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苏鲤到南疆,打的幌子是跟着葛天明学医,实际上她在梦中学了不知道多少医术,只是想把这些医术光明正大的拿出来。
只是苏鲤没想到,她在医药方面展现出来的天赋会将葛天明给吓了一大跳。
葛天明教苏鲤医术的时候,就发现苏鲤对很多医理药理都是个过目不忘的,后来渐渐会举一反三了,再后来……苏鲤想出来的药方比他的还要全面,二人针对某些患者的情况来辩论的时候,苏鲤总能将他说服。
一想到苏鲤那‘突飞猛进’的进步,葛天明就忍不住捏一把汗。
他私下里还同苏崇菊说,“三舅哥家这闺女实在是太聪明了,医理药理一通百通,旁人看前人医案都是奉为经典,她倒是好,一边看一边批注,这会儿说这个前人开的药君臣佐使出了问题,那会儿说前人开的药不对症,关键吧,她还看到了我爹写的医案,将那医案批了一通,得亏我爹出去遛鸟了,不然听了怕是能活活气死。”
苏崇菊诧异地问,“那你觉得,是宝丫头说的对还是公公说的对?”
葛天明捏汗,有点心虚,“我觉得宝丫头说的对。”
苏崇菊挑眉促狭地看了看葛天明,又问,“那你觉得,宝丫头的医术好还是你的医术好?”
葛天明脸一黑,甩着袖子去喝茶了。
苏崇菊就在那儿额额额地笑,仿佛大鹅附身了一样。
当葛天明发现自个儿教不了苏鲤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就不再去苏鲤面前找刺激了,苏鲤想在南疆省医署待着,那他就由苏鲤待着。
毕竟若真论品级的话,苏鲤这个女娃娃的官级都比他高,整个南疆省,能够在品级上压苏鲤一头的,只剩下现如今的南疆省省通政,这人还是苏崇文的心腹……苏鲤在南疆省就如同小霸王一样,无人敢招惹。
只不过苏鲤从未做过任何行径上类似小霸王的事,她一直都安安分分地在医署中待着,若是有重症病人送上来,那她就会去给瞧瞧,开几贴药,若是没有重症病人送上来,她就在医署里待着炼制药丸子,偶尔在南疆十八城里转转,从未出过什么意外。
苏鲤玩心起来的时候,会拿一枚南疆省医署的腰牌,去南疆十八城的各个地方转转,随便找一家医馆免费诊几个病人,一连三年闯荡下来,倒是给她积累了不少名气。
南疆人送苏鲤一个外号,叫活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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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鲤每半年都会给家里回一封家书,同家里人说说自己的情况,再问问家里人的情况。
苏崇文在工部忙了三载,他感觉自己的仕途走到了头,也渐渐变了想法,遇事不再拼了,想的是如何稳妥做事不出错。
苏茂林和苏修竹从宫里出来之后,家里又给兄弟俩找了一个先生,兄弟俩年岁还稍微有点小,等再长个三两岁,苏崇文打算让兄弟俩去考一场。
还有一件事情对苏鲤的刺激挺大,她大伯苏崇山家闺女苏鹿娘开春的时候说亲了,沾了苏崇文的光,苏鹿娘说给的是工部许侍郎家嫡次子,虽说不如嫡长子好,但也不差,算是苏鹿娘高攀。
只不过苏崇山与苏崇文兄弟俩的关系好,苏崇山这些年在京城又做起了生意,身家也不薄,哪怕是苏鹿娘嫁进了侍郎府,也不会被低看。
杨绣槐还特意让苏崇文在信中写了苏鹿娘的性格多么多么柔顺,让苏鲤也学着点。
自家亲祖母说的这话,里面藏了多少的弦外音,苏鲤怎么会听不出来?她写信回去说,家里的事情已经知晓,恭贺堂姐嫁了一个良人,也祝爷奶爹娘身体康健。
苏鲤写回家的信是苏茂林给念的,叶桂枝和杨绣槐就坐在一旁听。
苏茂林把信念完后,放下信,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他有点想笑,他这个亲姐真是太不着调了,明知道家里人想听的不是这些,她偏偏说这些,家里人想听的东西,她一个字都不说。
杨绣槐眼巴巴地问,“茂林,你姐还说什么了?”
苏茂林摇头,“就这些,我姐没说别的。”
“啊……?”杨绣槐不敢信,她拿起那信封,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然而她一个字都不认识,只能再问苏茂林,“你堂姐都嫁人了,你姐还不说回来把自个儿也嫁出去?她还等什么?”
叶桂枝气得心口疼,张嘴就埋怨苏崇文,“当初我同他说,宝丫头的心已经在外面给放野了,不能让她去南疆,崇文非说可以!现在看,这心都野到没边际了……”
“娘,这三年来,登咱们门来提亲的人有多少?我怎么回人家的?我同人家说,闺女不在家,得过阵子才会能回来,然后人家过阵子又来提亲,我还是同人家说过阵子,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工部苏尚书府上有一个不着家的闺女!”
杨绣槐琢磨了好一会儿,支招道:“这样吧,茂林,给你姐写一封信过去,就说奶身体不大好了,她要是再不回来,就见不到奶了。”
苏茂林脸色大变,“奶,这种诅咒自己的话怎么能乱说?”
“奶让你写就写,不这么写的话,你姐能回来?往严重了些,什么病入膏肓、一病不起这些,都往奶身上安,目的只有一个,把你姐哄回来。”
杨绣槐都发话了,苏茂林哪敢不依?
苏茂林模仿苏修竹的笔记写了一封信,落款也用上了苏修竹的名字,然后匆匆寄了出去。
信是寄到葛天明府上的,苏崇菊听人说这信是寄给苏鲤的,而苏鲤前不久刚好去南疆十八城转悠了,没有个把月绝对回不来。
苏崇菊想着苏鲤时常同京城写信,应当不是什么急事儿,就没人派人出去找。
一个多月后,苏鲤回到春城,她兴致勃勃地同葛天明说自己这一路上又治了多少人,得了多少人的感谢,就见苏崇菊给她递了一封信过来。
苏崇菊同苏鲤说,“宝丫头,这是京城寄来的,月前就收到了,你看看有什么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无非就是家长里短……”苏鲤一边笑一边拆信,拆开信封,将纸页拿出来一抖,一目十行地扫过去,苏鲤脸色大变。
“小姑,我奶病了,修竹说我奶病得很严重,我若是不赶紧回去,怕是撑不到见我奶最后一面。”
苏鲤拔腿就往外跑,边跑边道:“小姑,小姑父,我得收拾东西回京城去!往后我有时间了再来南疆看你们!”
南疆山多水多,若是穿着京城那边的女子惯常穿的襦裙,连路都没法儿走,苏鲤来南疆的第一年就把衣裳换成了南疆这边的女子常穿的风格,像是男子穿的短打,但又较男子们常穿的短打更花哨鲜艳一些,就如同南疆多见的雀鸟一般,头发也扎成了小辫儿,若是她皮肤再黑些,说她是个地道的南疆姑娘都会有人信。
眼见着眼前的假南疆姑娘一转眼就没影儿了,苏崇菊急得站了起来,“我娘病重了?天明,我得随宝丫头去京城一趟!”
葛天明这会儿也跟着着急了,“去吧,先去看看,若是情形不对,你立马写信拖商队的人捎回来,我收到信后也立马去往京城。”
苏崇菊吓得已经腿软了,她哭哭啼啼地收拾好东西,紧赶慢赶,总算追上了已经先她一步离开春城的苏鲤,姑侄二人一同前往京城。
苏崇菊之前同杨绣槐说她思念爹娘的时候茶饭不思,那都是假的,毕竟体重在那儿放着,而且日日夜夜稳步增长,这次却是真的,她听说自家亲娘病倒了,吓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从春城到京城的路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一大圈儿。
马车急急忙忙地冲进了京城,一路疾行至尚书府门口,苏鲤抬头看了一眼苏府的大门,见红灯笼还挂着,松了口气,她将苏崇菊扶下马车,安抚道:“小姑,先别急,京城御医多,我奶的身子素来硬朗,想来肯定出不了什么事。红灯笼还挂着呢,人肯定没事。”
苏崇菊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的脸上看不到丁点儿血色,憔悴至极。
苏鲤扶着苏崇菊就往尚书府内走,被门房拦住,苏鲤喊了一声,“吴伯,是我。我奶的身体怎么样了?”
吴伯一头雾水,“回大小姐的话,老夫人的身体硬朗得很。这会儿正约了侍郎府的老夫人以及太太在海棠苑里搓麻将呢。”
苏鲤的脚步顿住,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吴伯,你说我奶的身体硬朗得很?那我问你,我奶这阵子可是生过什么大病?”她还没怀疑到是不是苏修竹撒谎上,只是在想,会不会是老太太之前生病了,后来吃药给治好了。
吴伯摇头,“从未生过病。老太太整天吃得好睡得香,白天还能约几个夫人太太一起搓麻将,开开心心的,怎么可能会生病?”
“那修竹怎么特意写信送至南疆同我说我奶病了?莫非是他诓我?”
苏崇菊这会儿也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她眨巴着眼睛,愣是想不明白,怎么信中说的事儿和她见到的事儿不一样。
听苏鲤这么一说,吴伯就知道要坏事了。
府上的二少爷还能没事瞎编排老夫人?肯定是老夫人授意这么写的。
联想到老夫人这段时间天天念叨的那几件事儿,吴伯猜到了个大概,看看苏鲤那黑成锅底的脸色,吴伯觉得二少爷多半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