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云栖……”王旻纠结万分。
“旻哥哥, 我求你。”云栖目光坚决。
王旻长叹一声,不忍再看云栖,只微微点了下头。
见王旻这是答应了,云栖连忙望向常禄, 唤了声“常公公”。
也求您成全我,帮帮我。
早在王旻还没点头的时候,常禄就已经自己说服了自己。
自打他收下第一笔王公公用来收买他的银子, 他就已经上了这条贼船,他能不帮吗?
“王公公,请随小的来。”
云栖连忙冲常禄躬了躬身,感激常禄肯出手相助。
常寿立马冲云栖摆摆手, 不谢, 不谢的。
“旻哥哥快随常公公走吧。”云栖又望向王旻,故作轻松道,“妹妹我并不是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超脱之人, 我与多数世人一样也贪生怕死。所以, 我会好好保重自己这条命。”
王旻不言,只是紧紧握了握云栖的手。
在目送王旻和常禄走出牢房以后,云栖便背对着牢门, 躺倒在靠近墙边的草堆上。
地牢里头十分安静,不必太凝神静气, 云栖也能将这牢中的所有声响都尽收耳中。
她听见王旻和常禄的脚步声, 听见铁链碰撞的声响, 然后是一声锁被打开的脆响。
紧接着又传来一阵低声的交谈。
因两人说话的声音实在太轻, 云栖并未听清王旻和常禄究竟说了些什么。
不久之后,云栖又听到隔壁牢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以及一系列拴铁链上门锁的声音。
再然后便是常禄匆匆走远的脚步声。
最后,地牢恢复了安静。
云栖似乎听到隔壁传来了一声王旻的叹息,也或许是她听错了。
她心跳的太快了。
已经听不太清周围微弱的声响了。
面对未知的危险,她也会怕。
她害怕呀。
不多时,云栖听见远处传来常禄的声音,“越姑姑,您这边请。”
云栖听得出来,常禄显然有故意抬高说话的音量,以此来给她报信,叫她做好准备。
云栖忙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恐惧,叫自己冷静,再冷静。
随着牢门被打开,云栖听到一个威严又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你忙你的,不必杵在这儿。”
紧接着又听常禄用十分殷勤的语气说:“牢里黑,小的留下给姑姑掌灯吧。”
若此刻云栖回过头去,应该能看清越姑姑眼中一闪而过的狐疑。
越姑姑盯视着满脸堆笑的常禄,觉得这厮今日有些古怪。
在稍一思量之后,越姑姑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枚银锞子扔给常禄,叫常禄放下灯赶紧滚。
常禄原是打算守在牢中的。
他是这么想的。
他想待越姑姑发现云栖已经苏醒,八成是要刑讯审问云栖的。
他若是在这儿杵着,越姑姑碍于有旁人在场,下手总会留几分情。
然而眼下,他怕是守不成了。
原本是真贪财的常禄,这会儿却要故意装出一副贪财相,嬉皮笑脸的将那枚银锞子收好,再将手中的灯盏放在地上,老老实实地的退身出去了。
临走前,常禄深深看了云栖一眼。
云姑娘,你自求多福啊。
走出监室以后,常禄故意迈着响亮的脚步,让越姑姑以为他已经大步走远。
之后,常禄又轻手轻脚的潜回关押云栖的那处牢房外。
常禄也说不好自己为何要如此。
倘若越姑姑真要对那云姑娘不利,他还敢冲进去阻止不成?
那自然是不敢的。
宫里谁人不知,越姑姑是皇后娘娘身边最为倚重的老姑姑。
跟越姑姑作对,便是跟皇后娘娘作对。
话说,像皇后娘娘那样温柔和气的人,怎么会养出如越姑姑这般凶悍的近侍来?
简直比他们暴室掌事的阎公公身上的煞气还重。
他是宁可犯到阎公公手上,也不愿犯到这位越姑姑手上。
云姑娘那么柔弱的一个小姑娘,如今落在了越姑姑手里,真是想想都怪揪心的。
常禄忙屏息倾听,想通过声音来判断那间牢房里正发生着什么。
而此刻,王旻也在屏息凝神,探听着隔壁牢房内的动静。
这些年王旻一直在御前当差,见过不少大场面,已经很少会产生紧张这种情绪了。
但此时,王旻很紧张。
紧张那个唤她一声旻哥哥的小云栖。
云栖相信这世上有自带光芒的人,因为她曾见过。
她的六殿下,她的阿恬,就是无论走到哪里都光芒万丈的人。
世上有自带光芒的人,也就就自带阴鸷之气的人。
很显然,这位越姑姑就是。
越姑姑每走近她一步,云栖就感到身上多出一层冷意。
当越姑姑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站定,云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一般。
尽管此刻她是背对着越姑姑,且紧闭着双眼的,但她却能感觉到越姑姑正在盯视着她。
就像某种猛禽盯视着它垂死的猎物。
云栖拼命忍耐,才没让自己发抖。
蓦地,云栖忽然感觉越姑姑俯身靠近了她。
紧接着她的嘴被用力掰开,一粒很香的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塞进了她嘴里。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突然,好在云栖反应极快,在越姑姑抬高她的下巴,强行要她咽下那粒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丸状物时,她迅速将那粒东西压在舌下,装作已经咽下去了。
虽然有惊无险,没有吞下那丸东西,但此刻云栖心中并未感到一丝轻松。
越姑姑喂她吃的是什么?
该不会是颗毒药吧?
不会,应该不会。
倘若越姑姑有心杀她,在她昏迷不醒的那几日,越姑姑有太多机会杀死她了。
云栖想,事情应该如她之前推测的那般,皇后将她拘禁在这里,留她一条命,是想等她醒来以后,从她口中审出些什么。
越姑姑方才喂她的不但不是什么毒药,说不定还是能续命的灵丹妙药。
只是这药的气味为何如此熟悉?
为何……为何她才将那粒东西在舌下轻轻压了一小会儿,舌头就痛麻的厉害。
这气味,这痛感,让云栖猛然想起了昭怀太子妃赠给她的那盒药膏。
那盒闻起来奇香无比,抹在肉上却奇痛无比的散血膏。
难道说,那盒掺了慢性毒药的散血膏也与皇后有关?
但此刻,云栖并没有工夫细琢磨这些。
眼下她要思考的是,她接下来该有什么反应。
吃了这丸东西以后,她是该腹痛难忍的抽搐起来,还是应该毫无反应呢?
一旦她做出了错误的反应,令越姑姑起疑,那么她的计划便无法展开了。
而正当云栖犹豫不决之时,她忽然感觉头顶某处一阵剧痛。
她清晰地感觉到一根又粗又冷的针,狠狠扎透了她的头皮,直往她头骨里钻。
饶是云栖忍痛的能力超群,也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钻心之痛。
云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猛烈发抖。
见云栖睁开了眼,越姑姑那古井无波的眼中显露出一丝淡淡的喜色。
终于是醒了,早知这法子管用,她几日前就该将这丫头一针扎醒。
浑身冷汗的云栖,还未从方才的剧痛中缓过神来。
那神情恍惚,目光迷离的样子,乍一看去,还真像刚从昏迷中转醒的人。
越姑姑并不急着审问云栖,待到云栖的目光看起来稍稍清明了几分以后。
俯身蹲在云栖身旁的越姑姑,才推了云栖一把,问:“你可认得我是谁?”
云栖自然认得眼前之人是谁,却怕她表现的太镇定冷静,会被越姑姑如鹰眼般锐利的双目看出破绽,于是故作惊慌的缩了缩身子,试图挪到墙角去。
不过,她眼下要扮演的是有六日水米未进的人。
别说挪到墙角,她应该连支起身子,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因此,云栖只管保持着之前侧卧的姿势,看似奋力的挣扎了几下。
越姑姑俯视着云栖,就像是在看一只濒死的鱼。
显然,越姑姑对这条将死之鱼有些不满。
目光凶狠中透着明显的不耐。
这六日间,她用了三粒萦香丸,不是为吊住一个被吓破了胆的,疯丫头的性命。
她必须要从这丫头口中问出些有用的东西,否则都对不起这三粒能续命的灵丹。
眼前的云栖看起来十分柔弱惹人怜惜,天生凉薄之人见到这样一个可人儿,只怕也会生出恻隐之心。
而越姑姑的心性显然异于常人。
她毫不怜惜的扯住云栖的衣襟,将人从地上拉起来,目光凶恶地逼视着云栖,“你别想在我面前耍花样,识相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话,否则我多得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云栖只与越姑姑的目光相触了一瞬,便迅速移开了。
她不单是故作惊恐,也是真的有些怕。
一个人的目光怎么能如此残暴凶狠,简直不像是人,而像某种野兽。
那日,凤仪宫匆匆一面,云栖事后曾向赵姑姑详细打听过越姑姑此人。
据赵姑姑讲,这越姑姑曾是皇后母家的家仆。
当年皇后还是顺嫔时,初有身孕,便向当时还在世的先皇后请旨,说想将在家时使唤惯了的老仆人接近宫里侍候她到生产。
先皇后体恤顺嫔有孕辛苦,立即下旨,将越氏接进了宫。
后来,顺嫔不幸小产,伤心萎靡。
先皇后便许本该出宫的越氏,继续留在宫中陪伴照料顺嫔。
自那之后,越氏便一直留在了宫里。
当今皇后出身于有名的书香门第,府上调|教出来的仆人,即便不懂得识文断字,不能出口成章,也该是谦逊有礼的。
怎么会养出如越姑姑这样的悍妇?
云栖心里觉得好生奇怪,却无暇分神去细想,只管专注演好一只惊弓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