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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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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小时,山火扑救完毕。直升机还在巡逻清扫可能明火点。

其余人也陆续归来。

小熊黑成老熊,只有牙齿白亮如新。

老熊烤成老太熊,跟在黑炭上蹭过。

土星环更不得了,那道环烧没一半,若是点点火星直接飞脑袋上,恐怕要成月球,坑坑洼洼。

柳芝娴给康昭擦湿一条毛巾,正待换干净的,他眼神阻止。

“可以了。”

声音沙哑,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

他估计嫌自己脏污不堪,也仅仅仓促一抬头。

一滴灰色的汗珠挂在眉角,柳芝娴抬手轻柔蹭去,指腹也沾上一层薄薄的灰水。

康昭侧头避了避,那点闪躲的孩子气更加明显。

柳芝娴说:“你躲什么呀?”

“弄脏你。”

康昭难得无语。

柳芝娴刚想说些什么,不远处一道不算陌生的声音尖声嚷嚷,“你凭什么说人是疯子,啊?!凭什么?道歉!”

土星环跟一个村民推搡起来。

康昭起身过去,刚开始一两步稍显踉跄,后面稳健而迅捷。

土星环被老熊拉开,那个六旬男人也被旁人挡住。

“干什么呢?”

桐坪村认识康昭的人不多,但他刚从火场下来,村民对英雄怀着自然的敬意。且康昭天生将领气派,没人敢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土星环哭诉起来,“他骂人是疯子!”

六旬男人半是冤枉半是气恼,“整个桐坪村谁不知道她是疯子,我就说了句实话,怎么了?”

康昭点了一个老实巴交的村民,询问事情经过。

那人说:“就是村里有个疯子,说看见过烧山的人。”

那六旬男人迫不及待插话,“疯子说的话,能信吗?她还说报纸上哪个大老板是她表哥呢!”

不少人笑笑,叉着腰走开。

“她不是疯子,她有名字!”

土星环徒然抗议,倒更像一个疯子。

这事理起来没完没了,土星环平日一直嘻嘻哈哈,似乎没有真感情,此时失控异样百出,而他们现在也不适合跟人争执——老熊和康昭把人架到一边,暂时终止纠纷。

康昭问:“‘疯子’是谁?”

老熊抢白,“算了,别纠结了。刚捡回一条命,好好休息。”

老熊和土星环向来水火不容,老熊第一次为土星环说话,疑点重重。

康昭也不过分追究,把跟嫌疑人有关消息往上传达,暂且撂下。

桐坪村林业归县森林公安局管,康昭这次仅是协助调查。

但多年职业病叫他不肯轻易放弃疑点,他打听到“疯子”确有其人。

“疯子”名叫罗伊芸,和土星环、老熊初中同窗,其他村人,嫁过来第二天光棍多年的丈夫意外死亡,被传克夫,孀居多年,隔三差五清晨在家门口自言自语,哭诉这辈子不容易。

于是大家往往叫她“罗疯芸”。

巧就巧在,被“疯子”罗伊芸怀疑上的那个人,作案嫌疑很大,并已经潜逃。

“我就说不是疯子,没人信啊。”

最后抛下这句,土星环缄口不言,恢复一贯吊儿郎当习性。老熊也让康昭不必多问。

焦点便自然移到嫌疑人身上。

柳芝娴当晚便把康昭的车还回所里。

没见到人,钥匙还揣着。

康昭自己有备用钥匙。

康昭给她推送一张微信名片。

【我银行一哥们,上次你见过,贷款有优惠。】

柳芝娴准备分期买车。

她经受不起一次性掏空存款的打击,也不想重蹈覆辙,卖包求生。

现在公司业绩稳定上涨,每月进账有增不减。

柳芝娴打算细水长流,稳步前进。

柳芝娴顺利拿到贷款优惠,跟贷款专员签订完合同后,她才见到于默,意外帮公司敲定一笔新的订单。

于默奶奶从乡下移居到城里,一直惦记老房子的石榴树,于默想托柳芝娴移栽过来,聊以慰藉老人的思乡之情。

时近饭点,于默顺势邀请柳芝娴共进晚餐。

于默推推细边眼镜,别有用心道:“娴老板现在还方便吧?很多美人拥有另一重身份后,就多一把道德枷锁,想要再一面都难。”

若是她成为朋友妻,于默断然不会再发出邀请。

柳芝娴笑道:“我刚敲诈于行长两笔钱,要是连饭也不请一顿,这怕不太道义吧。”

于默爽然而笑,“我最喜欢结交有道义的老板,娴老板,请——”

他给柳芝娴拉开副驾座的门。

趁于默还没绕进来,柳芝娴调整呼吸,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于默这人比康昭更显风流相,举手投足的斯文败类气质,不知勾走多少女下属的魂。

路上,于默手机响,他塞上蓝牙耳塞。

李京蔓的声音从听筒里跳出来,“下班了吗?我逛到你们单位附近,有空出来一块吃饭呗。”

于默绽出玩味笑意,“巧了,我正准备去吃饭。”

李京蔓说:“那正好一起,我同事最近推荐一家新开粤菜店,据说很不错,试试吧。”

“我带了人。”

“不是客户那可以一块。”

恰逢红灯,于默停车扭头看柳芝娴,“我想你可能不太愿意见到她。”

“谁啊,我妈?”

于默无半分羞愧说:“你的头号情敌。”

柳芝娴面无表情睨他一眼。

这一眼彻底点燃于默的欢乐,“我还想和美人吃顿清净的饭,改天再约你。拜拜。”

于默摘下耳机。

“我其实不介意你放鸽子。”柳芝娴说,迟来的不客气回敬他刚才的调侃。

于默面不改色,“我介意。”稍一停顿后,“我想小昭更加介意。”

提起矛盾中心,于默似乎特别畅快,好像间接将康昭一军,哈哈笑出声。

柳芝娴特别无语。

一顿饭下来,于默没让气氛冷场,倒也没再逗弄她。他有足够的气场与经验,从容活跃气氛。

最后,柳芝娴婉拒他的好意,自己打车回郗姗姗公寓。

她边等电梯边跟康昭发微信,先谢过于默的帮忙,再小小埋怨一句——

【你哥们好难搞啊!】

康昭:【搞?】

芝士不甜:【…………】

柳芝娴涌起拿人手短的觉悟,不再多说什么,跑去洗澡。

罩着头巾出来,第一个动作便是捞过手机。

康昭拨过一通视频请求。

柳芝娴回一个“咋了”,立刻触发一条新的。

她马上掐断。

康昭学机灵了,发来语音邀请。

“又是没化妆?”末尾似乎还淡淡哼一声。

柳芝娴认真道:“素颜是私人秘密。”

康昭继续刚才的文字话题。

柳芝娴皱皱鼻子,一副“既然你问,那我不得不说”的心态。

“你哥们公然给我树敌,当着我的面对你前任说我是她头号情敌。”

不知是否给她的长句绕晕,半响,康昭显然笑起来。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柳芝娴:“……”

她终于晓得什么叫物以类聚,刚要还嘴,耳朵飘来一道亲热又魅惑的男声——

“老婆,快睡觉啦。”

康昭沉默片刻。

柳芝娴吓得一激灵,扭头一看,新闻主播变声怪郗姗姗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吐吐舌头尖,无声笑着扭腰跑开。

柳芝娴讪讪解释,“我闺蜜装男人调戏我。”

康昭像笑了声,又像清嗓子,“这里有现成不用装的,你要不要?”

“……不跟你说,我睡觉了。”

她径自掐断电话,握着返回聊天界面的手机,嘴角上翘明明想嘲讽,却不自觉弯成怡然的弧度。

“不跟你说,我睡觉了。”

变声怪又冒出来,把她声音学足七分,剩下三分全是陌生的娇俏。

柳芝娴想虎起脸,又耐不住心头沸腾的笑意,“滚,我有那么嗲么。”

郗姗姗嘻嘻揶揄,“只有更嗲,没有最嗲。你呀,赶紧从了人家吧,我追剧追得着急,你说搞了快一年还没搞上,我都替你欲-火烧心。”

柳芝娴给手机抢救性充电,努努嘴:“他每次像表白又像调侃,老不正经的。我总不能问人家,哎,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么?”

郗姗姗愣怔半晌,尖叫起来,抡起手机吊绳装模作样抽打她。

“柳芝娴你这个小坏坯,他表过白你竟然不告诉我!不告诉我!说好的谈恋爱第一个告诉我!哼,下一次我也不告诉你,不告诉你!搞地下恋情!气死你!”

胳膊像被挠痒痒,柳芝娴忍不住摩挲,看起来像无辜瑟缩。

“这不是还没谈么……”

同时,康昭那位被人惦记的哥们也在通语音。

对端女人质问道:“于默,你今晚什么意思?”

于默捏着一支烟说:“我威逼利诱之下,小昭把分手原因告诉我了。”

通话出现一口烟的沉默,难堪又难得。

当然,难堪是她的,难得才是他的。

于默吐出一个烟圈,“蔓蔓,都快过去一年,放下吧。小昭这种男人,若是喜欢一个女人,不会放着一年没任何动作。何况,他已经有新的目标。”

又是一段没声。

于默以为她偷偷啜泣,这样也许他得当面安慰一下,不过总比她撞死南墙要好。

他做好马上重新出门的准备。

李京蔓忽然提起声,想象中的哭腔是没有的。

“连你也喜欢那个女人?”

于默给气笑了,狠狠吸上一大口,就这她的话道:“小昭和我臭味相投,有共同爱好也不奇怪。”

李京蔓猛然中断电话。

于默礼节性回拨,无答复,乐得逍遥扔开手机。

三月末,中午太阳对渴望白皮的人已经算不上友好,柳芝娴一手提着一袋日用品,一手撑伞。

雪佛兰给同事开走,她过几日才能提车,只能盯上私营客车。

镇初中门口变成约定俗成的小车站,柳芝娴正往那走。

身后来车,她再往路旁靠,汽车速度慢下来。

那辆老旧的警车在她身旁停下,前座窗开着,熊逸舟从驾驶座稍稍探过头。

“姐,回村么?带你一程。”

柳芝娴求之不得收伞。

有东西占着副驾座,熊逸舟让她坐后头。

后座门给从里推开一道缝,柳芝娴愣怔一瞬,刚才关着窗没留意,后座竟然还有人。

柳芝娴用伞柄支开门,康昭老神在在看着她,脸上浮着一抹轻淡的笑。

她先把东西塞进去,那头很自然拎过,直接下车撂前面副驾座上。

柳芝娴:“……”

她本来打算把袋子当祝英台那碗水,放两人中间来着。

伞顺手搁到右手边,变成那碗水,她理理裙摆,双手搁膝头端端正正坐好,小眼神又忍不住暗中打量。

前后座和窗户都焊上棱形格子铁网,跟笼子似的,说是囚车也不为过。

康昭坐回原处,警车重新上路。

康昭忽然一笑,“看什么呢?”

柳芝娴如回答面试官问题:“第一次坐警车,有点小紧张。”

康昭欠了欠身,不知从哪摸出一副手铐,嗒的一声铐在她左手腕上,另一端铐着自己。

银白色的手铐,一端铐着如雪晧腕,细嫩脆弱,仿佛经受不住摧折,一端麦色肌肤,腕骨如钢,隐含力量。

如果替换成黑色皮质手铐链接两种矛盾色彩,视觉冲击会更加强烈。

康昭轻声笑:“现在呢,有没有更紧张?”

柳芝娴小声挣扎:“变态……快打开……”

小·母胎solo二十年·熊往后视镜瞄了眼:

卧槽!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不要吃狗粮!我不要当警犬嘤嘤嘤……

康昭另一手掏裤兜,拈出一枚钥匙,在手中轻轻抛了抛。

“求我啊。”

柳芝娴:“……你快打开。”

别扭的催促怎么都像娇嗔的求饶。

康昭那端窗户洞口,他忽然往外张开手一甩,钥匙似乎从铁网缝隙飞了出去。

柳芝娴尖叫,瞳孔扩大,掰他手,空空如也。又往他那边扑,想往外看钥匙飞去哪。

手不自觉垫上他膝盖,上身从他胸膛斜过,整个人像扑进他怀中。

细软的发丝扫到康昭脸上,痒痒的,跟猫拱他脸上似的。

他无处可退,笑着忍下。

可惜钥匙太小,又隔着铁网,什么也看不清,柳芝娴徒然坐回去,恼羞成怒一拳捣向康昭膝盖。

“哎——”

叫出声的又是她自己,康昭膝盖骨硬邦邦的,硌疼死人。

“怎么办啊!打不开了!”

柳芝娴烦恼地甩甩手腕,手铐带动康昭的手,手背轻打在她的上。

一闪而逝的温热叫她忽然规矩下来,小别扭压回心里。

康昭闷声笑着,胸膛里滚着低沉的颤动,拳头伸到她眼底下徐徐展开,一枚钥匙静静躺在宽大的掌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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