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温热的鼻息轻拂在脸上, 温言软语沁入心间。
云栖脸颊滚烫,心也跳的厉害。
楚恬用额头轻轻蹭了蹭云栖的额头,便直起身来,一手揽着云栖, 一手取了个软垫塞到云栖身后,让云栖靠在垫子上,坐的舒服些。
“云儿稍等, 我去去就回。”说罢,便要转身去隔壁请张北游过来。
云栖赶忙抬手,却只来得及抓住楚恬的衣袖,“都已经这么晚了, 还是明早再请兄长过来吧。”
楚恬回身, 顺势握住云栖的手,将云栖微微有些发凉的手放回被子里,“你一刻不醒, 北游那边就一刻没法安心, 他眼下一定还没睡呢。”
是这样啊……
云栖不禁垂下头,抿唇不言,就差把“自责”二字顶在脑袋上了。
楚恬瞧着心疼, 立刻抬手温柔的摸了摸云栖的头,“不许胡思乱想。”
“嗯。”云栖闷闷地应了一声, 她尽量。
楚恬微不可查的轻轻叹了一声, 又俯身吻了吻云栖的额头, 起身时细致的将棉被拉过云栖的肩头, 将人裹得蚕茧一般严实,这才到隔壁喊张北游去。
如楚恬所料,张北游果然没睡。
楚恬到时,张北游正独自坐在窗台上对月兴叹。
神童才子自然不会与寻常人一般,“唉呀妈呀”这样叹。
自坐上窗台起,张北游已经叹出了五六首诗,七八首词,一篇赋也即将成型。
若楚恬今夜不来,明儿一早张太医便能出一本文集了。
见楚恬来了,张北游先是一怔,而后猛然意识到什么,立马从窗台上一跃而下,就往隔壁跑去。
楚恬紧随其后,“你慢着点儿,仔细摔了。”
张北游却速度不减,一路狂奔而去。
张北游见到云栖后说的第一句话,与之前楚恬见到云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除了称呼不一样以外,一字不差。
“妹妹,你可吓死我了!”
楚恬可以作证,张北游此言千真万确。
之前,张北游闻讯赶到时,几乎是跪倒在了榻前。
与张北游相识这么久,楚恬还从未见张北游这般失态过。
同样的,张北游也从未见楚恬那般失魂落魄的样子。
两人彼此彼此,往后谁也不用拿这事儿笑话谁。
“对不住,惊着兄长了。”云栖弱弱道,边说还边冲张北游躬身赔礼。
“我不是责怪妹妹!不是!”张北游慌忙解释,想扶云栖又觉得不大方便,急得直跳脚,“我是怪我自己,怪我自己白学了这么多年医术,竟没本事治好妹妹的病,叫妹妹受苦了。”
既说到了病,云栖忍不住问了张北游一句,“敢问兄长,我患的是什么病?”
“咳咳。”此时正在不远处的灯架前,点烛火的楚恬轻轻咳嗽了两声,同时冲张北游打了个眼色。
事到如今,殿下还不肯让云栖知道自己患有心痹之症?
张北游想了想,觉得不告诉云栖也好,免得云栖知道以后胡思乱想,反而对养病不好。
于是,张北游只当没听见云栖方才那一问,故意岔开话题,“妹妹把手臂放平,我来为妹妹诊上一脉。”
云栖还真被糊弄了过去,连忙配合张北游。
经张北游诊过,云栖的脉相已经平稳,这一劫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去了。
可楚恬却仍不敢掉以轻心,当即询问张北游,云栖这病日后需得多加注意什么。
张北游还是那句老话,心平气和,莫要大喜大悲。
然而就目前的种种情形来看,云栖真的很难做到心平气和。
但为了自己的身体,也为了不叫大伙儿再为她分神忧心,云栖右手握拳,信誓旦旦的保证说:“我尽量。”
张北游望着云栖,是又心疼又是怜惜,感慨说:“若是病人都能如我妹妹一样乖顺就好了。”
云栖好奇,不禁问道:“兄长曾遇到过很难缠的病人?”
张北游摇头,“我倒是没有,不过我家老爷子倒是遇见不少。”
张北游本就健谈,又有心哄云栖分心,别总去想那些烦心事伤心事,于是便开始滔滔不绝的与云栖讲起,张老院判这些年在行医过程中遇见的趣事。
多年前,张老院判从太医院致仕以后,除了致力于将自己的毕生所学,编撰成医书药典以外,几乎每个休沐日,都会到一友人开的医馆免费义诊。
与在宫里当太医时,只负责照料固定几个主子的身子不同,在义诊的过程中,能接触到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
遇见的人多了,遇见的事自然也不会少。
其中不乏一些趣事。
张北游这边讲得兴致勃勃,云栖那边听得津津有味。
楚恬从旁听着瞧着,张北游的话没听进去几句,瞧云栖的目光却越来越深邃动情。
他的云儿这些年受了太多的苦,之前没与云儿相识,没有办法,如今他不能让云儿跟了他,还受那么多委屈。
早些时候,楚恬又去见了太子一面,太子的心绪已经平复下来。
太子与楚恬看法一致,也觉得是时候给一切做个彻底的了结了。
……
云栖的身体底子其实并不算太好,全靠张北游医术精湛,妙手回春,隔日云栖便跟没事儿人似的,根本看不出是才在鬼门关前走一趟的人。
楚恬却还是不大放心云栖的身子,一早来看过云栖,顺便还捎来好几本眼下外间正时兴的话本子,嘱咐云栖最好不要随便下地走动,卧床休养最好。
云栖很乖很听话,送走楚恬以后,便乖乖地卧在软榻上读起了话本子。
奈何她心里乱,脑子里也乱,任话本子里的内容再精彩,她也看不进去,看了没几页便捧着话本子发起呆来,直到太子妃来了她才醒过神来。
因怕太子妃平白跟着担心,云栖和楚恬十分默契的向太子妃隐瞒了云栖生病的事。
但前日张北游火急火燎赶过来的事,却瞒不住太子妃。
这两日,张北游日|日前来送药的事,也瞒不住太子妃。
云栖只好向太子妃承认她是病了,却不敢将那日她突然昏厥,把楚恬和张北游都吓了个半死的事,如实与太子妃讲。
云栖便与太子妃扯了谎,说自己只是有些咳嗽。
太子妃信以为真,只道她那儿有几罐上好的秋梨膏,秋梨膏润肺又止咳,正合云栖服用。
太子妃立刻吩咐令春回去取两罐秋梨膏,给云栖送来。
一听“秋梨膏”三个字,云栖就想起与宜香一样,死于非命的容悦,心便忍不住狠狠地疼了一下。
她真恨不能提刀杀去凤仪宫,手刃了皇后。
她从未像这样憎恨过一个人,恨不能与此人同归于尽。
云栖之前曾想过,若细细谋划,她或许真有可能刺杀皇后成功。
但她不能这么做。
皇后必须活着去接受她应有的审判。
必须要让皇后把她这些年犯下的所有恶事,一件一件全都交代清楚。
这些年间,皇后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不只是宜香和容悦,每个被皇后害死的无辜生命都该得到尊重,不该死的那样不明不白。
而她能为扳倒皇后,以慰那些无辜死者的在天之灵做些什么呢?
云栖并未急于筹谋,只因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先弄弄清楚。
她要弄明白,她这副身子究竟怎么了。
这日午后,张北游照例亲自来为云栖送药。
云栖觉得时机差不多,便直言问张北游,自己是不是患了什么严重的病。
张北游与楚恬约好,要瞒着云栖,不叫云栖知道自己患了心痹之症。
于是,张北游当即否认,只道云栖那日忽然晕厥,只是急火攻心,算意外不算病。
云栖对自己是否患病,又患了什么病已有猜测,便有意诈了张北游一句,说她已经知道自己患了什么病。
张北游心想,云栖的真实病情,就只有他和楚恬两个人知道。
他没说,楚恬更不会说,云栖绝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实病情。
张北游肯定,他妹妹这是在套他的话呢。
于是,义正言辞的对云栖说:“妹妹根本就没病。”
“我有病。”云栖笃定道,同时抬手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病在这儿。”
张北游被云栖这一指,指的心头一紧,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慌张。
而这一抹稍纵即逝的慌张,正好被云栖给捕捉到了。
但云栖并不为自己的敏锐感到丝毫欣喜,心还猛地往下沉了沉。
从她兄长的反应,她便知她是猜对了。
她的心脏果然出了问题。
这个结果与云栖而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与心脏有关的问题,基本上都是大问题。
她心脏的毛病是不是很重?还有没有得救?
她还不想死,她也不能死,她仇都还没报,没亲眼看到皇后自食恶果,她还没履行承诺,陪着阿恬白头到老……
她想活着,好好活着。
云栖惶然又焦虑,一手下意识的攥住自己的衣襟,一手紧紧抓住手边的衣袖。
“妹妹莫要胡思乱想,妹妹的身体好着呢。”并不知云栖已经察觉到什么的张北游,笑嘻嘻的安抚说。
“是心痹之症。”云栖幽幽道。
“心痹”二字甫一入耳,张北游脸上的笑容便瞬间凝住。
云栖真的知道!云栖如何会知道?
不必张北游再说什么,但从他脸上逐渐消失的笑容,云栖便知自己猜得没错。
云栖望着张北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冷静些。
“请兄长如实告诉我,我还有多久好活?”
作者有话说:
病了,所以最近更新时间会有些不稳定,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