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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历史军事 >和boss同归于尽[快穿] > 第92章 基督山伯爵(七) (5)

第92章 基督山伯爵(七)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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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回瞪,隐隐带了挑衅。

罗城摸了摸鼻子,好吧,如果不是司尘为了骗他连命都不要了,那就是他真的误会司尘了。

四楼的走廊上空空荡荡,灯光明亮却让人心里发冷,名山疗养院一层只有1到9九间病房,盛可馨住的404号房间位于走廊中间的位置,离安全通道的位置不远不近。

罗城正要走出去,司尘拉住他,说:“我先走,z不会杀我。”

经历过刚才的惊魂一刻,罗城对这句话的真实性深表怀疑:“你确定?”

司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走出去。

罗城说不清那一眼蕴含了怎样的情绪,但他心里蓦地一空,下意识伸手想抓住司尘的手,却抓了个空。

司尘走到了走廊上,z果然没有出现。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声音还是紧绷的:“出来吧。”

两人快速跑进了404病房,罗城锁上门,这样至少z出现的时候能给他们一点缓冲时间。

“我们先找找房间里有没有什么线索,z两次都把讯息给了盛可馨,一定还有……”罗城锁好门走进病房,却见司尘安静地站在会客桌前,手上拿着个文件夹一动不动,不由得边走过去边奇怪道,“你发现什么了?”

罗城走到他身边,才发现他不是一动不动,而是一直在细细地发着抖,牙关咬得死紧,视线死死地胶着在手里的文件上。

罗城从他手中拿过文件,司尘毫无反抗地任他夺走。

这是一份完整的精神科住院病历报告,页眉处的标志写着“名山精神病院”。

罗城的眼角狠狠一跳。

“姓名:林予臣

性别:男

年龄:31岁

……

第一次入院时间:2009年5月29日

病历书写时间:2019年5月29日

……

主诉:被害妄想

患者处于恐惧状态而胡乱推理和判断,思维发生障碍,坚信自己受到迫害(童年经历),极度谨慎和处处防备,并将相关的人纳入自己妄想的世界中。

患者猜疑养父母在其6~12岁期间对其进行家庭暴力,其后离家出走,2009年2月10日杀害养父母……

自大妄想

患者认为自己是一名杀手,自称为‘z’,表演型人格,曾有入狱经历……

……”

“这是……什么?”司尘的嗓音干涩得可怕,他一顿一顿地转头看向罗城,表情僵硬,“这些都是恶作剧,对吧?”

罗城越看越心惊,他想告诉司尘这只是z为了撕垮他们精神防线的手段,但是……

司尘看着他,像哭又像笑,正欲开口时视线却突然落在了罗城身后,眸光骤凝。

罗城瞬间就感觉到不对,司尘却先他一步扑上来抱住他,电光火石间转身护住他——

噗。

子弹入肉的闷响。

司尘闷哼一声,身体骤然软倒下来。

罗城托住他的身体,眼睁睁地看着几步外的z慢慢放下木仓。

病房门紧锁着,他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进来。

他根本不可能被烧成灰了,还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根本不可能是人。

罗城抱着司尘,踉跄着半跪在地上,滚烫的血液从司尘后背洇开,逐渐染湿了他的手掌。

“不……”他喃喃地去摸司尘的脸,眼看着怀里的人轻轻抽搐着,眼睛里的光慢慢熄灭,“不,不……不要……”

一块灰色的碎晶从司尘的胸口慢慢飘了出来,像一片淡淡的雾霭,温柔极了。

碎晶飘向罗城,有意识般的倏地没入了他的胸口。

罗城眼前一黑,无数的画面和记忆如洪流般疯狂涌入他的大脑,将他的魂灵都碾碎成尘埃。

他快要窒息了。

这些全都是司尘万年前的记忆。

万年前,司尘的身份还是少司命,未来的司命星君,少年时结识了同为上神的神族五皇子汲川,他们相识千年,是过命的朋友。

汲川一朝入魔,成为魔神,造成生灵涂炭,天下大乱,最终由司尘亲自押入幽冥海。

当年的司尘却不相信好友变成了魔,在汲川被关押的数百年间,司尘时不时去探望好友,还在汲川的蛊惑下为他带去了不少仙丹灵药,经年累月间助长了魔神的实力,导致汲川冲破封印而出。

汲川重见天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司尘的面,亲手杀了司尘最敬重的师父司命星君。

之后,他又以一己之力闯上三十六冲天,重伤天帝,屠戮神族近半,最后才在问天台上被天道亲自镇压。

而司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师父被杀害,天下大乱,无数人惨死在魔神的怒火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软弱和犹豫,他的妇人之仁,放出了那头应该被囚禁在地狱最深处的凶兽。

巨大的悔恨和痛苦淹没了他,在感同身受的情绪中,罗城突然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司尘的执念是“恨”,为什么“恨”并不凶残,甚至豁出命为他挡下一木仓……

司尘恨的不是汲川,不是任何人。

他恨的是他自己。

罗城浑身发抖,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他抬头看向走到他面前的z,男人的表情终于不是漫不经心的玩味了,眼神中含着近乎悲悯的平静。

z喃喃地对他说:“我该醒来了。”

“盛医生……盛医生……”

罗城睁开眼,猛地弹坐起来,长长地抽了一口气。

他的心口还在不自觉地抽痛,四肢发麻,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旁叫他的小护士被吓了一大跳,抱着病历本后退两步,才有点尴尬地说:“盛医生,到下午查房的时间了。”

罗城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桌上的绿萝茂盛丰润,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玻璃洒在桌面上,晒得有些发烫。

他的办公桌上摊开着一份病历,上面的字迹未写完,最后一个“的”字只写了一半。

“姓名:林予臣

性别:男

年龄:31岁

……

第一次入院时间:2009年5月29日

病历书写时间:2019年5月29日

……”

罗城紧紧地抓着办公椅扶手,在初夏的午后感到浑身发冷。

【恨·基督山伯爵·完】

章节目录 禁闭岛(一)

people tell the world you’re crazy, and all your protests to the trary just firm what they’re saying.

人们都说你疯了,而你所做的一切反抗,只能证明他们是对的。

——《禁闭岛》(2010)

他们穿过走廊, 透过大扇玻璃窗,可以看到外头低矮的灌木和高大的樟树。阳光照进来, 洒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也洒在男人稍长的头发上,暖褐色的发尖闪着暖洋洋的金光。

年轻的小护士抱着病历本跟在他身后, 望着医生高大修长的背影,英俊白皙的侧脸,感到怦然心动。

这位刚来到他们医院不到一个月的主治医生,已经成为全院上下最炙手可热的话题了。

也不知道盛医生有没有女朋友, 他向来不喜欢聊自己的私事……

小护士正胡思乱想间, 医生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侧首看向不远处, 下巴抬了抬,问她:“那个人是谁?”

护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酸酸的嫉妒, 撇了撇嘴说:“那是周洛儿周护士, 她和您是一个病区的, 负责三楼的病人, 不过……”

医生转头看她,挑了挑眉:“不过?”

被他认真地注视着,护士脸上顿时有些发热, 喏喏道:“周、周护士上头有人,您最好少和她来往……”

说着说着,她也觉得讲这些话很不合适,尴尬地把声音压低了。

医生却好似浑然不觉,反而对她笑得如沐春风,和善道:“嗯,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一转回脸,罗城的表情瞬间掉下去,恢复了生人勿近的面无表情。

“患者……极度谨慎和处处防备,并将相关的人纳入自己妄想的世界中……”

妈的。

由于被从“恨”的世界直接扯到了“嗔”的世界里,罗城根本来不及回地府接收这个世界的相关讯息,他脑子里能接收到的所有东西,全都源于盛瑢川的记忆。

盛瑢川,二十五岁,年轻的心理学博士,入职名山精神病院还不到一个月。

他出生于一个医学世家,外公、外婆都是业界著名的医生,母亲郑美林也是一名声望很高的精神科医生。盛瑢川还没出生时,父亲就意外去世了,因此从小就由母亲的家族带大,凭借着本身的天赋和家族熏陶,也成为了一名出色的精神科医生。

郑美林曾经任职于名山精神病院,三年前在工作岗位上因为突发性脑溢血意外猝死。但盛瑢川一直怀疑母亲的死有蹊跷,因为郑美林生前身体一向康健,没有高血压,也没有相关的家族病史。

他念完博士后就一直在国外生活工作,回到国内,来到名山精神病院任职,目的就是为了查出母亲郑美林当年死亡的真相。

名山精神病院是一家民营精神病院,隶属于盛世集团,盛世的董事长盛长宇正是医院的理事长——在现实世界里,盛瑢川和盛长宇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恰好都姓“盛”罢了。

名山精神病院里除了普通的精神病人,还关押着一批特殊的精神病患,他们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精神病患者——也就是犯了罪的疯子。

而盛瑢川负责的,就是其中的一个人——林予臣。

除了特殊病患,他当然还有普通患者,下午查房先从普通病区开始。

顾北南,男,四十八岁,入院一年零七个月,曾经是本市一名小有名气的富豪,后来投资不利生意失败,老婆带着孩子跑到国外去了。

一夕之间,不但白手起家创业多年的资产全都没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再加上妻离子散孑然一人,顾北南受不了这个精神打击,彻底疯了。

罗城看着那个蹲在角落里,一直念念有词地说着“我是一根鸡腿菇……我是一根茶树菇……我是一根杏鲍菇……”的男人,点了点头转向另一边。

顾北南的室友名叫马凯东,男,二十三岁,入院三个多月,富二代,但是是个私生子,并且他亲爹私生子女一大堆,对他并不怎么待见,再加上马凯东染上了毒/瘾,更是被家族厌弃,就被他爹眼不见心不烦地丢进精神病院来了。

马凯东刚刚犯了毒/瘾,被扎了一针氯/丙/嗪,睡着不久,憔悴凹陷的脸上都是鼻涕眼泪,大小便失禁,导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异味,护工正动作粗暴地给他清理。

罗城在他的名字下面也打了个勾。

经纪人顾北南和助理小马。啧,也不知道司尘是怎么和他俩搭上关系的。

巡视完普通病区后,罗城和护士走向特殊病区。

特殊病区在另一栋建筑里,一共四层,看守极其严密,安保程度几乎赶得上监/狱。

由于“404”这个数字不吉利,因此四层一共只有八个房间,左手边是401、403、405、407,右手边是409、408、406、402,并且每个房间只关押了一个人。

401室,章依蔓,三年前杀害丈夫并用猪肉刀分尸,但由于长年经受丈夫家暴导致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作案时已经完全丧失了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因此不负刑事责任,而是被送进了医院看管起来。

她正盘腿坐在床上,抱着一个布娃娃喃喃自语——她把那个叫做“囡囡”的娃娃当成了她尚未出世,就在丈夫的拳打脚踢中流产的女儿。

403室,盛可馨,盛世集团董事长盛长宇的独生女。

罗城在她的病房门口停住了脚步。

盛可馨,二十二岁,在过去的五年里杀害了三任前男友。

她第一次作案时还未成年,因为初恋男友想与她分手,一气之下开车撞死了他,但由于未成年再加上盛长宇的权势财力,她并未因此受到任何惩罚。

第二任男友则是被她雇人买凶杀害,因为她看到男友手机里和另一个女孩的聊天记录,认为男友出轨背叛了她。但因为买/凶/杀人的证据不足,再次不了了之。

第三次,也就是一年前,盛可馨杀了她的第三个男朋友,这次的理由几乎让人匪夷所思——因为太爱男友了,不想让他有一分一秒离开自己,所以杀了他,这样就可以永远陪在自己身边了。

这一次,盛可馨借着精神病的由头逃脱了刑事责任,可事实上她的精神正常的很,这个女孩子纯粹是个变态杀人犯。

病房的门上只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盛可馨感觉到他的注视,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看起来温柔又甜美,简直像个安静漂亮的天使。

罗城实在难以把她和那个咋咋呼呼、娇里娇气的小公主联系在一起,消化不良地移开视线,继续往前走。

405室。

林予臣,男,三十一岁,十年前杀害了他的养父母,在名山精神病院已经被关了整整十年。

他患有严重的妄想症,认为自己在童年时期遭受了养父母惨无人道的虐待,于是成年后回到养父母家用锤子砸死了他们,并有条不紊地进行了分尸,最后自己到警局投案自首。

但是警方经过调查,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养父母虐待他的证据,恰恰相反,当年的邻居都说养父母是一对极其和善、人际关系良好的夫妻,对养子也很好,一家三口的感情很不错。

除此之外,林予臣还给自己幻想了另一重身份,杀手z。

他十二岁逃离养父母家后,不知所踪了整整九年,直到二十一岁犯下杀人案才重新出现,没人知道这九年里他去哪里,做了什么。

林予臣自称他偷渡到美国,十六岁成为了一名杀手,因为名气太大而受到同行的排挤追杀,还曾是fbi悬赏名单上的第一名,杀人自首,也是为了躲避追杀。

同样的,警方没有发现任何能证实他的话的证据。

但是心理学家和行为学家在对他进行了分析后,发现他的行事作风却是像一名经验丰富的杀手,因此认为他有严重的被害妄想和自大妄想。也因此,他脱离了审判,避免了牢狱之灾。

他的前前任主治医生,正是盛瑢川的母亲郑美林。

罗城走到405室的门口,脚步一顿。

林予臣,z——司尘,正站在门后,姿态闲适地透过锁死的小窗口,看着他笑。

男人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所幸肩上并没有扛着一把akm。

他的脖子、手腕和脚腕上都戴着黑色的电击项圈,遥控器在两名身强体壮的护工手里,在特殊情况下,可以让他瞬间被电到失去行动能力。

基于他在这十年里伤害的病友和工作人员的数量,甚至两个前月刚刚把一把塑料叉子插/进了他的前任主治医生的眼球,这样的防范措施也就不夸张了。

他的脸看起来苍白而病态,五官深邃锋利,神态却有一种奇异的天真感,配着他淡色柔软的嘴唇和清澈得像盛夏湖泊的眼睛,意外的很诱人,却又透着一丝不协调的诡异。

他的身上糅合了林予臣和z两个人的矛盾气质,就像一柄尚且包裹在刀鞘里的,见血封喉的利刃,不用靠近都能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看似温和无害,却隐隐透出了底下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这就是最后一块碎片,“嗔”。

罗城借着病历本的遮挡,抚了抚胸口。

“恨”的碎片还停留在他的心里,一和“嗔”靠近就开始蠢蠢欲动,发热发烫,直到罗城按住它,才恹恹地偃旗息鼓。

司尘歪了歪头,语气轻柔地说了声:“嗨,亲爱的。”

隔着一扇隔音效果相当良好的门,罗城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口型。

他按住加速的心跳,让护工把门打开。

章节目录 禁闭岛(二)

伴随着门打开的声音, 司尘后退几步,乖顺地坐回床上,仰头看着罗城走进来, 神情安静又惬意。

小护士对这个全院有名的“杀/人/魔”怵得慌,站在门边不敢进来, 罗城于是从她手中接过病历,挥了挥手让她和护工都到门外去。

小护士如释重负地溜了出去。

控制电击圈的遥控器被放到了罗城的手上,病房的门“嘎吱”关上。

在司尘一瞬不瞬的注视下, 罗城把那个小小的黑色遥控器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床头柜的四个角都包了塑料圆角,就是害怕他利用床头柜伤人或者自残。

这个房间里干干净净,除了一张小铁床、一个床头柜还有一把椅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哦, 或许还得加上天花板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 能拍下整个房间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司尘看着他放下遥控器,坐到几步外的椅子上, 慢慢笑了起来,胳膊向后撑着床铺,歪着头嗓音轻柔地说:“那个监控只能看到画面, 听不到我们说话的声音哦。”

罗城正翻开病历, 闻言手指一顿, 挑了挑眉:“哦?为什么?”

司尘弹了弹舌头, 笑着说:“唔……说是为了‘保护病人的隐私’?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搞笑?”

罗城的食指在纸张上点了点,沉吟片刻,等司尘安静下来了才问他:“你是不是有微笑抑郁症?”

司尘的笑容一顿:“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样, ”罗城用手指提起一边嘴角,按下另一边嘴角,“用笑容掩饰情绪和压力。”

司尘嘴角微僵:“我没有。”

罗城点点头,放下手,“那就别笑了。”

司尘的笑容终于落了下来,眼神阴郁,神情森寒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可以被碾碎的小爬虫。

罗城却感觉习惯多了,指尖夹起有录音功能的签字笔,却不记录什么,只是随意地转着笔,边转笔边问他:“怎么称呼你?z?”

司尘的视线从他的脸上落到他手中转得眼花缭乱的笔上,又回到他的眼睛,过了三秒钟,他缓慢地高高挑起眉毛,慢吞吞地讲:“我是。”

罗城问:“能讲讲你的故事吗?你的经历、喜好、生活习惯……随便什么都好。”

司尘跟见了鬼似地看着他:“……你有什么毛病?”

“就随便聊聊,”罗城对他笑出了一口纯洁又无辜的大白牙,“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名山精神病院门口。

医院院长李伟盛顶着烈日站在台阶下,身后跟着办公室主任康有鸣、总务科科长黎美晴等十几名医院的中高层。

过了几分钟,一辆锃亮的黑色奔驰车出现在马路尽头,并最终缓缓停在医院门前。司机下车打开后座车门,盛长宇一脚踏在地面上,走出来整了整衣襟。

李院长立刻带着人迎上去,脸上露出恭顺又不过分谄媚的微笑:“理事长。”

“嗯,”盛长宇对他点点头,眼神似是不经意地掠过人群靠后位置的黎美晴,神色自若地稳步走进医院大门,边走边问,“最近情况怎么样?”

李院长低声回答:“盛小姐一切都好,咱们已经排练过许多次了,明天检/察/院的人来,一定能顺利通过精神检查,您不用担心。”

由于盛可馨的“精神病”疑点很多,即使是已经被判“作案时无辨认和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但还是要时不时应付检/察/院的突击检查——当然,上面有人有消息,他们应对起来也很自如,甚至能“彩排”到万无一失。

“不过盛小姐最近跟我们反映,隔壁401的病人晚上太吵了,提出想换房间,”李院长小心地觑着盛长宇的脸色,问,“您看……?”

盛长宇冷笑一声,讲:“就该让她长长记性,别什么时候都任性,以为她爸爸可以保护她一辈子!你别管她,随她去!”

在他的眼里,自己的女儿杀了三个人,好像全都是因为“娇纵、任性、不懂事”。

李院长一脸恭恭敬敬,面无异色地喏喏称是。

盛长宇和李院长走进医院工作人员专用的电梯,其余人站在电梯门外恭敬目送。

电梯门阖上,盛长宇面无表情地闭了闭眼,沉声问:“最近情况怎么样?”

一模一样的问句,李院长的表情却截然不同,回答也截然不同了。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电梯监控,隐晦地说道:“这个月有两个,第一个在明天,还有一个在下周三。”

盛长宇“嗯”了一声:“不会出差错吧?”

李院长笑了笑说:“你放心,都这么多年过来了。”

半个小时后,李院长陪着盛长宇回到一楼,收到消息的各科科长主任又在电梯前待命跟上。一帮人正脚下带风地穿过接待大厅,走廊里忽然跑出一个慌里慌张的小护士,看上去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正好与盛长宇等人撞了个正着。

李院长心中暗骂,赶紧示意保卫科科长把她赶开,盛长宇却伸手拦了拦,和蔼地问:“小姑娘不要急,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啦?”

小护士还是第一次见医院的董事长,但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了,带着哭腔喊道:“特殊病区405的病人,现、现在和盛医生在一起……他想杀了盛医生!”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

盛长宇和李院长对视一眼,当即带人向特殊病区的独栋小楼走,保卫科科长已经叫人往那边赶了。

在赶过去的路上,小护士可算把情况磕磕巴巴地大概讲清楚了。

半个多小时前,盛瑢川进入病房后,两个人原本聊得好好的,再加上这只是一次普通巡查,护工和小护士站在外面就有些松懈。可是没成想,就在不到十分钟前,房间里突然传出哐当一声巨响,外面的人连忙朝里看——只见林予臣突然暴起,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撞到了墙上!

护工吓了一大跳,连忙要开门,可那扇不能从里面反锁的门,竟然被巧妙地用椅子和墙面死角顶住了,推也推不开!

护工又要按电击圈的遥控器,这才想起为了盛瑢川的安全,已经把遥控器给了他,也就是说在房间里——看这个架势,那个傻乎乎的新来的医生,明显没来得及用上啊!

护工这才赶紧着急忙慌地叫人,小护士看眼情况危急,就赶紧跑出来找人求助了。

盛长宇心里默念着这个医生的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

李院长立刻察言观色地凑上来,低声说:“是郑美林医生的儿子,就是三年前……的那个。”

盛长宇恍然,很快地皱了皱眉,心底涌起一些不快。

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跑到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或许时间该回到半个小时之前。

在罗城说出“我想多了解你一点后”,司尘看他的眼神简直像看着一头在市中心跳草裙舞的史前巨兽,左眼写着“你有病吧”,右眼写着“这个人又想玩什么花样”。

但是在罗城持之以恒地用真诚的眼神看着他足足十分钟后,他终于皱着眉头往后缩了缩,虽然一脸“你好恶心啊”的不情愿,但还是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罗城一边引导着司尘说话,一边细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在司尘讲到他有一只叫吉米的雌性巴西龟,是他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时,罗城突然冷不丁地问他:“你全都记得吗?”

司尘面不改色地反问:“你说什么?记得什么?”

他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控制得极好,罗城却敏锐地注意到他左边眉毛的眉梢细微地动了动,眼睛有一瞬间眨眼的速度突然加快,从一下变成了两下——他在撒谎。

天才心理学博士,经验丰富的精神科医生的身份实在太好用了,简直点亮了他“察言观色能力max”的金手指,让罗城终于久违地感觉到了自己离家出走多年的幸运buff的存在。

于是罗城向后靠了靠,优哉游哉地抱臂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你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z,毕竟你亲手杀了他——用akm——不是么?”

司尘闻言一愣,他的反应超出了罗城的预料——他先是怔了怔,接着眼底涌起震惊,接着是一阵狂喜——他扑了过来,抓住罗城的肩膀,激动得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你竟然记得……你果然记得!你是不一样的,对,对,你是不一样的,我就知道!你看,那个世界真实存在过是不是?”

罗城被他扑得有些懵,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腰——于是他们俩就变成了一个他坐在椅子上,司尘双腿岔开,半坐在他腿上的诡异姿势。

这是什么意思?他真的不知道?

司尘这猝不及防的一扑差点打断了罗城的思路,定了定心神正要继续说话,司尘却突然贴近他。罗城心中一惊,但坐着没动。

司尘贴在他耳边,潮乎乎的热气扑进他的耳廓里,声音却像毒蛇般轻慢又冰冷,带着玩笑般的恶意:“怎么样,你喜欢这个反应吗?逼不逼真呀?”

表演型人格。

罗城心里一沉。

司尘嘲讽地轻笑一声,正要起身退开,罗城却掐着他的腰把他按在了自己的腿上。

司尘微讶地抬眼看他。

罗城就着这个暧昧的姿势,轻声问:“那张纸上为什么会写那句话?”

司尘眨了眨眼,“……哪张纸?”他恍然想起,“啊,那个啊……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也很好奇。”

“什么意思?”

“那上面写了什么,为什么会写那些东西,你得问你自己,”司尘对他眨了眨眼,又勾着唇笑了,“你惧怕什么?你怀疑什么?你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是什么——问问你自己吧。”

罗城怔住。

“那原本是个可控的世界,可却出现了一个不可控因素——你。”司尘耸了耸肩,也习惯了这个别扭的姿势,卸了一部分力气在罗城身上,没骨头似地靠着他,懒洋洋地说,“你是除了我之外,唯一一个还有那个世界的记忆的人,所以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呢?”

我的惧怕,我的怀疑,我的恐惧……

“罗城,我是你!别相信恨……”

是对司尘的不信任吗?

当罗城反应过来自己正顺着司尘给他的思路想下去的时候,不由得悚然一惊。对上司尘饶有兴致的视线,他按下了心里多余的想法。

罗城终于注意到他们俩的姿势似乎有点不文明和谐,咳了一声,说:“你先起来。”

司尘点点头:“好。”

他乖乖站起来,还把罗城也拉了起来。

罗城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抱着试探的心思,也跟着站起来了。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却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他站起来后,司尘一把抓过椅背,椅子在地上的拖行发出了刺耳的声响,然后在巨大的“哐当”声中,被司尘狠狠地扔向了门后,以一个极为精巧的角度卡在了门和墙之间!

罗城惊了,下意识后退两步,“你干什……”

他话音还未落,司尘就转身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恶狠狠地把他顶在了墙壁上!

罗城后脑勺和脊背都一阵生疼,脖子上却没多少压迫感,却怎么都挣不开——他没想到这个司尘的力气这么大,或者说,盛瑢川作为一个精神科医生,力气竟然这么小?!

罗城憋红了脸:“你……发什么……疯……”

“给你一个忠告,我亲爱的主治医生,”司尘几乎与他脸贴着脸,亲密又冰冷地说,“这个鬼地方没有一个好人——想知道你老妈是怎么死的吗?”

罗城倏地看向他的眼睛。

司尘笑着说:“那就配合一下。”

章节目录 禁闭岛(三)

“哎呀, 小盛,也真是辛苦你啦。”

李院长走了进来,正在给罗城上药的护士放下手中的药膏, 退出去关上办公室的门。

罗城站起来,笑容满面地说:“院长您坐。哎, 说来也是我太大意了,对病人的情况估计不足。”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李院长脸上做给外人看的笑容就消失了, 皱着眉头讲问:“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李伟盛李院长,盛长宇的第一号狗腿子加代言人,同时也是重金把盛瑢川聘请进名山医院的人。

罗城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如果郑美林的死有问题,李伟盛应该对他避之不及才对;就算郑美林的死真的是意外, 李伟盛也没必要把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动机不纯的人招进医院——毕竟无论国内国外, 有名气薪酬高的医院诊所那么多,以盛瑢川的能力, 独自开一家心理咨询中心也绰绰有余,他何必要跑来一个不论是名声还是资源都不那么突出的精神病院呢?

要么是李伟盛真的自信他什么都查不出来,要么就是李伟盛在盛长宇手底下生出二心了。

无论是哪种, 对罗城而言都不是坏事。

于是他站在李院长面前, 一脸诚恳地低着头, 深刻反省:“是我工作的失职, 不会再有下次了,院长。”

李院长跟只老狐狸似地靠在硬皮沙发上,老神在在地看了他两秒, 突然问:“你知道,405的那个病人,是你母亲去世前负责的最后一个病人吧?”

罗城心中微微一动,抬眼看他:“院长?”

李院长压了压手掌:“你先坐。”

罗城依言在下首坐下,李院长搓了搓手指,开口时的语气称得上恳切,甚至透着一股长/者对年轻后辈的谆谆教诲:“小盛啊,我和你母亲是同事,也是好朋友,今天就腆着老脸自称一声叔了——叔叔跟你说两句心里话,成不成?”

罗城立刻很上道地改口:“李叔叔您说。”

李院长很是欣慰地点点头,道:“叔叔知道,你一直不太能接受你母亲的死因,是不是?美林去世的时候,你在国外,遗体火化又太早,等你回来都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所以你一直不愿意相信美林是脑溢血去世的吧?”

罗城把控着时间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说:“不瞒您说,是的。我母亲当年走得急,还没两天遗体就匆匆火化了,遗物也没剩下多少……李叔叔,换了哪个儿子,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结果呢?”

李院长理解地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谁说不是呢,就是我,也不能接受啊!美林一向来身体不错,也没听说过有三高的毛病,正值壮年,健健康康的,怎么能就这么去了,你说是不是?其实有个情况,叔叔当年没有同你讲过。”

罗城向前倾身:“您说。”

“你母亲去世前,有一段时间行为特别反常,有好几天迟到早退,或是索性缺勤了。我当年还为这批评过她,但她不但没放在心上,还时常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现在想来,我应该那时候就发现不对劲啦。”

罗城:“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倒是不清楚,不过……”李院长话锋一转,道出了惊人之语,“美林去世之后,我也疑心她的死有问题,所以在她的内部资料被清空之前,私下里拷贝了一份。”

所有医生的诊疗记录和与病人交流的影音资料,都在医院的数据库里有备份。当年郑美林去世后,她的电脑里的资料和医院备份的资料全都很快被删了个干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身上有大秘密。

罗城倒是真没想到李院长会把这个告诉他,面上反应迅速地做出了一副急切的表情:“李叔叔,您愿意把资料给我吗,哪怕就让我看看也行?”

李院长笑得慈祥:“自然,自然,我本来也是要给你的。不过在那之前,小盛啊,你能帮叔叔做一件事吗?”

哟,原来是一桩交易。

罗城心中波澜不惊,面上焦急迫切万分:“您说。”

李院长终于把捏在手里的病历夹退给他,笑眯眯地问:“特殊病区401的那个病人,原本是王医生管的,转到你手里吧,怎么样?”

罗城接过病历。

特殊病区401室,章依蔓,就是那个杀了自己丈夫的疯女人。

他翻了几页,合上病历不解地问:“为什么?每个主治的手里不是只能有一个特殊病患吗?我手里已经有一个405……”

李院长打断他:“405转给王医生就好了嘛。”

“可我对401也不了解……”

“不会在你手上待几天的,”李院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意有所指道,“等下个月,你就不用负责401,重新负责405的病人,怎么样?”

罗城摩挲着冰冷的病历夹,心中疑窦丛生。

最终他用“先考虑考虑”打发了李院长,等李院长离开后,他立刻前往特殊病区。

名山精神病院确实有问题,不仅有问题,问题可能还很大。

盛瑢川暗地里调查了这家医院近三年,查出的东西却并不多,但有一件事很值得人注意。

这家医院,从十六年前落成起,每年都会有精神病人死亡。

医院里有病人死亡是很正常的事,但这家医院不正常的地方就在,每年的死亡人数都是差不多的——十六年间,每年的病人死亡人数都在二十到三十人之间。

这只是医院向当地卫生局递交的报告上的数字,至于实际是不是这个数,自然不为人知。精神病院的人员流动性很大,咨询的、短期收治的、长期收治的,每年大约能有上万人,这二三十个人就像杯子里的一滴水,显得一点都不突兀。

名山精神病院虽然归属盛世集团名下,却并没有像盛世医院一样,打造成高端的医疗诊所,而是一家非常亲民的、面向普通老百姓的医院,甚至每年还和政/府有合作,收容一些精神不正常的流浪汉,因此成为了盛世集团一块响当当的慈善招牌——谁会怀疑这块“金招牌”有问题呢?

除了锲而不舍的盛瑢川,大概就只有在这里待了十年之久的司尘了。

罗城再次来到特殊病区,受到了不少护工护士的嘘寒问暖,甚至包括周洛儿护士发来的秋波一枚,惊出了他一身鸡皮疙瘩。

走到四楼病区时,他发现司尘的门外站了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看到他就拦着不让他进去。

罗城探头从小窗口看了一眼,只见司尘整个人被五花大绑在小铁床上,头部和四肢都被用束缚带紧紧帮助,甚至连下半张脸都被特殊口枷桎梏住,让他无法开口讲话也无法把什么不该放的东西放进嘴里,更无法咬舌自残——他以前真做过这种事,趁人不注意把从镜子上掰下来的碎玻璃放进嘴里嚼,幸好护工及时发现,不然他的舌头就废了。

司尘整个人没办法动,眼睛就不安分地四处乱瞟着,很快注意到门外的罗城,对他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两弯漂亮的月牙。

罗城对两个保安讲:“他现在被绑成这个样子,能做什么?让我进去,他是我的病人,我不会有危险。”

两名保安对视一眼,让开了门。

罗城没想到会这么轻松,转念一想,这可能是李院长的授意。

他心中嗤笑一声。

走进去关上门,罗城给司尘调节了一下点滴的速度,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还好吗?”

司尘眨了眨眼,“嗯”了一声。

变故发生后,司尘没能压着他多久,破门而入的保安上前来把他拉开,护工按下电击圈的遥控器,司尘瞬间就抽搐着昏了过去。

罗城当时差点控制不住,想冲上去狠狠揍趴那个护工。

尽管不知道司尘叫他“配合一下”为的是什么,不过现在看他的样子,大概目的已经达到了。

罗城拖过椅子,在床边坐下,从医师袍口袋里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递到司尘眼前: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管回答‘是’或者‘不是’。是就眨一下眼睛,不是就两下。”

他才不信什么“房间里没有监控”的鬼话,不然怎么司尘前脚刚跟他提到郑美林的死,后脚李院长就急吼吼地来找他聊这个了?

司尘眨了一下眼睛。

罗城在手机上打:“你知道我妈妈的死因?”

司尘眨一下眼睛。

“有证据?”

眨两下,又眨了一下。

罗城顿了顿,打字:“你没有证据,但是知道证据在哪里?”

眨一下。

罗城的手指在屏幕上悬空片刻,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医院里每年的死亡人数都差不多吗?”

司尘定定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过了会儿,抬眼看向罗城的脸,挑了挑眉。

尽管一个字都没说,罗城也能从他的上半张脸看出这个意思:“你确定想知道?”

罗城重复一遍:“是或不是。”

司尘异常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好像突然放松了下来似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隐隐还带着挑衅,仿佛在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就看你敢不敢问了”。

这副模样,就很欠揍,也很欠/操。

罗城压下忍不住想翘起来的唇角,手指流畅地打出一句话:“郑美林的死和这件事有关?”

司尘快速眨了一下眼睛。

接下来的对答就顺畅多了。

“最近会有人死么?”

一下。

“401?”

眨一下。

啧,那个姓李的,这是想把他拖上贼船共沉沦啊。

罗城摸了摸下巴:如果他同意当章依蔓的主治,相当于也掺和到这件事里去了,哪还脱得了身?

章节目录 禁闭岛(四)

加油,你是最棒的! 阿忒弥斯这么快就被消耗到生不下孩子, 不仅仅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司尘吸收了太多母体的营养, 更大的原因是他们提供的环境根本不足以让她撑到把孩子生下来。

如果她能回到海里再生下孩子,很大可能她根本不会死, 更不会死得这么惨烈, 开膛破肚, 死不瞑目。

少女轻柔的嗓音像魔咒般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我诅咒你。”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看着手心里颜值达到历史低谷的司尘。

——只要他合紧双手用力,这个小小的、脆弱的婴儿就会被他捏成一团不成型的肉泥。

“天、天哪……”

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艾尔维斯哽咽的声音,罗城这才想起这个少爷还在场。

艾尔维斯崩溃地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呢喃:“他杀了她……上帝啊, 他杀了她?”

罗城淌着血水走向他, 将人鱼宝宝捧在手里给他看。

那团丑陋的东西让艾尔维斯不由自主地偏开头,嫌恶地破口大骂:“老天, 它丑得像恶魔……它就是恶魔!它杀了它的母亲!”

“那么, 杀了它怎么样?”罗城循循善诱, 眼神漠然,“杀了它给阿忒弥斯报仇, 怎么样?”

艾尔维斯愣愣地回头看他。

罗城掐了小宝宝一把,婴儿娇嫩的皮肤受了疼, 在他手里发出难听的哭声,“哇哇哇”地向他伸出两只小却锋利的爪子,像是把他当成了妈妈。

艾尔维斯直愣愣地看着他, 喃喃重复一遍:“杀了它……”

“对,杀了它……”

就在此时,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外面传来仆人为难的声音:“艾尔少爷、爱德华少爷,外面来了许多政/府的人,一位叫赫尔辛的长官正在找爱德华少爷。”

“赫尔辛怎么会找到这儿……”罗城猛地意识到了疏漏之处在哪里,他不可能察觉不到有人跟着自己,那么赫尔辛能找到的线索只有——“艾尔,你最近是不是被人跟踪了?”

艾尔维斯满脸都是眼泪鼻涕,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我、我也不清楚啊……”

“狗屎……”

罗城低头看着手掌里奇丑无比的小人鱼。这家伙疼完了就不哭了,砸吧砸吧嘴,竟然在他手上睡着了。

该说他命大还是天注定?

地下室的门外传来一阵规律并且做作的敲门声,接着响起赫尔辛拿腔拿调的声音:“罗格里斯博士,您在里面吗?”

罗城总觉得这家伙像势利眼的传旨太监。

他叹一口气,用眼神示意艾尔维斯去开门,“是的,先生。”

门被打开,赫尔辛一走进来就皱起眉,从胸口口袋里抽出方巾掩住口鼻,嫌弃地说:“上帝啊,这是什么味道!”

接着他看到了室内的惨象,惊叫一声倒退好几步:“天哪!”

罗城把手心里的人鱼宝宝展示在他眼前,道:“看吧,这就是我们的‘神之子’。”

赫尔辛强忍恶心看了看,面色难看地说:“这玩意儿长得可真够丑的……哦,爱德华,它看起来怎么快要死了?”

什么?

罗城低头一看,小人鱼身上的黏液和血水都在空气里蒸发干了,它身上的皮肤干裂得片片起皮,胸口清晰可见的心脏跳动也变得比刚才微弱缓慢——原来刚才它不是睡着了,是缺水昏过去了!

罗城赶紧把它放回水里,艾尔维斯和赫尔辛都围过来,三个人屏息凝神地看着水里的小人鱼。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睁开眼睛,尾巴晃了晃,从罗城的手掌里溜了出去。

罗城一下子反应过来:不对啊,他刚才着急什么,司尘要是活活渴死了才好哇!

这时,艾尔维斯忽然紧张地低声叫起来:“它在干什么!”

只见在水里恢复活力的人鱼宝宝在原地找不到平衡地翻滚了一圈,很快勉强掌握了游泳的技术晃晃悠悠地游向了母亲的尸体,钻回了母腹之中。

过了一会儿,水面上泛起泡沫,更多浓郁的深蓝色血液涌了出来。

赫尔辛面色发白,看上去快吐了:“老天啊,那个小怪物该不会是在……”

他在吃他母亲的尸体。

艾尔维斯霍地站起来就要跳进水池里,罗城连忙拦住他:“别冲动!”

“那个恶魔,恶魔!”艾尔维斯痛苦地喊道,“杀了它,埃迪,杀了它吧,它怎么可以这么对阿忒弥斯!”

赫尔辛顿时精神一振,用方巾擦了擦嘴角,假笑道:“小罗格里斯先生,那只小怪物的所有权现在属于政/府,您可不能凭一句话就想毁了政/府财产啊。”

艾尔维斯不可置信地看向罗城:“埃迪,他在讲什么狗屎?”

赫尔辛面色难看地冷哼一声。

罗城拍了拍他的背,“我出的那三百万,买的就是它,你答应了我的。”最后看了一眼惨烈的现场,他低声说,“过一会儿,你好好安葬了阿忒弥斯吧,艾尔。”

艾尔维斯的嘴唇抖了抖:“……你早就知道了?”

罗城默认。

他海蓝色的眼睛倏地黯淡了下去。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罗城靠在水池边抽了半包烟,艾尔维斯蹲在角落里哭得眼睛发肿,赫尔辛已经派人从实验室带来了一只小型水箱,司尘终于吃饱喝足,游回水池边。

他从水里向罗城伸出两只小爪爪,“啊啊”地叫着,幼嫩的声音比刚才好听了不少。

再仔细一看,他的皮肤变得凝实了,尖锐的指甲收回了肉里,鱼尾、耳鳍和肘鳍上长出了米粒大小的细密蓝麟,头顶长出了一层淡蓝色的绒毛,个头也明显大了一圈。

总之,这玩意儿的颜值在短短半小时内实现了从“奇丑无比”到“勉强看得过眼”的质的飞跃。

这小家伙是人参果么,长大的速度也忒吓人了吧!

赫尔辛远远站在门边,他现在已经淡定下来了,见状还抽得出空来嘲笑罗城:“鸡妈妈,你的小宝宝在召唤你呢!”

罗城懒得理他,从水里捞起司尘,托在手里竟然还有点沉,估摸着怎么也有三四斤了。

小宝宝无师自通地用两只小手合抱住罗城的手腕,冰冰凉潮乎乎的小脸在他的皮肤上蹭了蹭,依恋地“呜呜啊啊”嘤咛着。

其实看着这么小小一只娃娃,罗城很难把他和自己的鬼畜前上司联系在一起。

第一个世界的司尘还是个成年人,第二个世界成了小孩儿,到这回,直接返璞归真回娘胎里了——下个世界,他该不会见到一颗受精卵吧!

经历了吸干上司的血,被上司一枪爆头后,城哥终于达成了新成就——给上司接生。

罗城忍着满身鸡皮疙瘩,小心地把他放进水箱里。

司尘的出现,不仅在罗格里斯研究所,甚至在m国政/府内部也造成了震动,林柘领导的研究团队一跃成为研究所里最受重视的小组。

人鱼娃娃的生长速度快得惊人,来到研究所不过三天,他已经长成了五六岁人类小孩的模样。

以正常的审美眼光来看,他长得十分漂亮可爱。

他的面部轮廓已经有了原本那个司尘的影子,皮肤雪白,柔和圆润的婴儿肥托着一双滚圆的大眼睛,看起来像个圆嘟嘟的雪团子。

雪团子有一头柔软的雾蓝色短发,银色的眼珠颜色不像他的母亲那么纯粹,掺杂了一丝灰,看起来更像人类了。

他的皮肤已经完全凝实了,鳞片也基本发育完整,大小和成年人的指甲盖差不多,蓝色由深到浅渐变,在灯光下闪烁着和宝石一样的光芒。

在这三天里,罗城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在司尘身边,为的就是培养起小人鱼对他的信赖感。

第四天,罗城试着在他清醒的时候从他胳膊上抽了一管血。

尽管有些害怕和瑟缩,但司尘乖乖待在原地没动,只有微微僵直的尾巴尖泄露了他的不安。

之后的每天罗城都会重复这个动作,到了第七天,司尘终于放松地任由他给自己抽血了。

第八天,罗城正式开始了以测试人鱼自愈能力为理由的毒素测验。

换言之,他打算毒死他。

为了降低风险,他被要求按毒性从弱到强的顺序进行实验,但罗城清楚,以人鱼强悍的修复能力,这么一来司尘肯定会产生抗药性,之后说不定就会变得百毒不侵了。

于是在第一次实验里,罗城悄悄用氰/化/钾替换了原本的氰酸钾。

“1944年8月1日下午1点44分,我第一次尝试杀死他。

将毒/药注射进他的身体的时候,他没有反抗。

之前为了获得他的信任,我试着教他讲话,我教了他林柘的名字,但他一直没能成功说出来。现在想来,应该是声带没有发育完全的缘故。

但在注射器推到底部的瞬间,我听到他口齿清楚地叫我:

章节目录 禁闭岛(五)

罗城大步跑过去, 拄着膝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问:“我……我是她的负责医生, 出了事怎么没人,通知我?”

给章依蔓推轮椅的是平时看护照顾她的护工,那个中年女人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小心翼翼地讲:“盛医生, 我么也是新来的呀, 他们说这种体检, 不需要经过医生同意,早上就直接把她带过来了……你问我我也不晓得,你要问你们领导的呀。”

罗城半蹲下/身看了看章依蔓的情况,她仍旧精神恍惚, 仿佛独自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罗城摸着她的桡动脉测了测她的脉搏, 刚要放手站起来, 却不防被章依蔓一把抓住了手。

她冰凉的手紧紧地抓着他,指尖在他的手心里飞快地颤动着。罗城怔了怔, 抬头看她的表情, 却没发现任何端倪, 女人还是那副恍恍惚惚、呆滞无语的样子。

罗城不动声色地握了她一会儿,用了点力气, 直到章依蔓主动松开。

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别人看不出他们的这些小动作。罗城站起来后退几步,表现出一副作为主治医生被越权的不满态度,面沉如水地点了点头,说:“好了, 回去吧。”

回到名山精神病院后,李院长果然来找他谈话了,明里暗里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为了郑美林的秘密资料,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够了。

罗城笑着点头,自然是说没问题,了解了。

转头出了院长办公室,他就直奔特殊病栋。

特殊病区401号病房。

章依蔓躺在床上,盖着薄薄的被子,似乎是睡着了。

罗城走进去,站在她床边,却看到她薄薄的眼皮下,眼球轻微而快速地颤动着。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甚至开始疑惑,这个鬼地方到底藏了有多少装疯的人?

罗城俯身握住她的手,薄薄的被子底下,指尖在她手腕上轻而快地敲出一串摩斯密码:

【zym(章依蔓)?】

章依蔓的手狠狠一颤,反握住他,在他手心敲道:【是我。】

今天早上在盛世医院体检中心的门口,章依蔓正是抓住他的手,飞快地在他手心里敲了一段密码:【help.】

如果罗城不懂密码,她这么做只是白费功夫;如果他懂密码却是盛长宇那边的人,她这么做就等于直接葬送了自己的命——不过早几天死和晚几天死,对她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罗城垂下眼皮看她,问:【想活着?】

【是。】

【听我的做。】

【好。】

不到一分钟罗城就松开了手,神态自然,即使是站在他们旁边的人也看不出什么猫腻。

他只是在直起身时,医师袍口袋里的圆珠笔“不小心”掉了出来,然后骨碌碌滚到了小铁床的床底,安静地躺在了灰尘堆里。

这样一支小小的笔,监控看不清,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

罗城走出房间,走向隔壁的405室。

403室里,盛可馨正在弹钢琴——也不知道是什么神通,把那么大一架立式钢琴塞进了病房里,昨天可都还没有这玩意儿呢。

但盛可馨反反复复只弹一首没有和弦的《致爱丽丝》,单调又乏味,听久了甚至让人心生烦躁,简直像在敲木头。

偏偏她却一副无比沉醉的样子,极其投入,看起来更显诡异。

等到了405室门口,罗城却发现司尘不在,找到他的负责护士一问,得知司尘也是被带去盛世医院体检了。

“体检”这两个字,简直踩在了罗城敏感的神经上。

对于名山精神病院每年几乎恒定的死亡人口——或者说失踪人口,因为死掉的那些精神病人,不是流浪汉就是被家人厌弃,即使死了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往往是由医院处理遗体,最后烧出来的那些骨灰,你一堆我一堆,谁也不认识谁——盛瑢川有三种猜测。

一是人/口/买/卖。也就是说,那些人并不是死了,而是被医院卖到境外去了。但是鉴于“死亡人口”全都是精神病人,生活能力和劳动能力低下,这种可能性并不太高。

二是器/官/交易。名山精神病院是一家近乎于公益性的精神病院,盛世医院是一家高端私立医院,它们同属于盛世集团的名下。而在司尘构建出来的上一个世界里,名山疗养院则是一家高端的疗养所,更像是这两家医院的结合——这或许是某种隐喻,或者说暗示。

名山精神病院接收了大量精神病人和流离失所的社会底层人员,盛世私立医院接待的则都是收入丰厚和有权有势的人,更值得玩味的是,移植研究中心是盛世医院的重点发展学科,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不能不耐人寻味。

三是人/体/实/验。郑美林还在名山精神病院工作的时候,当时正在念大学本科的盛瑢川一天晚上在家里,曾经听到郑美林在打电话时,语气激烈地和什么人争吵着,其中她说了一句“这根本是反人类的!”

盛瑢川在收集、整理线索的这三年时间里,这句话不断反复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郑美林死前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这句话仿佛是她对他无意的提示,并成为了他唯一可以抓住的,求索真相的信念。

所以,无怪乎罗城一听到“体检”就要想多了:在这个鬼地方,体检可不就是一道催命符?

可是司尘都在这里待了十年之久,为什么突然让他去“体检”呢?

罗城想到那个可能性就头皮发麻,不敢耽搁,赶紧向楼下跑,却在下楼时迎面遇上了司尘的护工。

他记得这个人,就是昨天下午在花园里,像望风一样站在司尘和马凯东、顾北南身边的那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对他点了点头,神情平淡地从他身边走过,却在交错间往他手心里悄悄塞了一张小纸条。

罗城的脚步顿也不顿,自然地走出特殊病区,直到走进没有监控的厕所隔间,才蜷在马桶盖上打开那张纸条,上面潦草又漫不经心地写着:

“别担心我,亲爱的。

晚上去背面的这个地址,有惊喜哦。

眨一次眼。”

罗城翻到背面,果然看到了一行地址。

去,还是不去?

他捏着这张小小的纸条,掌心微微渗出汗意。

今天晚上轮到罗城值班,他和王医生换了班。

下班后,罗城驱车前往纸条上的地址。

那是一处破旧安静的老小区,而地上纸上的地点就是其中的一栋老筒子楼。

罗城疑心有诈,特意把车停到了远一些的地方,换上一件带兜帽的黑卫衣,帽子遮住头脸,借着夜色掩映悄悄前往目的地。

筒子楼里楼道灯瘪了大半,罗城摸黑走上四楼,最终发现司尘给他的地址,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居民家。他在地垫、门框和门口堆着的旧纸箱里摸了摸,果然找出了一把钥匙。

打开门,一股陈旧的霉味和灰尘味扑面而来,这个地方应该很久都没人回来过了。

罗城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在玄关上随手抹了一把。照这个灰尘的厚度,这个地方起码有半年时间没住过人了。

司尘叫他来一间空房子干什么?

没错,这是一间空荡荡的老房子,两室一厅,除了蒙着白布的床、沙发等大件家具,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罗城刚从卧室里转了一圈出来,就听到防盗门被打开的声音,他赶紧躲到冰箱后面。

啪。

客厅里老旧的顶灯被打开了,昏黄的灯光洒了一屋,借着光线,罗城也终于看清了走进来的人是谁——

竟然是那个被司尘捅瞎了一只眼睛的,他的前任主治医生。

那个男人提着简单的行李,一副刚出院的模样,放下行李后拉上了客厅里的窗帘,突然清了清嗓子,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小声说:“那个……咳咳,你来了吗?”

这个男人竟然在等他?

罗城心下微讶,感觉自己似乎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什么东西。

他不再掩藏身形,走了出去。

男人被吓了一跳后很快镇定下来,似乎早有准备,还友善地向他笑了笑,说:“你好。”

“我不明白……”罗城看着他,慢慢地说,“他明明害惨了你,你为什么……”

虽然没说名字,但他们都明白这个“他”是谁。

男人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哪儿啊,他根本没害我……他是在救我。”

罗城怔住,就在这时,他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盛医生!”听筒里传出王医生惊慌失措的声音,“你那个那个,401的那个病人,她自杀了!”

章节目录 禁闭岛(六)

“他根本没害我……他是在救我。”

尽管在看清对方是谁的瞬间, 罗城心底就隐隐有了猜测,但当男人如此这般说出了口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不禁有些吃惊。

男人有些局促地用那只独眼看了他的手机一眼,问:“你是不是有急事?”

罗城定了定神,对听筒那边的王医生说了句“好的,我马上赶回来”就挂了电话, 摆了摆手说:“没关系, 这里更重要。”

他转头看了看四周, “这里绝对安全吗?”

男人点了点头, 说:“这是我父母的老房子,我以前很少来,‘那些人’还没把这里也监控起来……不过今晚之后, 就不一样了。”

罗城看向他, 看见了男人眼里紧张不安,也看见他背后奋不顾身、孤注一掷的坚定。

这不得不让罗城心底升起一股敬佩,他点了点头, 郑重地问:“那么,你愿意把真相告诉我吗?”

“当然。”男人从外套的暗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sb递给他,讲, “既然你是林先生选择的人,我当然愿意相信你。这件事一两句的说不完,我只能告诉你一个大概,剩下的都在这个u盘里。”

盛瑢川果然没有料错,或者说他猜得准得过分了。

盛世集团果然在利用名山精神病院的病人的身体, 为盛世私立医院的vip客户做器官移植手术,而名山精神病院每年的病人死亡人数,远不止报告书上说的那些——事实上,少则五六十,多则一百左右。

由于那些人大部分是精神不正常的流浪汉,甚至其中的不少人是连身份证都没有的黑户,并没有人会过多关注他们的去向,死也死得悄无声息,不为人所知。

不止如此,盛世私立医院还有一个秘密的人/体/实/验研究中心。

“那个研究中心是三年前左右建起来的,好像是和国外的一个研究癌症的研究所合作——”男人说着,看了罗城一眼,“就是你的母亲,郑美林医生去世的那年。”

怪不得盛瑢川当年会听到郑美林讲的那句话。

“我妈妈是因为知道了内幕才死的?”罗城问,“她是怎么去世的?”

男人点了点头,说:“郑医生的确是在对林先生进行治疗的时候突发脑溢血去世的,只不过在此之前,她服用了长达半年的超剂量抗凝血药物,每天都加在她的饮食和水里,神不知鬼不觉……事实上,不只是她,之前的那些医生,也都是因为知道了内幕才死的。”

“除了黎美晴。”罗城慢慢地讲着,脑袋里已经有了清晰的思路,“所以你们的消息来源都是谁?司……林予臣?”

“与其这么说,不如说我们是林先生挑选的合作者。”男人苦笑了一下,说道,“有很多他没办法做到的事,只能通过外人来办。有的人知道真相后不敢站出来,但他们还是被赶尽杀绝了;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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