得不过是一点名声和广告效应。
两人转悠了一圈, 倒没像先前说的那样与人斗诗, 出行的大多是好友或夫妻, 黛玉与人并不相熟, 无人引荐贸然加入有些尴尬, 她也不想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议论。
明煦眼力好,瞧见溪对面的熟人, 带着黛玉绕了一圈过去。
“卿大哥, 嫂夫人。”明煦喊了一声, 同时心里暗笑, 竟在这里生火,难怪离的这般远。
坐在卿容身边的年轻女人闻言欲起身,卿容抬手一按, 止住了她的动作。
明煦走到两人对面席地而坐,又在地上铺了个帕子, 示意黛玉也坐,他与明煦相交多年,要随意许多,至于卿容的夫人,在他们的长女周岁宴上,明煦亦见过,是个十分温柔知性的人,饱读诗书,通明达理,与卿容很是相配。
黛玉对着对面的卿夫人点头示意,犹豫了下也坐下身来。
卿容也有几分意外:“承景,新婚燕尔怎么就跑出来了?”前两日才参加了这人的婚礼,还帮着挡酒来着,竟又见了。非礼勿视,卿容并不细看黛玉,继续手上的动作,问道。
“嫂嫂有礼。”明煦拱手一礼,回道:“新婚才要跑出来,之后你忙这个,我忙那个,两厢轻易不得闲,机会可就不比现在多了。”
卿容点点头:“明日关于你的任命就该下来了,也到了我离京的时候。”他说这话的时候,情绪很淡。
卿容在翰林院做了三年编修,他并不喜欢京城官场的风气,当年并没有考取庶吉士,如今一任期满,也不准备再留京。
“是调去哪里?”明煦的任令没有下来,但卿容的现在大概已经得了信儿,之后新旧交接,就该去任地了。
“益州通判。”卿容并不避讳。
“恭喜卿大哥。”明煦真心实意恭贺,卿容虽没留在京城,但明显是得皇帝看重的,给的官职和权利不小,直隶通判是做实事的职位,且不浪费卿容的才华。
卿容倒是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点头算作回应。
他们这边说话,黛玉与卿夫人也试着交谈,各自自我介绍之后,恰巧卿夫人也姓林,这一小小的巧合让两个头一次见面的两个人亲近了不少。
卿容很快弄好了手上的架子,因着两位女眷的缘故,特意走远了地方摸出一把薄刃处理方才叉的鱼,看得出来生火烤鱼是临时起意,什么东西都是现做的,听卿容说是因为夫人好奇,起了兴致,随意找了事情做。
明煦有些意外,挑了挑眉,主动去集会处借盐去了,不仅卿夫人没见过郊外野炊,黛玉应也是没玩过。
玩过之后,四人又去了鹿鸣寺后山泡了温泉,真正的行尽而归,归家时已经将赶上宵禁了。
上巳之后,明煦果不其然的成了一位翰林院编修,这是初入朝堂熬资历的官职,并不实权,可若说清闲,事儿杂且多,也不那么闲,不过明煦与书打了多年交道,又是博闻强记,工作上也算得游刃有余,唯一的意外大概是上班第一天就被皇帝想起来,往两仪殿送了一回书,因此惹了不少人眼红。
在外人看来,他能被点为探花本就走运入了皇上的眼,又有明候的余泽在。若论才学实力,不少人并不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得了探花的那篇文章也并不能服众,不过皇上亲口夸了,别人不敢说什么。
于是明煦在进入翰林院第一天,就被几个心胸狭隘的给记下了,之后便是使各种小绊子,明煦对这事儿倒没怎么往心里去,他实在看不上几个人自以为是的孤立,稚嫩的刻意刁难,不动声色的化解了。
眼看黛玉进门有了七八天,渐渐适应明府的生活,明煦考虑着请一天假陪着媳妇回门。贾家虽不是黛玉正经娘家,但在那里生活了这么多年,黛玉在中间站着,还是要按照拜访岳家的礼仪来。
皇宫,明粹宫。
谷琇莹斜倚在床榻上沉思,有身着碧衣的大丫鬟轻巧的迈入殿中。
谷琇莹睁开眼:“问清楚了?”
昨日皇帝无征兆的过来明粹宫,按例该是凤藻宫的恩宠,莫名截了贵妃娘娘的胡,谷琇莹不得不小心,若是她的缘故,少不得到凤藻宫走一趟,贾氏向来得圣眷,轻易不得罪的好。
丫鬟凑近了轻声道:“回娘娘,问清楚了,昨日两仪殿当值的说昨个儿下午陛下想听前朝荆公的经,宣了新科探花郎来读,恰巧碰上前去送汤的贤德妃,不知怎么的,陛下忽然想起探花郎与贤德妃是姻亲,问探花郎要不要见上一见贤德妃。”
“嗯?”谷琇莹十分意外。
丫鬟却是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亦是面色古怪道:“探花郎明煦当即就跪下了,说夫人进京时,娘娘已经入宫,年纪差得多,并不常见,如今贤德妃贵为贵妃,他为外男,更不见了。之后陛下没再说什么,让探花郎退下了,贤德妃的汤赏给了大总管,到了晚间,就来了娘娘这里。”
“你说陛下这是何意?”谷琇莹缓缓道。
丫鬟拧眉,君心难测,谁知道陛下怎么想的,却不得不答:“回娘娘,奴婢私以为陛下是不满贵妃娘娘前去两仪殿?”去两仪殿送汤汤水水的妃嫔不少,逢上皇上高兴了,自然是好,可若是皇上心情不虞,撞上了枪口,可就遭了秧,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先例。
谷琇莹摇摇头:“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
与此同时,向长官请了假的明煦在也书房沉思,末了唤了季阳过来:“先前让你打听的谷昭仪怎么样了?”
“大爷,宫中的谷昭仪是三年前入的宫,颇得盛宠,才入宫就封了才人,两年时间就晋了昭仪,晋升速度很快,行事却很低调,宫中对这位娘娘的传言亦很少,她是彭城知府嫡女,据说皇上有意召谷知府进京为官,也让她给推辞了。”季阳道。
他当年随着明煦游学,返还江南后明榭并没有把他要回去,于是就跟了明煦,这些年打听消息倒比侍卫用的多。
这次查探的人,季阳也有些恼,这位后妃行事是真的低调,查了几天,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从这一件事儿就能看出她的心智眼光不低了,难怪升得快,却没有不稳。
明煦并不意外,京城大多官员他脑子里都有个大概的关系图,若是有这号人,他早该注意到的。
季阳并没有将如今恩宠正盛的昭仪与当年女扮男装的谷秀小公子联系在一起,实际上,事情过去了三年,若没有什么契机,明煦也不会回忆起彭城那段还算有趣的日子,可偏偏那个契机出现了。
想起那日杏林再遇,明煦也十分意外,当日扮作小公子的少女已经长成,更是入宫为妃,彭城几日的交流,明煦已经将‘谷秀’当做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当年走的时候匆忙,想的无非是后会无期,没想到竟能再遇,对方已经成了后宫妃嫔。
明煦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情绪,大概是惆怅多些,那么自由明亮的灵魂,如此不如意。
可即便再是天不遂人愿,事已至此,人力不可改,当年少女的倾慕也该已化作尘埃散去,那么为何还特意来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