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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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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里噗哒噗哒晃悠。

光线落在他柔亮的发顶,透明潮湿的眼底,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如同芦苇盛着清晨微颤的露水。

雪雾般的皮肤表面,分泌的那层薄膜在光影中看起来有一种玉石般的温润质感。

罗城咳得七荤八素,总算把气给喘顺畅了,也不管脏不脏恶不恶心,直接低头喝了一口盐水。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司尘却好像对他并没有恶意。

刚才抓住他的举动更像是下意识的行为,当意识到他无法在水下呼吸时,司尘就松开了手,现在更是只躲在水里安静地观察着他。

那眼神里只有好奇和茫然,没有一丝杀气。

怎么说呢……感觉蠢蠢的。

人鱼是一种性格羞怯温和的物种,但是狂暴时的杀伤力也十分惊人,甚至连虎鲨也是他们的猎物。

罗城僵着身子不敢轻举妄动,他现在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平角内裤,毒素剂早不知道掉到了哪里。万一他做出什么激怒对方的动作,司尘可以在瞬间把他撕成碎片。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刚才把他拍进水里的是司尘的尾巴。

眼看罗城不动,司尘便慢慢靠近,脸抬起来,凑在他脖子上嗅了嗅。

这距离太近,即使感冒鼻塞严重,罗城都可以隐约闻到他身上一股奇异的冷香,人鱼偏低的体温带来一阵凉意。

像小狗似地细细闻了几分钟,司尘又退开,下半张脸埋回水里,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后,慢慢摆动尾巴游到了房间角落,再次沉入水底。

然后他闭上眼,安静不动了。

罗城等了两分钟,试探着走过去一步。

司尘的尾巴摆了摆,眼睛却并没有睁开。

罗城蹲低身体,捡起落在水底的注射器。

司尘这次连尾巴都懒得动了。

他有点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是认为弱鸡的人类根本没可能伤到自己所以不必防备,还是对他已经卸下了戒心?

抑或者,司尘只是假装不设防,其实是想将他引诱过去再撕成碎片?

罗城是个胆大的赌徒,犹犹豫豫想太多不是他的风格。

他握着注射器向司尘涉水走去,哗哗水声也没能让懒洋洋沉在水底的司尘有半分反应,深吸一口气,正打算悄无声息地伸出魔爪——

“林——你在里面干什么?”

身后传来贝奇吃惊的高叫声,罗城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一推注射器把毒素排进水里,转身说:“我看他好像快醒了,所以进来看看。”

贝奇顿时呆若木鸡:“……你说什么?谁、谁快醒了?”

罗城无辜地眨了眨眼:“还能有谁?”

贝奇也是刚从床上爬起来,此时头发乱得像鸡窝——他兴奋得实在睡不着,由于身体疲惫强迫自己休息了几个小时后,就迫不及待地想下来看看他们发现的“奇迹”。

他眨了眨还糊着眼屎的眼睛,终于慢三拍地反应过来,心底涌上强烈的狂喜和不敢置信,倒吸一口冷气:“他还活着?!”

罗城点点头,抬手晃了晃手中的空针筒,说:“所以想给他注射一针镇静来着。”

贝奇整个人都巴在了观察窗上,一副跃跃欲试要进来的样子:“成功了?”

罗城遗憾地摇摇头,说:“没有,要打的时候他突然醒了,他的警惕性很高。”

贝奇这回是结结实实地惊叫了一声:“他攻击你了?”

罗城想了想,摇头:“没有。”

贝奇一听,立马豪放地开始宽衣解带,没半分钟就把自己脱得只剩一条内裤,笨拙地从观察窗上翻了进来。

科学家在面对自己研究的东西时,都有一种完全不把自己命当回事的疯狂。

只是,当他入水的水花一响,司尘忽然动了。

他自水下睁开眼,头颅探出水面,咧出了一口寒光凛冽的尖齿,身体紧绷、蓄势待发的姿态,再不懂的人也看得出他是在防备。

此时他浑身的气势与刚才面对罗城时截然不同,鲜明清晰的杀意从他身上释放出来,看贝奇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肥美的猎物。

贝奇僵在罗城身边,连呼吸都屏住了。

罗城知道他的反应不完全是害怕,看他那副呆滞的表情,估计也是被人鱼已经超出人类想象的极致美貌给迷惑住了。

面对这种已经超乎了性别、年龄、人种,甚至是物种的美丽,没有人能在见到的第一眼保持镇定。

罗城轻轻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贝奇如梦初醒,喟叹道:“我的上帝啊……这实在是、实在是……太……”

司尘喉咙里开始发出一种奇特的声音,有点类似猫咪威胁对手时低沉的呜噜声,但却要刺耳许多——尽管这声音不高也不尖,但罗城和贝奇都感到了耳膜的一阵刺痛。

贝奇的反应要更强烈,他有些痛苦地“嘶”了一声,抬手捂住了耳朵:“这是什么声音?”

而罗城发现他的鼻孔里竟然流下了两管鲜红的鼻血。

罗城也伸手去揉耳朵,而就在他捂住耳朵的一刹那,那股奇特的声音竟然停了,他回头去看,竟然在人鱼那张雪白的脸上,看到了……呃,讨好?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错觉,但他以前在一个世界里养过一条猎犬。那是一条凶犬,对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凶神恶煞,动辄龇牙低吼,唯有在面对他的时候,一双棕色的眼睛亮晶晶,充满期待,仿佛总在无声地说着“你来摸摸我的头呀”。

罗城现在就觉得,眼前的司尘和曾经那条大狗有点像。

他凌乱了。

贝奇在发现那声音停止后放下捂耳朵的手,转而去捂鼻子,惊奇道:“这是声波攻击吗?天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塞壬海妖迷惑人心的歌喉?”

罗城看着他的鼻血皱了皱眉头,说:“你快出去,血腥味可能会激发他的凶性——他可是被冻在冰里不知道多久没进食过了。”

贝奇也明白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面对人鱼慢慢后退,见对方没有扑上来的打算,立刻忙不迭地爬上观察窗翻出去。

爬出去后见罗城没有跟着出来,他问:“林,你呢?”

罗城看着不远处像小狗一样用尾巴拍打水面的人鱼,若有所思道:“我觉得……他应该不会伤害我。”

贝奇不信,因为大部分生物学家和动物学家都有这种迷之自信,最后莽撞死在这种自信下也不是旧新闻,他不赞同地说:“你还是快点出来,我去叫别人。”

罗城没动,因为司尘已经摆着尾巴向他游过来了。

贝奇低叫一声,站在外头紧张地看着,也不敢动。

司尘游到他身边后,围着他转了一圈。

他看起来似乎已经在刚才那么短短几分钟时间的休息里恢复大部分体力了,尾巴摆动得灵活而轻快,在水下闪烁着钻石般的粼粼碎芒。

最后他游到罗城面前,抬起上身,破水而出,抬头仰视着罗城,水珠自他的肌肤上滚落。

白生生湿淋淋,眼底像海水般清澈,长发间支出来的尖尖耳朵轻轻抖了抖。

接着,他对罗城露出了,醒来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一个真正的,不掺杂任何意味的微笑。

贝奇在外头感觉都快痴了:“……这、这是什么情况?”

罗城和那张笑脸对视,露出一个非常复杂的表情。

他艰难地说:“大概是……印随效应吧。”

水形物语(三)

罗城当然不可能就在水里这么傻站着,且不说暗杀计划已经失败了,万一司尘冻了太久真的饿狠了,上来就把他吃了也不是不可能。

司尘对他笑,他也笑回去。

司尘笑容扩大,尾巴在水里扑腾得无比欢快。

罗城清了清嗓子,用英文问:“你饿了吗?”

司尘动了动耳朵,歪了歪脑袋,一脸茫然。

罗城想了想,又用中文问了一遍。

司尘眼睛一亮,用力点头,说:“……饿。”

大概是太久没用嗓子说过话了,他的发音有些费力,吐字也不甚清晰。

但尽管声音低哑模糊,罗城还是能听得出来,这就是他认识了八百年的那个司尘的声音。

妈的,这家伙不仅长得和原装的最像,连声音也一毛一样。

就是性格也太不一样了,眼前这个“傻白甜”让他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快站起来跳舞了。

苍天大地啊,司尘还会有这么无害的时候吗?没有的,never,不存在的!

“我的天!”贝奇在外头一惊一乍,“他会说话,他竟然会说话?你们在说什么,是中文吗?”

“是的,”罗城说,“他说他肚子饿了。”

贝奇立马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往外边跑边说:“我我我去给他拿吃的!林你再撑一会儿!”

罗城无语,只得与眼前这个特别纯良的混蛋大眼瞪小眼。

心中混乱。

一股对眼前状况无所适从的焦躁感让他下意识在脑海里说:【阿四,我想抽烟。】

大脑里一片寂静,并没有等来曾经那个欢快又欠兮兮的回应。

罗城愣了愣,猛地想起来,404已经被眼前这家伙给捏散了,至今仍下落不明。

一股沉郁的情绪自胸腔间陡然而生。

他看着眼前这张可以用纯净无暇来形容的笑脸,慢慢伸出手,扼住司尘的脖子。

掌下的皮肤,冰凉而柔韧,他可以清晰感觉到司尘的大动脉在掌心里缓慢而有节奏地跳动。

司尘的心跳丝毫没有加快,他眨巴着眼睛望着罗城,睫毛像风中的小鸟翅膀一样,忽闪忽闪。

罗城收紧手指,司尘的嗓子里发出“咯”的一声气音,但他还是没动也没反抗。

尾巴甚至还在悠闲地摇摆着,看他的表情,似乎是以为罗城在和他玩耍。

司尘脸色慢慢涨红,眉头开始不舒服地皱起,罗城突然松了手。

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徒手掐死人鱼,不必白费这个力气。

他渐渐冷静下来,理智回笼。

但司尘是怎么回事?就算明知道自己想要掐死他,也还是不反抗?

对第一次见面,并且还想杀掉自己的人就能有这种程度的信任,他是不是傻啊!

司尘动动脖子,伸手摸了摸被掐过的地方,又高兴起来,笑得傻乎乎地看着罗城。

罗城头更痛了,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他亦步亦趋地游过来。

罗城沉下脸,转头:“你待在这儿,不许动。”

司尘果然就停住不动了,眼巴巴地瞅着他。

罗城面皮忍不住抽了抽,翻身出去,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就往外走,到了走廊上,刚好遇上提着一大桶鱼跑回来的贝奇。

贝奇惊讶地看着他:“林,你怎么出来了?我们的塞壬宝宝怎么样了?”

罗城因为这个称呼再次抽了抽嘴角,瘫着一张脸说:“人鱼状态正常,你喂食的时候小心一点。我身体不舒服,先回房间睡觉了。”

贝奇终于想起眼前的同事正在重感冒,连忙说:“okok,你快去休息,这边有我在。”

罗城点点头,慢慢走回房间。

锁好房门,他从口袋里拿出空的河豚毒素注射剂。

对着光看了看针筒里残余的液体,把注射器扔进了垃圾桶。

经过刚才那一通折腾,他的感冒似乎更严重了,脑子疼得要裂开。

一闭上眼,脑海里就闪过那双无辜又天真的银灰色眼睛。

恨得他牙根发痒,喉咙里像有一千只蚂蚁在密密麻麻地爬。

他想抽烟。

因为身体不适,罗城睡也睡不好,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外面突然响起一阵砸门声。

罗城闹心地睁开眼睛,心跳快得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谁?”

“是我啊,开门啊!”门外响起杰克焦灼的大嗓门,“林,你快出来,出事了!”

出事了?

罗城心中情不自禁地一喜,套上外套下床开门,“出什么事了?”

杰克蒲扇一样的大手直接抓过他就跑,边跑边说:“塞壬不肯进食,贝奇说得你在场才行。真不可思议,你怎么做到的?我们的塞壬似乎谁都不信!”

“塞壬?”罗城忍不住吐槽,“这么快你们连名字都给他起好了?”

杰克爽朗大笑起来:“哈哈哈,这个名字不是很合适吗?”

罗城被杰克扯着跑到临时观察室,科学家们一个个裹着睡袍,正愁眉苦脸地围观不肯吃东西的人鱼,他一进门,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亮度堪比探照灯。

贝奇急吼吼地过来拉他:“林你快来试试,我们喂他东西他都不吃啊!”

他准备了一大桶新鲜鲑鱼,应该是他们明天的食物,没想到厨房那个吝啬的老吉姆连这个都贡献出来了。

鲑鱼在水桶里挤挤挨挨,罗城拎了一尾出来,分明看到司尘双眼“噌”地一亮,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从窗口把鱼丢进去,司尘从水里挺起上半身,猛地一扬头,尖齿凶悍地叼住了鲑鱼。

旁观的科学家们齐齐:“哇——!”

十几磅的肥硕鲑鱼,没两分钟就被司尘凶残地吞吃干净,一边舔嘴唇一边抬起头,眼神亮闪闪地期待第二条。

罗城:“……”

真的好像他养过的那条狗啊。

于是他扔了一条又一条,接二连三扔了五条鱼,司尘才吃饱,摆着尾巴游回角落里去了。

在罗城喂食的过程中,房间里的其他人一直在激烈地争论着。

“塞壬会说话!现代中文你们知道吗?他绝不是几百几千年的老古董,最多只有几十年!”

“很可能他只是在学习林说话,说明他有很高的智商和模仿能力,这没问题,可你说他生存在近代?老天,你当卫星和航拍技术是瞎的?如果塞壬近百年都活跃在海洋里,怎么可能之前从没有人发现过?”

“生物在冰里冻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还活着,你脑子里糊屎了?”

“他可是我们闻所未闻、从没有了解过的生物!”

“诸位,想想看,一条会说中文的,被冻在波弗特海冰层里的人鱼?你们不觉得这听起来像某种邪恶的生化实验吗?”

“嘿!有什么可争的?等冰层年代分析出来不就知道结果了!”

“对、对,莉顿呢?莉顿教授还没出结果?”

“来、来了——”莉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挥着一份纸质报告,“经过同位素分析,封住塞壬的冰——最多只有八十年!”

众人哗然。

罗城也震惊地去看司尘。

他原本还以为司尘一开口就能说普通话,是灵魂碎片的自带技能。

仔细在脑袋里搜刮了一番,这个世界的背景介绍里,似乎的确没提到他的具体年龄。

科考站站长查理的表情变得极其严肃,沉声说:“这件事得向政/府报告。”

罗城顿时头大:要是司尘被m国政府接手了,以他的身份再下手的机会可就约等于零了!

不要啊!

然而这个发现的性质太严重、意义太重大,不可能以一个小研究员的意志为转移。查理二话不说就出去了,其他人则继续围在观察窗外边,对吃饱喝足开始睡觉的人鱼啧啧称奇。

贝奇站在罗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遗憾地说:“林,过了今天,塞壬宝宝可就不是我们的了。”

抬头看一眼时钟,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早上七点。他叹一口气,自己纠正自己:“好吧,可能今天就不是了。”

说着,他唉声叹气地揪着自己稀疏的发顶,抱着“能看一眼是一眼”的残念挤进人群。

罗城捏紧手指。

不行,他决不能被排除出去。

他得利用目前的优势,让所有人知道他是不可或缺的。

当天下午四点,从dc飞来的专机在科考站的停机坪降落,从飞机上下来的人里,除了生物学专家和安保人员,还有政/府代表和实验室赞助商。

当看到那个年轻的赞助商时,罗城整个人都懵了。

青年二十七八岁模样,身材纤细,五官深邃而精致,偏长的棕发用发胶固定成整齐时尚的发型,露出精心修饰过的鬓角。

即使在零下十几度的低温下,他依然坚强地穿着深蓝条纹的0号西装和手工皮鞋,肩上披一件高级定制的羊毛大衣,整个人像来冰天雪地里走秀的。

——浑身散发着精致并且作的气息。

青年的眼神在人群中第一时间锁定了他,脸上骤然绽开惊喜的笑容,步伐优雅地走过来,海蓝色的深邃双眼里闪烁着动人光泽。

勒维斯·罗格里斯走到他面前,伸手一把抱住他的腰。

“我终于找到你了,亲爱的。”青年在他颈边低声说,声音里压抑着激动的颤抖。

罗城:“……”

mmp。

水形物语(四)

勒维斯·罗格里斯是林柘的前男友。

一个,又作,又难缠,并且脑子有病的前男友。

勒维斯和林柘是大学校友,比他低一届,两人在大三时迅速看对眼坠入爱河,本科毕业后,林柘选择继续攻读学业,勒维斯则回去继承了家族产业。

半年前,勒维斯听从家族的安排,和一位门当户对的女性订了婚,却还想同时和林柘保持地下情人的关系。

林柘知道真相后果断选择了分手,但勒维斯仍旧不愿放手,对他纠缠不休。

为了和勒维斯划清界限,林柘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但就在和那男孩确定关系的第二天,勒维斯竟然派人撞断了他的腿。

林柘跑到北极科考站来,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躲勒维斯。

结果这家伙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就在他顶替了林柘,做任务的时候来了!

顶着众人八卦目光的洗礼,罗城硬生生把像膏药一样贴在自己怀里的勒维斯撕开。

查理好奇地问:“林,你和小罗格里斯先生认识?”

勒维斯整了整西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

罗城强行扯了扯嘴角,说:“大学校友。”

勒维斯笑眯眯地补充:“是很谈得来的好朋友哦。”

啊,真的好烦人。

罗城讨厌可能对任务造成影响的任何不定因素,而勒维斯就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状况的不定时炸/弹。

勒维斯·罗格里斯的独占欲和掌控欲强到变态,曾经的林柘在和他恋爱的时候,也常常觉得窒息——一得知勒维斯背着他订婚就果断分手,其中也不乏林柘实在受不了这样下去的因素在。

要想留在司尘身边,他就得展示出司尘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可一旦这点被勒维斯发现,他就根本没可能进入实验室了。

这就他妈是个死循环。

站长查理带领dc来的人去看人鱼,作为科考站唯二的生物学家,罗城和贝奇也在列。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小罗格里斯先生直接走在了罗城身边,和他挨得极近,声音沉得像蜂蜜,低声说:“好久不见,爱德华,我很想你。”

爱德华是林柘的英文名,罗城被他刻意压得低沉的声线麻得浑身鸡皮疙瘩,往旁边拉开一大段距离:“两个多月而已。”

没办法,他实在看不来这种油头粉面的纤弱美男,哪怕勒维斯和林柘之前没这段渊源,他对这款的男人也是敬谢不敏。

勒维斯立刻又靠过来,抱怨道:“我好冷,你让我靠一下都不行吗?”

罗城面不改色:“那就跑快点,房子里不冷。”

说完往前跨了一大步,拉开和勒维斯的距离。

勒维斯跟牛皮糖似地追上来,委屈地问:“你还认为伊恩的车祸和我有关?”

伊恩就是林柘和勒维斯分手后谈的男朋友,现在还在医院里没出来。

罗城皮笑肉不笑地说:“不,是他倒霉。”

勒维斯装作什么都没听懂地说:“当然,如果是我做的,他断的可不止一条腿。”

再跟这家伙聊下去,罗城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把他揍成屎的冲动,只得“呵呵”两声,闭紧嘴巴不再搭理他了。

勒维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不再自讨没趣。

一干人等来到关着司尘的房间前,人鱼正躲在角落里休息。

不大的房间里,灯光将他的模样照得分毫毕现。

熟悉的惊叹声再次响起。

dc来的生物学专家趴在观察窗前,弄出各种动静企图吸引人鱼的注意力,但司尘只是懒洋洋地将眼睛撑开一条缝,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就丝毫不感兴趣地闭上眼睛继续吐泡泡了。

专家对查理说:“站长,它一直这样吗?”

查理愣了愣,说:“不是啊,刚才还挺活泼的……”

接着他恍然大悟,转头看躲在人群后面的罗城,“林,你在后面干什么,快过来!”

罗城真是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都好想讲。

勒维斯的眼神都快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了。

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专家给他让开位置,他屈指叩了叩玻璃窗。

就是这个一点儿都不特殊的声音,让冬眠状在水底躺尸的人鱼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飞快游了过来,双手扒着窗台,脸几乎都要挤到玻璃上来。

他欢快地摆动着尾巴,像只急吼吼的小奶狗似地,笨拙地说:“lin……”

尽管罗城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司尘已经跟着其他科考站成员这么叫他了,因为模仿的是英文发音,语调听起来怪里怪气的。

罗城现在总算懂了一句话,叫做“对比产生美”。

就在一分钟前,他还处心积虑地琢磨着怎么干掉这家伙,但此时,和那个烦人烦到他浑身不舒服的前男友同志比,司尘看起来竟然有了那么一咪咪可爱。

当然,这么一咪咪可爱也只存在了一秒不到,下一秒,该琢磨怎么杀鱼罗城还得继续琢磨。

罗城安静地退到一边。

生物学专家啧啧称奇:“年轻人,你真了不得!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还没等罗城开口,贝奇就迫不及待地替他抖了个干干净净:“因为林是塞壬宝宝苏醒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我们的塞壬宝宝就对他摇尾巴了,简直比小狗还忠诚!”

生物学家:“印随效应?不可思议!”

贝奇拍大腿:“谁说不是呢!”

罗城:“……”

如果勒维斯的目光有热度,他现在已经被烧得灰都不剩了。

确认了人鱼的身体状况还不错之后,就要开始准备将他带回m国。

毫不意外的,司尘完全不配合。

dc方面准备了一个勉强能将他装下的玻璃水缸,司尘一见到那个水缸,就目露凶光,龇出了一口利齿。

麻醉qiang也不管用,因为根本射不进他的皮肤。

再加上他还能发出有次声波伤害的叫声,人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最后所有的希望还是放在了罗城身上。

罗城现在已经不奢望勒维斯能同意让他一起回dc实验室了,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衣服,翻入水中。

司尘靠上来,冰凉的手抓住罗城的胳膊。

他的指甲长而尖锐,堪比陆地上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但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人类脆弱的皮肤。

“你在……”他费劲地说,“热。”

他用额头贴了帖罗城的额头,认真地讲:“……不舒服。”

罗城猝不及防就和司尘来了个姿势亲密的近距离接触,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的微笑差点僵了。

不是心动的感觉,是心脏麻痹的感觉。

罗城顶着一背脊火辣辣的视线,问他:“跟我出去,好不好?”

司尘越过他的肩头看了一眼外头的玻璃水缸,眼神瑟缩了一下,抵触地摇头:“不。”

罗城握住他的手:“为什么?”

“疼,吃药……不舒服,”他吃力地组织着语言,“打针,疼,很热……冷……疼,不要,不要。”

罗城眼色微变。

外头传来勒维斯因为压抑怒火,而显得尖利变调的声音:“爱德华,它也不听你的话吗?”

罗城懒得理他,面色恢复如常:“这次保证不痛。”

司尘眨巴着银灰色的大眼睛,明显不相信他:“真?”

罗城笃定点头:“真的。”

司尘抓着他的手紧了紧:“一、一起?”

罗城笑起来,眼睛里却漆黑一片,一点光也没有。

他保证:“我跟你一起走。”

从外面接过麻醉剂,罗城在水下将它注射进了司尘漂亮的尾巴里。

人鱼顺利装箱,dc方面的人对他赞不绝口,生物学专家还邀请他一起回实验室。

勒维斯一句“我们是要研究人鱼,不是养人鱼”就统统堵了回去。

罗城毫不意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将司尘送上直升机后,他就退了出来。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是,勒维斯也留了下来,拿出一纸政/府批文,美其名曰考察投资。

伴随着螺旋桨的轰鸣声,直升机从雪地上升起,在漫天雪雾里飞向空中远去。

罗城裹紧外套,站在原地仰头看着。

勒维斯走到他身边,笑盈盈地问:“爱德华,你的房间在哪里,我想住在你的隔壁。”

罗城呵呵:“你竟然没直接说想住我房间。”

勒维斯眼睛一亮:“可以吗?”

罗城无情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勒维斯一点没有被打击到,心情很好地跟他一起仰望天空。

然而,几分钟后,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几乎要在视线尽头化作一颗小黑点的直升机,突然冒着黑烟,从空中掉了下去!

2.5秒后,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心感袭击了所有人的胃部,强烈的头痛和恶心感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膝盖发软,像面粉袋子似地砸到了地上,少数几个直接昏死了过去。

勒维斯痛苦地呻/吟着,“发生了什——我的老天——”

罗城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用袖子擦着呕吐后的嘴唇。

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发狠的笑。

他只给司尘注射了半管麻醉剂。

剩下那半管,和河豚毒素一起泡在水里呢。

水形物语(五)

没有等来第二波次声波攻击,这在大多数人眼里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等从强烈的不适感中恢复过来一些后,状态相对较好的罗城和杰克立马开上科考站的雪地越野车前往事故地点,其他人则紧急联系了附近的救援队。

将近半个小时后,罗城和杰克在雪原上发现了坠毁的直升机,万幸由于直升机当时的高度不高,坠地后也没有发生爆炸,飞机上的四个人都还活着。

只是水缸碎裂,里面的人鱼不见了,雪地上溅着星星点点的深蓝色血液。

这样都没死。

罗城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一天一夜没睡,再加上为了司尘一通折腾,罗城脑袋都快烧得冒烟了,看地上的血迹都是重影。

他对杰克说:“你在这里等救援队来,我去找那条人鱼。”

杰克丢给他一个对讲机和一把电击/枪,担忧地说:“be careful.”

血迹周围有很明显的拖曳痕迹,想来应该是司尘用手撑着地面爬行,尾巴在雪地里爬过留下的。

在这片开阔的雪原四周,围绕着大片针叶林和低缓的雪坡,最近的林子离坠机地点也有至少几百米。

以人鱼的身体,司尘是怎么在短短半小时内消失在雪地里的?

地上的拖痕明确地向着距离最近的森林的方向,然而过了十几米就消失了。

除非司尘凭空消失,否则以他那副人身鱼尾的模样,想遮掩留下的痕迹完全是天方夜谭。

罗城拄着膝盖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想了想,折返回来,往痕迹指向的方位相反的方向走。

杰克看他又走回来了,不由得一脸奇怪:“林,你怎么又回来了?”

罗城笑笑,指向距离坠机地最远的针叶林:“我觉得他可能往那个方向跑了。”

杰克一脸错愕,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一个呻/吟着转醒的伤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其实罗城也是赌一把。

赌一把,轮回司前司长,上神司尘的思维。

司尘教过他,最显眼的所谓真相,不是事实,而是障眼法。

雪原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一种颜色,铺天盖地的雪在阳光下足以对一个没有戴护目镜的人造成雪盲症。

司尘对光的敏感度和人类差不多,他在雪地里逃不了多久。

罗城深一脚浅一脚,吃力地在及膝深的雪地里跋涉。

科研宅男的身体素质就是个战五渣,再加上发着烧,这几百米的距离对现在的他来讲,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天上开始飘雪,罗城加快了脚步。

雪再大一些,就很可能会覆盖司尘之前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雪地里有北极狐、驯鹿、雪兔留下的痕迹,罗城甚至发现了两行北极熊的脚印,在靠近针叶林的边缘地带,他终于在杂乱的野生动物脚印间发现了不一样的痕迹。

人的脚印。

罗城还以为是自己烧到头昏看错了,把腿伸过去比了比,确实是人类留下的痕迹没错。

那么……是有人把司尘带走了?

罗城暗骂一声,从口袋里拿出电击/枪,握紧。

风雪渐渐大了,呼啸的西北风中,四周像是只有他一个活物,脚踩在干燥的积雪里,“嘎吱嘎吱”的响声分外明显。

顶着风雪在针叶林里走了十几分钟,对讲机里传来杰克断断续续的喊声:“林,救援队来了!风雪变大了,我们必须尽快回去!”

罗城绝做不到就这么放弃,如果司尘是自己逃走的,现在不找到他,让他回归大自然,再抓到他的机会就渺茫了。

如果司尘是被人带走的,那就更不能放弃,雪天里跑不远,一定还在附近。

这绝对不是个明智的决定,或许再想两分钟他就会后悔,或许再过十分钟他就会冻死在雪地里,而直到来年五月,林柘的同事们才能在针叶林里挖出他冻僵的尸体。

但罗城的脑子已经快被高烧烧糊了,身体和所剩无几的理智,都下意识地跟着直觉走。

罗城冲对讲机另一头吼回去:“你们先走,我必须找到他!”

杰克急了:“你在开什么狗屎玩笑?林,快回来,你会死在雪地里的!”

雪刮得愈发大了,罗城心里发焦,抹了抹护目镜上的雪,摁住对讲机吼道:“你——们——先——走!把车留给我!”

说完,他直接关了对讲机。

罗城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读秒。

1,2,3,4,5,6……

顶风冒雪艰难地跋涉了九百秒后,他终于在一块挡风的巨石后头,发现了一抹在雪地里显得分外扎眼的颜色。

罗城恶狠狠:“操——”

又花了三百一十八秒才挪到那块大石头后面,果然在那里发现了司尘。

他靠坐在大石背面,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腰部以下则完全被雪埋住了,双眼紧闭,嘴唇和皮肤白成了一个色号,雪地都快成了他的掩护色。

他的左肩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表面已经覆盖了一层坚硬的透明薄膜,阻止了血液流失,半边身体都是已经干涸的深蓝色血迹。

他看起来已经失去了知觉,对一个大活人的靠近都毫无反应。

这个脑子有坑的傻子,是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

罗城气喘吁吁地蹲下,拍了拍司尘的脸,毫无反应。

扒开眼皮,拿小手电对瞳孔照了照。成吧,对光反射还没消失,没深度昏迷也没瞎。

罗城松了一口气,烧得糊里糊涂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自动自发地开始挖掘司尘埋在雪里的下半/身了。

他挖呀挖,挖呀挖,挖了半天,没看到那条美得炫目的鱼尾,取而代之的,是一双修长、笔直、苍白的腿。

人类的双腿。

罗城目瞪口呆。

他连忙抓起司尘落在雪地里的手。

莹润饱满的指甲因为低温而颜色发紫,雪白的手指骨节分明却不突兀,长得俊秀好看。

他没看错,这分明是一双属于人类男性的手。

罗城匪夷所思地低头,看着那张昏迷不醒、血色尽失的脸:“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正想看看那一口凶残的尖牙是不是也已经变成人类的模样了,他的手就在即将碰到司尘的嘴唇时被抓住。

罗城抬头,对上一双空茫没有焦距的眼睛。

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按住他的肩膀,根本容不得他挣扎,司尘像捕食猎物的野兽一样扑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在昏过去的前一秒,罗城心里模糊掠过一句话:

真他娘的风水轮流转啊……

罗城自疼痛中醒来。

脖子痛,头痛,浑身肌肉都在痛。

他躺在硬实的地面上,周围的气味很难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动物骚臭味,但环境却并不冷。

眼前有光线微微跳动,他转了转眼睛,看到不远处一个哔啵作响的火堆,一条瘦长的人影靠在火堆旁。

罗城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这是哪里?”

司尘微微动了动,但最终没有离开坐着的地方,声音凉得像外头的冰粒:“熊洞。”

罗城:“……它的原主人呢?”

司尘似乎笑了一下:“尸体在外面。”

罗城:“……”

成吧。

他摸了摸脖子,已经用简易急救包里的绷带包好了,包扎得居然还不错,身体除了眩晕和脱力并没有别的问题。

司尘拿走了他的冲锋衣,整个人蜷在大了一号的外套里,凉幽幽地盯着他,眼神绝对称不上善意。

似乎从鱼变成人之后,这家伙的脑子也稍微恢复正常了。

司尘问:“现在是几几年几月几号?”

罗城:“20xx年5月4日。”

司尘神色一顿,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20xx年?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对上罗城的眼神,他很快地敛了表情,继续问:“你是谁?”

“林柘,m国北极科考站成员,生物与环境学博士,”罗城撑着地面坐起来,上下打量他,“轮到我问你了吧,你是谁?你这到底……什么情况?”

司尘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古怪,似乎罗城说了什么让他感到愤怒又无奈的事情,同时还有些荒谬——好像他在明知故问,问了个他应该知道答案的蠢问题。

罗城立刻追问:“怎么,你认识我?”

司尘立刻摇头说:“不认识。”

他明显在撒谎。

司尘没给罗城继续问的机会,他往外看了一眼,“雪停了,我要走了。”

接着他便站起来,踉跄了一下,用力裹紧罗城的冲锋衣。

罗城连忙尔康手挽留:“等等!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

司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你想杀我,我为什么要管你。”

罗城反驳道:“我可救了你的命,要不是我,你还在去dc实验室的路上。退一万步讲,要不是我来找你,要不是我的血,你已经冻死在雪地里了。”

“哦,”司尘点点头,微笑,“那又怎么样?”

说完,他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低头钻出熊洞,身影在雪地里一晃就不见了。

罗城:“……”

水形物语(六)

罗城挣扎着爬起来,呼吸间的灼热几乎要把自己烫伤,使劲搓了把脸,跌跌撞撞地向外头追去。

风停雪霁,冰冷的太阳半死不活地挂在空中,皑皑白雪间,只有他们俩艰难地跋涉着。

两人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司尘在前头走得摇摇晃晃,罗城在后头追得踉踉跄跄。

司尘拿走了他的指南针,看方向,他们正背对太阳,一路往南走。

幸好现在是夏天,罗城衣服穿得也不少,零下十几度的气温虽然冷,但还不至于冻得无法行走,就是体外冰冷体内高热,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实在太折磨人了。

他也是到现在才知道,高烧到一定程度,是连咳嗽都咳不出来的。

再这么走下去,他的重感冒很可能会转为肺炎。

“喂——”罗城扯着破锣嗓子冲前头喊,“往南会碰上人类村庄,往北才是大海,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向南走,但照现在这样走下去,你很快会被人发现,抓起来的!”

司尘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眼神冷厉。

还愿意听人话就有的聊,罗城松了一口气,拄着膝盖呼哧带喘:“而且,继续在雪里走下去,你会得雪盲症,到时候你能走去哪儿?合作吧,嗯?合作怎么样?”

司尘嗤地一笑,满脸不屑:“我为什么要和想杀死我的人合作?”

罗城叹一口气:“分明不想我死,一直嘴硬个什么劲……”

这家伙明明可以一口咬断他的脖子,或者在他高烧昏迷时直接把他扔在雪地里冻死,但却不嫌麻烦地把他搬到温暖的熊洞,给他包扎伤口,生了火,还默许他追出来跟在身后……都这样了还有啥好傲娇的。

怎么不同形态的性格还可以在猫和狗之间无缝切换的。

司尘神色骤冷:“再说一句废话,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知道了知道了,是我不对,”罗城无奈地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合作吧,怎么样?”

过了半分钟,司尘默默走过来,不情不愿地问:“怎么做?”

罗城差点笑出来,在感受到四溢的杀气后连忙咳嗽一声掩盖过去,讲:“从这里继续向南走,大概两到三个小时后,会到一个叫赫尔辛图的村子……你是要到人类社会去吧?”

司尘不讲话。

“那我就当你是了。”罗城点点头,继续说,“搜救队的动作没那么快,但大概一天时间,也够他们找到赫尔辛图,所以你可以在那里稍事休整,你需要衣服、食物、交通工具和身份——对了,你有名字吗?”

司尘表情认真地听着,闻言一愣,抿了抿嘴:“我是司尘。”

罗城自然而然地说:“好的,那么,司尘,你背上我,我给你指路,赫尔辛图村有一户我相熟的人家,到了那里之后,我帮你搞到你需要的东西,之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咱们就算扯平了。”

司尘眼中掠过一丝失望,他低头闷声说:“可以。”

罗城心里偷笑,面上不显,摘下护目镜和滑雪帽:“戴上,遮一遮你的头发和眼睛。”

司尘利索地接过戴好,然后把冲锋衣外套脱下来丢给罗城。

罗城被兜头罩了满脸浓郁的冷香,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有点懵地问:“啥?”

“你不是发烧了么?”司尘把碎头发塞好,面无表情地说,“穿上,别没走到就烧死了。”

于是冰天雪地里站着一个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和一个赤身裸/体,只戴了护目镜和帽子的……裸/男。

这画面实在太过美丽。

幸好这儿也就他俩,罗城脑子都快烧茫了,只在趴到司尘背上时看了看指南针,说了一句“往南偏西7.5°方向走……到了叫我”,就头一歪,昏了过去。

“林?”

司尘侧过头,轻轻碰了碰罗城滚烫的侧脸,嘴角闪过一个稍纵即逝的笑。

“……林柘。”

靠近村庄时,司尘用力摇醒了罗城。

罗城感觉自己快烧到40c了,脱下冲锋衣和外裤让他穿上,又爬回他背上。

“走吧,村子里第二家,黄色屋顶和红色墙壁的那栋房子。”

村庄只有唯一一条勉强称得上主道的土路,结冰的路面在脚踩过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卖纪念品的小店还开着门,招牌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门口停着一辆四个轮胎全瘪了的小餐车,褪色的花花绿绿的棚顶被厚实的积雪覆盖,对面就是整个村子里唯一一座用大石块粗糙搭砌起来的小教堂,年龄大概和这个维京村落一样久远。

街面上空荡荡的,人烟稀少得可怜,只有一个围着头巾的老奶奶坐在自家门口,安静地看着外来的两名陌生人。

罗城说的那户人家就在小教堂旁边,司尘上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跑来开了门。

姑娘身材丰满,有着浅金色的头发和金棕色的大眼睛,长着浅浅雀斑的白皮肤,双颊上有两坨高纬度地区人们特有的红晕,看起来阳光又活泼。

罗城吃力地抬起头,挥了挥手:“嗨,玛莎,好久不见了。”

少女玛莎惊喜地捂着嘴跳起来:“啊!林,你来了!”

玛莎的父亲布利是猎户,父女俩在村子里相依为命地生活,平时就靠打猎为生。林柘曾在来科考站的第一次考察行动中,救了被海豹围攻的布利,从那以后布利一家就把他当做了救命恩人,时不时会给科考站送一些猎到的动物,还几次三番热情地邀请林柘来自己家里做客。

玛莎将他们带进房间,让司尘把罗城放到她父亲的床上,摸了摸他的额头,顿时惊叫起来:“林,你烧得好厉害!爸爸和汉克叔叔去打猎了,我得去找瓦尔德医生来!”

罗城连忙阻止她:“不用了,咳咳、咳,吃点药就好。玛莎,能麻烦你给我的朋友拿一身衣服吗?”

玛莎忧心忡忡地说:“那好吧,但如果吃了药还退不了烧,我们得去找医生哦。”

罗城只得点头。

赫尔辛图村是离科考站最近的村庄,如果被外人发现他们的到来,不过多久科考站的人就会接到消息赶来。

罗城并不希望他们来得这么快——在这半天的时间差里,他也得赶快恢复体力,争分夺秒地找机会杀了司尘啊。

玛莎帮他拿了感冒药,又给了司尘一身布利的衣服,接着便忙忙碌碌地去帮他们准备食物。

罗城吃了药,没过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司尘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看他呼吸平稳,表情也并不痛苦,就站起来走出屋子。

他的伤口正在缓慢地愈合,新肉生长的感觉又麻又痒。布利的毛皮大衣对他来说实在太大,将他裹成了一头笨拙的棕熊。身体裹在温暖厚实的衣服里,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太阳趴伏在村庄上空,木柴烟在瑟瑟颤抖的树篱后头垂直地升起,厨房里传出阵阵香味,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和玛莎欢快的小调声交织成了动听的音乐。

司尘贪婪地接受着这一切陌生的信息,属于村庄的气味也是陌生的,冰冷又温暖。

“嘿,先生!”身后传来玛莎充满活力的声音,司尘回头,少女端着一大盆炖肉冲他笑,“可以吃饭了,快进来吧!”

肉是熏驯鹿肉,放了洋葱、土豆和甜菜炖得喷香四溢,配上自家做的黑面包、肉丸和越橘果酱,满满摆了一桌。

玛莎羞涩又好奇地看着他,指了指头发:“您不把帽子和眼镜摘下来吗,先生?”

司尘咬着面包的动作一僵,犹豫地碰了碰笨重的护目镜,用有些磕绊的英文说:“我……生了病,长得有点奇怪。”

玛莎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您别担心,在我们家里您可以随意一些。您是林先生的朋友,就是爸爸和我的朋友。”

司尘只好摘了护目镜和帽子,一头雾蓝色的长发倾泻而下。

“天哪!”玛莎惊呼着捂住了嘴巴,金棕色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惊艳,“您、您……长得可真好看呀!”

司尘的皮肤很白,一下子就透出了粉色。

他有些窘迫地说:“谢谢。”

罗城还在睡着,额头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一些,玛莎便没打扰他,而是留了些饭菜在桌上,接着跑到客厅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看起来。

司尘被那个发光的小屏幕吸引了视线,走过去问:“这是什么?”

玛莎惊讶地看着他,咯咯笑起来:“您没有看过电视吗?”

“电视?”他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看起来很有趣,是什么?”

玛莎于是简单地给他解释了一番,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突然,窗户外传来“咚”的一声。

司尘耳朵一动,灵活而敏捷地移动到了窗边,朝外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在门外缓慢地游移。

玛莎也跑过来看了看,笑着说:“啊,是北极熊,您别担心,它不会进来的。”

司尘还是死死盯着那头巨兽,问:“需要我杀了它吗?”

玛莎愣了愣,捂着嘴小声笑起来:“不不不……没关系,它只是太饿了,找不到食物,它很快会离开的。”

司尘认真地点了点头,正巧北极熊转头看过来,他与那庞然大物四目相对,冲它龇了龇牙。

北极熊呜咽了一声,快速逃跑了。

水形物语(七)

罗城发了一身汗,高烧的温度总算退下来了。玛莎烧了一桶水,交给司尘,让他给罗城擦擦身体。

司尘迷惑不解:“为什么要擦身体?”

“您不知道吗?”玛莎发觉眼前这个长得好看又独特的先生简直毫无生活经验可言,她笑了笑,用简单的英语耐心解释,“汗水凉了以后还闷在衣服里,会让身体再次着凉,加重病情的,所以要赶快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服——啊,您先等一等,我去给林拿一身衣服。”

屋子里被锅炉烧得暖烘烘的,司尘把罗城从被子里挖出来,扒掉他身上的衣服。他身上都是汗,头发也全湿了,嘴唇却干得起皮,即使在睡梦中,眉心也微微蹙起。

司尘拿着毛巾,皱着眉头无从下手。

屋外传来少女轻快的脚步声,司尘一把抓过被子将罗城整个人严严实实罩起来。

玛莎将一叠衣物放在床边,问:“先生,需要我帮忙吗?”

司尘摇头:“不用,谢谢。”

“那好吧,”玛莎有些不放心地看看,“我就在外面,随时可以叫我哦。”

司尘把被子掀开,罗城还睡得无知无觉,一张脸在被子里闷得发红。

上下研究了一番,司尘把毛巾丢到了罗城的脑袋上,稀里哗啦一顿揉搓,把原本服帖的黑发搓得跟乱七八糟的狗毛似的。

他下手没轻重,罗城被活活搓醒了,头昏脑涨地睁开眼。

罗城迷瞪瞪地看着他,声音茫然又沙哑:“……你在干嘛?”

司尘拎着块大毛巾,面无表情地说:“给你擦汗。”

“啊……”罗城懒洋洋地抻开了四肢,“那你来吧。”

司尘忍不住磨了磨牙:“你倒是不客气。”

罗城笑容灿烂,对他咧出一口大白牙:“谢谢。”

司尘眯了眯眼,冷笑一声,“醒了就自己擦。”

他一把把毛巾甩到他身上,转身就出去了。

靠,下这么狠手,肉都要被抽青了。

罗城吃痛地嘶了一声,拿起毛巾随便擦了擦身体,换上了玛莎给他准备的衣服。

他在换下来的自己的衣服里找了找,把对讲机翻出来藏进床垫底下。

玛莎体贴地在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罗城灌了大半杯才解渴,手软脚软地站起来,打开房门,就见司尘和玛莎在沙发上排排坐,正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罗城:“……”

玛莎一见他出来,立刻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跑过来踮起双脚摸了摸他的额头,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林,你总算退烧了!”

罗城温柔地对她笑了笑:“谢谢你,玛莎。”

玛莎的脸腾地就红了,嗫嚅道:“我……我去加热一下食物,你一定很饿了吧。”

罗城按了按胃部,退了烧,肚子饿的感觉就分外明显,他走到餐桌边坐下,就见司尘也跟着走过来,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罗城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没吃饭?”

“吃了,”司尘臭着一张脸,抱臂靠在椅背上,“又饿了,不行?”

罗城暗暗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玛莎将加热过的食物一样样地端到桌上,结果司尘这个幼稚鬼,罗城想吃什么,他就上手抢什么。

第三次要拿面包时被抢了先,罗城做了个深呼吸,双手十指交叉,心平气和地微笑:“你干什么?”

司尘慢条斯理地咬了口面包,露出一个恶劣又讨打的笑容:“说了我饿了。”

见过多少世面的城哥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这副模样完全就是个求大人关注的熊孩子。

罗城扪心自问:我忍他干嘛?我为啥要忍他?

在旁边看得憋笑的玛莎连忙出来打圆场:“林,我再单独给你做一份面条吧?”

罗城刚想说不用麻烦了,司尘就把刀叉一丢,站起来说:“我吃饱了。”

罗城:“……”

这个王八蛋,还是当一条蠢鱼的时候可爱多了。

吃饱了肚子,浑身上下暖洋洋又麻酥酥,只想躺到床上睡一觉。

罗城捧着玛莎给他煮的红茶,慢腾腾挪到客厅,坐到司尘旁边的沙发上。

“你需要什么东西?”罗城啜了一口热茶,问他,“我想办法帮你搞来,你随时都能出发。”

司尘身体微不可见地一僵,银灰色的眼珠不自然地闪动了一下:“……我不知道。”

罗城侧过身面对他,探究地看着他的脸,问:“你是不是没有去过人类社会?”

司尘咬了咬嘴唇,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罗城产生了一点好奇,也有可能是酒足饭饱闲的没事,忍不住问出了口:“那你为什么不回大海里,还要到人类社会去?”

司尘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他转头盯着罗城,眼底藏了一片深沉的暗海。

罗城被他看得后背发毛,干笑一声:“不方便说哈?”

司尘短促地勾了勾嘴角,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一字一顿地说:“报、仇。”

这两个字锋利得像是从刀刃上滚过,沾着血淬了毒,听得罗城心里一紧。

他舔舔嘴唇,索性将肚子里的问题一次性全倒出来,毕竟过了这村很可能就没这店了,“那你的尾巴,呃,腿,是怎么回事,方便说吗?”

司尘这回看起来是彻底生气了,他霍地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罗城,银色的眸子彻底被深色占据,阴森森地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越过罗城,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玛莎家厚重的大门“嘭”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房檐上的积雪被震得簌簌落下。

正在厨房洗碗的玛莎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跑出来担忧地问:“林,发生什么了?你的朋友出去了?外头可还有北极熊呢!”

罗城也莫名其妙,被冷飕飕的劲风刮得脸上发疼。

司尘可变人可变鱼的模样都已经被他看光了,自己方才的语气也不过分,如果不想回答,不回答便是,何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再转念一想,不对啊,管那么多干嘛?他是来杀人的,又不是来交朋友的,司尘到底是人是鱼还是别的什么鬼,跟他有个一毛钱的关系!

想明白这一点,罗城摇了摇头嘲笑自己脑袋发昏,站起来要回房间继续休息。

玛莎还在担心跑出门的司尘,忧心忡忡地问:“林,你的朋友怎么办呢?”

罗城摆了摆手:“没事,别管他。”

又睡了一觉,醒来后罗城感觉自己精力充沛,脑子清明,病似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现在是晚上七点,外头还是太阳明晃晃的白天,玛莎哼着歌在厨房里准备晚饭。

司尘不在家里,院子里却传来有节奏的劈柴声。

出门一看,司尘果然在院子里,只穿一件单衣,不紧不慢、一言不发地劈着柴。

罗城揣着袖子靠在走廊下,感觉这个画面特别玄幻。他们穿着农夫的衣服,在冰天雪地里心平气和地面对面,也特别玄幻。

“挺有力气呗,”他带着笑意问,“伤口已经好了?”

司尘动作一顿,下意识摸了摸受伤的左肩,“不疼。”

罗城看了他一会儿,看得司尘不自在地皱眉抬头看他,才收回视线,点了点头说:“成吧,砍完柴进来吃晚饭。”

布利要明天才能回来,他的房间今晚就借给了两位客人睡。玛莎拆下被罗城的汗水弄脏的床罩,给他们换上新的被单被套。

看着小姑娘一个人忙来忙去,罗城也不太好意思,可他一要帮忙,玛莎的脸蛋就开始发红,司尘的脸色就要拉下来。

行吧,他一个病号,还是安安心心呆一边喝茶吧。

到了夜里十点多,还没能适应极昼地区作息的罗城已经哈欠连天了,司尘也由于伤口愈合消耗的体力而困得不行,玛莎还在客厅里精神抖擞地看电视,他们俩就不得不挪回房间睡觉。

布利的床非常宽大,两个成年男人一起躺着也不觉得挤。

罗城吃了药,翻身上床,就见司尘侧着身体蜷在床上,雾蓝色的长发铺了满床,姿势像极了母胎里的婴儿。

据说这个姿势代表了极度缺乏安全感。

看着他这副模样,罗城脑海里电光火石间好像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出,和眼前画面重叠。

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是怎么抽了,他下意识脱口而出:“肩膀上的伤给我看看。”

司尘身体一僵,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他。

罗城也是一脸懵,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说那句话,正想随口含糊过去,却见司尘乖乖翻过身来,身体平躺,将衬衫扣子全都解开,雪白的胸膛在暖色的灯光里闪着莹润的光泽。

罗城:“……”

他只得硬着头皮俯身靠过去,拨开挂在司尘肩上的衬衫,露出左肩那道狰狞的伤口。

伤口很长也很深,但却很干净,想来司尘应该在受伤的第一时间就抠干净了里面的玻璃渣子。在表面那层透明的硬膜的覆盖下,伤口正在以一个夸张的速度快速愈合——至少大半天前罗城看到的还是血肉模糊的一片,现在已经长出粉白色的嫩肉了。

他碰了碰那道伤口,司尘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开。

人鱼的体温很低,即使变成人类的形态也比正常人的体温低许多,那道伤口周围的皮肤却烫得有些灼手。

连罗城也忍不住低叹:“真是神奇……”

司尘却满脸嫌弃地“切”了一声:“我在水里的时候好得更快,人类的身体太弱了。”

罗城心里一跳。

他面不改色地把司尘的衣服盖上,帮他扣好扣子,“睡觉吧,明天早上起来你就得出发了。”

司尘表情顿时一冷,“啪”地拍开罗城的手,转身蜷回一开始的姿势,不说话了。

半夜两点,司尘突然从睡眠中惊醒,刀尖抵着心脏的位置,心口那片皮肤又疼又痒。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一双熟悉的眼睛在他脑袋上方的昏暗中闪闪发亮。

他的心里发冷,仿佛有苦涩的海水倒灌回心脏,一时恍惚一时了然。

这画面熟悉到令他痛恨。

伸手握住匕首锋冷的刀刃,死死抓紧,不顾皮肤被刺破,微凉的血液顺着掌心流下。

“果然,不论过了多少年,你还是要杀我,”他很难过地笑起来,“是不是,林柘?”

水形物语(八)

罗城惊出了一背脊冷汗。

晚饭里加了镇静类药物,司尘醒得比他预料得还要快。

刀尖甚至才刚刚刺破一点油皮,司尘就徒手抓住了刀刃,几乎完全变成亮银色的双眼在昏暗中仿佛要燃烧起来。

罗城试图拔回匕首,但匕首被紧紧抓着纹丝不动。

他紧接着说的那句话让罗城一愣。

什么“不论过了多少年”……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林柘和司尘以前认识?

不能吧……

就在罗城愣神时,司尘一把掀开他,翻身跑了出去。

匕首被甩开时划伤了手臂,罗城却顾不得火辣辣的伤口,而是飞身扑到床边,从床垫里抽出对讲机,拧开电源。

“他出去了,快行动。”

早在下午退烧醒来后罗城就联系上了科考站的同事,谎称司尘状态不稳定,让他们凌晨再来接应。

对讲机里传来纷杂一片,人的吼声、喘息声、跑动声,狗的叫声,甚至还隐隐听到了枪声。

罗城垂着眼帘坐在床上,翻出急救包,处理好了手臂上的伤口。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又是生病又是受伤,身体就没好全乎过,也真是够多灾多难的。

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玛莎裹着毯子跑了出来,她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捂住嘴惊叫起来:“天哪!林,这是发生了什么?”

罗城穿戴好衣物,抓起对讲机,对她安抚地笑笑:“没事,别担心,你待在家里别出去,我们这就要离开了。”

玛莎愣住:“现在就走吗?”

对讲机里终于响起贝奇气喘吁吁的声音:“抓住……抓住了!”

“ok.”罗城应了一声关掉对讲机,起身对玛莎说,“别担心,快去休息吧。”

玛莎家的院子里几乎被人挤满了,除了科考站的同事,还有十来个专业雇佣兵装扮的人。

司尘被罩在一张电网中,蜷缩着趴在地上不停打颤。

罗城一走出门,司尘霍然抬起头,紧咬着牙关,眼尾烫得发红,用恨极了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锋利似尖刀,能从人身上活活剐下一层肉。

即使是一向脸皮厚比钢盔铁甲的城哥,都感到了一丝不自在。

罗城心虚地干咳一声,走到贝奇身边低声问:“这些人是谁?”

“从dc来的,”贝奇看着被困在电网里的人鱼,脸上露出不忍的表情,“都是小罗格里斯先生的人,听站长说……”

他的声音被一阵震耳欲聋的直升机螺旋桨声盖过,众人顺着声音抬头,就见一架庞大的白鲸直升机和两架体型小一些的nh90直升机依次降落在赫尔辛图村村口。

罗城用胳膊挡住狂风带起的雪花冰粒,在满耳朵噪音中大声问:“什么情况?”

“站长说——”贝奇扯嗓子喊回来,“塞壬要被直接带回dc的实验室了!”

飞机停稳后,一群人拿着专业仪器鱼贯而出,训练有素地围住司尘。

即使撤去电网,司尘也没有力气挣扎了,他被注射了大剂量的麻醉剂后便彻底失去意识。几名雇佣兵将他抬上直升机,整个过程无人出声并且极其迅速,好像排演过数百数千遍一样熟练。

勒维斯罗格里斯从一架直升机里跳了下来,径直走向罗城,面色阴郁。

“爱德华,你怎么样?”他一眼看到了罗城领口露出的绷带,眼神瞬间变得疯狂而暴虐,死死抓住罗城的手臂,“——你受伤了?”

他这一抓正好抓住了刚才被匕首划伤的位置,罗城生理反射地皱起眉,“嘶”了一声。

勒维斯的面孔微微扭曲,嗓音里仿佛淬了冰渣:“我要杀了它。”

闻言罗城眸色一沉,“松手。”

勒维斯稍稍松了点力气,却没有依言放手,他的蓝眼珠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咬牙切齿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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