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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基督山伯爵(七)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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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的一个女儿,两位老人的精神头都差不多没了一半。

郑美林最后替他挡下的那一木仓,也多少让罗城有些感慨,因此祭扫结束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继续站了一会儿。

天空中飘着细密的雨,罗城撑着沉重的黑伞站在一地白菊中间,风萧雨肃,他一抬起头,就看到了几排墓碑之外的司尘。

司尘大概是第一次来这儿,特意等盛家和郑家的人都离开了才进来,正在找郑美林的墓碑在哪儿,没想到罗城还没离开,两人正巧碰上了。

他的脸上露出躲闪不及的尴尬,看起来几乎有些无措。

两个月不见,他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层透明的壁垒,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但谁都心知肚明,有什么东西挡在那儿,把他们泾渭分明地隔开了。

罗城对他笑笑,说:“来都来了,过来吧。”

司尘抿着嘴唇走过来,黑衣黑伞,面色雪白,看起来似乎比两个月前瘦了点。

他弯腰将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弯腰鞠了一躬。

松林在细雨中沙沙作响,天空灰蒙隐约,两人并肩站在墓碑前,彼此无言。

最后还是司尘率先打破沉默,低声说:“对不起。”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郑美林讲的还是对他讲的。

罗城偏头去看他,他看起来是那么真挚,真挚得没有一丝虚假。

这是“恨”吗?

罗城完全不相信司尘的“恨”会这么轻易地原谅一个几乎毁了他的人生的女人,甚至能毫无芥蒂地说出道歉的话。

再想想周洛儿搞出的那堆破事……

又是在演戏吧。

当心里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罗城也说不上是失落还是轻松,垂眸微微笑了笑,问:“你还想复仇吗?”

司尘微讶地看向他。

“没人说结束,我们的合作关系就不算正式破裂,对吧?”罗城抬眼与他对视,永远看不透那双浅淡透明的眼睛,“继续吗?”

司尘怔了很久才开口:“我以为……为什么?”

罗城说:“z是为了复仇才绑架盛可馨,你猜另外三个绑匪,怎么会想不开绑架盛长宇的女儿?”

盛可馨是首富之女,全国人都知道的名媛,现在又不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香港,绑架她,不管成功与否,最后都是死路一条,得是多想不开的亡命之徒才会打她的主意?

司尘恍然明白了什么,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

罗城冷笑一声:“因为策划这起绑架案的,本来就是盛长宇。”

尘埃落定的一周后,罗城收到了一份匿名邮件,里面有盛长宇和绑匪的联络音频还有银行回款记录等一系列证据。

只有一句话:“送你的礼物。不客气,大少爷。”

落款是z。

三名绑匪都是前科犯,但盛长宇让他们绑架的人原本不是盛可馨,而是郑美林,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最后z绑出来的人却不是雇主要的人。

绑匪不知道雇主的身份,本着绑盛家的谁不是绑的想法,也就将错就错了,结果被z一搅和,最后局面搞成了这样。

罗城私下查了查,盛长宇在绑架案发生的近半年前确实转了一笔相同数目的钱给一家境外的皮包公司。

这个人怕是早就想弄死他的发妻了,如今郑美林已死,他也算是间接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如果说之前想扳倒盛长宇,为的是盛世集团和司尘,罗城现在的想法就简单多了:这种人渣,还是下地狱和郑美林继续相亲相爱去吧。

这两夫妻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善茬,生前怨怼了大半辈子,死后也合该一起偿还他们的罪孽。

司尘听完原委之后,沉默良久,说:“周洛儿那边,是我叫人……”

“我知道,”罗城知道这就是个和解信号了,他伸出手,眼尾微勾,“继续合作愉快?”

司尘伸手握住他的手,交握的双手在雨伞的间隙间没了遮挡,转瞬沾上了雨水。

手背冰冷,手心却如出一辙地滚烫。

罗城蓦地扔开伞,手上突然用力,将司尘拽向自己。

司尘猝不及防之下撞进他的怀里,满面惊愕,伞倒还撑得稳当,没忘了遮住罗城,坚定地撑在他头顶,就像一片温柔又包容的阴影。

罗城用力地抱着他,有些倦怠地闭上眼。

这个冷心冷肺的骗子,体温却不低。

罗城一边从他身上汲取温暖,一边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再去重蹈覆辙。

他是司尘,司尘不会变的。

即使在这个世界里,只有这个人可以让他稍稍放松,闭上眼睛靠一会儿,但他们最后依然会拔刀相向,不死不休。

并且谁都不会手软。

司尘愣了片刻,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抬眸看向远处低矮的青山,虹膜蒙蒙一片,像是被吹皱了的透明的湖水。

细密微凉的风雨里,他们就像两只互相防备,却不得不抱团取暖的刺猬,因为柔软脆弱的腹部贴在一起,于是看起来似乎是亲密无间的。

甚至连当事人可能都恍惚分不清了。

于是当罗城吻自己的时候,司尘没有拒绝。

他握着伞柄的手指用力一瞬,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

…………

………………

一周后,他重新搬回了海景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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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基督山伯爵(二十四)

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罗城双眸一暗退开一些,食指勾掉两人唇齿间藕断丝连的银丝, 大拇指的指腹压着司尘泛着水光, 微微红肿的下唇揉了揉。

司尘气息不稳,水光潋滟的眸子瞪了他一眼,却没什么气势,手上用力搡了他一把, 压低声音, 几乎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还不快松开!”

就在洗手间的门被推开的同时, 罗城勾着他的腰把他拽进了隔间,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外间走进来两个男人, 小便池那里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司尘被抵在隔板上, 滚烫的身体紧紧相贴, 透过夏季单薄的衣衫,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心跳。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不敢漏出一丝声响,神经高度紧张地注意着外头的动静,都顾不上生气了。

罗城无声地笑了一下, 把鼻尖埋在他的颈窝里,闭眼靠在他身上休息。

司尘知道他喝多了会难受,几乎是不自觉地伸手抱住他, 轻轻摩挲他的后背,顺着脊椎慢慢地由上往下,周而复始, 就像在安抚一只大型猫科动物。

大猫自然也十分享受这番“服务”,罗城微凉的鼻尖磨蹭在他肩颈处柔软的皮肤里。

酒精的作用姗姗来迟,直到此刻才返潮似地涌上来,混着洗手间里过分浓郁的熏香味道,让他醺然欲醉,又昏昏欲睡。

外间进来的那两个人是会所里的服务生,两人一边解手,一边闲聊了起来。

其中一人八卦道:“诶,你猜我今晚给谁泊车了?”

另一人说:“来来回回的来咱们会所吃饭的还有谁啊,不是明星就是暴发户呗。”

第一个人神神秘秘地说:“是林予臣!你猜他车上还有谁?章依蔓!他们俩最近绯闻传得那么厉害,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

章依蔓就是《将军冢》中扮演女主角阿尔祖古丽的女演员。

罗城一顿,牙齿代替了鼻子,在司尘的皮肤上咬了一口。

司尘忍着没出声,偏过头用下巴戳了戳他,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无声抗议。

“拉倒吧,”另一人显得十分不屑,“他们俩又不是单独吃饭,一大群人聚餐呢,小薇不就负责他们那个包厢么,说是有好几个明星,还有盛世太子爷也在!你这算什么,我跟你讲个更劲爆的。”

“什么?”

“我刚结束的那个包厢,里面就首富和一个女明星。”

罗城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睛。

司尘抚摸他背脊的手微微一顿。

“那个周洛儿?她不是刚生完孩子吗?”

“什么呀,根本不是她!就最近演网剧刚火起来的一个女的,三天两头买热搜的那个,哎哟我去,比盛长宇的女儿年纪还小吧!”

“我靠,这群有钱人……”

外间的两人很快洗完手出去了,洗手间里重归于安静。

罗城“啧”了一声:“老头子够忙的,二三四奶分/身乏术了吧,怪不得今天晚上都不去黎美晴的升职派对,还叫我‘代表’他出席呢……”

司尘捋着他的脊背,不无讽刺地说:“盛长宇这次藏得够深,我派的人都还没挖到。”

说完,他终于记起他们两人现在不管是姿势还是地点都十分不妥,相当的“有辱斯文”,不由得皱眉推他,“你起开。”

罗城不为所动,仗着半年多来健身练出的肌肉,就像被挠了一通痒痒似的,还“寡廉鲜耻”地往他身上蹭了蹭,撒娇道:“你再让我抱一会儿。”

“我们得回去了,不然别人会起疑心,”司尘推不动他,只好恨恨往他宽直的肩膀上捶了一拳,“别闹!”

“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罗城咕哝着说,“我今天忙了一天,都快累死了,再说你最近一直在剧组拍戏,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一面……”

“……我们今天早上才见过。盛瑢川先生,请问昨晚跟你睡/一/张/床的人是谁?”

“我不管。”

“……”

司尘无声地叹一口气,略略有些心软,只好默许,纵容地摸了摸他后颈的头发。

那里的发丝没有被发胶梳得一丝不苟,还是软软的,像是什么小动物腹部的软毛,就像这个人身上总是不经意显露出来,叫人心软的天真气。

然而纵容的后果往往是对方得寸进尺的蹬鼻子上脸。果然没一会儿罗城就抬起头,没皮没脸地凑过来:“让我亲一下。”

“别,唔……”

司尘回包厢时,坐在他和罗城之间的位置上的章依蔓正慢悠悠地抿着红酒,看了眼时间暧昧地笑了笑,说:“去洗手间去了二十多分钟啊,我还以为你掉马桶里了,正预备着去捞你呢。”

司尘笑了笑,声音稳稳当当:“喝得有点上头,出去吹了一会儿风。盛总还没回来?”

“是啊,”章依蔓挑了挑眉,呷一口酒,意味深长地说,“大概也是吹风去了吧……诶,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就回来了么?”

罗城回座后,制片人又叫了一轮酒,直到他松口答应继续注资,饭局才算结束。

等他到黎美晴的升职派对上,代表不知道迷醉在哪个温柔乡的盛长宇露了个面,再开完一场相差十二个小时的视频会议,终于回到海景壹号的房子时都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客厅里亮着一盏夜灯,桌上放了碗醒酒汤,估计是掐着时间做的,还是温热的,却又不烫嘴。

司尘明天就要进组封闭拍摄,没等他,已经去睡了。

罗城喝了醒酒汤,在楼下洗了个澡,这才轻手轻脚地上楼进房间,钻进被子里。

司尘转了个身靠过来,罗城顺势把他抱进怀里,低声问:“我吵醒你了?”

“没事,还没睡着,”司尘摇了摇头,已经变得有些朦胧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鼻音,“黎美晴的反应怎么样?”

罗城回想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唔,相当的……斗志昂扬。”

黎美晴已经正式从盛世集团公关部的副总监升到了一把手的位置,作为跟了盛长宇时间最长的女人,这么点补偿显然是不够的。

当初周洛儿怀孕的消息被媒体大肆报道的那会儿,黎美晴一面不得不在盛长宇面前扮大方,一面连着好几天的午休来找罗城哭诉,俨然认为两人是站在“抗私生子联盟统一阵线”,恨不能把周洛儿给咒流产。

只可惜周洛儿的肚皮不但什么意外都没出,还平平安安地生下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

都说男人对老来得的子会格外疼爱,这点放在盛长宇身上也不例外。他原本还极力否认周洛儿肚子里的孩子跟他有关,可小儿子一出生,他口风立改,很快地承认了孩子是自己的。

毕竟公众的批评和舆论指责,再持久也不会超过一个月。但这个孩子出生的时机却是恰到好处——他终于摆脱了郑美林的阴影,终于没人戳着他的脊梁骨不阴不阳地说他是个“吃软饭的”——这个时候又有了个儿子,怎么能不让他心生喜爱!

大儿子和二女儿都是强势的原配所出,小儿子的母亲却是个柔柔弱弱,崇拜他依靠他的菟丝花,两相对比,男人的劣根性让盛长宇好好地扬眉吐气了一番。

对于跟了自己多年的黎美晴,盛长宇在陪着周洛儿,又约会女明星的同时也没忘了安抚一番,可忍气吞声蛰伏了这么多年的黎总监,眼看着快到手的果实被人截了胡,她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好不容易郑美林死了,盛可馨疯了,盛家就剩下一个和自己站一边的继承人,黎美晴本以为终于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道半路又杀出来一个私生子,好悬没把给她气昏过去!

司尘睁眼看他,颇感兴趣地问:“她怎么说?”

罗城凑到他嘴唇上吧唧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搂着人说:“好消息是我们多了一个盟友。”

司尘听了,皱了皱眉问:“所以还有坏消息?”

“坏消息是——”罗城故意拖长了声音,眼尾笑意突然变得狡黠起来,“嗷呜”一下子扑到他身上,“我想要了!”

司尘在他开始笑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只可惜因为有些困,反应慢了一拍,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残酷镇压”。

他只得抓着对方刚洗完的蓬松短发,气急败坏:“你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什么……我明天还得拍戏!”

“很快很快,一下就好。”

“我信你个……嘶,别咬——你属狗的么!”

“汪汪汪~”

章节目录 基督山伯爵(二十五)

第二天, 司尘就拖着行李箱,坐飞机北上去内蒙古闭关拍戏去了, 为期四十天。

也就是说罗城要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都见不到他, 再加上那地儿信号不好网络也不好,打电话也够呛。

唉,好不容易过了一段热饭热菜热炕头的“性/福”生活,转眼又得回归冷锅冷灶单身汉的苦逼日子了。

由俭入奢易, 由奢入俭难呐。

罗城刚上班, 忽然接到了盛长宇的电话, 叫他晚上回家吃饭。

位于半山花园的那个“家”,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去过了。郑美林去世之后, 那栋屋子里基本就处于无人居住的状态, 罗城住在海景壹号的顶层公寓, 盛可馨一直在名山疗养院休养,盛长宇大部分时间不在公司就在情妇家过夜, 也很少回别墅。

人去楼空。

按盛长宇的说法,他还要把盛可馨也接回家,他们父子三个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要不是盛可馨的访客资料一直捏在罗城手里, 上头清清楚楚地记着盛可馨住院这半年来盛长宇只去看过两次,他差点就信了这老王八蛋对盛可馨还有一星半点的亲情。

盛长宇想说什么,他其实也大概猜得到。

下班后, 罗城立刻驱车前往半山花园别墅,盛可馨已经到了,正由陪护的保姆陪伴着, 在别墅花园里荡秋千。

她其实已经认不出盛长宇,也认不出这里是她曾经的家来了,初到陌生环境,她显得很紧张,甚至出现了应激反应,眼睛像小猫头鹰一样瞪得大大的,死死地抱着一个粉兔子玩偶。要不是有陪护保姆在一边,她准能吓得尖叫起来。

直到看到罗城出现,她才一溜烟地飞奔过来,藏进他怀里,浑身瑟瑟发抖,活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罗城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牵着她一起往里走。

走到花园与客厅相连的玻璃推拉门前时,盛可馨突然抗拒地往后缩,不愿意进去,不停嘟哝着:“不、不去,不去……”

罗城耐心地问:“馨馨为什么不愿意进去?”

盛可馨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拼命往罗城身后藏,“鬼,鬼……”她含含混混,颠来倒去地重复着,“吃人的、吃人的鬼……”

罗城一怔。

此时盛长宇还没回来,他只得耐心地把她哄进去,并再三保证自己不会离开半步,才让盛可馨抓着自己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走进别墅。

等到夜幕落下,华灯初上,盛长宇才总算回来了。

没想到他才刚一出现,盛可馨就抓着罗城的手臂发疯似地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得刺得人耳膜发痛。

“鬼!鬼!吃人啦——吃人啦——”

盛长宇的脸色瞬间就黑了,面色铁青道:“都愣着干什么,送她回房间去休息!”

罗城连忙把她按在怀里,交给赶过来的看护和女佣小荟,后者是盛家别墅里她唯一不排斥的人。

等盛可馨被半拖半抱地带走了,盛长宇在餐桌的首位坐下,表情还是很不好看,语气生硬地指了指他:“你也坐吧。”

罗城依言坐在次席,所谓的一家三口温馨聚餐,很快发展成了盛长宇同他的单边谈话。

大体意思是:我最爱的人还是你们的妈妈,一把年纪了也不想续弦了,不过外面的儿子毕竟是盛家的香火血脉,还是要认回来的。你以后多了个弟弟,等我死了,要好好照拂他。

简而言之,就是要他负担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拖油瓶。

其实盛长宇本来叫沈长宇,所有天心福利院的孩子都姓沈,只不过他后来离开了福利院,立志要和过去一刀两断,才自己把“沈”改成了“繁荣昌盛”的“盛”。

盛是假的,盛家的继承人也是假的,要是盛长宇知道盛瑢川根本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他的亲儿子和假儿子正凑在一起计划着怎么才能把他拖下来,不知道会不会气出一个和郑美林一样的“突发性脑溢血”呢?

罗城自然是笑着应承下来。

一顿山珍海味吃得他食之无味,胃里作痛,一吃完也没多待,上楼带着盛可馨走了。

回名山疗养院的路上,盛可馨缩在他身边,边哭边说:“馨馨不想去那里了,再也不想去了……”

罗城抱了抱她,双眸森冷如寒冰,向她承诺:“好,不怕,我们以后再也不去了。”

回到疗养院,盛可馨明显受惊过度,情绪非常不安稳,直到医生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才慢慢入睡。

罗城坐在床边陪了她一会儿,直到盛可馨彻底睡着了,他才站起来,

之前手机静音,再加上一直兵荒马乱,直到现在罗城才发现司尘给他打过电话。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正准备回拨,眼角余光却发现放在床头柜上的童话书里夹了什么东西。

这本《海的女儿》是盛可馨最喜欢的童话书,罗城基本上每次过来都要讲给她听,连书上哪一页有什么插画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拿起童话书,抽出夹着的东西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张画纸。

画纸的上半部分被一只形态狰狞、滴着口水的恶鬼占据,在它的血盆大口之下,一个小男孩拉着一个小女孩在逃跑,旁边还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手拉着手,一个在哭泣,另一个的眉心有一个圆圆的红点。

画纸的背景用黑色蜡笔涂黑,整幅画面主要由黑色和红色组成,看起来十分压抑,再加上栩栩如生、把恶鬼画得纤毫毕现的笔触,几乎称得上是恐怖了。

至少对于只有五岁小孩意识的盛可馨而言,这足以构成她最可怕的噩梦。

罗城感到脊背里蓦地窜上一股寒意。

他拿着画纸出去问陪护保姆:“馨馨平时画画吗?”

保姆摇了摇头,说:“盛小姐不喜欢画画,这里也没有作画的工具。”

“那这幅画,”罗城拎着画纸给她看,咬牙切齿道,“是谁放到她平时看的童话书里的?”

保姆一看,吓了一大跳,连连摇头:“盛总,不是我,我不知道啊!我、我平时寸步不离地跟着盛小姐,我从来没看到过这个东西啊!”

如果保姆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幅画就是有人趁她们不在病房的时候,偷偷塞进来的。

罗城立马调看了医院的监控,结果发现,在今晚盛可馨离开医院去半山花园的时间里,404病房附近的监控,有一段半分钟左右的故障期,画面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是谁在捣鬼?

黎美晴?周洛儿?不,她们就算有千分之一的可能知道绑架案的内情,也绝不可能知道z和司尘是一对双胞胎,以及他们和盛长宇的关系。

所有知道内情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盛可馨的精神异常绝无作假的可能,就像z绝对不可能被烧成灰了还能活过来一样!

现在唯二知道真相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

罗城蓦地收紧手指,死死地攥住了手机。

不,他没道理这么做,吓唬盛可馨对他有什么好处?

可同时,罗城心里也有一道小小的声音在反驳:他以前骗过你那么多次,你都忘了吗?

罗城咬紧了口腔软肉,直到尝到了一丝血腥味,画纸被他抓成了皱皱巴巴的一团。

他冷着脸把纸给撕成了指甲盖大小的碎片,然后让人拿去烧掉,拿出手机,把司尘的号码回拨过去。

电话接通,安静了数秒,罗城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那边似乎能隐约听到风沙呼啸声,背景里剧组工作人员的说话呼喝声,一片热热闹闹,可司尘的声音却冷而静,像是淬了冰:“这么巧,这刚好也是我想问你的。”

罗城皱眉:“什么意思?”

“你知道么,今天我在内蒙刚下飞机,想拍张照给你报个平安,就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他轻飘飘地笑了笑,顿了顿,说,“你猜我收到了什么?”

“匿名邮件”四个字让罗城心中本能地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老天,这个夜晚简直是灾难集合体。

没等到罗城的回答,司尘也没卖关子,兀自说下去:“是一份亲子鉴定书。你猜鉴定对象和要求鉴定人是谁?”

罗城沉默,抿唇看向夜色下的“凡尔赛花园”。

司尘冷笑一声,说:“鉴定的是我,和盛长宇,99.99997%的亲子关系?送检人是你?!”

好吧,没错,刚到这个世界不久的时候,他的确私下取了司尘和盛长宇的毛发,做了个亲子鉴定。

他当初那么做,是为了日后摊牌的时候用,没想到没用上,却被某个隐在暗处的敌人用在了这里。

谁谁谁……到底是谁!

罗城踹了砖墙一脚,无声地爆了句粗口,深吸一口气说:“你听我说,我当初那么做是为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司尘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听起来像哭又像笑,又或许只是风沙的作用,扯得罗城心中发紧,“你早就知道我和盛长宇的关系,所以故意接近我,利用我……哈,可笑我还以为……那我们算什么,同父异母的兄弟?一直以来我们……盛瑢川,你不觉得恶心吗?!”

老天爷啊,天大的误会!

罗城赶紧说:“不是,我不是盛长宇的儿子,你别慌,我们俩没有血缘关系的!我是郑美林出轨和别人生的!”

司尘整整好几分钟都没说话,安静得叫罗城发慌:“予臣……”

“分开吧,”司尘突然说,他听起来疲惫极了,声音无力又晦涩,“分手——呵,我们应该还没到那个关系是不是?或者合作终止,无论你叫它什么,总之结束了,所有一切都结束了,以后我们各走各的。不过我想你也根本不在乎,是不是?”

罗城的眼神瞬间冷下来,用力得要把手机捏碎:“你没权利单方面宣布结束。”

“那你又有什么权利单方面逼我开始呢?”司尘轻轻地笑了笑,声音明明就在他耳边,却好像飘得极远极远,“盛瑢川,我受够了当另一个人的替身了。”

罗城怀疑风太大他没听清:“……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明明是冷的,听起来却莫名悲哀,近乎哀求:“趁现在分开,给我留一点最后的体面行吗,盛先生?”

罗城无奈拧眉:“你没头没尾地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司尘安安静静地反问:“一直以来,你透过我的脸在看谁?”

罗城忽地怔住了。

章节目录 基督山伯爵(二十六)

一时之间, 听筒两端静得只听得到风沙嘶吼。

明明站在仲夏余温未散的夜里,罗城却觉得自己像是被埋在极地的冰天雪地间,脑子发木, 声音都仿佛冻住了。

“我……”罗城听到自己讷讷地说着, 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我没有把你当成别人。”

这话说得,底气不足得他自己都虚。

除了他自己,大概没人会相信这是句真话。

果然,司尘冷笑一声,声音里透着明明白白的嘲讽。

罗城下意识想反驳, 却发现自己无从说起,只得哑口无言。

没等到他的回答, 几分钟后, 司尘在沉默中挂了电话。

罗城抓着安静下来的手机,心里竟然有些发慌,就像当年被司尘丢去第一个任务世界时一样手足无措。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被人扒掉了壳, 扔到沙滩上的蚌, 那些他一直不愿意正视的, 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在日光暴晒下无处遁形。

司尘——林予臣的问题, 就像一记当头棒喝,突然把他敲醒了,醍醐灌顶,开天辟地。

我在看谁?

我看到的, 是林予臣,是元琛,是塞壬……是司尘的贪嗔痴恨恶欲,是他的七情六欲。

是……司尘吗?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但罗城的理智正极力否定这个不靠谱的结论,并试图条分缕析地列出它的荒唐之处。

首先,司尘对他好吗?

不,显然不,完全不。

被那家伙奴役压榨了八百年,横看周扒皮侧看黄世仁,扒开一看是一副冷冰冰的黑心肠,更不要说还骗了他那么多次,把他耍得团团转……除了受虐狂谁还会觉得他好!

其次,喜欢他有未来吗?

没有,一点没有,丝毫没有。

还差“恨”和“嗔”就可以集齐所有碎片了,可集齐碎片又不能召唤神龙!等司尘的魂魄完整后,他将要面对的是沉重的惩罚,轻则剥夺神格,重则和当年的汲川上神一样,在幽冥海里“享受”日日夜夜八十一道天雷加身的无期徒刑——就算现在天庭条例改了,无期徒刑的上限缩短为一万年,可罗城只是个旱魃,他也活不到一万年后啊,难道要隔着铁窗云恋爱么?!

更不要说等回到地府之后,罗城就要正式转正成为轮回司司长,到时候他会很忙,忙到连提交探监申请的时间都没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那不就是“在机场等一艘沉船”?

最重要的一点是,司尘喜欢他吗?

罗城不知道。

即使司尘的灵魂碎片爱上他了,可也不是所有的碎片都喜欢他啊!掰着指头数数,好像也只有“痴”和“贪”?“恨”算吗?就算他勉勉强强算上吧,这也才是六片碎片里的一半,更不要说司尘都把自己切成一千多片了,这千分之三对他来说,会不会只是无足轻重的一点边角料?

万一,万一司尘恢复本体后,觉得这些感情无足轻重……不要他了怎么办?

罗城知道他做得出来。

罗城不断地否定着,加减乘除、扣扣索索地做着取舍,越取舍心越凉——他最终意识到,他不是在否定司尘,而是在否定他自己。

没有哪个傻子会在接连对同一个人的不同分/身动心,还认为自己喜欢的仅仅是那些分/身的。

他爱上司尘了。

光是这个大前提,就可以让之前在他脑子里推演了半个小时的所有的假设和减分项都溃不成军。

承认这点似乎没那么难,得出这个结论更像是某种早该如此的尘埃落定,波澜不惊。

他甚至有点疑惑,自己为什么到现在才想通。

好吧,罗城冷静地想,他就是爱上那个王八蛋狗上司了,哪怕他毫无人性、满口谎言、穷途末路并且是个灵魂漆黑的疯子。

那我也要亲手抓到他,亲手把他送进幽冥海,然后陪着他直到我死。

那个疯子要我救他,那么哪怕平山海,踏万里,我也要救他。

罗城下决心下得很快,怂得也很快。

因为他很快发现,司尘不理他了。

电话被拉黑,围信被删好友,围博被拉黑(司尘前不久知道他的id叫“臣臣我要给你生猴子”的时候还嘲笑了他好几天),发邮件也通通石沉大海。

罗城于是只能“曲线救国”,联系小马,小马每次都非常尴尬地说“林哥在拍戏没时间”,后来就干脆装鸵鸟不接他的电话了;打电话给顾北南,那个精明的老狐狸就笑呵呵地表示自己在带别的艺人,林予臣拍戏的地方信号不好,最近和他也没联系。

罗城是个一旦认定什么,就下定决心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放弃的“傻子”,气馁?不存在的。

怂归怂,人还是得追回来的。

最后一名霍家军的士兵出城后,内城的城门在他身后缓慢而沉重地关上。

外城的城墙下层层叠叠堆满蛮人的尸体,然而这还是阻止不了他们架起登云梯,一个接一个不怕死地往城墙上爬。

霍长生一刀砍下一个蛮人的脑袋,温热腥腻的鲜血溅了他满身满脸,他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对不远处的陈二狗喊道:“火雷还剩多少?”

陈二狗吼:“还有四成!”

霍长生矮身躲开爆炸的气流,在满耳轰鸣中嘶声道:“等蛮狗开始攻城门再用,现在起用火攻、滚石和箭阵!让陆少阳带乾字营上来轮岗,坤字、巽字营守住城门,一个时辰轮一班!”

陈二狗的面甲都已经被打掉了,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怒喝着捅穿一个顺着登云梯爬上来的蛮人的脑袋。

“上箭阵!震、乾轮岗!”

城墙久攻不下,蛮人果然开始向城门进攻。蛮兵排方阵推着撞木向城门前进,不断有人被箭矢射中倒下,又有人源源不断地接替上来。

撞木轰然撞上城门,无数火雷同时从城墙上扔下,巨大的爆炸声震下了不少还爬在登云梯上的蛮人,城门前的蛮兵连同厚重的城门一同被轰得稀烂。

“乾、坤前锋,艮、兑中军,巽左坎右,震、离守门!”

“冲锋!”传令兵扯着嗓子吼道,拼命挥舞手中的战旗,“冲锋!”

低沉的号角声呜呜响起,霍家军重骑兵穿过被炸烂的城门,踏过蛮兵的残肢断臂,怒吼着冲向择人而噬的敌人。

厮杀震天,硝烟如雾,一名汉兵将长矛狠狠捅进蛮人的脖子时,火雷就在他身边炸开,滚烫的气浪掀翻人马,皮肉炙烤出焦香的肉味。

……

“卡!”

导演满意地喊道,对着扩音器说:“这条过,再补几个蛮兵爬墙和冲锋的镜头,林老师可以休息了!”

司尘翻身下马,摘下头盔,围上来的工作人员训练有素地替他解下三十多斤重的铠甲,又是扇风又是递水。

这是他今天上午的最后一条戏,光是冲锋的这场戏,剧组就已经拍了足足五天了。八月的天气,草原上日头毒辣,他穿着沉重闷热的戏服,前天才刚因为中暑昏过去一回。差点从马上摔下来酿成事故。

小马一边给他擦汗,一边欲言又止。

司尘看他一眼,咽下嘴里的水,问:“有事?”

等其他人都散开了,小马才有些支吾地说:“林哥,有人……那谁找你,现在就在保姆车里等呢。”

司尘怔了怔,神色瞬间就淡了:“你就说我在拍戏,一整天都忙,让他走。”

小马一脸为难:“他说你要是不去,他就以投资人的身份过来,‘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后果你自己承担’——林哥你别揍我啊,这是他的原话!咳咳,总之,人让你自己选。”

司尘喝干净瓶子里的水,“嚓嚓”把塑料瓶捏扁,冷笑一声道:“随他去。”

小马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夹心饼干中间那块可怜巴巴的小夹心,苦不堪言,耷拉着脑袋叹口气,准备硬着头皮回去“复命”。

“等等,”走了没几步,司尘从他身后叫住他,声音还是冷冷淡淡的,“他来了多久了?”

有戏!

小马精神一振,立刻看了眼手表说:“两个半小时前就到了,我让盛总先上车去等,他现在还等着呢!”

司尘立刻眉毛一拧:“你是谁的助理?我同意让他上我的车了?”

小马跟了他多年,知道他什么时候真生气什么时候装强势装腔作势,笑嘻嘻地说:“那我说了不算,得林哥你过去跟他讲啊。”

司尘瞪他一眼,“算了。”

说完,把头盔往他怀里一塞,快步离开片场。

小马捧着头盔,乐滋滋地找剧组工作人员联络感情去了。

司尘的保姆车后座可以拉成一张小床,罗城买了一大早的飞机票过来,整个人困成了一只狗,盖着司尘的小毯子,躺上面补眠。

但是车门一被拉开,他就瞬间睁开眼睛坐起来,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司尘抬眼看到他,面无表情三秒后,低头钻进来拉上车门。

喧嚣被隔绝门外,狭窄封闭的安静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才三天不见,司尘就黑了不少,再加上特效化妆不仅让他的肤色暗了三个度,还让他脸上都是血和伤疤,看起来逼真极了。

罗城心惊胆战:“你身上这些伤都是假的吧?没受伤吧?”

司尘不看他,坐在座椅上安静地翻着剧本,冷冷淡淡,言简意赅:“嗯。”

冷场。

罗城局促地挠了挠眉骨,手放下来握在一起,坐得笔直端正,像个面对老师提问的小学生,又紧张又笨拙。

他清了清嗓子说:“死刑犯也有临终自白的机会,你就算要单方面宣布我出局,能不能让我做个最后陈述?”

司尘终于舍得从剧本里抬起眼睛看他,眯了眯眼睛,过了两秒,讲:“你说。”

罗城悄悄松了一口气,把背挺得更直,严肃宣布:“首先,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任何人的替身。”

司尘的眼神瞬间一冷,抬起手指了指车门,寒声道:“如果要说这个,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罗城立刻抢白:“我发誓,撒谎就罚我以后再也没有性/生/活。”

司尘似乎被这个“毒誓”镇住了,虽然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过了漫长得好像八百年的时间,他才问:“‘si ’是谁?”

就是你啊!

罗城差点脱口而出,堪堪刹住,憋屈地说:“……前男友。”

司尘冷冷指出:“你的前男友前女友没一个叫这个名字。”

“小名,昵称,只有我这么叫,”眼看着司尘的表情越来越冷,罗城立即说,“但是他对我一点都不特殊,真的。”

司尘怒极反笑:“你当我是傻子?”

罗城举手发誓:“绝对没有!”

司尘神色莫辨地看着他。

罗城觑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林予臣,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司尘的脸色瞬间由阴转雷雨,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滚出去。”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罗城赶紧说,“我喜欢你,真的喜欢,比珍珠还真——我可以追求你吗?”

司尘一下子愣住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像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好像第一次听到别人的告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罗城慢慢蹭过去,试探着靠近,见他没有什么反感的意思,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

司尘的手条件反射地缩了缩,却没有挣开。

这就像某种信号,他的心跳一下子急促起来,砰砰砰砰,像是活泼的小鹿。

罗城舔了舔嘴唇,问:“没有合作,无关利益,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认真的那种?”

章节目录 基督山伯爵(二十七)

加油, 你是最棒的!

趁它们张牙舞爪扑过来之前,他迅速退回楼梯间,眼疾手快地关上安全门,把半截拖把杆往门把手里一插。

低头看着一分钟内铁定壮烈的临时门锁,罗城陷入了沉思。

【全楼一大半的感染者都在这层了,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吧?】404分析着,语气兴奋起来,【说不定就是完成任务的关键!城哥, 你得进去!】

【进不进,不是一个问题,】罗城看着在丧尸不断撞击下即将倒塌的门板,深沉道, 【怎么进, 才是一个问题。】

404疑惑:【百来个丧尸而已,你又不是打不过。】

【问题是我手无寸铁, 难道要一个一个捶过去?我又不是一拳超人!】罗城痛心疾首地谴责, 【要是被人发现我天赋异禀,被抓起来当小白鼠研究怎么办!吾四, 你怎可如此不爱惜哥的玉体!】

顿了顿, 他又恍然道:【不对啊——司尘不就是全世界最热衷研究这垃圾病毒的人?这不就是找到他的最佳办法?】

404:……我城哥可真是个逻辑鬼才。

它言不由衷地捧臭脚:【好有道理哦。】

罗城想通这点,顿觉通体舒泰, 神清气爽。

他退后几步站到楼梯上,盯着行将崩溃的安全门,不自觉露出一个笑。

轰——

在漫天飞扬的灰尘里, 男人的笑容逐渐变态。

几分钟后,罗城捏碎最后一只丧尸的脑壳,扯过屋里的窗帘仔细擦了擦手。

他正站在一户人家的客厅里,面前正对一扇紧闭的房门,身边地上层层叠叠都是形状各异的尸体,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剩下。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没听见任何声音。试着拧了拧门把手,锁着的。

罗城没犹豫,直接扯下把手,一拳捣烂了门锁。

吱呀。

缓缓推开门,入目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房间。

房间大约只有十平米,摆着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大衣柜,窗户碎了一半,风吹起白色的窗帘。

唯一可疑的就是这个房间实在太干净了,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墙壁,哪儿都没有血迹,地面上只有一层薄薄的浮尘,床头柜上还摆了一本书。

罗城拿起来看了看,是一本精装英文版的《弗兰肯斯坦》,内页没有任何过的痕迹,完全是一本保存完好的新书。根据封面上落的灰判断,上次有人来这里最多是一周以内。

【这洁癖,说和司尘没关系鬼都不信,】罗城感叹,【哥的幸运buff果然还是健在的。】

404哼唧两声,停了停,语气突然严肃:【城哥,房间里有监控。】

罗城表情未变,视线也没乱瞟,状似随意地打量四周,【哪儿?】

【床头柜夹缝,衣柜顶上,以及两个插座的插孔。】

【啧,还真是全方位掌控啊,控制狂。】罗城走过去摸了摸被单,【你说那王八蛋现在是不是正看着我呢?】

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他最后才走到一看就有问题的衣柜前站定,兴致勃勃地盯着眼前脱漆朴素的柜门。

【让我们来猜一猜司老师在里面藏了什么大宝贝。】

柜子没上锁,拉开柜门,一人一统都齐齐发出失望的叹息。

里头什么都没有,空荡荡比罗城的脸还干净。

罗城不信邪地在里头的边边角角仔细摸索,连夹层也没发现,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柜子的质量大概不怎么好,木头都开裂了。

【这他妈搞笑呢,】罗城点了一颗烟叼嘴里,【你说我在这等着,司尘过多久能找过来?】

罗城在房间里走了几圈,确保每个摄像头都拍到了他英俊帅气的正脸,然后走了出去。

安静的空气中隐约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罗城脚步一顿,转身走上客厅阳台。

远远的,路面尽头出现三辆车。

“哟,来人了。”

他把烟头插进旁边一具丧尸的眼眶里,居高临下地望着车队逐渐开近。

察觉到他的想法,404不解地问:【城哥你要走?不在这里等着了?】

【知道什么叫守株待兔吗?】罗城弯腰拎起丧尸的身体,【现在我就是那个‘株’,兔子会巴巴儿地主动找来的。】

【比起原地等待,哥还是比较喜欢遛兔子。】

当最后一辆车经过楼下时,罗城一扬手把尸体扔了下去。

车被逼停,紧接着,他手撑护栏翻身一跃,纵身从三楼跳下。

嘭!

稳稳落在悍马车顶,随着一个急停,罗城站起来。

他举起双手笑眯眯道:“友军!我是友军!兄弟们莫慌!”

前头两辆车全都停下,跳下来十几个人,黑洞洞的枪口警惕地对准他。

罗城笑得很宽和,自打升任(代理)司长,他看这些轮回世界里的原住民就像在看自己家后院的小猪崽,心中满是慈爱。

要毁灭世界,伤害他的崽的家伙,当然要抓起来!

一个领头模样,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他肤色微黑,头发剃得青皮,长相硬朗周正。

男人眯眼打量他:“哪儿来的?”

罗城抬手指了指自己跳下来的阳台。

男人抬头看了眼,再看他的眼神就多了些忌惮,“什么身份?”

罗城睁着眼鬼扯:“猎人。”

这个猎人指的当然不是山里的猎户,而是末日世界里一类人的专属称呼。

这类人以猎杀丧尸,替周边聚居地清理环境换取报酬为生,一般以雇佣兵团或者单兵小队的形式行动,通常不属于任何基地。

能干这种事的要么是不被聚居地接受的亡命徒,要么就是独来独往、本事极高,又不愿意被集体意志束缚的人。

罗城说这话底气很足,他要是做猎人,肯定是全世界业务能力最好的金牌猎人。

这两个字让那些端枪的人表情都变了,枪口都不自觉地压了压。

领头男人问:“你的同伴呢?”

罗城在太阳底下咧出一口闪亮的大白牙:“我一个人。”

这下所有人的表情都像见了鬼,枪口又全都齐刷刷举起来。

“一个人?”男人重复一遍,上下打量他,压低了声线,“——你他妈逗我玩儿呢?”

脚下的车窗里这时传来一个低哑的女人声音:“哥们儿,我们基地刚被丧尸灭了,现在都是丧家犬,真没羊毛可让你们薅。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行个方便吧?”

敢情把他当劫道的了!

罗城舔了舔牙根,不承认也不否认,转而问:“你们要去哪儿?”

领头男人说:“青柏区聚居地。”

青柏区聚居地是华国六大聚居地之一,也是华东地区最大的聚居地。

罗城来之前就猜测司尘很可能藏身于这些大聚居地里,他的研究需要足够的设备和资源,单靠他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威尔史密斯都不能*。

楼里那个诡异的房间显然是司尘的,那么青柏区聚居地离这里肯定不远。

还真是赶早不如赶巧。

城哥的幸运buff今天依旧金光闪闪呢。

罗城就笑了,讲:“那敢情巧,我也正要去那儿领赏金呢,不如你们顺路捎我一程?”

领头男人身边站着一个光头刀疤脸的中年人,附在他耳边低声说:“老大,这人满嘴都是鬼话,宰了吧。”

男人想了想,并不赞同:“他战力很强,如果能谈拢,我们在青柏区能多一分筹码。”

他们的声音压得极低,罗城听得一清二楚。

但他只是笑容无害地望着他们,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领头男人最终下了决定,重新看向他,道:“罗锋。”

“哟,那咱们八百年前是一家啊,”罗城看这小伙子立马顺眼起来,“我叫罗城,城市的城。”

罗锋勾了勾嘴角,看了眼车前盖上死不瞑目的丧尸,笑容就变得有些微妙:“你先下来吧,车里的人都被你吓到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罗城连连道歉,从车顶跳下来,回头就看见车后座里有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小男生正盯着他看,目光相接,男生的脸瞬间就红了。

他露出亲切微笑,男生的脸愈发红透,低下头去。

杜芒嫌弃地把不顶事的高小风拨到一边,对他抬了抬下巴:“杜芒。”

这里的人自我介绍都是这个风格的吗?

罗城笑容灿烂:“你好,你好。”

英姿飒爽的女人对他一点头,惜字如金道:“身手不错。”

罗城顿时对她好感倍增,笑容里多了份真诚:“谢谢。”

众人各自回到车上,罗锋对身边的光头刀疤脸讲:“老莫,你在秀才他们车上挤挤。”

老莫看了罗城一眼,钻进悍马车里,罗锋则领着他走向第一辆车。

章节目录 基督山伯爵(二十八)

今天是司尘拍完戏回来的日子。

拍完这部戏, 公司给他放了两天的假。这次回来的行程虽然没有向外透露, 但万能的粉丝总是能扒出来偶像坐的是哪趟航班, 于是罗城好不容易请了半天假, 兴致满满地去接机,就被机场里的粉丝和媒体给劝退了。

委屈巴巴, 弱小可怜又无助。

罗城趴在方向盘上给司尘发了一条消息,打算等他出来了, 顾北南派来接他的车子把他接走了再走。

过了一会儿, 司尘的电话打过来了, 他很快接起:“喂?”

司尘似乎正在跑步, 气息有点不稳,问他:“你现在在哪里?”

“停车场b1区——”罗城直起身向外看了看,正看到一群粉丝拥着个人出来,显然和他电话里听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等等,你该不会……”

话音未落, 他的车窗就被“哒哒”敲了两下, 罗城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包得严严实实, 原本应该坐上马路对面那辆保姆车离开的男人, 站在车门边。

罗城赶紧解锁, 司尘绕到另一边坐进副驾驶,带进来一股风尘仆仆的热气。

罗城抓着手机目瞪口呆,嘴里好像炸开了一颗跳跳糖, 酸酸甜甜的味道一路连蹦带跳地落到心里,心跳跳得飞快,让他几乎有些应接不暇:“你……他……”

“那个是我的武替,”罗城摘了口罩,终于松快地舒了一口气,但出于谨慎还是没摘帽子和墨镜,“愣着干什么,快点出发啊?”

罗城舔了舔嘴唇,非常诚恳,难得正经地说:“我突然好想亲你一下。”

司尘毫不客气地握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回去直视前方,在脸颊上轻轻拍了拍,“回家再亲。”

罗城一路把车开出了毕生巅峰水平,好几次差一点点就超速了。

停好车,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抱着人,正打算好好纾解一下一个月没碰到过真人的“相思之苦”,罗城的手机却没眼色地叫了起来。

罗城不想去管它,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响了近一分钟,终于停了。

司尘推了推他,罗城含着司尘的嘴唇,含含混混地说:“没事,有急事……还会再打来的。”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又叫了起来。

罗城:“……”

自从他的幸运buff逐渐黯淡之后,乌鸦嘴功力倒是与日见长呢。

司尘看着竟然有点幸灾乐祸,还有点想笑,擦了擦嘴唇说:“接电话,有急事。”

罗城抱着他啃了一口,唉声叹气地拿出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却让他眼神一凝。

打电话给他的竟然是盛长宇的特助——这个人上次联系他,还是一个月前,代替盛长宇通知他回半山花园赴家宴。

罗城收了脸上不正经的玩笑,站直了接起电话:“李特助,您找我有什么事?”

李特助跟了盛长宇多年,算是他身边最沉稳可靠的老人,可这个一向冷静的中年人,此时声音里却带了掩饰不住的焦急惊慌:“小盛总……少爷,总裁他突发脑溢血,现在正在抢救!您快来医院吧!”

罗城听完愣住,和司尘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满满的惊愕。

罗城赶到医院,站在抢救室外的除了李特助,还有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周洛儿,和面色苍白模样狼狈,看起来失魂落魄的黎美晴。

司尘也和他一起来了,在他身后几步停下,无言地看着眼前这吊诡的一幕。

罗城环视一圈,问李特助:“怎么回事?”

李特助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小少爷生了点病住院了,总裁下午来看他,没想到黎总监也在,还和周小姐吵起来了……总裁情绪一时有些激动,就……”

他就知道,盛长宇迟早有一天要玩脱。

李特助看了眼司尘,问:“这位是?”

罗城揽过他,淡淡地说:“我的朋友。”

李特助是个人精,一下子就看出来了,眼中滑过一丝惊诧,但没有说什么而是沉默地让开。

司尘一直没说话,他紧咬着牙关,心情复杂。

里面正在抢救的那个人,是他生理意义上的父亲,也是毁了他母亲和弟弟的人生的恶之源。

他当然生不出什么同情或是感怀,只是对自己身上竟然有这个人的一半血,感到了深深的愤怒和自我厌恶。

罗城捏了捏他的肩膀,站在一起靠在旁边等。

这时候的黎美晴和周洛儿,也生不出拉拢或是针对他的心思了,毕竟真正关系到她们切身利益的人,正躺在里面生死未卜。

过了足有三个小时,“手术中”的灯终于灭了。

主刀医生走出来,带来的却是一个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消息:“抱歉,请各位节哀。”

盛长宇竟然就这么死了。

走廊里长长地回荡着女人的哭声,而司尘紧紧抓着罗城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没有怒吼出来。

他们谁都无法接受,盛长宇竟然这么容易、这么简单地就死了。

罗城神色晦暗地紧紧盯着蒙着白布被拉出来的尸体,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掀开白布,底下的确是盛长宇毫无声息的尸体。

“妈的。”他低声喃喃道。

这就好比解题的时候,绞尽脑汁终于快做出答案,老师却宣布时间到,直接收走试卷一样!

他们这么多的准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付诸东流了!

就在这时,罗城那只讨人嫌的手机又叫了起来,他看也不看地接起,语气冷得冻人:“喂?”

电话那头的人被吓住了,喏喏道,“盛、盛总,是我,”竟然是盛可馨的看护保姆,“我是想告诉您,那个,上次那种奇怪的画,今天又出现了。”

哪里都泛着诡异。

罗城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潜意识里生出了一种危机感,可他又说不出来。

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他几乎有点焦躁起来。

把这边的事交给李特助,罗城又一刻不停地赶去名山疗养院。

自从上次那副诡异的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盛可馨的房间里之后,他派人加强了病房的安保和监控,一天24小时都有专人巡逻,一个月了也没发现任何异常,怎么偏偏在今天,偏偏就在盛长宇出人意料地猝死的时候,它又出现了?

到底是什么人在捣鬼?!

前往名山疗养院的路上,司尘听罗城简单讲完事情的始末,也陷入了思考:“听你的描述,我感觉那个人并不想伤害盛可馨,反而更像是一种……警示,或者说,宣告?”

罗城挑眉:“怎么说?”

突然间,迎面飞来一块黑影,直直贴到了车窗上,罗城吓了一跳,连忙踩下刹车。

他们已经到名山疗养院的大门外了,而飞到车窗上的东西,竟然是一张纸。

一张画纸。

罗城心口重重一跳,下车捡起那张画纸。

仍旧是涂黑的背景,正中央一具躺在铁床上的怪物尸体,已经四分五裂烂成一团,旁边站着两个男孩,满脸愤怒,结合上次的图,可以看出来画的正是罗城和司尘,而死掉的怪物就是盛长宇。

和不久前在医院的那幕一模一样。

罗城看得浑身发冷,走过来的司尘看了图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抬头望向夜色中灯火通明的疗养院,突然发现了不对劲,拉了拉罗城说:“你看这个地方,是不是太安静了?”

是的。

不仅疗养院过分安静,就连周围,连一声蛙叫或是虫鸣都听不到。

要知道现在可是仲夏八月,而名山的生态环境出了名的好。

除了他们的说话声和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再没有别的一点声响,静得诡异而反常。

罗城拿出手机给看护打电话,却发现手机显示“无服务”,完全没有信号。

疗养院的门大敞着,灯光温暖明亮,地砖亮得反光。除了一眼看过去,一个人都没有。

罗城皱眉道:“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司尘牵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说:“我和你一起——别说‘不’,留在这里也不代表安全。”

他说的没错,这里的一切都实在太不正常了,简直是个“异度空间”。

他们就像两只被引入陷阱的虫子。

罗城现在有点后悔,为什么没在车里放一把木仓。

他们走进名山疗养院的大厅,里面空无一人,他们的脚步落在地上,碰撞出空荡荡的回声。

接待台后的电脑还开着,桌上一杯大概是某个痛经的女护士喝的红糖姜茶还冒着袅袅的热气,纸上的笔迹只写了一半,最后一个“的”字只剩了“白”,“勺”还没来得及写。

一辆轮椅斜在大厅正中央,葡萄糖点滴的吊针垂下来,“滴滴答答”已经在地上聚了一滩。

这就好像前一秒所有人都还在各自的位置上做着自己的事,下一秒,所有人都瞬间消失了,甚至没人能反应得过来。

处处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司尘从地上捡起一本病历夹放到接待台上,神情凝重地问:“瑢川,这肯定不是个恶作剧,对吧?”

“什么恶作剧会这么大手笔,又能做得这么天衣无缝。”罗城深吸一口气,目光终于艰难地从桌上那张纸上写的那行字离开,抬头看向司尘,“——你说呢?”

司尘愣了愣,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反应过来罗城说了什么,不敢置信地变了表情:“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

罗城蓦地收拢十指,将那张纸揉皱成一团。

上面写着:

罗城,我是你,别相信恨!他的……

这句话在断掉的半个“的”那里戛然而止,只剩下半句语焉不详,但已足够悚然的话。

章节目录 基督山伯爵(二十九)

司尘与他不过相隔几步, 眼中的受伤心碎不似作伪。

但罗城向来清楚, 他是个好骗子。

他警惕地后退两步, 心里甚至还来不及对此生出多少感想, 身体就已经自动做出防御反击的准备了。

早在所有任务开始之前,汲川就告诉过罗城, 司尘的执念是对他的恨。尽管对两位大神万年前的恩恩怨怨不清楚,但罗城也能从地府的流言中窥得一二, 如果那些传闻是真的, “恨”很可能就是让司尘在沉默中变态的最主要原因。

他一直以为这六块灵魂碎片中, 最黑暗邪恶的是“恶”, 现在想来,“恨”或许比“恶”更难缠可怕!

在罗城调动了全身防御对着自己的时候,司尘只是僵立于原地,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半晌,他苦笑一声,喃喃道:“我还以为……”

他的话音突然一收, 霍然转头, 惊愕地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

罗城的神经跟着一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 呼吸都差点停顿了。

“叮”的一声响, 接待大厅的电梯门向两边缓缓打开, 里面站着一个人,一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z。

那个罗城亲眼看着断气、火化,变成一盒骨灰的男人, 竟然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病号服,肩上扛了一把akm,就这么大喇喇地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犹如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他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眼神下垂,看起来困倦又无聊,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肩膀轻轻一抖,单手拎着akm向他们一通扫射!

在弹药织成的天罗地网后,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血腥又残忍。

罗城瞳孔骤缩,想也不想地一手撑着接待台的桌面翻身而出,抱着司尘就地向旁边一滚。一排子弹贴着他们的头顶滑过,在震耳欲聋的轰然炸裂声中,墙壁、桌子、玻璃通通应声而裂。

罗城爬起来,抓着司尘的手就跑向一旁的安全通道,他现在甚至腾不出心神来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反应但凡稍微慢一点,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司尘也反应很快地跟上了他的脚步,气喘吁吁地问:“怎么回事……z的骨灰不还是你、你亲手给我的吗?!”

“我知道就有鬼了!”罗城骂道,两人狂奔过拐角,他一把推开安全通道的门,紧追不舍的枪击声总算暂缓了片刻。

这须臾的安全并没能给两人喘息的机会,他们顺着楼梯向上跑,身后渐渐的没了声音,这却让他们的神经越发紧绷。

这说明z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罗城抬头看了一眼,楼道里的监控摄像头闪烁着红光,就像一只用心险恶的眼睛。

“你们双胞胎是不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之类的东西?”他问司尘,“你感觉不感觉得到他?”

司尘摇了摇头:“刚才z出现的时候,我的确突然感应到了他的存在,但我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这不可能,他怎么会还活着?”

妈的,要不是清楚z身上没有“嗔”碎片,罗城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司尘的两块碎片联合起来整他了!

z确确实实已经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司尘他再怎么手眼通天,也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所以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急促的呼吸和脚步声在昏暗的楼梯间里回荡,罗城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z迟早能找到他们。

既然如此,不如赌一把,去盛可馨的病房看看是怎么回事。

跑到四楼,罗城没有继续往上,而是推门出去,司尘也毫不迟疑地跟上。

罗城不由得看他一眼,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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