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二更)
“这是?”
赵姑姑将小盒递过去,“是一盒妆粉。”
云栖接过小盒, 托在手上细细打量,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精致好看的妆粉盒。
这是一个有手掌大小的白釉绿彩盒,小小的盒盖上印了好大一朵重瓣茉莉。
花瓣朵朵清晰, 花蕊丝丝分明。
若不是颜色不对, 只当是贴了朵真花在上头。
云栖小心地打开盒盖, 一股浓郁却并不呛人的茉莉香气就扑鼻而来。
用手指轻轻沾了一点儿盒中的妆粉抹在手背上,很容易就能匀开。
擦过妆粉的肌肤看起来又白又细嫩, 还隐隐撒发着浓淡得宜的茉莉清香。
这么好的妆粉,就算不是贡品,也是上上佳品。
她可不记得她有这么富贵的旧相识呀。
云栖不禁问:“是谁托姑姑送这个给我的?”
赵姑姑答:“是永宁轩的一个侍花宫女, 叫容悦。”
云栖意外, “姑姑是说容悦?”
赵姑姑点头,“就是那个崴脚摔倒, 险些砸坏屏风, 多亏了你站出来帮她解围, 才免于去静室受罚的容悦。”
“姑姑记得倒清楚。”云栖一笑,又兴致勃勃地追问,“容悦为何会在永宁轩当差?她是何时调过去的呀?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你姑姑是去永宁轩送糕点的,又不是去串门的, 哪有工夫与那小丫头凑在一处多聊。她只跟我说, 感念你对她的救命之恩, 也很惦记那一天你被屏风磕伤的额头, 很怕你额头上会留疤。她说她得了一盒很好的茉莉妆粉, 里头有磨细了的珍珠,听说珍珠有复颜之效,便请我把这个捎回来给你,拿来当药擦也好。她还说,来日若有机会,想见你一面,当面谢你。至于她如今日子过得好不好。”
赵姑姑看了眼云栖手中的妆粉盒,“你手里这一盒,可是南宁州进贡的珍珠茉莉粉,里面的珍珠不是寻常的淡水珍珠,而是深海珍珠。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这样金贵的妆粉,可不是每一宫娘娘都能分到的,凭你有再多的银两也买不来。我想,这妆粉应该是昭怀太子妃赏给容悦的。昭怀太子妃是个出了名的和气人,待自己宫里的人一向都很好。能在永宁轩里当差,那容悦挺有福气的。”
听说容悦过得好,云栖是真心为她高兴。
当年与她一同调来行宫的小宫女,算上她一共有十人。
到如今没的没,生分的生分。
眼下,得知容悦过得很好,也还惦记着她俩往日的情谊,云栖觉得欣慰极了。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妆粉盒,“好,真好。”
见云栖高兴,赵姑姑也挺高兴的,“那个容悦也算是个不错的孩子,至少懂得知恩图报。”
“容悦人可好了。”云栖连忙与赵姑姑说,“刚到行宫那会儿,除了宜香以外,就数容悦最照顾我。当初,我被碧蕊诬赖碰坏了一株四季海棠,教引姑姑要打我手板,只有宜香和容悦两个不拍被我连累,站出来帮我说话,为我求情。事后,容悦还托人为我求了一点儿药膏来,若没容悦的药膏,我的手可好不了那么快。那日我出面帮容悦求情,也算是在报恩。”
“你们俩都是好孩子。”赵姑姑望着云栖,笑盈盈的问,“那你明儿要不要随我一道去永宁轩?若运气好,你俩没准儿能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
云栖惊喜不已,“我真能跟姑姑去永宁轩?”
“那有什么不能的。”
云栖连忙凑上前,亲昵地抱住赵姑姑的手臂,“我就知道姑姑对我最好了。”
“小事而已。”赵姑姑拿起盘边的竹签,扎了一块蜜瓜喂到云栖嘴边,“再来吃呀。”
人只要心情一好,胃口自然就来了。
在赵姑姑的连哄带骗之下,云栖把那一碟子蜜瓜全都吃了。
因为实在太撑,以至于一口晚饭都吃不下了。
入夜后,临安置前,赵姑姑循例去检查了一下前后大门锁没锁好。
回来却发现云栖不在屋里。
这厢正纳闷,就听见屋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不用猜,也知道疯喊的人是玉玢。
赵姑姑原本预备出去看看,刚走到门口就见云栖进来了。
一进屋,云栖就一脸郁闷地说:“她不是天一黑就不敢出来吗,怎么好巧不巧就撞上了,我真不是存心吓她的。”
“爱别离,怨憎会,你俩是冤家路窄。”
云栖点头,佩服道:“姑姑说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赵姑姑略显得意地拍了拍云栖的肩膀,“毕竟比你多吃了快二十年的米。”
“嗯,姑姑您就是我的人生导师。”
赵姑姑听不懂,“你说什么师?”
“就是最敬重的师傅。”
“惯会哄我。”赵姑姑嗔笑一句,问云栖,“你这大晚上的跑去哪儿了?”
“给才人送妆粉去了。”云栖答,“姑姑知道,我从来不擦也不爱擦妆粉。那么好的一盒东西,放着不用多可惜。我知道才人爱闻茉莉花的香气,这茉莉妆粉才人应该会喜欢,就给才人送去了。”
“亏你舍得。”赵姑姑感慨,“你待才人可真好。”
“我待姑姑也好。”云栖从袖中掏出一只素净的青瓷小妆粉盒,递到了赵姑姑手上,“我把那盒妆粉分成了两份,这份是姑姑的。”
赵姑姑知道云栖待她好,有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她,只是这妆粉……
赵姑姑笑问:“你何时见你姑姑擦过妆粉?”
得此一问,云栖一本正经地答:“姑姑从前不擦,以后可以改擦。姑姑就是不爱打扮,若精心装扮一番,肯定好看。”
“你是这世上头一个说我好看的人。”赵姑姑没撒谎。
“姑姑,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况且我家姑姑本来就不丑。”
赵姑姑瞅着云栖,当真好奇,“你说你这一套一套的怪话,都是打哪儿学来的?”
“姑姑只说信不信我吧,姑姑若信我,我明儿就帮姑姑好好捯饬捯饬,保证姑姑焕然一新。”云栖信心满满。
赵姑姑摆手,“我成日待在厨房里,烟熏火燎的,就算打扮的再好也是白费。一头汗流下来,脸就花的不像样了。你有为我画脸的工夫,还不如去画你的小画册呢。”
一说起小画册,赵姑姑不免惦记起她那个小徒孙有德。
“算起来,有德已经有四日没过来了吧?”
云栖点头,“今早听大膳房来送食材的小太监说,为着筹办中秋宫宴,行宫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在膳房当差的,有时候都顾不上吃饭呢。大膳房如此,太平馆那边只怕更忙。想来,有德这阵子一定累的不轻。”
云栖说,担心都写在脸上。
以有德的学习劲头,但凡有一点儿工夫,一点儿力气,也总会过来一趟。
一连四日都不见人影,定是累狠了。
听云栖这么说,赵姑姑也挺担心有德的。
“改明儿找个机会,去瞧瞧那孩子,千万别累病了才好。”
“要不我明儿赶在傍晚放饭的时候,去太平馆看看,看能不能碰上有德?”云栖与赵姑姑商量。
“去看一眼也好。”赵姑姑说,“我记得那孩子上回来时,一口气儿吃了三大块糯米凉糕,说就爱吃这个。明儿我正好要做糯米凉糕,你给他带上几块。对了,再带上一包虎皮花生,叫他每日揣些在身上,饿了就吃几粒,不顶饱,却比干饿着要强。”
云栖冲赵姑姑甜甜一笑,眉眼弯弯,“姑姑这个师公真是好得没话说。”
赵姑姑白云栖一眼,“时辰不早了,还不快些安置。你若还有用不完的精神,不如跟我说说你和六殿下的事。”
一听这话,云栖哪还敢师公长,师公短的打趣赵姑姑。
“姑姑,我好累,这就去梳洗安置。”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赵姑姑一把给拉住了。
“姑姑……”
“别怕,我就问一句。”
云栖咬咬牙,“姑姑问吧。”
“六殿下是不是跟你说,想让你去他身边当差?”
姑姑怎么知道的?六殿下问她这话的时候,姑姑明明还没回来呀。
云栖既纳闷又紧张。
不必云栖回答,单看云栖的神情,赵姑姑便知六殿下一定是问过了。
“你怎么答的?”
云栖如实说:“我就说我是个忠仆,一仆不侍二主,我不能去殿下身边当差。”
赵姑姑听后,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这就是云栖能说出来的话。
“六殿下怎么说的?”
云栖嘴一瘪,“姑姑不是说就问一句,这都问了三句了。”
“那我不问你了。”赵姑姑松开云栖,“我回头问六殿下去。”
“别呀别呀。”这下换云栖拉着赵姑姑不松手了,“姑姑问吧,我什么都说。”
赵姑姑一副既然你那么想让我问你,那我就勉为其难问你几句的样子看着云栖,“我刚才问你的,六殿下听你说不愿意以后,是怎么说的?”
云栖乖乖回答:“六殿下说他会对我很好很好,又问我当真不愿去他身边当差吗。我说……我就问六殿下,若哪日吴才人不需要我了,殿下肯不肯收留我。六殿下他说好。”
这两个小家伙可真是……赵姑姑忍笑,正要问一句然后呢,就见云栖转身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赵姑姑连忙追到门口,“你干嘛去?”
云栖应了一声,“洗脸。”
不行,她的脸实在太烫了,像着了火一样。
她得赶紧打盆清凉的井水上来,给脸降降温。
云栖不只脸烫,耳朵也发烫。
从前听人说过,耳朵发烫就代表有人在念叨你。
是六殿下吗?云栖捂着嘴笑。
她没有高兴,完全没有。
楚恬的确是在念叨云栖呢。
晚膳后,楚恬照例会去书房读一会儿书,练几张字。
今日刚到书案前坐下,他的目光就被案上盛放墨锭的锦盒吸引了去。
这锦盒就是很寻常的一个锦盒,之所以能吸引楚恬的目光,是因为锦盒上印的是祥云的纹样。
常寿捧着刚沏好的茶走进来,一进来就见他们殿下捧着个锦盒,一边傻……不对,是微笑一边轻声唤“小云儿”。
常寿走上前,冷静地将茶放到了书案上。
没什么大不了的,习惯就好。
就是苦了云栖姑娘,被他们殿下这么念叨,耳朵怕是要烫一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