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四节 课的铃声响起，一上午就这么结束了。
龙川一中的午休时间只有两个小时，所以学生们中午都不回家，在学校吃饭。
李堃来到这里之后，几乎天天窝在房间里识简体字研读历史，会用一点电脑手机上网，也只是因为查资料要用，临时学了一些。
这里的技术过于发达，与他之前所生活的环境相差太多，他没有刻意学怎么在这里生活，怎么变成一个现代人，有些事情做起来还是很吃力的。
比如，去学校食堂刷卡吃饭。
他跟着大部队一起到了食堂，饶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情景给吓了一大跳。
闷热的环境，上千的学生挤在这一方有限的空间里，桌子与桌子挨得如此近，上面还有一层看得见的油腻。
还有那饭，他看见打饭的大妈在问‘同学，吃点啥’的时候，吐沫星子喷进了饭里。
“……”
他以为李家的用膳环境和膳食就已经足够糟糕了，原来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李堃转身就想走，可是腹中的饥饿感又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他早已经不是太子了，他现在是21世纪的一个庶民，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李堃在打饭的大部队后面慢慢排队，一边排一边观察前面的人是怎么操作的。
他发现所有人在点完自己中意的菜品后，都会拿着一张卡片在窗口右上方刷一下。
他仔细看了看自己前面同学手上的卡片，把手伸进兜里摸索。
好像柴冰在出门前往他兜里塞了个什么东西，顺便叮嘱过他要拿好饭卡，如今看来给他塞的东西就是现在要用的饭卡了。
轮到李堃，他像前面的同学一样拿起盘子，要了三两米饭，然后刷卡。
要米饭的时候，刷卡刷的还很正常，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点菜的时候，刷卡机就发出了奇怪的‘滴滴滴滴’声。
大妈看着他，他看着大妈，一时相顾无言。
李堃又把卡摁上去刷了一遍，还是奇怪又刺耳的‘滴滴滴滴’声。
李堃：“……”
大妈：“……”
大妈操着一口方言说：“同学，没钱了，去充卡。”
李堃虽然不太懂充卡的意思，但他听得懂没钱了。
他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递过去，在他的印象里，这里二十块钱是够在学校吃饭的。
大妈：“……”
大妈看面前的小伙子长得帅，好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同学，到那边去充卡。”
说着，她还指了指食堂门口的机器。
李堃顺着大妈指的方向看过去。
“……”
所以谁能告诉他，什么是充卡。
后面的同学等的不耐烦，忍不住冒出头来催：“同学，快点儿啊，等着吃饭呢。”
李堃犹豫了一下，准备离开队伍，再想办法弄吃的。
这时，他感觉身后有个人压近，胳膊从他耳边擦过，说着：“诶，别急别急，刷我的。”
那个怪叫的机器发出正常的一声‘滴’，紧接着上面显示刷卡成功。
李堃侧头，只看到白皙的脖颈和突起的喉结，目光顺着向上，高挺的鼻梁和浓密的睫毛看着都挺眼熟。
哦对，这是今天坐在他旁边的大胆刁民，长得还挺好看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竟然长得比他高，太可恶了。
顾以珩突然低下头，两人挨得更近了，几乎鼻尖碰鼻尖。
“同学，发什么呆呢？还要什么菜，快说。”
李堃身子往后撤了撤，不太习惯别人靠得这么近。
堂堂太子接受庶民的帮忙，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么想着，李堃也没有冷着脸对顾以珩说‘用不着你帮忙’，毕竟人家是来帮自己解围的，他还没有这么不识好歹。
特殊时期要特殊对待，以后还给他就是了。
李堃朝他颔首，说了声“多谢”，然后转过头，随便指了两个菜。
顾以珩给他刷好卡，两人端着盘子挤出了大部队。
一边的梁宇和沈望看见两人完好无损的出来，齐齐的松了口气。
刚才他们三个打好饭出来，正找座位呢，就看见顾以珩端着盘子大步流星的朝一个男生走过去，仔细一看，他们顾哥的目标是李常齐啊！
今天上午这两位死对头是怎么相处的，他们是不知道，但就根据之前的传言来推断，顾以珩这架势完全像没忍住揍人去了。
幸好幸好，没在食堂打起来。
李堃又对顾以珩说了声‘多谢’，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五十块钱，递给他。
“还给你。”
顾以珩摆摆手，“哎呀不用，一顿饭而已。”
李常齐十分认真的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顾以珩：“……”
他抿住嘴，让自己笑得不至于那么明显，“那行，不过咱俩好歹是同桌，这十几块钱的还来还去显得生分了。这样，下次你请我吃一顿食堂，就算……天经地义了，行不行？”
李堃觉得可行，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好。”
顾以珩看了一眼后方还在等他的沈望和梁宇，对李常齐说：“我跟他们一块儿，先过去了啊。”
李堃‘嗯’了一声，没再管他，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顾以珩他们的位置和李常齐在的位置隔了一列桌子，隔得不算近，听不到对方说话，但也不算远，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
沈望嚼着鸡排问顾以珩，“你刚才奔着李常齐干啥去了，那风风火火的，我还以为你要找他打架去呢。”
顾以珩抬头看他，“打架？你顾哥是那种爱惹事生非的人么？”
沈望知道顾以珩这个人十分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他说：“我知道你不爱惹事，但架不住那位是个能闹腾的啊。”
说着，他对着李常齐在的方向努了努嘴，“上个学期，几乎整个年级都在传你的坏话，尤其是三楼四楼的，那每天讨论你讨论的比明星还热烈，都可不是他搞出来的。最后还是教导主任出面警告，记了几个人的过，那些流言才压下去。”
梁宇听到这儿，没忍住嗤笑出声，“是啊，他传了顾哥一个学期的坏话，咱们几个除了你愣是连他长啥样都没见过，每次上四楼找他都见不着人，怂成这样，你指望他在顾哥跟前蹦跶？”
沈望‘嘶’了一声，“好像也是啊。”
他问顾以珩，“那你刚才找他干啥去了？”
顾以珩叼着筷子，看向那头一脸嫌弃对着菜挑挑拣拣的李常齐，轻笑出声，“哦，他卡里没钱了，我给他刷饭卡。”
沈望：“……”
梁宇：“？”
二人齐齐出声：“啥？”
是不是他们听错了，顾以珩给李常齐刷饭卡？这是现在新流行的搞仇家的方式？
李常齐吃了一口菜花，大概是学校食堂炒的太难吃了，菜一入口他的眉头就紧紧的锁在了一起，忙抬起手捂住嘴，像是强迫自己不要吐出来一样，眼中的嫌弃隔着一列桌子顾以珩都看得一清二楚。
顾以珩直接笑出声，转过头的时候看到对面两位都用一种复杂的像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他。
顾以珩轻咳一声，解释：“不是，因为李常齐这个人吧……我觉得他太好玩了。真的，实在是太好玩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低低的笑了起来。
上午升国旗仪式结束，还有一些时间，班上同学不是选择去学校超市买零食，就是选择去篮球场打球。
顾以珩今天恰好两处都懒得去，就回了教室。
教室里没什么人，他一眼就看到了后排靠窗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的李常齐。
上午的阳光正浓，透过窗户打在他那位同桌身上，显得有些不真实。
顾以珩当时突然冒出一句感叹：谁说李常齐像个混混的，有气质这么好的混混吗？
他走近，发现李常齐还在拧着眉头跟数学死杠，数学书还是翻到了他早上看的那一页，动都没动过。
书上面放了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三道题，就是地中海上课时出的那三道题。
只有题干，没有解题步骤。
顾以珩有点被他这份给执着打动了，十分难得，顾哥主动拿出演草纸给他的小同桌讲起了题，一步一步，讲的极其认真。
讲完之后，顾以珩一看李常齐那懵逼的样儿，就知道他没怎么听懂。但是问他吧，他又非要说听懂了，好像说不懂就是没面子一样。
顾以珩跟李常齐没熟到能硬逼着人家学习的地步，他非说自己听懂了，顾以珩也就算了。
谁能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李常齐竟然起身，朝他作了个揖……
没错，作揖！就是那种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有的情节，一边作揖还一边说‘多谢’。
但是，这揖已经作下去了，李常齐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硬生生把弯腰作揖变成了蹲下系鞋带。
顾以珩就这么看着李常齐就着作揖的姿势，弯腰然后蹲下，把本来绑的好好地鞋带给解开了，又重新系了一遍。
鞋带绑好，李常齐起身，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脸认真地对他说：“谢谢你给我讲题。”
顾以珩：“……”
讲真，他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见过中二病这么严重的人，真的就像是那种‘我体内的另一个灵魂要觉醒了’的即视感。
沈望和梁宇一脸懵逼的看着笑着喘不上气的顾以珩，不知道该说啥。
顾以珩摆摆手，“没事没事，不用管我，你们快吃。”
正说着，顾以珩就看见那头他的小同桌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李堃放下筷子，端着几乎还满着的盘子，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下身边同样起身的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把剩饭倒进了桶里，然后背挺得笔直，走出了食堂。
顾以珩心里有给他的小同桌加了一笔。
挑食，浪费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