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了了
周寂目送侏儒离开，这条活口是专门为慈航普度准备的。
眼下慈航普度还在为窃取安国气运蛰伏，自己正好可以利用自己修士的身份敲打一下对方，让它摸不清自己的来路，心中存有忌惮。
将这里的几具尸体丢进河里，周寂回身看向张了了的位置，这才发现她早已心力交瘁下早昏了过去。
芦苇荡毕竟不是休养之地，周寂随手将她丢到小船上，撑船朝小湖对岸划去。
......
蝉鸣如嘶，骄阳如火。
热浪带着潮湿的水汽从窗口吹来，撩拨着张了了的发丝。
一缕秀发落到鼻尖，让她忍不住抬手拨开，就这么一个抬手的动作惊醒了她本就很浅的睡眠。
“我在哪里？是谁救了我？”
张了了这时只觉全身酸痛难耐，那天透支的体力经过这一觉并没有完全恢复，当她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时，手臂一软，整个人重新倒了下去。
“姑娘体力损耗过大，尚需时日调养，还是不要勉强了。”
温润是声音从窗外传来，张了了侧头看去，发现昨日救了自己的公子正在屋外的榕树下烹茶。
刚刚及肩的长发，仅用一根绸带简单系住，看样子是像是中途有过修剪。
长衫浅蓝，上面带有几朵云纹，看起来颇具古意。
张了了抬眸看向周寂的脸，正好印上了一双清澈如水的双眸，看似温润淡雅的眼眸却有着一丝淡淡的疏离。
张了了还以为是自己的偷看惹怒了周寂，不禁面色微白，收回了视线，可当她看向自己的身体时，本就慌乱的脸上更是一片煞白，再无血色。
记得当时自己跌入河中，沾染了满身的淤泥。
可现在身上穿着的却是一件素色的纱裙，就连亵衣也换成了不同的颜色。
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故事她只在戏文里听过，原先听到时还满怀憧憬，如今真正发生到自己身上才发现自己就像那叶公，心中只有恐慌和懊悔。
周寂坐在院中，却好像看到了张了了惊慌失措的表情，不禁笑道：“杏儿，别忙活了，张姑娘已经醒了。”
张了了思绪混乱，耳朵却紧紧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杏儿’这个名字的时候心脏都慢了半拍。
果不其然，一位黄瘦黄瘦的小姑娘从厢房探头应了一声，看到张了了醒来，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跑了过来，细细道：“小姐，你醒了？”
“杏儿是小塘村村长的女儿，我租下村里的房子顺便也把她雇了下来，照顾你的起居。”
周寂的声音从院里传来，依旧的温润，依旧的平淡。
伴随他说话的，是一缕淡淡的茶香，茶不是好茶，沏的却是恰到好处。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张了了放下心来，在杏儿的帮助下起身来到院中，朝周寂盈盈一礼。
周寂伸手示意张了了坐下，颔首道：“既是感谢，那我就受下了。”
周寂轻啄一口茶水，感受茶香氤氲，放下杯子道，“你昨日说你是司天监太史令之女？”
“家父正是太史令张若。”张了了见周寂没有给她准备茶水的意思，也不好开口，只好强忍饥渴正襟道，“家父为朝廷推演国祚的时候，查到国师遮掩天机，意图不轨。联合同期上奏弹劾，却不料每次上奏都被陛下驳回。”
说道这里张了了的眼眶湿润起来，语气中也愈发低沉：“前几日家父算到死劫将至，所以连夜把我送出汴都，我本想劝他与我一同离开，结果......”
“结果我刚出汴州就听到了父亲被害的消息。”
张了了泣不成声，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掉也掉不尽。
这时杏儿端着一盘果脯糕点放在桌上，看张了了泫然欲泣的模样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周寂挑了几块果脯递给杏儿，然后挥手让她离开，端起盘子放到了张了了跟前，温声道：“空腹饮茶会稀释血气，先吃些果脯填填肚子吧。”
张了了抽泣着接过果脯，连续逃亡几日她早已饥渴难耐，闻到果脯诱人的香甜，顿时放下了礼教的矜持，像只小仓鼠般小口小口的吃着东西。
“慢些，慢些，别急。”
周寂为张了了倒上茶水，自己端起一杯，慢慢品尝。
张了了稍微吃了点东西，思维也逐渐清晰了起来，回想到这些天的遭遇，黯然神伤之余突然想起临走前父亲的嘱托，连忙将手里的果脯放下，退身就要俯跪在周寂跟前。
“救命之恩小女子铭记在心，只是...张了了还有一事想要恳求恩公。”
周寂面色如常，没有直接应下，而是让她把话说完。
张了了以头抢地，丝毫不在乎额间沾满的泥土，抬头道：“家父曾言，若了了离京之后无处可依，可前往龙虎山寻找隐宗天师道，他当初有幸得遇天师道仙人入世，被仙人收为弟子学道十年，而后仙人修行圆满回山闭关，家父受朝廷招揽入职司天监。”
“你可知那修士道号？”周寂问道。
“家父每日供奉‘乾陵仙师’法位。”
乾陵...似乎这一代的天师道号“道郢”，不知这位‘乾陵仙师’是这一代张天师的长辈还是晚辈。
周寂本来就想找机会探问一下道门对慈航普度的真正态度，如今正好有了机会。
“你打算要我护送你去龙虎山？”
张了了满脸愁苦的点了点头，她当初离开汴都的时候随行十几人，都是些军中好手，结果没出汴州府就已经死伤过半，此番能逃到嘉州已经算是莫大的幸运了。
毒芒失利以后，也不知后续还有多少追杀在等着她，昨日与她情同姐妹的青梅也已经惨死在她面前，这种情况下她一个人如何能到得了龙虎山。
“可以。”周寂想了想，迟疑道，“但我还有事要往嘉州城一趟，龙虎山之行需要等嘉州事了才能出发。”
听到周寂答应，张了了不禁面露喜色，她性格柔弱，虽有一丝坚韧却也想要依托他人，此行有了周寂相助，她摇摇欲坠的心也彻底安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