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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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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老夫人一病,路上叶大人请了七八位大夫来瞧,未见好不说还病的越发重,听说安州有位余神医医术高明,这才在安州驿馆住下,谁知竟又是个庸医。

这件事儿在安州城闹得沸沸扬扬,作为庆福堂的少东家,自是知道余宝胜是何许人也,论辈分余宝胜跟自己的爷爷一辈儿,却是余家的远枝儿。

余家世代药门,在前朝那位二姑娘主事之时,庆福堂的药号开了数百家分号,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庆福堂,何等兴盛,可如今只剩下几十家分号不说,且这些分号还分属各个房头,近的远的都有,有些甚至自己都认不得,但只要姓余就大张旗鼓的打着庆福堂的招牌开药号,若正经开药号也还罢了,却一心求财,把余家的祖训当成了摆设,以至于到如今庆福堂这块招牌不说臭遍街,也差不多了。

正因如此,姑父才着急的把自己叫来,毕竟干系庆福堂,干系余家,自己势必要治好叶府的老夫人才行,不然以余宝胜的作为,若叶大人追究下来,便是庆福堂的灭顶之灾。

花管家引着两人进了老夫人住的院子时,早已遣人去报了信儿,王氏有些埋怨道:“刚小叶大夫把母亲的病症说的如此清楚明白,你还说她开的方子极妙,怎么一转眼就又寻了旁的大夫来?”

☆、两个方子

叶全丰:“先头不知小叶大夫医术高明,便默许了下头官员寻找郎中。”

王氏:“即如此,打发走便是了。”

叶全丰:“若是旁的人荐的打发就打发了,这陈孝逊荐的却要见上一见。”

王氏纳闷的道:“这是为何?”

叶全丰:“陈孝逊此人官声清明,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且他夫人正是出自冀州余家,有这样一层关系在,他举荐的大夫想必是余家人。”

余家人?王氏愣了愣不禁道:“老爷可真是,昨儿那个庆福堂的什么余神医,老爷不是还骂他是庸医,让人直接赶出去了吗,怎么今儿却又要见余家人了。”

叶全丰微微叹了口气:“这余家虽大不如前,到底庆福堂是块数百年的招牌,以前善行天下,救济过不知多少百姓,正因如此,才有第一药号之称,如今却衰败至此,令人惋惜。”

王氏这才明白了:“老爷当真是悲天悯人,您这是要帮余家不成。”

叶全丰:“说不上帮,却想瞧瞧。”

夫妻多年王氏怎会不知丈夫的心思,虽他未明说也知道,老爷是想看看这余家还有没有出息的子弟,说到底是不想这数百年的招牌就这么砸了,想是这些日子翻的医书药书多了,才对庆福堂余家生出了惋惜之心,即便经了两朝,若说到医药一道,也绝绕不过冀州余家,这是老祖宗留下的余荫,也是庆福堂这个数百年老字号的底蕴。

正想着又听丈夫道:“再一个,我也想寻个内行瞧瞧这方子,毕竟那丫头的年纪太小了些,又没正经学过医。”

王氏道:“老爷不常说做学问要讲天赋吗,有天赋的怎么都能成才,若无天赋就是念一辈子书也是无用,想来这医术也是一样,棠梨那丫头虽年纪小,可天赋高,说不准从娘胎里就带了灵性儿,天生就是当大夫的料。”

两夫妻正说话儿,外头通传说陈知府到了,王氏便回避了。

花管家引着两人进来,陈知府躬身见礼,叶全丰道:“陈大人不必多礼。”说着目光落在陈孝逊身后的青年身上,不免暗暗点头,到底是余家人,光这份气度便很是不凡,虽知必是余家人也问了一句:“这位是?”

陈大人忙道:“这是下官的内侄,自幼随岳父大人行医,虽年纪不大却有些名声,听闻老夫人病体未愈,正巧他来了大名府,下官便斗胆让他过来一试,若能治好老夫人也免得大人忧心。”说着看向那青年公子:“星阑这是岳州布政使叶大人,还不快来拜见。”

那余星阑躬身施礼:“草民余星阑见过叶大人。”

一听他的名字,叶全丰便知是他是谁了,道:“少东家不必多礼。”

余星阑也不再说什么直接开口道:“可否容草民为老夫人诊脉。”

叶全丰略有些迟疑,本来是想寻个内行斟酌一下棠梨的药方子的,却又想,不诊脉只看方子怕不稳妥,更兼这余星阑虽年轻却早已名声在外,既是庆福堂的少东家又是一位响当当的名医,出身医药世家自是比那些徒有虚名的强多了,来了不诊病也说不过去,想到此,便准他入内诊脉。

不一会儿余星阑出来,叶全丰还未问,陈知府先一步开口道:“如何?”既然举荐了自己的内侄,便担上了干系,自是着急想知道病情,尤其见余星阑神色凝重,心里更有些忐忑。

余星阑沉吟半晌方道:“老夫人这病着实有些麻烦,看似受寒却有湿邪内蕴其内,敢问老夫人前头可用过何药?”

花管家忙道:“用过两剂麻黄汤。”

余星阑微微点头:“这就是了,想必老夫人的身子骨平日里便不大康健,如此体内阳气虚弱,阳气虚则亦受湿邪所侵,若受寒也必会化成湿,用麻黄汤驱寒看似对症却是大谬,这麻黄汤下去,寒未祛反而加重湿邪,故此老夫人的病才缠绵许久不见好转。”

旁边的花管家听了心道,这位少东家虽说的较简短,意思却跟小叶大夫一个样。

陈知府听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到底星阑的医术高,这一诊脉就诊出了病根来,既能诊出病根儿想必能治好。

叶全丰目光闪了闪道:“如此就请少东家拟个药方吧。”

余星阑略想了想,便提笔写了一个方子,花管家忙拿着呈了上去,叶全丰一瞧,见是白术,茯苓,山药,草蔻,生薏米,生扁豆,萆解,枳壳,黄柏,芡实,桂枝,花粉,一共用了十二味药,而棠梨的方子他记得只用了八味。

叶全丰知道这大夫医术的高低,一看切诊对症,二看用药,这药用的越少越精,也就说明医术越高,而余星阑的医术之高自己曾耳闻多次,可他这方子却足足比棠梨那丫头多了四味,这医术究竟谁更高,也就不用说了。

如此一来,叶全丰倒有些作难,陈孝逊荐了他的内侄来,诊脉切中母亲的症候,并开了药方,若自己弃之不用,却需给个说法儿才成。

略斟酌,便开口道:“为着母亲这病,前后寻了十几个大夫,大都说是受了寒气应用麻黄汤,却只有一位大夫跟少东家说的一般无二,且开出了药方,只是这方上的用药与少东家的方子有些不同。”

余星阑虽出身医药世家,少年成名,为人却并不骄傲张扬,反而十分谦逊,故此听了叶全丰的话,也不觉的什么,而是道:“那药方可否容草民一观。”

叶全丰挥挥手,花管家去取了棠梨的药方过来,因棠梨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的字并不好流出去,刚王氏便让人抄录了一份去抓药,正本留了下来,这会儿正好拿出来给余星阑。

余星阑接过方子先暗赞了一声好字,接着便道:“妙,妙,妙啊”竟一连说了三个妙字。

叶全丰道:“少东家的意思,这个方子可用。”

余星阑:“岂止可用,是增无可增减无可减,实在妙不可言。”说着忽的整了整衣袍,对着叶全丰一躬到地。

叶全丰:“少东家何故行此大礼?”

余星阑:“草民有一事相求,还望大人成全。”

叶全丰颇为疑惑:“少东家请说。”

余星阑道:“可否请大人告知这位前辈的名姓,在何处坐诊?”

前辈?叶全丰一想到棠梨,心里便有些哭笑不得,那个小丫头只怕跟前辈贴不上边儿吧,不过这余星阑如此一问倒难住了自己,若真是外头的郎中,名姓底细也不算什么事儿,可人家是未出阁的姑娘,闺名如何告知外男,且那丫头也不坐诊啊。

想到此便道:“少东家问这些做甚?”

余星阑道:“从此方便知这位前辈医术之高世所罕见,草民想拜这位前辈为师。”

听了这句,叶全丰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这余星阑真敢想,竟要拜那丫头为师,实在荒唐,不过外传这位余家少东家,曾遍寻名医为师,修习医术,看来倒不是虚言了,只是想拜这个师傅却难了。

叶全丰略斟酌一番不得不打个谎道:“不瞒少东家,这位大夫乃是一位游方郎中,实乃老母亲病重,本官心急之下也顾不得太多,正赶上这位郎中经过驿馆,便请了进来,他诊过脉开了药方便去了,姓名底细却并不知晓。”

余星阑心中暗道遗憾,错过这样一位医道高手实在可惜,却再遗憾也无法,如今只能盼着日后自己有机缘,碰上这位前辈才好。

心中遗憾,从驿馆出来也有些闷闷不乐,陈孝逊何曾见他如此过,常听夫人提起,星阑是余家近几代里最出色的子弟,无论天赋还是勤奋都无可挑剔,一身医术尽得岳父真传,不,应该说星阑的医术比岳父还要高上许多,年纪轻轻便已名声在外,以自己看,比京里太医院那些太医都要强上许多,出身医药世家且少年成名,星阑是真真的天之骄子,还从未见他如此佩服过谁呢。

忍不住道:“星阑,那个游方郎中的医术真的如此高明,比你还厉害?”

余星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是。”顿了顿却又道:“遣药用方最看功夫,用药越少,医术便越高,叶府老夫人之病看似受寒却内蕴湿邪,更因身子虚以至脾虚阳弱,故此这药方既要驱寒化湿又需健脾扶阳以助正气,我开的方子用了十二味药已是斟酌了再斟酌,且若用我那方子,需三剂方能见效,过后还需逐渐增减改方,慢慢调理。”

陈孝逊不解的道:“那个游方郎中的方子呢,需几剂?”

余星阑:“若用那位前辈的方子,只一剂便可病愈。”

陈孝逊很是震惊:“那个游方郎中的医术竟如此高明。”

余星阑回想着刚那个方子,半晌方方道:“能如此遣药用方的,这数百年间大约只有一人可与这位先辈比肩了”

陈孝逊疑惑的道:“何人?”

余星阑:“前朝那位医术通神昭仁皇后。”

陈孝逊愕然:“你说的是那位跟余家老祖宗齐名的神医皇后。”

余星阑点点头:“正是,我曾仔细搜罗过她的医案,只可惜年代久远她又是皇后之尊,想必她看病的医案都收在内宫之中,民间极少,不过余家藏书阁所留的医书中,却记录了她几个医案,所开方子,便如这位先辈一般,用药少而精却极为对症,许多病症都是一剂而愈。”

陈孝逊暗道莫非这个游方郎中是那位神医皇后的后人?若果真如自己猜测岂非前朝皇族吗,如此可是大大的不妙,这天下早便不是慕容氏的了。

想到此忙道:“事关前朝皇族,切莫再提,以免招致大祸。”

☆、一见投缘

余星阑又怎会不知其中利害,一个弄不好便是倾家灭族之祸,只不过他痴迷医术,为了学医曾遍寻天下名医,盼着能寻一个似前朝那样的神医,也好求教医术,如今终于有了却无机缘相见,实在遗憾,想到此,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安州官驿,眼里充满憾色,却也只能上车去了,他还需去一趟安州城的庆福堂去寻那余宝胜,若再由着这些人胡闹下去,庆福堂的招牌就真的砸了。

不管余星阑,且说棠梨,给老夫人看了病回来,一进院就瞧见爹娘都在堂上,看情形是等自己呢,她爹倒还稳当,坐在那儿吃茶,她娘却跟个拉磨的驴子一般,在屋里来回转磨的走,瞧见棠梨急忙过来就唠叨了起来:“娘的话你总当耳旁风,成日捧着那医书看,看也还罢了,却怎么真瞧上病了,家下的人,你瞧也就瞧了,怎么还让外人知道了,还传到了叶夫人耳朵里,巴巴的来寻你给那位老夫人看病,我可听说那老夫人病好些日子了,大夫请了十好几个,连那庆福堂的神医都找了来,也没见治好,你这么个半吊子,怎么就敢去,这要是看好了还罢,若是坏了可怎么好……”

便宜娘这唠叨的功力,真是越发精进了,而且,半吊子,这可是自己腹诽叶大人的,怎么真会儿安自己身上了,莫非是现世报?生怕她娘再唠叨下去,棠梨急忙截住道:“娘,老夫人的病并不要紧。”

自打答应了王氏夫人,苏氏就开始后悔了,生怕女儿逞能闯下大祸,心慌的不行,在这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先开头叶全章还劝了几句,被她一通话冲了回来,干脆闭上嘴不吭声了。

叶全章倒不像妻子这般慌乱,他自认很知道自家闺女,这丫头别看平日里爱说笑,可心里却是个明白的,又是个极孝顺的孩子,以她的性子若无十分把握,断不会逞能,虽也有些奇怪女儿哪来的这种底气,可作为父亲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闺女,果然,棠梨安生的回来了,就看她的神色便知并无什么祸事。

苏氏却愣住了,半晌儿方道:“这么说,你真能治那老夫人的病症,怎么可能,那庆福堂的神医都来了也不中用的啊。”

棠梨道:“娘,那些名声在外的神医名医虽不能说都是假的,却也免不得有庸医为了骗银子滥竽充数,您不也说过这个庆福堂的神医势利的紧,专门给有钱人看病,对寻常去求医的百姓却不理会,这般毫无医德的人,根本不配当大夫,想这神医的名声也不过是他招摇撞骗的幌子罢了。”

苏氏仍有些不信:“你当真能治好老夫人。”

棠梨:“娘,老夫人的病不过是外感风寒内蕴湿滞罢了,并不是什么要紧的症候,前头那些大夫未寻出病根儿便贸然用药并不对症,这不对症的药若能治好病才是天下奇闻呢。”

苏氏怀疑的道:“人家都没瞧出来,怎么就让你给看出病根儿了,难道你一个小丫头比人家正经大夫还能耐。”

棠梨没辙了:“娘,我那些医书可不是白看的,虽不敢说自己的医术多高明,至少比那些庸医要强些。”

苏氏还要说什么,叶全章道:“那叶府的老封君,有了年纪,本就不大康健,如今这场病下来更是雪上加霜,想想都遭罪,棠儿能治好老人家的病也是一件功德,难道你还盼着棠儿治坏了不成。”

苏氏忙道:“呸呸,胡说什么呢。”

叶全章趁这功夫给女儿使了眼色,棠梨会意,说了声:“我去给灶上炖汤。”撂下话一溜烟跑了。

等苏氏回过神哪还有闺女的影儿,忍不住白了丈夫一眼:“都是你惯的,这丫头越发胡闹,你也不想想这瞧病可干系人命,儿戏不得,你看着吧,这一回过去,就更管不住了。”

叶全章打了个哈哈:“我瞧着棠儿能医好叶府的老夫人,这医术至少比外头那些大夫强,且棠儿生性沉稳,不是个胡闹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苏氏:“你怎么就知道治好了?这会儿可还没用药呢。”

叶全章没辙了,只得道:“如今这病棠儿已经瞧了,方子也开了,再说什么都晚了,至于能不能治好老夫人的病,明儿知道了,这会儿着急也无用。”

苏氏又岂会不知这个理儿,只是心里仍是忐忑不安,这一宿都没睡踏实,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想着是不是寻叶府的下人扫听扫听老夫人哪儿的动静,可那叶府的下人一个个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哪里会买自己的账呢。

一直等到了天大亮,用了早膳,服侍着丈夫去了前头,婆子便进来说外头来了位妈妈,说是叶府老夫人哪儿的。

婆子话未说完,苏氏的心就咯噔一下,心说,这可不是来了吗,必是那老夫人吃了药不见好,这才遣了跟前儿的婆子一大早赶来问罪。

正想着怎么应对,却听婆子道:“那位妈妈来问问小姐可用了早饭,若用过了,想请小姐过去给老夫人再瞧瞧,昨儿吃了一剂小姐开的药,今儿一早便好多了。”

苏氏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回去,却仍有些不信的道:“你听真切了,那老夫人真见好了?”

婆子斩钉截铁的点头:“听的十分真切,是好了。”

棠梨道:“我说吧,本来也不是什么多要紧的病,只药开的对症一剂便能好。”

苏氏白了她一眼:“你倒是能的紧,行了,既然人家来请你 ,就别耽搁了,这老夫人大病初愈,怎么也得调理调理才行,快去吧。”

棠梨心里有些好笑,便宜娘这立场变得也太快了,昨儿还数落自己逞能呢,这不过一晚上功夫,就催着自己快去给老夫人调理身子。

不过这样也好,往后自己再给人看病便宜娘就不会拦着了,作为大夫若不给人看病,自己当初费劲学医做什么,更何况作为叶家人,医道已融进了骨血之中,即便来了这里她也放不下。

看到来请自己的婆子,棠梨微有些意外,她以为会是王氏夫人跟前儿当差的,亦或跟自己相熟的周婆子,怎么也未想到会是昨儿屋外头那四个健壮婆子里的一位,她记得是靠左侧站的那位,说话的也是她,想是四个人的头儿。

这婆子可不光体态健壮,一张脸也没什么表情,棠梨都怀疑她会不会笑,正想着,却见那婆子对自己行了礼道:“老奴给小叶大夫请安。”说话的时候那张脸也微微抽动了一下,棠梨半晌才回过神来,大约这微微抽动的一下便是这妈妈的笑了,虽这笑不怎么明显,需结合她的肢体语言仔细体会理解才能看懂,棠梨依然有些感动,忙道:“妈妈不必多礼。”

除了这句,一路都没说话,到了老夫人的院子,便看见其余三个婆子仍在廊间站着,请自己的婆子便跟她们站在一处,如四座大山一般守着,真不知老夫人是从何处寻来如此忠心耿耿的四位保镖。

棠梨刚一进屋,王氏便迎了出来,亲热的拉起棠梨的手道:“可是来了,老夫人刚还念叨着,说要见见你这位小神医呢。”

棠梨:“棠梨不过看过几本医书罢了,哪里是什么神医,夫人见笑了。”

王氏:“你呀就别谦虚了,且不说我昨儿吃了你的药心里便觉松快了不少,就是老夫人病的那般,如今也是一剂就让你给治的大好了呢,这样高明的医术,不是神医又是什么。”

正说着,就听里头一个声音道:“瞧瞧她一出去只管拉着人家说话儿,倒忘了屋里还有等着瞧大夫的了。”

王氏这才拉着棠梨走了进去,还是那间寝室,只不过没了昨儿的沉闷气,丫头婆子脸上都透着喜气,那床上的帐子已经拢了起来,老夫人坐了起来,身后靠了个团花如意的大迎枕。

脸上仍有病容,但精神却已大好,若只看今儿,谁也想不到,就在昨儿还病的起不来炕呢。

这位叶府的老夫人,昨儿棠梨头一次见便觉不一般,倒不是那种富贵人家的雍容气,而是这雍容中尚带着几许英气,便极为少见了,即使如今病魔缠身,也能瞧出年轻时必是一位风华绝代英姿飒爽的女子,绝非那种软趴趴只会念两句酸诗的娇小姐,也难怪屋子外头有四位彪悍的保镖呢,想来这位老夫人的出身必定不凡。

虽今儿是第二次见,却不能失礼,便蹲身道:“棠梨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冲她招招手:“丫头过来些让我老婆子好好瞧瞧,这年纪大了,眼神不济,远些便瞧不清。”

棠梨便往前走了几步,在床前站下道:“老夫人这是身子虚,若好生调理,待康健了也就好了。”

老夫人笑道:“这可好,那就劳烦丫头你给我好好调理调理,免得又让那些个庸医误了。”一边说着一边底细端详棠梨。

端详了一会儿老夫人笑着跟旁边的婆子道:“我瞧这丫头的眉眼间倒有几分熟悉,一时竟想不起像谁呢,想是老了,眼拙记性差,你来帮我看看。”

旁边的婆子也笑着打量棠梨一遭道:“老奴瞧着小叶大夫这眉眼儿间的英气,乍一看倒有些像老夫人年轻那会儿。”

这婆子一说,王氏也不禁底细瞧了瞧棠梨,心道,可不是吗,这丫头眉宇间的英气,真有些婆婆年轻时的影儿。

婆婆出身定远侯府,那定远侯府在大梁朝论军功论地位可是响当当的将门,婆婆虽非长女,却也是将门虎女,王氏未嫁时便听爹娘提过婆婆,只后来年岁大了,又病了几场,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更是缠绵病榻便再也寻不见昔日的风姿了。

☆、日子长了

老夫人笑了:“是了,怪道我一见这丫头就觉投缘呢。”说着又左右端详了棠梨一遍儿道:“这么好的模样儿瞧着着实不像个大夫。”

王氏道:“您老可真是,这大夫凭的是医术哪有像不像的,前头那些个倒像那么回事,可只面儿上功夫,手底下却没真货,您老不过一个小伤寒,硬生生让这些庸医给误了,若他们有小叶大夫一分的本事,您老也不用受这么些罪了。”

老夫人点点头:“倒是这么个理儿,像的不一定行,瞅着不像的说不准就是深藏不露的,来,来丫头,昨儿你那一服药下去,我便觉着身上松快多了,今儿你再瞧瞧。”

棠梨知道老夫人不称呼自己大夫是亲近之意,也不在意,伸手仔细搭脉,半晌儿收回手道:“老夫人这症候倒是解了,只是身子骨不大康健,这病又拖了许多时日,伤了元气,若想痊愈还需调养些日子才行。”

王氏忙道:“那棠梨姑娘就再开个调理的方子吧。”王氏也乖觉,一看就知道这丫头入了老夫人的眼,便也换了称呼。

棠梨略沉吟道:“老夫人有了些年纪,加之身子又不大康健,若用药调养虽见效快,却怕留下后患,倒不若食疗。”

食疗?王氏愣了愣:“你是说吃食上调理,这能成吗?”

棠梨点头道:“药经有云,万物皆可入药,只看怎么用罢了,若用的恰当,一粥一饭也能当药,老夫人身子亏虚已久,这调养绝非一时一日之功,若用药只怕日日都要吃上几碗苦药汤子,倒不如食疗,在三餐茶饭中慢慢调理,虽见效慢些,却能少受不少罪,而且,这样日子长了,也便养成了习惯,长此以往,对老夫人大有好处。”

王氏也认同棠梨的话,只是这食疗调养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只怕比开药方子还难些,如今在这安州官驿之中有棠梨也还罢了,可到底老爷需去岳州上任,等去了岳州却又到哪儿寻个棠梨这样的大夫呢。

正犹疑间却听棠梨道:“回头我就拟一个食谱来,再跟老夫人跟前儿的妈妈仔细说明每一道粥汤菜饭的作用,只要照着食谱做就好。”

王氏眼睛一亮连道:“这个好,这个好,就是又要劳烦棠梨姑娘了。”

老夫人不乐意的道:“也不是外人,说什么劳烦岂非外道,棠丫头我这话儿可在理?”

棠梨笑道:“您老说的是。”

王氏道:“倒是我糊涂了,这一笔写不出两个叶来,本来就是一家子。”

老夫人笑了一会儿拉着棠梨道:“丫头,我这回病可病了半个多月,药也吃了,却没见好不说,这条老命还险些搭进去,且那些大夫个个都说我这病重的很,不是一两剂药就能好的,怎么你就一服药就治好了,难道前头那些个大夫都开错了药方子不成,丫头来给我老婆子解解惑,倒是怎么回子事儿。”

棠梨终于知道叶大人那刨根问底的毛病原是有出处的,老夫人也是这个性子,略斟酌了一下言辞便道:“这病症从起病到发病皆有缘由,这便是病根儿,若想治病先要找到病根儿对症施治才行,且光找到病根儿还是不行,需结合病人具体体质来辨证施治,因病邪入内会根据病人体质不同有所变化,就如老夫人您,因身子虚弱,寒气入体便化成了湿,这当口您又用了一角性凉的寒瓜,以至成了寒夹湿症,若非仔细询问过妈妈,知道您老身子虚弱且用过寒瓜,只看您这症状,兴许棠梨也会开一剂麻黄汤了。”

老夫人愣了愣:“这么说麻黄汤也算对症了,却怎的吃了不见好反倒越发重了。”

棠梨:“这个却是用的少了,若我所猜不错,这麻黄汤老夫人只吃了两剂吧。”

旁边的王氏忍不住道:“这倒奇了,你是怎么知道的,那时候我们可还没到安州呢,莫非你这丫头除了医术高明还能掐会算不成。”

棠梨笑了:“这个棠梨却是不会的,只是照着老夫人病情推测的,麻黄汤乃发散之方,只是老夫人这寒湿之症,两剂是无用的,若吃上三剂,便能发出大汗,汗出症解,老夫人这病也就见好了,只不过老夫人到底上了年纪,且身体虚弱,若出大汗虽能解寒湿之症,却会伤本,如此一来,日后老夫人的身子便会更加虚弱。”

旁边的婆子道:“怪道昨儿用了姑娘的药,只是薄薄出了一层汗,我心里还猜疑是不是药用少了,今儿才知是这个缘故。”

老夫人没好气的道:“你也不是大夫懂什么,就知道瞎猜。”

那婆子忙一叠声告罪,说自己往后再不敢胡乱猜疑了 。

顾虑到老太太大病初愈,不能耗神,说了会儿话,棠梨便起身告辞,王氏也不敢再扰婆婆,也跟着出来,婆子伺候着老夫人躺下,老夫人说了半天话儿,也确实困乏了,打了哈气闭上眼,婆子刚要放下床帐,却听老夫人低声说了句:“这场病倒也不是坏事。”

婆子愣了愣,便明白老夫人话里的意思了,老夫人说的是因这病认得了棠梨姑娘,仔细想想若棠梨姑娘能把老夫人的身子调理好了,自是大大的一桩好事。

心里暗道,此事于老夫人是一桩好事,对棠梨姑娘这一家子也是天大的福气,棠梨姑娘投了老夫人的缘,瞧意思竟是从心里头喜欢的,又有亲戚这一层关系,日后必是常来常往了,叶家可是世家大族,正经的亲戚都不知有多少,能上叶家门的都少,似棠梨姑娘家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 ,就更不用提了,就因棠梨姑娘投了老夫人的缘,老爷也必会提拔那叶全章,至少不会让他再当这个不入流的驿丞了。

不说老夫人且说棠梨,回了自己屋,便开始写食谱,老夫人的身子需固本培元,却又不能一蹴而就,补之过了亦生火邪,补之不足又起不到效果,毕竟有了年纪,又经了这么一场大病,需慢慢调养,这食谱需仔细斟酌才行。

棠梨也知老夫人在安州待不了几日,这食谱需尽快拟出来,这一拟就是一宿,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方拟好,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无疏漏,才放到一边儿,去炕上睡觉。

醒来已是晌午,吃了饭便去了前头,本想把食谱交给王氏便不去打扰老夫人了,谁知王氏接过食谱看了看却又递回给了棠梨道:“这些还需跟老夫人跟前儿妈妈交代清楚才好,免得我拙嘴笨舌的传错了话就麻烦了。”说着拉了棠梨往老夫人院里去了。

进了院那四个健硕的婆子依然守在门外,看到王氏跟棠梨行礼说了声:“给夫人请安,棠梨姑娘安。”

棠梨愕然看向四人,王氏是叶府的当家主母,她们行礼是应该的,却不用给自己也请安,她们可是老夫人娘家跟过来的,颇有体面,便王氏见了也要客气几分,自己就算治好了老夫人的病,也不过是个大夫的身份,叶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哪怕宫里的太医来了,估计也受不得这几位妈妈的礼,更遑论自己一个小辈儿了。

忙要客气一句,却听里头老夫人的声音传了出来:“是棠丫头来了,快着进来,我□□叨呢。”

王氏忙拉着棠梨走了进去:“就知道您老念叨她呢,这不一见她的面儿就给您老送过来了。”

老夫人笑着冲棠梨招招手,让她坐到身边儿,拉着她的手埋怨道:“今儿怎的不来了,倒让我好等,莫不是嫌我这老婆子啰嗦了吧。”

棠梨:“瞧您老说的,是棠梨贪睡今儿起的晚了些,怕您老歇着,便不好来搅扰。”

旁边的婆子却是个灵透的,开口道:“只怕是棠梨姑娘为了拟老夫人的食谱,熬了夜吧。”

老夫人这才对着亮仔细端详了端详棠梨的脸,见那双灵动的眸子下,有一圈浅浅的黑,便知婆子说的不错,不禁道:“这可是,瞧瞧熬的都出黑圈了,哪至于急的这般,你慢慢的拟便是,谁还敢催你不成。”

棠梨也不辩驳只道:“早早拟出来用了,老夫人的身子才能快些调理康健。”

老夫人心中不由一暖,虽说儿子二媳都孝顺,下头的孙子孙女若在跟前儿也都乖巧,可那都是自己的嫡亲,而这丫头说是亲戚,但老夫人明白跟自己没什么干系,这样一个毫无干系的人,却能如此尽心尽力的为着自己的身体着想,这跟至亲的孙子孙女不一样,让人听着从心里热乎。

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不用这么着急,日子长着呢。”

棠梨微微一愣,心道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叶大人可不是出来休假旅游的,而是去岳州上任,棠梨知道这官员若误了任期,可是大罪,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免罪,所以自己才熬夜拟这食谱,怎么老夫人今儿又说日子长着呢。

王氏自是知道原因给她解惑道:“老夫人昨儿跟老爷说,让老爷自去岳州上任,她老人家觉着这安州甚好,要在这儿住上些日子。”

☆、真住下了

棠梨颇为意外:“您老要住在安州?”

老夫人不满的道:“听你这丫头的语气,莫不是嫌弃我老婆子吧。”

棠梨笑了:“人老是一宝,我倒恨不能您老在安州住个三两年才好呢,有您这一宝镇着,那些小妖小鬼都得躲的远远不敢跑来作乱。”

老夫人指着棠梨:“你们听听,我不过多住些日子,她倒把我当成庙里的佛爷使唤了,想用我来镇安州的小妖小鬼呢。”

旁边的婆子道:“老奴倒觉棠姑娘说的在理儿,您老常施粥舍银子,外头人可都说您心善是活菩萨呢,您老在安州城这么一坐,若真有那不长眼的小妖小鬼敢近前,您老索性使出神通收了他们炼丹。”

这婆子说的有来道去跟真事儿似的,逗的老夫人越发笑了起来:“我看你跟棠丫头就是一个惯会说嘴的老妖,一个是促狭的小鬼儿,回头我把你们俩收了,安州城就太平了。”屋里人听的都笑了起来。

到底刚大病初愈,说笑了一大会儿,便有些疲乏,棠梨也怕搅扰了老夫人休息,寻了个借口告辞,随王氏出来,本想着回去补觉,却被王氏拉去说话儿。

进了院见丫头婆子都在忙着归拢箱笼行李,看起来叶大人真要启程了,棠梨略扫了一圈,虽人来人往却每个人都知道做什么,竟丝毫不乱,由小看大,从收拾行李这样的小事便能看出王氏这个当家主母的驭下之能,真不愧出身望族。

王氏拉着棠梨在炕上坐了,有人端了茶进来,先头棠梨并未主意,直到那人小声说了句:“棠姑娘请用茶。”棠梨方才发现竟是周婆子,微愣了愣。

王氏道:“虽说我这儿使唤的人不少,到底还是老人们做事底细周到,搁在外头倒可惜,便调了过来,往后周妈妈就是我这儿的人了,你若有事寻她,只管来我这儿便是。”

棠梨自是知道王氏这话不过是个由头,目的是让自己知道,周婆子举荐有功,论功行赏,才调了她进内院听差,周婆子先头虽也是个管事婆子,却在外院,这大宅门里内院外院那可是天差地远,就好比皇上跟前儿倒夜壶刷马桶的那也是御用的奴才,真要是到了外头,就算朝廷大员见了也不敢怠慢。

周婆子当日举荐自己可是担了大风险的,毕竟自己年纪摆在这儿,又不是什么正经大夫,若看不好老夫人的病,亦或叶大人没有病急乱投医,自己倒没什么,至多被骂一声庸医,以叶大人的秉性估摸不会牵连便宜爹,可这周婆子就不一样了,她是叶府的管事婆子,这种事无功便是过,到时候这周婆子可就真凉了,所以说风险跟回报是成正比的。

王氏这儿自然有专门伺候茶水的,之所以今儿是周婆子来,就是给棠梨看的,故此送了茶便退了下去,虽行止并无差错,但脸上遮不住的喜色,轻易便让人看出她心里的雀跃欢喜,不过也无可厚非,毕竟升职的确是大喜事。

待周婆子下去,王氏才提起老夫人留在安州的事:“老夫人这一留在安州,就得劳烦你多操心了,本来昨儿老夫人说要住下,老爷也说要跟着尽孝的,却让老夫人骂了一顿,说老爷不知轻重,她老人家又不是闭了眼,用得着儿子天天守着尽孝吗,若天下的官员都如老爷一般,这朝廷怎么办,百姓怎么办,骂的老爷不应也得应了。”

棠梨道:“老夫人的话原也不错。”

王氏:“老爷自来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气,唯独老夫人一人能说的动,本来是算好了任期的,这一路上便走的再慢也误不了,谁知老夫人一程子病闹下来,日子便紧了,从这儿到岳州做快船少说也得一个月,便不能再耽搁了,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赶着走。”

棠梨:“棠梨虽不懂多少朝廷之事,却也知任期是大事,若误了是大罪。”

王氏点头:“就是说这个呢,可老夫人的病虽好了,身子却仍虚弱,以老人嫁如今大病初愈的身子骨,只怕再担不起车马劳顿,再有,岳州虽不缺大夫,却经了这次的事,老爷只信你的医术,更何况老夫人跟你又投缘,说句实在话,便是我膝下的两女一子,之前在老夫人跟前儿也不似你这般,老爷也说这是你跟老夫人的缘分,也是咱们两家的缘份。”

王氏林林总总的嘱咐了许多话,大都是跟老夫人有关的,棠梨也明白,叶大人之所以同意老夫人留下,一个是老夫人执意如此,二一个也是想让自己亲自给老夫人调养身子,自然,如此做也是从心里认了自家这门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毕竟若不是亲戚,老夫人留在安州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过,若老夫人留在安州,昨儿写得那个食谱便要稍微改一改了,有些时令的蔬菜瓜果可以加进去,调理之外也需让老夫人尝尝安州的特产,例如,城外小白河里的大鲢鱼,不禁味道鲜美且温中益气,最补脾胃阳气,正对老夫人的症候,说起这个自己也该去城外采药了,顺道去李大伯那儿称上两条大鲢鱼回来,一个鱼头给老夫人调养身子,另外一个鱼头炖汤给爹补脑,至于鱼身子吗,依旧红烧了给傻姑甘草连个解馋。

棠梨自己虽喜欢做这些吃食,但因自小跟着爷爷,口味偏清淡,诸如红烧辣炒一类的不很喜欢,事实上她对吃食并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就如爷爷常说的青菜萝卜糙米饭,瓦罐天水菊花茶 ,这是爷爷一生都在过的日子,哪怕叶家是久负盛名的医药世家,爷爷在中医界的地位更是如泰山北斗一般的存在,但他老人家从未追求过这些身外之物,他固守着一个中医大夫的操守,或许这种生活别人觉得清苦,却是他老人家的乐趣,因固守以乐之,这便是爷爷,自己大约到不了爷爷的境界,所以爷爷是叶老,而自己只是叶大夫。

第二天一早,安州官驿外车马簇簇,几乎大名府所有的官员都来了,甚者连相邻的冀州府也来了不少,天不亮就在官驿外站定,等着给叶大人送行。

这么大的阵仗就是棠梨想出门都挤不出去,干脆在厨房里做吃食,她今儿做的是茯苓糕,健脾渗湿,宁心安神 ,搭配熬的糯糯的红豆薏米粥当早饭用最适合老夫人的体质。

待茯苓糕出锅,砂锅里的粥也好了,甘草傻姑闻着味就来了,傻姑伸手就摸了一块茯苓糕塞到嘴里,这块还没吞下去呢,伸手便来摸第二块,被甘草拦住:“你,你慢点儿吃,小姐说了,吃太快了伤身,需细嚼慢咽才好。”嘴里虽这么说着,手下却一点儿都不慢,一下抓了两块茯苓糕吃了起来。

傻姑见她一下就拿了两块,心急的不行,一伸手直接端了笼屉就跑了,甘草气的跺了跺脚,喊了声傻姑赖皮,便脚下生风的追了出去。

棠梨早已见怪不怪,反正人家的丫头她不知道,她身边儿这俩都是吃货,见了吃的比什么都亲。

棠梨把一早拿出来的那份放在食盒里,拎着往老夫人的院里去了,至于外头如何热闹,与她并不相干。

叶大人走的转天,老夫人执意要求下,棠梨搬进了老夫人的院子,在西厢房安置下了,她一来,傻姑跟甘草也自然跟了过来。

甘草也还罢了,虽是吃货好歹还知道顾着脸面,加之见识了叶府下人的规矩,也不敢再跟傻姑胡闹,一开始棠梨还有些担心傻姑会闯祸,却没想到老夫人竟很喜欢傻姑,说她虽傻傻的瞧着却是个有福气的,只见了傻姑便让婆子给她那点心果子。

常常棠梨从外头回来,一进屋就会看见傻姑坐在一边儿狼吞虎咽的吃点心,老夫人靠在软塌上笑眯眯的瞧着,嘴上还时不时说一句:“慢些吃,慢些吃……”这一老一小一个吃一个看,相处的倒颇为和谐。

老夫人见棠梨回来,招她过去坐在身边儿,瞧了瞧她身上的衣裳,不禁笑道:“这么一穿戴,倒是个十足十的俊小子,你这么走大街上,就不怕给哪家姑娘瞧上,回头拉了你当上门姑爷去。”

棠梨知道老夫人是逗趣,便也顺着老人家的话头道:“那敢情好,不用花一文钱彩礼,就落个媳妇儿,天下哪找这样的便宜事去。”

老夫人笑的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指着她:“你还真当自己是小子了不成,敢上门当人家姑爷,回头一入洞房露了馅儿,人家非把你扭送官府不可,到时候哪还有什么便宜媳妇,板子倒要吃上几十板,看你还敢说嘴。”

棠梨:“这可不是我想便宜事儿,是您老说的。”

老夫人又笑了一会儿忽道:“上回你说安州城外的景色好,倒是勾起了我的心思,这么着明儿我跟你去走走,也赏赏这安州城的好景色。”

这些日子过来,棠梨已经很了解老夫人了,老夫人出身侯府,将门虎女跟那些书香门第文官家的小姐并不一样,加之深得老侯爷疼爱,常带着出去跑马打猎,胆子大,胸襟宽,见识也不凡,并不是那些闺阁女子所能比,故此老夫人提出要跟自己出城走走,棠梨一点儿都不意外。

老夫人本就不是喜欢闲待着的老太太,之前是因身子虚,不好到处去,如今这些日子调养的康健了许多,静极思动,想出去走走也无可厚非。

而且,棠梨觉得老太太的身体之所以一直不很康健,除了生子时伤过元气,大约也是闷出来的 ,故此自己有什么理由阻拦呢。

☆、怎么是您

次日一早,棠梨刚收拾好出来,就见老夫人已经在院里站着了,瞧见老夫人的打扮棠梨不觉笑了起来:“您昨儿说我像个没娶媳妇的小子,您这般打扮又是什么?”

老夫人笑眯眯的道:“老婆子是跟着孙子采药,顺道出去逛逛这城外的山景儿的。”

棠梨眨眨眼咳嗽一声道:“那咱们祖孙就走吧,这采药可得趁早才好。”说完一老一小都笑了起来,旁边的纪婆婆跟着笑,便旁边的四个健硕严肃的婆子那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意。

这纪婆婆跟那四个健硕的婆子都是从侯府陪着老夫人过来的,那四个是护卫,纪婆婆却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并未被老太爷收房,而是老夫人做主嫁了人,生下两个小子,如今都出息了,丈夫虽早早过世了,但儿子们孝顺,本来能享清福了,却念着主子便仍回来在老夫人身边儿伺候,是老夫人跟前儿第一得用之人,也是府里最有体面的婆子,便叶大人也会恭敬的称呼一声妈妈更遑论旁人了。

叶大人担心老娘,本是想多留些人,却被老夫人断然拒绝,除了纪婆子跟梅兰竹菊四位,共几个使唤丫头,其余都没留下。

说起这四位婆婆大的名字,棠梨就忍不住想笑,谁能想到这样威武的四位婆婆竟会叫这样的名儿呢,第一回听见老夫人叫她们的时候,棠梨刚喝到嘴的茶都差点儿喷了。

后来想想又觉自己少见多怪,谁规定会武的就不能叫梅兰竹菊呢,就如同自己给丫头起名叫甘草一样,娘亲还觉不好听呢,可自己却喜欢。

甘草跟傻姑本来也想跟去,被苏氏拦了,还背着老夫人瞪了棠梨一眼,心道,这丫头自己成天外跑就就罢了,怎么如今还带上了老夫人,虽说老夫人跟女儿投缘,可再投缘也得知道轻重,老夫人什么身份,真要是出个闪失,谁担得起,虽心中不满当着老夫人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私下寻个机会再跟女儿说这事儿了。

好在有四个婆子跟着,苏氏听丈夫提过,说这四个婆子都是了不得练家子,莫说寻常小贼便是那些江湖高手只怕也不是对手,即便如此,苏氏仍有些担心,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棠梨知道她娘的心思,低声说了句:“娘放心吧,就去城外看看景儿就家来。”

苏氏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才放她去了。

一出官驿看见外头梅婆婆牵着的毛驴,棠梨不觉笑了起来,看起来老夫人没少溜出去逛,这什么打扮配什么行头,门清的很。

老夫人见棠梨一脸的笑,冲她眨眨眼,小声说了句:“可不许去告密,击掌为誓。”

棠梨也眨眨眼,伸出手跟老夫人轻轻击了一下道:“一言为定。”

老夫人笑了:“奶奶骑着驴子,你这当孙子的就只能牵驴了。”说着走到驴子边儿微一纵身便坐了上去,即便有了年纪,刚那一纵身的轻盈也隐约透出了几分年轻时的风采,棠梨完全能想象得出,老夫人年轻时是怎样一位天之骄女。

正想的入神,老夫人却弯腰拍了她一下:“想什么呢,走了。”

棠梨这才回神,牵着驴子,慢悠悠的往前走,纪婆婆跟梅兰竹菊四个在后边不远不近的跟着,既不会打扰到老夫人的兴致,若有什么事儿也能瞬间过来应对。

老夫人是头一次出来,棠梨便决定从前街走,前街有好多铺面也有赶早趁着铺子没开门在接上摆摊子的,倒是格外热闹。

一老一小走的极慢,时不时棠梨还会指着旁边的铺子告诉老夫人是卖什么的,路过烧饼铺正赶上一锅新的糖烧饼出炉,那甜丝丝的香味儿飘过来,便勾起了老夫人的馋虫,忍不住道:“好香。”说着看向棠梨。

棠梨却摇头:“您老如今还用不得这些吃食。”

老夫人脸上颇有些失望之色,却想到自己的身体也便不再说什么,后头的纪婆子看的颇有些意外,她是自小服侍的,自是最知道主子脾性,侯府嫡出的千金,又最得老侯爷喜爱,主子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正因如此脾气也格外硬气,便老爷如今已升任二品大员,主子也是说训一顿就训一顿的,若非亲眼所见自己怎么也想不到硬气的主子会对一个小丫头言听计从。

可仔细一想便明白了,主子虽脾气硬却不是那些一味胡缠不讲理的,知道棠梨是为她的身子着想,自是不会任性,莫说主子对这丫头言听计从,便是自己也从心里信了这丫头,毕竟事实摆在眼前吗。

老夫人的身子这些年又是太医又是神医的不知来了多少,可折腾来折腾去,到了也没效用,这身子仍是一天比一天不好,别说像年轻那会儿骑马打猎了,就是车做的时候长些也禁不得,可自打这场病好了在安州住下,也没见吃药,就是照着这丫头的食谱用饭吃茶,这才多少日子,竟好了许多,这都有心思出来看景儿了,要知道近些年可是连屋子都不大出的,可见是大好了。

想来老夫人也是病怕了,如今一觉着身子轻快,自是什么都听这丫头的,再说左不过一个糖烧饼,哪至于就馋的非吃不可了。

正想着却听前面一阵糟杂吵闹,纪婆婆一惊,忙往前跑了几步,梅兰竹菊四个婆子已先一步围在老夫人四周,外人看去就是四个围过来看热闹的婆子,殊不知是最厉害的练家子。

纪婆婆往前头吵闹的地方看了一眼道:“庆福堂,这不是那个姓余的庸医开的药号吗,怎么一大早就吵起来了,不是那庸医给人治坏了病吧。”

老太太在驴子上坐的高,看的也真切,开口道:“说的是,正有个老汉与庆福堂那些伙计理论呢,哎呦不好,那些伙计拿了棍子出来,这老人家可要吃亏了,我去看看。”说着就要跳下来。

纪婆婆吓了一跳忙道:“主子您可消停着些吧,您如今这身子骨可不是年轻那会儿了,您老去打抱不平回头再把您搭进去,老奴可怎么交代啊。”

老太太气道:“难道就这么看着那群小崽子欺负老人家不成,还有没有王法了。”

棠梨倒未想到老夫人这一出来竟变了个样儿,遂有些哭笑不得,听纪婆婆话里的意思估计年轻的时候没少出去打抱不平。

只是如今老夫人这年纪,再做此事便有些不妥当了,棠梨一拍胸脯道:“有孙子在呢,哪用您老出马。”

老太太:“那你快去看看,那老人家像个良善人,可别叫他吃了亏去。”

棠梨点点头:“您老放心吧。”说着便挤了过去,正看见里头的情形,一位老汉不知为什么跟庆福堂的伙计生了口角,一言不合便动起了手,那些庆福堂的伙计仗着余宝胜神医的名号在安州城霸道惯了,哪会怕这个,招呼一声,那些伙计便从里头抄了棍子出来,一窝蜂的围着那老汉打了起来。

那老汉却也不是吃素的,手里的扁担抡起来虎虎生风,只不过恶虎再厉害也抵不住群狼,被一个马脸的伙计一棍子打中了后背,微微一滞如雨的棍棒便落了下来,饶是老汉避开了不少也挨了几棍,踉跄了摔在地上,那些伙计一见老家伙栽了,招呼一声又要追过来打。

棠梨往前一步拦在老汉身前大喝一声:“住手。”

那当头的伙计不想冒出来个挡事儿的,也怕真惹了什么有来历的,停下手里的棍子看向棠梨,这一瞧不禁啐了一口:“爷当是谁呢,原来是个小白脸儿。”说着一双眼不怀好意的在棠梨身上溜了一遭道:“这小子的模样儿瞧着倒是比那香玉楼的头牌还齐整几分,可惜命不济投生差了,要不然去楼里当个头牌,爷也能时常去光顾光……哎呦”

话没说完,整个身子就飞了起来,直直摔到后面庆福堂的门板上,只听咔嚓一声,那门板段成了两截儿,那小子只剩下哎呦的份了。

棠梨还是头一次见识这四位婆婆的伸手,简直佩服之极,说实话别看她就站在这儿却也没看清梅婆婆怎么出的手,就看见那伙计的身子飞了出去。

梅婆婆却仍是那个不喜不笑的神色,低声道:“快瞧瞧这老人家。”

棠梨这才回过神,转身来扶伸手的老汉,这一扶方看清不禁愕然:“李老伯,怎么是您?”

李老伯也认出了棠梨,长长叹了口气:“小叶子是你啊。”

棠梨扶他站了起来道:“您这是做什么?”

李老伯恨恨的看向庆福堂:“我是来找庆福堂算账的,我那老妻前些日子受了寒,年岁大了这一病便起不来炕了,寻了几个大夫都不见好,听人说起庆福堂有个神医,能药到病除,只是诊费贵了些,若出诊就更贵了,需一百两银子才请得来,虽说家里不富裕可也有些存项,好歹凑齐了来请,谁知这神医说不得空出不了诊,让我说说病人的境况,便开了个药方子说,他出不了诊,若想治病留下银子,拿着方子抓药回去,吃下就好了,虽有些不信,可一想这庆福堂是数百年的老药号,断不会拿病人的命骗人,便抓了药回去煎好给老妻吃下,谁知,不吃还好,一吃了药,竟是连人事都不知了,眼瞅着命就没了,我自是要来找这庸医理论。”

“你说谁是庸医,再敢胡说败坏我家神医的名声,看不把你送去官府问罪。”正说到此,忽然一个有些尖利的声音插了进来。

☆、倒也对症

棠梨闻声看了过去,说话的正是庆福堂的吴掌柜,当日在街上远远见过一回,就是这个吴掌柜把冷泉里的怪人迎进庆福堂的。

这吴掌柜不仅势利,长得也甚不招人待见,撇着嘴用眼角瞥过来,一脸不屑,棠梨暗暗叹息,她倒不是叹息这势利眼的吴掌柜,而是叹息庆福堂。

棠梨出身中医世家,自然知道一个老招牌要维系百年有多难,更何况庆福堂已经绵延数百年之久 ,这是不知多少代余家人不断努力,诚信经营才可能达到的高度,或许不止余家人,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名姓的人,默默付出才有这绵延数百年的第一药号,如今却让这样的势利小人当了掌柜。

棠梨心里明白庆福堂并不都是余宝胜跟吴掌柜这样的人,若都是这种无良之辈,庆福堂早就关门大吉了,绝不可能传承数百年之久。

可即便这种人只有一两个,也是庆福堂这块金字招牌上的一个大大的污点,若想擦去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都不一定有用,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

李老伯一见吴掌柜便想起那日就是他,让自己撂下银子抓药走人的,还信誓旦旦的说吃一剂就好,如今老妻的命都快没了,他还要嚷嚷着把自己送官府去问罪,这哪里还有王法,猛地跨步过去,伸手直接掐住了吴掌柜的脖子:“就是你这庸医,害了我那老妻,我今儿先掐死你抵命,反正老妻若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送官府蹲大狱,我李大龙接着就是。”

李老伯恨到了极致,出手又快又狠,两根手指死死掐住吴掌柜,那吴掌柜喊都喊不出来,一个劲儿的翻白眼,眼瞅就没气儿了。

庆福堂的伙计哪想李老伯如此凶悍,这哪是来理论的,根本就打定主意来拿命抵命的 ,俗话说的好,拧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老家伙命都不要了,啥事干不出来啊,自己要是过去,回头老家伙凶性一发,自己这小命可就交代了。

一个个生出了怯意,哪还敢上前,只是磕磕巴巴的嚷嚷着:“你,你快放开吴掌柜,不,不然,一会儿官府的衙差来了有你的好,好看。”嘴上嚷嚷的热闹,却没一个敢上前儿的,甚至还集体往后退了好几步。

棠梨心道,真是什么将带什么兵,一点儿不带错的,这势利眼的吴掌柜手底下也都是见钱眼开,遇上事儿便往后缩的。

他们往后缩,棠梨却不能撂下不管,吴掌柜再坏,若是死在李老伯手里,也是人命官司,官府追究下来,李老伯便不抵命,这牢底也得坐穿,为了这么个混账王八蛋,实在不值。

虽明白却也知道,李老伯这会儿急怒攻心,只怕听不进这些道理,还需从李大娘哪儿下手才行,想到此忙道:“李老伯,他再不是东西,如今也不是收拾他的时候,先瞧李大娘的病要紧。”

李老伯一听李大娘这三个字,方找回了些神智却想到老妻的样子,又悲痛的摇摇头:“晚了,晚了,我那老妻的命好苦……”说着脸上落下两行泪来,看的人心酸不已。

棠梨忙道:“不晚,李老伯您忘了,我就是大夫,我去给李大娘瞧瞧,说不准就能好了。”

每次棠梨去李老伯哪儿买鱼的时候都提着药篓子,篓子里都是棠梨从山上采的草药,李大娘好奇的问过,棠梨也没必要隐瞒,便说自己是大夫,李大娘还笑说,没见过这么点儿年纪的大夫,李老伯当时也在旁边,听见了只是一笑,他倒不是觉得棠梨打谎,而是以为她是哪个医馆药号里,正学手艺的小徒弟。

因此,并未当成个正经事儿记下,老妻病了自然也不会想到棠梨,便如今棠梨言之凿凿的说自己是大夫,李老伯仍有些不信,心下有些犹豫,毕竟年纪在这儿摆着呢。

他犹豫旁边的梅婆子可看不下去了,见那吴掌柜都口吐白沫了,伸手点在李老伯的手肘处,就这么轻轻一点,李老伯的手便松开了。

那吴掌柜软趴趴的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抻脖子瞪眼的半天才缓过来,一缓过来可就不干了,他吴德在安州城不说呼风唤雨,大小也是个人物,因东家神医的名头响亮,就是知县大人见了自己,也得客气一句,谁想今儿就在庆福堂的大门口,让个老头子掐的口吐白沫,这要是不把场子找回来,往后还怎么在安州城立足,便是手底下这群伙计也不会服自己了。

想到此,越发怒火万丈,大叫了一声:“你们都他妈是死人啊,还不给我上,先收拾这个小的,再收拾后头那个老的。”

那些伙计虽说生了怯意,可这会儿掌柜的发了话也不敢不动,琢磨着横竖大家伙一块儿上,总不会吃了亏去,抄起棍子呼啦啦便围了上来,只不过刚围上来手里的棍子还没等抡起来呢,就听噼里啪啦,接着便是哎呦哎呦的惨叫声,被梅婆婆三拳两脚便踢在地上,就剩下叫唤了。

吴掌柜一见脸色都变了几变,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几乎都快退进庆福堂了,方才站定:“你,你们竟敢当街闹事打人,还,还有王法吗。”

棠梨冷冷看着他道:“你叫吴德,果真人如其名,至于你口口声声的王法,余宝胜庸医误人性命又该当何罪?李大娘的病好了便罢,若有闪失,莫说余宝胜就是你们庆福堂也脱不开干系,咱们衙门里辩个曲直。”撂下话,扶着李老伯走了。

等棠梨一干人走的没影儿了,吴德才回过神来,心道自己刚是怎么了,竟让一个黄毛小子几句话给唬住了,什么衙门辩曲直,这安州县的万知县可是拿着庆福堂的大好处呢,这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就真打官司,还就不信他会向着个不相干的小子。

这小子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自己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不找回来以后还怎么混,你小子就是想了事,爷还不干呢,想着从地上拖起来一个伙计没好气的道:“别他娘装死了,赶紧着跟过去,看看他们住哪儿。”

那伙计刚要去,却又给吴德拽了回来:“刚那个小子的底细尤其要打探清楚,看爷收拾不死你。”这话说的咬牙切齿,可见是恨极了。

不说吴德这信誓旦旦的要解恨,且说棠梨,半截遇上这事儿也就不能去采药了,毕竟人命要紧,跟着李老伯进了鱼市胡同的家。

老夫人自然也跟了过来,到了家棠梨直接进屋去看李大娘,这一进屋真把棠梨吓了一跳,前几日自己来买鱼的时候,李大娘还好好的,多年的劳作,虽上了年纪,除了眼睛不大好,身子骨还算硬朗,可如今整个人都脱形了,躺在炕上盖着被子一动也不见动。

棠梨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过去,先伸手过去探了探鼻息,方暗暗松了口气,虽微弱却有呼吸,这就好,棠梨在炕边儿坐下,从被子里把李大娘的手拿出来诊脉,仔细诊了好一会儿才放下。

旁边的李老伯忙问:“怎样?”

棠梨:“大娘这症候虽瞧着危急却并无大碍,从脉象上看应是着了风寒。”

李老伯忙道:“是了,是了,那日我去小白河,因想着多打几筐鱼,便回来的晚了些,老妻见我没家来心中担忧,便出去迎我,谁想就赶上了雨,家来就病了,鱼市边儿上有个医馆我去寻了大夫来,开了药吃下出了一身汗,觉得好了些,谁知夜里又烧了起来,我又去请了那大夫,说药吃的少了,照着原先的方子再吃一记,吃下药出汗,出了汗便觉好些,可过后便又烧,这病反复来去,人都烧糊涂了,我也实在没辙了,才去了庆福堂,原指望请了那个神医来能治好病,不想却差点儿要了老妻的命,我这老妻自打十六便嫁了我,这一辈子竟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如今老了老了,终于安稳了些,不想却又病了。”

棠梨安慰道:“不是什么大病,李老伯不用太忧心,可否把前面的方子拿给我瞧瞧。”

李老伯忙伸手从炕席下面摸出了几个药方递给棠梨:“我也不识字,瞧不明白这上头写得啥,不过,瞧着上头的字有些像。”

棠梨看了一遍不禁摇头,可不像吗,都是一样的方子,而且还是个经典名方,麻黄汤。

纪婆婆见棠梨的脸色奇怪,好奇的凑过来瞄了一眼,也不禁惊呼:“怎么还是麻黄汤,这些个庸医难道不会开别的,怎么就认准了麻黄汤呢,难道这是能治百病的神仙方不成。”

老夫人也皱了皱眉:“真是麻黄汤?”

棠梨点点头:“的确是麻黄汤,不过若单从脉象上看,这麻黄汤倒也对症。”

老夫人眨眨眼,她怎么记得,前些日子自己的病,棠丫头一开始也是这么说的,便知她还有下文,便也不着急了,知道这丫头既如此不紧不慢的,必是这病不要紧,索性在一旁坐了道:“既对症,怎么不治病?”

棠梨:“单看脉象对症,却李大娘这病因却不同,想必李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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