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正堂院东厢房, 国公府的小丫鬟们一个个都捏着鼻子,实在不愿意踏进柳珍珠的屋子。
原因无它,里头满屋子熏臭鸟屎味啊, 闻上一口, 就想吐。
谁愿意进去?
丫鬟们偷偷躲在门边瞅一眼里头, 只见柳珍珠浑身上下挂满鸟粪, 头顶发髻和脸蛋上尤其多,那个恶心的狼狈样,真真是恶心透了她们这些当丫鬟的。
谁也不愿意近身。
柳珍珠此刻身陷巨臭当中,自己抓了茶盏往嘴里倒水,一口一口往外吐水,要将嘴里的鸟粪吐出去, 清洗干净。
可茶水都吐了半盆了,柳珍珠嘴里还是恶心得要命,时不时反胃呕吐。
“呕……”
“呕……”
吐得唯一伺.候她的柳老太太身上, 溅了一身的粪便水。
柳老太太气死了,好端端的一出美人计, 怎的最后落了这么个狼狈结果?
出师不利,太不利了!
这满头满脸满身的粪便, 被国公爷瞧去了, 从此会不会再也入不了国公爷的眼了?
她可怜的女儿啊, 柳老太太一想到国公府的泼天富贵,可能就要与她们无缘了,柳老太太就刺心地疼。
“你们一个个的全杵在外头做什么?”柳老太太心头不爽, 就拿外头的丫鬟出气,“还不快来伺.候主子洗漱,一个个的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你们国公夫人就是这般调.教你们的?”
“你们再敢怠慢半分,赶明儿我就禀报老太太去,看老太太怎么惩罚你们,要不要发卖掉你们!”
柳老太太对萧氏有气,又不敢跑到萧氏跟前去质问,就在这群丫鬟面前下萧氏的面子,数落萧氏这个主母不合格。又抬出老太太来,压制这些下人。
那些躲在房门外的丫鬟,这才一个个极其不愿意地进来伺.候柳珍珠洗漱。
弄干净柳珍珠的嘴后,丫鬟们就打热水的打热水,将柳珍珠带去净房坐进木桶里,三五个丫鬟拿着一把把细密木梳,一下又一下地去刮头顶的鸟粪,再拿来棉布给柳珍珠仔仔细细清洗面孔和脖颈,最后使劲儿搓洗身上。
“轻点,轻点。”
柳珍珠疼得死死咬紧唇,晶莹如雪的肌肤一片红。
待最后全部清洗干净时,木桶里的水都换了四五茬,直直折腾到了深夜。
“娘……”柳珍珠卧在床头,趴进柳老太太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女儿今日出了这等糗事,国公爷怕是……再也看不上我了……”
柳珍珠眼前浮现国公爷抱走傅宝筝,一眼都没瞥她的一幕,肯定是国公爷嫌弃她了。
出事到现在,都过去几个时辰了,柳珍珠也不见国公爷来探望她一下,铁定是嫌弃上了。
伤心的柳珍珠哭得呜呜咽咽的。
“娘,我不甘心啊,不甘心,上苍给了我这张脸,怎能还没发挥作用,就糟糕到如此境地了?”柳珍珠趴在柳老太太怀里,使劲哭,一想到未来的荣华富贵要泡汤了,就心口尖锐地疼。
此时,柳老太太已经镇定下来了。
仔细打量过女儿千娇百媚的脸后,柳老太太从几百个可行方案里,挑了个最可能成事的,附在柳珍珠耳边,嘀咕了几句。
柳珍珠疑惑地抬头:“娘,这怎么可以?咱们好不容易才进府的……”
“听话,以退为进!”
柳老太太一锤定音:“整个国公府都在萧氏的掌控下,搞得咱们第一次就出师不利,再来第二次,也不见得能成事。不如先搬出去。”
柳老太太猜测今日的鸟拉屎,是萧氏提前策划好,来破局的。是以,担心继续逗留傅国公府,反倒会坏了事,无功而返。
柳珍珠拗不过老娘,知道老娘鬼点子是最多的,只得从命。
接下来,柳老太太又与女儿嘀嘀咕咕了大半夜,教女儿明日该怎么怎么做……
大房梨花院,夜。
傅宝筝不见了,大丫鬟折枝急得直跺脚,她只是被支开拿了趟东西,回来就不见了傅宝筝,问守门小丫鬟姑娘去哪了,小丫鬟只是摇头说不知道,说姑娘不让跟着。
折枝和折香忐忑不安地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也不见姑娘回来,真心急上了火,忙打发几个丫鬟和婆子去外头找,可谁曾想,都快将大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着傅宝筝的人。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就在两个丫鬟实在没法了,即将要去禀报国公爷和夫人时,傅宝筝裹着披风一脸轻松回来了,梅红披风上厚厚一层积雪。
“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折枝和折香赶忙迎上去,一边替傅宝筝解下落满积雪的披风,一边忍不住问道:“姑娘,您这大半夜的是去了哪?”
去了哪?
傅宝筝冻得快成冰的小脸,倏地一下再次泛红,粉嫩嫩到发烧那种。赶忙快走几步甩开她们,独自一人脸红。
她才不会告诉两个丫鬟,她为了改变这一世爹娘的命运,刚刚尾随了爹娘一路,结果……
眼睁睁看见爹爹说服不了娘亲,就干脆一把将娘亲抵在红柱子上,强吻,之后还抱起不停反抗的娘亲冲回房里……
房里的嘎吱声,足足响彻了一夜。
傅宝筝曾经嫁过人的,嘎吱声里会是怎样一番情景,闭着眼都能想象出来。
但傅宝筝为了掌握住娘亲的点滴,力求彻底改变爹娘这一世的命运,只得厚了脸皮,面皮发烫也要蹲在爹娘房外的大树上继续盯梢,然后……足足听了……几个时辰的嘎吱声。
嘎吱声里,傅宝筝有多尴尬,只有她自己能体会了。
就在傅宝筝的小心脏真真要臊得承受不住时,房里的动静终于彻底停歇了。然后传来爹爹低低的问话声,以及不断的表白声,娘亲说话不多,但傅宝筝能听出来绵绵软软的,与上一世娘亲的歇斯底里和暴怒不同。
听到娘亲柔柔声音的那一刻,傅宝筝欣喜若狂,她还记得上一世的这一夜,她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正房的打闹声吵醒,眼睁睁看到爹爹被娘亲赶出房门,去书房睡。
两世一对比,很明显,这一世柳珍珠策划的“美人计”以那样惨淡的方式失败,自然不会太过刺激娘亲,后来傅宝筝的“呕吐”又让爹爹好好表演了一番爱女护女的心,这可是成功在娘亲心底撒了一把暖意,一来一去,这一世的娘亲可就比上一世的娘亲受到的刺激要小得多,没有那般气。
再加上这一世的爹爹……嗯,男人味十足。
傅宝筝简直难以想象,这一世的爹爹居然有那么……男人霸道的一面,直接睡服了娘亲。
啧啧,太英武不凡了!
可以说,这一世命运有了转变,爹爹也是功不可没的。
思及此,傅宝筝再次臊得面皮发热,赶忙抢过折枝手里打湿的帕子,往脸上贴。
“哎呀,姑娘,瞧你在外头逗留太久,两个脸蛋都冻得通红通红的,得了冻疮可怎么得了?”折香吓得不轻,“小翠,快去拿防冻伤的药来!”
傅宝筝:……
明明是臊得通红的,好不好?
但没法子,实情不能说,最后傅宝筝又不想让折香她们担心,只能乖乖涂了防冻膏药上床去躺着,待折香她们放下帐幔退出房门后,傅宝筝再偷偷儿用湿帕子擦掉膏药。
躺在床榻上,傅宝筝又将后续如何让柳珍珠和柳老太太她们滚出府的计划,温习了一遍,直到觉得□□无缝,才闭上眼睡着了。
次日一大早,傅宝筝惦记着要赶走柳珍珠她们,一到起床的时辰立马就醒来了,难得一次不赖床。早早跑去正房的外间榻上等候娘亲,一块去祖母院里请安。
结果,娘亲居然起晚了。
整整比平日晚起了一刻钟有多。
起初,傅宝筝还有些纳罕,待透过门帘看到里间榻上的娘亲扶着细腰,一副起身困难的样子,傅宝筝瞬间懂了,小脸又是一红。
萧氏下床走路时,明显感觉走姿不大对,想起男人昨夜的疯狂,萧氏至今脖颈还烧得慌。
扫一眼候在外间榻上的筝儿,萧氏还自我安慰,亏得女儿还没出嫁,不懂那档子事,要不她都没脸面对女儿了。
萧氏与女儿一块用过早膳,又换了件宽大足够罩住走姿的冬日厚实大长裙,才带着女儿一块前往老太太的正堂院。
“娘,昨日表姑姑被鸟粪砸了,表姑姑会不会向祖母告状啊?”
去老太太院子的路上,傅宝筝忽的想起她的那群宝贝鸟来,昨日出了那样的糗事,万一不要脸的柳珍珠朝祖母哭哭啼啼讨要公道,祖母一个愧疚,就下令烤了她的鸟群给柳珍珠泄愤,就不得了啦。
而柳珍珠那个人,为了挽回颜面,是很可能拿小鸟出气的,以此在傅国公府证明,她这个客人是有地位有面子的。
思及此,傅宝筝一张脸都有些苦巴了。
萧氏扫一眼女儿,立马知道女儿担忧什么了,柔柔问:“怎么,舍不得那批乱拉屎的鸟?”
傅宝筝小嘴嘟嘟:“娘,它们是晋王世子送给……女儿的,晋王世子是女儿的恩人呐,咱们不可以对他那样。”
傅宝筝知道,昨日出了那样惨烈的事,娘亲作为国公夫人,不可能丝毫不作为,至少表面上娘亲是要给柳珍珠一个交代的,到底柳珍珠是客人,又是祖母的娘家人,面子上的情面势必要给。
也就是,必须要替柳珍珠出气,惩罚那群小鸟。
但傅宝筝又舍不得那群“惹祸”的小鸟受到太严厉的惩罚,甚至是丧命,是以,赶紧私下里求情娘亲,让娘亲心里有谱,从轻发落。
萧氏听说那些鸟是萧绝送的,立马点头:“娘知道了,筝儿放心就是。”
听到这个承诺,傅宝筝立马放心了。
不过,傅宝筝人还没走进祖母院落,那颗刚刚放下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
你猜发生了什么?
竟是柳珍珠一大清早就在老太太房里哭开了,那受了巨大委屈的哭声,犹如□□爆破般,穿透堂屋墙壁,再穿透厚厚的院墙,直直闯入还走在院墙之外的傅宝筝和萧氏耳里。
惨烈的哭声,简直像魔音。
吓得傅宝筝脚下一抖。
呵,这一世的柳珍珠比上一世还不要脸,还豁得出去呢,比母猪被宰还哭得惨烈三分。
待傅宝筝走进堂屋去,就见祖母坐在主位上,柳珍珠跪坐在祖母脚边,上半身哭倒在祖母怀里,时不时对老太太哭喊:“大姨母,昨儿……昨儿太恐怖了……那么多鸟屎,从天而降,铺天盖地……”
柳珍珠边哭,身子边瑟瑟发抖,真真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柳老太太也配合着,坐在老太太对面的主位上哭个不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控诉,声音都在打颤:
“大姐啊,我的珍珠命苦啊,昨日吓得一夜没合眼,好不容易合上眼了,又做了噩梦,哭叫着醒来。”
柳老太太的儿子媳妇,也陪在一旁,一个个委委屈屈的。
老太太看到自己娘家人一个个地哭成这样,哪能不心疼?再听到大丫鬟打听了消息来禀报,说是昨日黄昏柳家姑娘确实受到了巨大惊吓,被一群鸟围攻,别说柳家姑娘了,就是府里的好些婆子都吓病了,床都下不来。
老太太听到这些,气得肺简直要爆炸,好好的娘家人千里迢迢来投奔她,结果住进府里的第一日就遭遇这种荒诞之事,这让她这个主人的脸都没处搁。
“混账,怎的昨日出的事,昨日竟没个人来禀报?当我老太婆死了么?”老太太很怒,立即将几个大丫鬟全体训斥一遍。
傅宝筝走进院子里,听见祖母的话,当即心头一个咯噔,糟糕,柳珍珠她们这是要挑拨娘亲和祖母的婆媳关系?
娘亲是国公夫人,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出了昨日那样的大事,不仅没通报祖母,昨儿夜里更是没对祖母娘家人表示丝毫的关怀,祖母心头肯定会对娘亲有意见的。
思及此,傅宝筝暗咬内唇,越发厌恶柳珍珠母女了,这样的祸害怎的昨日没被鸟粪臭死过去,翘了辫子?
柳珍珠和柳老太太见初步达到了目的,两人心下一阵小小得意,怕露了相,忙伪装出更悲痛的面部表情来掩饰,还用帕子捂住脸。
萧氏见柳老太太和柳珍珠哭泣的那个样子,心头只觉得好笑,真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昨日两个臭不要脸的没占到便宜,今日便换了个招数,想着一哭二闹三上吊来老太太跟前博同情,挑拨她们婆媳关系?给她堂堂郡主下马威?
真真是够下三滥的。
萧氏心头一阵鄙视,但面上不显,依旧气度优雅地拉着女儿小手跨进堂屋门槛,在一片杀猪般的哭声里,萧氏面容沉静地向老太太请了安。
随后,萧氏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场,立在老太太跟前两三步的地方,瞥一眼哭得没个人样的柳珍珠,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地开口问:
“柳家表妹这是怎么了?哭得怪伤心的。”
正哭趴在老太太怀里的柳珍珠,听到萧氏悠扬好听的声音后,整个人一愣。堂屋里的气氛都这样了,萧氏她眼瞎吗?耳聋吗?
不瞎不聋,怎的萧氏还能完全不慌,做到如此镇定?
柳珍珠有些懵,这与娘亲跟她说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啊,接下来该怎么演?
柳老太太也是微微一愣,在她的认知里,上头的婆婆生气了,气得脸都快绿了,作为儿媳妇的萧氏不该立马慌神,自乱阵脚了吗?
柳老太太暗暗掐了掐手心,怪自己太轻敌了,这皇家郡主有皇室撑腰,腰杆子果然挺得比一般人直多了,竟是个不怕婆婆的。
不过,眼珠子一转,柳老太太立马想到了另一点,这儿媳妇越是腰杆子挺得直,轻易不弯腰,当婆婆的未必就越喜欢,说不定啊,她的好姐姐早就厌烦了后台强大的萧氏。
思及此,柳老太太再次镇定,决定继续按计划走。
当着老太太的面,原本坐在主位上的柳老太太,赶紧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来,不敢再坐,对萧氏毕恭毕敬的,指着空出来的椅子,对萧氏讨好道:
“郡主来了,您……您请上坐!”
柳老太太故意表现出一副她这个老太婆鸠占鹊巢,不该抢了萧氏主位的样子,赶忙颤颤巍巍避到一旁去站着。
要知道,柳老太太就算身份低微些,比不上郡主,可她的辈分在那摆着呢,是傅国公府老太太的嫡亲妹子,是绝对的长辈。当着老太太的面,柳老太太做出这幅不敢坐的样子,打的是谁的脸啊?
自然是狠狠打了老太太的脸。
说明,老太太在萧氏这样的儿媳妇跟前,地位不够啊,连娘家人都跟着没地位,在一个小辈面前连主位都战战兢兢不敢落座。
果然,一再的添火加油后,老太太越发的怒了。
萧氏自然看明白了柳老太太的挑拨离间,但是那又如何,她萧氏,堂堂皇家郡主,如今又是国公夫人,她真不想给婆母脸面,婆母还真没那么大的脸。
不过,萧氏爱傅远山,爱那个给了她三个儿女的男人,所以,她一向敬重婆母。今日,既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懂了柳老太太的挑拨,她就绝不可能再傻乎乎的中计。
是以,萧氏非但没去坐让出来的那个主位,还直接吩咐大丫鬟紫晴搀扶柳老太太继续坐,不要客气。
萧氏还笑着道:
“四姨太见外了,您是婆母的亲妹妹,是本郡主的长辈,我打小娇生惯养惯了,不大懂规矩,四姨您走过的路都比我吃过的饭多,怎能也不懂规矩,胡乱纵容我去抢长辈的位置呢。”
“四姨,按着辈分,您该坐哪就坐哪。免得乱了辈分,让我在婆母跟前难做。四姨也是过来人,应该懂,婆母关系都是处出来的,受不得任何丁点的挑拨,还望四姨就坐,不要让本郡主难做。”
萧氏脸上端着笑,谈吐也优雅,一个脏字不带,却是人人都听懂了她对柳老太太的指责,指责柳老太太一把年纪了故意挑拨她们婆媳关系呢。
一直在推拒不肯坐的柳老太太,第一次领悟到萧氏的厉害,竟是个什么都敢往外说的主。
就在柳老太太扭扭捏捏,正做出害怕萧氏的样子,要往主位上坐回去时……
傅宝筝忽的假装什么都不懂,偏着小脑袋,大声笑问柳老太太道:
“四姨奶,您昨儿个刚进府时,已经坐过主位了呀,怎的今日……又扭扭捏捏这般不敢坐呢?四姨奶,筝儿看不明白了。”
说罢,傅宝筝又扭头朝老太太望去,娇声问:“祖母,您看明白了吗?”
这句话提点得这般明白透彻,老太太再生气,脑子再浑浊转不动,也是瞬间被点醒了——柳老太太哪里是碍着身份低微,不敢坐?真要不敢坐,柳老太太为何昨儿又胆子大坐下了?呵,今日,柳老太太根本就是故意生事,挑拨她们的婆媳关系呢。
想明白了这个,老太太面色微沉,原本安慰痛苦不已的柳珍珠,放在柳珍珠后脑勺上的手,忽的一下收了回来。
柳珍珠后脑勺上一空,整个人愣住,连哭声都停顿了一瞬,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哭。
柳老太太被傅宝筝将了一军,顿时面上尴尬万分,又见老太太生了气,一下子站到傅宝筝那头去了,柳老太太更是浑身发僵,很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摆明了就是挑拨人家婆媳关系不成功,反倒自个一家子被嫌弃上了,你说柳老太太慌不慌?
傅宝筝呢,还偏偏翘起嘴角,笑得跟朵花似的,懂事极了地快走几步赶到柳老太太身边,边甜甜叫着“四姨奶”,边双手搀扶住柳老太太就往主位上按去,满脸堆笑道:
“四姨奶,快坐吧,您跟昨儿一样,不用客气就行。昨儿敢大胆地坐,今儿就依旧大胆地坐,犯不着表姑姑被鸟屎砸了一泡,四姨奶就开始战战兢兢改了规矩嘛。”
傅宝筝这番话说的,算是挑明了告诉所有人,柳老太太因为昨儿那堆鸟屎下了颜面,今日才故意挑事生非的。
老太太听了,面色越发阴沉。
柳老太太这回屁股是真的不敢坐了,慌忙从椅子里站起来要对老太太解释什么,可是老太太面色微沉压根不看她,让她心底越发急了。
而萧氏赞赏地看了眼筝儿后,立马扬声对柳珍珠说起了话,将话题转移到鸟粪上去,压根不给柳老太太开口说话的机会。
只见萧氏隔了几步远,瞥着柳珍珠道:
“珍珠表妹,昨儿呢,确实是咱们府上对不住你,出了那样的大事,嫂子我作为当家主母也没及时去安慰你,今日想想,确实有些对不住。” 萧氏说这样一番话,是给婆母面子,果然,老太太听了后,面上表情明显好转,对萧氏又满意了几分。
柳珍珠呢,听到堂堂郡主给她道歉,她心底忽的有点美。可美过后,她又开始发急,频频看向柳老太太,用眼神示意柳老太太,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毕竟,昨夜柳珍珠和柳老太太商议的是,故意伪装出一副被萧氏瞧不起,被萧氏打压后心灰意冷的颓丧样子,然后借机搬出傅国公府,在老太太心口种下“萧氏不尊重她娘家人”的印象,好彻底挑拨了她们的婆媳关系,为柳珍珠日后嫁进傅国公府踩下萧氏做铺垫。
可哪曾想,萧氏自始自终态度都很好,不仅面带微笑,还一开口就向她柳珍珠道歉,这,这……这就与她们的原计划彻底相悖了。
柳珍珠完全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演。
还不等柳老太太回应柳珍珠,萧氏忽的又开口道:
“只是吧,珍珠表妹,昨儿嫂子没去探望你,也实在是事出有因。一来,你那满身满脸的粪便,嫂子我实在是闻不得,一闻到就胃里犯恶心,昨夜我若真是去探望你了,非得在你面前呕吐个不停,如此,更是失礼。远不如等你今日彻底拾掇干净了,嫂子再来探望你更好。”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老太太知道萧氏有洁癖,一下子理解了萧氏,为之前自己怨怪萧氏一整夜怠慢她娘家人而羞愧。
萧氏飞速扫过老太太,见婆母脸色稍霁,她心头也舒了口气,随后便专门对老太太道:
“二来,婆母有所不知,那些小鸟并非简单的鸟,而是晋王世子特意训练过的,只要有姑娘打扮得过于妖艳出现在男人面前,被它们撞见了,它们就会自动追着那姑娘拉屎,以此来惩罚姑娘的不端庄。”
这话一出来,老太太瞬间懂了,萧氏这是在拐着弯儿暗示,昨日柳珍珠打扮得过分妖艳去勾引男人了,这府里有谁值得她去勾引,不言而喻,就是国公爷傅远山了。
老太太是个重规矩的,最见不得姑娘下作,一想到娘家外甥女柳珍珠居然进府第一日就要勾引她的儿子,飞快剜了一眼柳珍珠。
那眼神太冷太冰,也饱含着一股失望,吓得柳珍珠浑身僵硬,都不敢趴在老太太怀里了,自动跪直了身子,远离老太太怀抱。
柳老太太也是震惊非凡,她没想到萧氏的嘴这么敢实话实说,居然直接点出柳珍珠昨日勾引国公爷的事。
萧氏未免太豁得出去脸面了?
“不,不,大姐,里头有误会,我的珍珠最是贤良淑德,怎么可能做得出那种……不耻的事?”柳老太太上前几步,急忙向老太太澄清道,“昨儿,昨儿郡主真真是误会了,我的珍珠是打扮得漂亮了一点,那只是为了与红梅花站在一处,不被娇花比下去啊……”
萧氏懒得听柳老太太狡辩,直接对老太太道:
“婆母,您有所不知,昨儿珍珠表妹被人哄骗……穿的衣裳是大红遍地金的大长裙,化的妆容是十九年前盛行的狐狸媚,活脱脱一个妖艳至极的样子。”
萧氏说得含蓄,老太太一开始没听懂,待想起十九年前的事后,老太太脸色猛地变了,指着柳珍珠道:“你,你怎么敢?”
话说到一半,老太太忽的想起,柳珍珠今年才十九岁,能知道什么?敢做那副打扮,铁定是柳老太太的主意,是以老太太立马转头瞪向柳老太太,目光里是满满的愤怒。
十九年前,那桩事对傅国公府的影响有多恶劣,对傅远山又造成了多大痛苦,再没人比老太太清楚。
“你,你怎么敢?”老太太颤抖着手,指着柳老太太,“你混蛋!”
柳老太太吓坏了,忙举起双手一个劲地否认:“不,不,大姐,不是的,是郡主看花了眼……”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猛地怒喝一声。
吓得柳珍珠身子颤抖个不停,她不大明白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柳老太太也吓得整个人都懵了。
“郡主,你先带筝儿回去。”老太太不愿意让筝儿看到不堪的事,便要打发走筝儿。在萧氏和筝儿出门前,老太太又对萧氏承诺道,“这件事你放心,婆母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绝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萧氏点点头,立马带了筝儿离开,心头对当年“真相”的质疑却越来越强烈。
一个时辰后,老太太院子里传来消息,说是老太太赶走了柳老太太一家子,他们已经坐上马车出府去了。
傅宝筝听到这个消息,很是震惊,她都还没来得做什么,柳珍珠一家子就被赶出傅国公府了?
这与上一世也差异太大了?
大到傅宝筝难以想象,这一世这般容易就解决掉了柳珍珠?
从此,她爹娘算是渡过大劫了?能一辈子幸幸福福相守了?
傅宝筝的一颗心,总七上八下的,感觉哪儿不大对。
而萧氏听到婆母对柳老太太一家子的处置后,越发肯定,当年傅远山与柳珍贞之间绝对有故事。
“骗子!”萧氏对着床榻下男人的靴子,翻了个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