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别瞧张北游平日里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办起正事来却是相当严谨慎重。
那药膏究竟有没有毒, 在没有亲眼见过,并亲自辨别过之前, 他不能妄下定论。
于是, 张北游便试着与有德商议,“有德小兄弟,你能否把那个药膏取一点儿出来给我瞧瞧?柱州进贡的散血膏可是难得一见的药中珍品。我对这药膏早有耳闻,却一直都没机会见过。眼下机会难得, 我很想见识见识。”
有德闻言,稍稍犹豫了一下, 接着又四下张望了一番, 才对张北游说:“张太医您在这儿稍等, 我这就去给你取一点儿过来。”
张北游知道有德好说话, 却没想到有德竟然这么好说话。
他连忙向有德拱手作揖,“有劳有劳。”
有德赶着去, 赶着就回来了。
因来回都是用跑的, 有德累的不轻, 站定以后,半天才喘匀了气。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折得铜钱大小的小纸包, 稍显紧张的问张北游, “一时没找着合适的东西装, 就挑了些包在桑皮纸里, 这样行吗?”
张北游赶紧双手接过那个小纸包, “行行行, 这样就行,有德小兄弟,真是谢谢你了。”
有德摆摆手,“张太医客气了。”
“有德小兄弟,还有一件事……”张北游笑嘻嘻地看着有德。
有德一脸憨厚老实,“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这件事还请你不要告诉云栖姑娘。”张北游瞥了眼他手上的纸包,又笑嘻嘻地看向有德,“有德小兄弟比我了解云栖姑娘,云栖姑娘人大方,若知我对这散血膏有兴趣,八成会想多送我一些。这药膏可是云栖姑娘用来治病的,我哪里能收。可要是我执意不收,又显得很不给云栖姑娘面子。这收与不收都不好,实在让人为难呀。”
有德心思单纯,对张北游又是打心底里信赖,听了这话一点儿也没多想,就答应张北游,“张太医您放心,我答应你,不会把这事儿告诉师傅。”
欺骗了如此单纯善良又信赖他的有德,张北游心里很是惭愧。
他连忙从诊箱中找出一盒药膏,“有德小兄弟,这盒药膏你收下,回去抹在手背上,可祛痛止痒。”
有德赶紧双手接过,眼角眉梢都挂着惊喜的笑,“谢张太医赐药。”
张北游摆手,表示不谢,然后又耐心的向有德讲解了这药膏的用法。
“张太医放心,我都记住了。”有德小心的将这药膏收入袖中,“对了张太医,这药膏我师傅能不能擦?我师傅可比我需要祛痛。”
“可以可以,你尽管拿去给云栖姑娘用。”张北游一边说,一边又从诊箱中掏出一盒一样的药膏。
张北游又对有德说了谎。
其实,这药膏根本就不是专门祛痛止痒的药膏。
祛痛止痒只是这药膏的其中一个功效。
而这药膏最主要的功效就是解毒。
张北游猜,他手中这纸包里的药膏,八成是有毒的。
虽然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毒,但只要不是太刁钻的毒,他老张家祖传的这种可解百毒的药膏,都多少会有一些解毒效果。
他刚刚还特别发愁,究竟怎样才能在不让云栖姑娘知道那药膏有问题的前提下,停止擦那个毒|药膏。
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不可能。
既然暂时无法让云栖姑娘停止擦那种药膏,那就只能让云栖姑娘同时擦些有解毒功效的药膏。
如此相抵。
可究竟要如何让云栖姑娘顺理成章的擦上他这解毒|药膏呢?
有德简直就是他的大吉星,大福星呀!
张北游将刚取出的那盒药膏塞进有德手里,“这个你拿去,送给云栖姑娘吧。”
有德捧着药盒,对张北游连说了好几声多谢,谢得张北游特别不好意思,还有些不安。
听说诓骗老实人,是会遭报应的。
可他这也是善意的谎言呀,应该不会被天打雷劈吧?
在默默地向老天爷解释了一番以后,张北游赶着就要把那个装着毒|药膏的纸包收起来。
他没有将纸包收入诊箱,而是收入袖中。
这种东西,还是贴身带着比较妥当。
张北游一收不要紧,这才发觉自己险些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手放入袖中时,手上捏的是一个纸包。
而当手从袖中拿出来时,手上却变成了一个荷包。
“有德小兄弟,劳烦你将这个荷包转交给云栖姑娘。”
有德看看张北游手上的荷包,又抬眼看看张北游,神情有些困惑,“这个荷包……是张太医绣的?”
嗯?
“不是不是,这怎么可能嘛。”张北游连忙摇头否认。
有德嘿嘿一笑,“那就是六殿下绣的了。”
六殿下能绣花?
张北游不由得想象了一下,六殿下手拿针线,埋头绣花的样子。
那真是非常贤惠了!
见张北游一手扶着身旁的树,一手捂着肚子,垂着脑袋不停发出“鹅鹅鹅”的声音,有德吓着了。
他赶忙凑上前,焦急问道:“张太医,您怎么了?您这是怎么了呀?您可不要吓我!”
“没……鹅……没什么……鹅……”张北游边冲有德摆手,边不停地“鹅鹅鹅”,情况似乎比之前还要严重。
把原本笑容满面的有德,吓得脸色惨白,完全不知所措。
半晌,张北游终于停止了鹅叫,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先前有多失态。
他可是立志要成为太医院院判,并最终超过他家老头子,成为太医院院使的人。
作为未来的太医院院使,他怎么能在人前这般失仪。
张北游赶忙清了清嗓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一本正经的对有德说:“这荷包是四公主绣的。”
有德还在担心方才一直不停发出鹅叫的张北游,他一脸心有余悸地看着张北游问:“张太医,您没事儿了?”
张北游迅速上前一步,抬起手臂拍了拍有德的肩膀,十分和蔼的对有德说:“有德小兄弟,刚才你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啊?有德有些懵。
“张太医您刚刚……”
“我刚刚?”张北游按在有德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双眼笑眯成了一条线,特别像一只肚子很饿的老狐狸,突然幸运的抓住了一只小呆兔子。
求生欲让有德瞬间顿悟,又瞬间失忆。
“张太医,我刚刚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
张北游很满意地拍了拍有德的肩,“有德小兄弟,你来日前途无量啊。”
刚刚经历劫后余生的有德,暗暗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特别机智。
他从张北游手中接过那枚香囊,问:“张太医方才说,这是四公主绣的?”
“是。”张北游点点头,“是四公主托我送来,让云栖姑娘戴着玩的。四公主与六殿下虽非一母所生,但打小一处长大,感情比同胞姐弟还深。
四公主一向都很疼爱六殿下,知云栖姑娘是六殿下的心上人,便也疼上了云栖姑娘。
四公主说,与其送那些用不上的小玩意给云栖姑娘,倒不如送些实用的东西。
四公主原话是这么说的,说你告诉云栖,这荷包不要放着不戴,也不要怕戴坏了,坏了我再给她缝新的用。”
有德将那枚荷包捧近些,细细瞧了瞧,荷包上绣的是岁寒三友。
松树苍劲挺拔,竹子有气有节,梅花经霜傲雪。
绣功精巧,栩栩如生。
“四公主手艺真好。”有德由衷地称赞说。
“那是当然。”张北游得意道,好像有德夸的不是四公主而是他。
有德小心的将香囊收入袖中放好,“张太医放心,我一定将这香囊还有四公主的话,给我师傅带到。”
张北游冲有德拱手,“有劳。”
有德连忙回礼,“张太医才辛苦。”
张北游和气一笑,“有德小兄弟,那咱们回见了。”
“我送张太医出去吧。”
“不必不必,那刚刚来回跑那一趟累坏了吧,赶紧回去歇歇,我认得路,能自己走。”张北游体贴道。
张太医这个人未免也太好了吧!
有德无比感激的对张北游说:“谢张太医体恤,您请慢走。”
张北游冲有德笑了笑,便转身告辞了。
谁知人才走出去没几步,却忽然停下脚步。
张北游转过身,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有德问:“有德小兄弟,你刚刚真的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
有德连忙竖起三指,一副我对天发誓的样子,“没有,真没有。”
张北游唇角微扬,眉眼弯弯,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容,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在目送张北游走远以后,有德便揣好了东西,匆匆往回走。
隔着老远,有德就望见鲁忠正站在缀霞居门口四处张望。
不用猜也知道,鲁忠是出来寻他的。
真是比狗皮膏药还粘人呐。
有德在心里叹了一声,便大步迎上前,大大方方的与鲁忠挥手打招呼,“鲁忠,你怎么在这儿?”
鲁忠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他循声望过来,见是有德,立马笑着往前迎了两步。
“刚刚见你匆匆跑回来,又着急忙慌的跑出去,有些担心,便出来看看。”鲁忠对有德说,却始终没与有德对视。
那目光闪烁的样子,分明就是很心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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