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明明是跟在他屁股后头盯梢他, 却硬要说成是担心他。
亏鲁忠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肉麻的谎话来, 脸皮够厚。
有德勉强挤出个笑来,对鲁忠说:“之前我奉才人之命, 送张太医出来。谁知走到半路, 张太医说掉了东西,我便赶紧折回去帮张太医找。”
“原来如此。”鲁忠笑嘻嘻地看着有德,也瞧不出是信了,还是不信有德的话。
有德并不在意鲁忠究竟信还是不信他的话, 迈开腿就往里走。
鲁忠赶忙跟上有德,“我这儿还有些事要向有德兄弟请教, 有德兄弟可得闲?”
什么有事请教他, 分明就是打算继续像狗皮膏药似的, 贴身监视他, 套他的话。
有德心里是拒绝的,却也只能无奈答应, 任由鲁忠跟着他。
有德觉得, 比起与鲁忠一起调来的那个二等宫女阿琼, 鲁忠这个人身上其实还是有些好处的。
至少鲁忠说话的声音正常,不似阿琼说话嗓门大声音还尖, 站得稍微近些, 就刺的人耳朵疼, 脑仁也跟着疼。
再有, 鲁忠这个人挺勤快, 也挺有眼力见儿的。
之前, 他带着鲁忠在缀霞居中四处转转,认地方的时候,见殿后的廊上落了几片枯叶。
鲁忠二话不说,就找来笤帚给扫干净了。
瞧他扫地那两下,是吃过苦,会干活的。
可有德对鲁忠,还是一点儿也喜欢不起来。
不只因为鲁忠是景嫔强行安插进缀霞居的眼线,对他们没安好心。
有德也是单纯的不喜欢鲁忠这个人。
有德觉得鲁忠跟墨心有些像,不,是很像。
鲁忠跟墨心一样,脸上总是挂着笑,对谁都是笑眯眯的。
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叫人看了并不觉得亲切,反而让人感觉有些阴森。
老实说,有德是真的很不喜欢与鲁忠独处,偏鲁忠就爱粘着他,根本甩不掉。
之前,若不是他急中生智,托碧蕊将鲁忠稍微支开了那么一会儿,他今儿恐怕就没机会跟张太医说上话了。
除了粘人,脸上总挂着瘆人的假笑以外,鲁忠的话也很多。
有德心里有数,鲁忠未必本身就是个真话痨。
鲁忠如此健谈,大概只是为在闲聊中套他的话。
有德谨记云栖的嘱咐,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地接答鲁忠的每一句话,生怕一个不小心被鲁忠套了话去。
鲁忠的耐性已经算不错,却还是远不及有德,眼见又费了半天力气,依然没能从有德口中套出一句有用的话,鲁忠这贴狗皮膏药竟知难而退,放弃粘在有德身上了。
“有德兄弟你忙,我那儿还有些东西要收拾,先回去了。”鲁忠对有德说,依旧是满脸堆笑。
有德求之不得,连忙冲鲁忠摆手,“你快回去,快回去吧。”
在目送鲁忠走远以后,有德松了口大气,正预备去找碧蕊问问,问碧蕊有没有被鲁忠套去什么话,就远远望见赵姑姑打外头回来。
有德赶紧迎上前,“姑姑,您见着王醒公公了?”
赵姑姑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几分,“嗯,见着了。”
“好,见着就好。”
前一刻还笑嘻嘻的有德,突然特别委屈的嘟起嘴来,“姑姑不知,您不在的这会儿工夫,我都快累死了。”
赵姑姑伸手掐了一下有德鼓起的腮帮子,笑问:“怎么了,快跟我说说。”
有德立马将鲁忠如何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想要套他的话,而他又是如何机智的甩开鲁忠,成功的见到张太医,并且还没被鲁忠套走一句话的光荣事迹跟赵姑姑讲了。
“真是不巧,你师傅到底没能与张太医见上。”赵姑姑惋惜道。
“是呀是呀,真是太不巧了。”有德边说边将自己的脑袋往赵姑姑身前凑了凑。
师公师公,我那么聪明伶俐,不但把鲁忠那贴超粘人的狗皮膏药甩掉了,还从张太医那儿给师傅讨来了止痛药膏,你不摸摸头,夸夸我。
赵姑姑自然看得懂有德的意思,她立马抬手摸了摸有德的头,又与有德道了声辛苦,还许诺回头从丽景轩给他捎好吃的回来。
有德一脸满足,“姑姑最疼我了。”
“折腾了半天,你也累了,这会儿也没你什么差事,你回去歇一歇,我得到丽景轩找你师傅去了。”赵姑姑交代有德说,“张太医赠的药和四公主赠的荷包,你都揣好了,等你师傅回来,你亲自交到她手上。”
有德点头,“姑姑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揣着。”
赵姑姑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别了有德,朝丽景轩走去。
……
张北游从毓秀宫出来以后,就直接赶到东宫的瑶光殿,去见六皇子楚恬。
说好会等他回来复命,殿下怎么就突然出门了呢?
张太医不高兴了。
听竹影说,六殿下是被太子叫去了,张太医就不敢不高兴了。
“殿下临出门前特意交代,说张太医若回来了,就让奴婢跟您说,让您务必留在这儿等他回来,他去去就回。”
竹影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茶盏,奉到张北游手边的茶几上,一边观察张北游的神情和脸色。
生怕她没将人留住,殿下回来后会责怪她。
张北游对竹影淡淡一笑,“竹影姑娘去忙吧,不必特意招呼我。”
竹影意外,依着张太医素日的脾气,遇上今日这种情况,少不了要抱怨他们殿下几句。
兴致上来还会假装要走。
张太医今儿是怎么了?竟出人意料的好脾气。
竹影本能的生出好奇,却不敢去探究。
好奇心真的会害死人。
有晴芳在前,她可不想成为瑶光殿里的第二个晴芳。
竹影压下心中的好奇,退出了招待张北游的暖阁,顺道关上了暖阁的门。
见竹影一句话也没多问,就关门退下了,张北游端起一旁的茶盏,尝了一口茶,“不错。”
这既是在说茶,也是在说竹影。
这瑶光殿如今的掌事大宫女竹影,未必就比之前那位掌事大宫女晴芳更聪明,但绝对更乖觉懂事。
竹影未必比晴芳更懂得在宫中的生存之道,却更懂得如何讨六殿下喜欢,如何能长久的留在六殿下身边。
这很不错。
在饮下半盏茶以后,张北游从袖中掏出了那个装有药膏的桑皮纸包。
他小心的打开纸包,还没完全打开,一股极其浓郁的香气就扑鼻而来。
果然是柱州进贡的散血膏。
他之前骗了有德,骗有德说他只听过,却从来都没见过散血膏这种极为珍贵的贡品。
事实上,他不仅见过,还曾得到过一盒。
不止如此,他还试图解密散血膏的配方,仿制出一模一样的来。
结果显而易见,他失败了。
而那盒极为珍贵的散血膏,在他的研究过程中,被全部用尽,一滴也没给老头子剩下。
因此,当老头子发现自己珍藏的宝贝被他糟蹋,不对,是借用,借用光了以后,险些没打断他的腿。
往事不堪回首,说出来都是眼泪啊。
张北游叹了口气,稍稍定了定心神,才又继续解纸包。
在将纸包完全打开以后,张北游先观察了一下药膏的颜色。
这药膏乍一看上去是无色透明的。
可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药膏微微有些发青,质感也比他印象中要略微稀薄些。
至于气味……张北游又将纸包擎到鼻边,细细嗅闻了一番。
气味也不对。
沁人的浓香中,夹杂着一丝违和的清苦味。
张北游可以肯定,这药膏里的确被人掺了别的什么东西。
张北游立马起身将纸包轻轻地放在茶几上,接着又打开一旁的诊箱,从箱中十分隐蔽的夹层中取出了一个小药瓶。
而后又取了一枚针灸用的银针,将银针探入瓶中,用针尖沾了一点儿瓶中无色透明的药水。
之后又将沾了药水的针尖,在那药膏中滚了一下。
最后,便对着光认真的观察起针尖来。
先沾了药水后又滚了药膏的针尖,起先并没有任何变化,但过了一会儿之后,针尖便一点一点慢慢变成了青黑色。
张北游眸色微黯,这药膏里果然被人掺了毒。
至于被掺了什么毒,还得进一步查验。
在麻利儿的将药水和针收回诊箱以后,张北游又捧起那个小纸包,盯着纸包中的药膏好一通观察。
越瞧神情就越凝重。
张北游自问,他从小到大,也算是阅毒无数了,却从没见过这种毒。
别说见了,连听都没听过。
连他都不知道,这种毒也算得上是奇毒了。
听有德说,这药膏抹在身上会感到剧痛难忍。
真有这么疼?
张北游不由得伸出手指,好想亲自试一试呀。
可就在指尖即将碰到药膏的一瞬,张北游停下了。
这可是有毒的药膏,哪能随便往身上抹。
有毒又怎样,他从前为试毒|药的毒性强弱,毒发快慢,还服过毒呢。
他敢服毒,那是因为他手上有解药,眼下他连这药膏里掺了什么毒都不知道,确定要冒这个险?
不怕不怕,云栖姑娘和有德都抹过这种药膏,人都还好好的没事,他怕什么,顶多痛痒几天。
可是人家好怕疼嘛!
而就在张北游伸出手指,又收回手指,如此循环往复,纠结万分之时,楚恬推门走了进来。
“我回来……”
没等楚恬把最后那个“了”字说完,就听张北游“嗷”的一声惨叫。
原本只想用指尖沾一点点药膏试试的张北游,半根手指都戳进了药膏里。
疼!剧痛!痛到神魂震颤!
他死了,他死了,他是不是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