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通讯稿结束之后,又是慷慨激昂的乐曲。 (15)
百种人,要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客观差距。都说因地制宜因材施教,那也要尊重人才的独特性与专业性。
人家都说胡萝卜加大棒,你不能光打大棒,你也得给人家点儿甜头尝尝,采取更加和缓的方式。
从政治上承认他们,起码是给他们看到好好工作就能被承认的希望。不要再拼命的打压,而是要引导他们积极发挥自己的作用。
其实左右都是人民内部的矛盾,没必要非得搞得你死我活,有多少右哌是正儿八经反党反格命了?
斗争这么多年还看不清楚吗?要么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要么是西风占了上风。站错了队,说错了话,甚至是无意间惹了不能惹的人,都被假公济私直接打成了右哌。
他们真的罪大恶极到不可饶恕吗?这里头是不是有很多是被人趁机打击报复的?
有罪直接蹲大牢,没罪也不要让这些成为整人的工具。
旁人我不清楚,我爸爸他是坏人吗?他到今天都是右哌,他只不过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他救了无数人的命,他做了那么多好事,可他到现在都摘不了头上的帽子。
对,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并不无辜。有的人是以前整过人,现在被人整。这种事情要抓大放小,不能纠结个没完没了。
好了,不说这个,咱们再说第二步,物资的问题。
其实我估计你们想的是让工厂主动站出来,帮助农村发展工副业,但工厂没有表现出这么高的觉悟。事实上,这的确很难。
但是,难也要做事,尊重客观现实的做事。
真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还是就近原则知青下放。也不要再把人家丢那么远了,小孩子离家太远,骨肉分离,母子离散,而且水土不服,光是适应环境就要花上许多时间,饮食习惯各方面都不一样。
就近原则是有坏处,人心浮动。你们害怕的是到时候知青不沉下心来好好劳动,动不动就往家里头跑。
可跑回家没关系,放假的时候回家去又不是什么错误。孝顺父母本身就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我说个不好听的,那些能从大队生产队请到假,动不动就回城的,你就是把他安排到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他有权有势,他们家有关系,他照样还是能够回城。
不能因为这少部分人就影响了大部分人。绝大部分知青下放以后还是想好好做事的。因为他们在城里头也没工作啊,他们总不能一把年纪还当浪荡子,让爹妈养着吧。
就近下放,尤其是那些大型国有厂的子弟。孩子就在城郊乡下,没有不肉疼孩子的父母。担心孩子吃苦,父母就会想办法帮忙了。他们就会主动帮助农村搞工副业建设了。
对,这个方法是不够正大光明,但是我可以说,这很有效。
农村工副业搞起来,农民的生活不比城里头人差了,才可能真正留住年轻人。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人就希望自己跟家人的日子过好了。我们党就是因为带领人民谋幸福,所以才星火燎原,最终推翻了三座大山,让人民当家做主人的。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美好的东西总是能够吸引人。只有把农村建设好了,才可能吸引到更多的人。
话糙理不糙,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反作用于物质。起码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一天一碗红烧肉的吸引力远远胜过于喊口号。
我们不谈虚的,我们务实,我们实践出真知,我们经过了充分的调查才有发言权。”
余秋噼里啪啦一通,捂着脸苦笑:“我也是疯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讲这些?其实我特别怕死,而且我很害怕,说了这些以后我就再也没办法当大夫了。算了,说都说了,我总是希望贫下中农都能过上好日子的。”
慷慨激昂过后,余秋又开始后悔,抓着林斌让他保证,死都不许把她刚才的话说出去。
她不管了,她就是一个普通大夫,她只管看病治病的事情。
林斌被她抓着衣领子,差点儿没活活勒死。
李老先生还关心他有没有对象的事情呢,看看现在的女同学,一个比一个厉害。他要是找了什么对象的话,搞不好哪天在床上就被活活勒死啦。
可怜的小林大夫为了活命,只能拼命地承诺,不说的,打死他都不说。请相信他的人格。
余秋又开始改主意:“你说吧,但是不许说是我讲的。你要敢透露我的名字,我就把你剁成肉酱。”
事实上到时候被剁成肉酱的很可能是自己吧。
不过小林大夫因为不会开刀,所以对于手术刀具有天然的恐惧心理。他被这么一威胁,立刻面如土色,赶紧点头应下。
余秋心神不宁地又待了三天。晚上下班她回寝室的时候,在门口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余秋顿时捂住脸拼命地搓眼睛,我的生活是如此的残酷,已经将她折磨到出现幻觉了。
他们家的田螺小伙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是因为老天爷知道她最近火大把人送过来给她泻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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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使人丑陋。
余秋一把将何东胜推进宿舍, 然后“咣”的一声关上房门, 搂着人家的脖子就狠狠地亲了上去。
嘿, 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既然自投罗网就怪不了姐姐要下手了。
放心,一朵娇花惹人怜, 姐姐会尽量温柔,好好怜香惜玉的。
她猴在田螺小伙的身上,不管不顾地凶狠亲吻,恨不得一口活吞了人家。
好不容易憋不住间歇换气的时候, 她又逼着人家,非得让人承认:“说,你是不是想死我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想我想到要发疯了?”
何东胜像是被她的模样吓到了, 一个劲儿地想推她下去。
余秋勃然大怒:“好啊,不得了啊,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外面勾三搭四了?”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不想想姐姐是干什么出身的,姐姐是妇产科大夫,听过多少痴男怨女的故事。打到医院来要求大夫给你的,也不是没有。
男人有没有起歪心思在外头偷吃, 从他对待妻子以及女友亲热的态度就能够看出来。
这才多长时间, 田螺小伙儿居然都这么冷淡了, 刚才亲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这家伙还一个劲的往后面躲, 事有反常即为妖,肯定有情况。
嫉妒使人丑陋,余秋相信自己此刻的妒妇面孔肯定狰狞可怕,然而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胆敢朝秦暮楚的狗男人的。
她拽着人家的领子,恶狠狠地逼问:“老实交代,你到底是勾搭上了哪个小姑娘还是小媳妇?我告诉你,你尽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盛开人生第二春。我绝对会怀揣着一颗祝福的心保证你们身败名裂,叫你们悔不当初。为你们的爱情增加考验,让苦难见证你们爱情的真挚。别说我没帮你们哦。”
何东胜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没,我没有。”
余秋开始伸着手指头,摸小伙的脸蛋,得意洋洋:“我想你也不敢有。这世间会有比我更美丽更可爱更迷人的女人吗?不会有的,除非你眼睛瞎了。”
她美滋滋地臭美着,手还摸着人家的喉结,“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因为想我想到发疯,所以才跑过来找我呀。年轻人,你要好好工作,明天可不是礼拜天,你不能因私废公啊。唉,也不能完全怪你,谁让我有着该死的魅力呢。”
好歹是穿越女主,虽然不至于让九子争美,但像姐姐这样才貌双全的角色,迷倒个把小伙子还是不在话下的。她家可怜的田螺小火哦,肯定是想她想到发疯了。
来来来,让姐姐好好怜惜怜惜你。乖乖,为伊消得人憔悴,她的田螺小伙儿都瘦了,真叫姐姐心疼。
余秋伸出禄山爪,准备好好摸上两把。可惜她的色欲熏心被人硬生生地打断了。
田螺小伙儿满脸古怪,直接打破了她的幻想:“是省里头叫我们过来的,还有你爸。”
北风卷地百草折,西风瑟瑟吹上了余秋的脊背,她心中一阵凉,迟疑地扭过头,正对上窗户外头余教授神情复杂的脸。
难怪她觉得冷呢,原来是寝室的窗户打开了通风换气。
他的旁边,站着呆若木鸡的廖主任,手里头抓着烟,已经烧了好长的一截,显然忘了吸。
余秋虚虚地朝余教授挥挥手:“爸,你什么时候到的?”
廖主任“嗷”的一声叫出来,原来他手上的烟灰实在太长,支撑不住掉了下去,刚好落在他另一只手的手背上,烫得他嗷嗷直叫。
他的遭遇如此凄惨,可惜在场的人都极没良心,谁都顾不上关心他。
余教授百味杂陈,他朝余秋点点头:“我跟小何还有你大爹是今天晚上刚到的。大爹在招待所听消息,我们先过来瞧瞧你。不过你正好开刀,我们就先到宿舍等着了。”
说着,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何东胜。
他跟廖主任在窗户后头抽烟,何东胜就说自己在前头等着,原来是等到这儿来了。
余秋目瞪口呆,都顾不上体味老父亲那含义深远的眼神。
她结结巴巴地开问:“你们是自己坐火车来的吗?”
不是她妄想有什么专列护送,而是因为从杨树湾到京中,最快的速度也要三天三夜啊。
不要幻想什么机场了,本省根本就没有机场,最快的速度就是坐火车。
余教授点点头:“没错,礼拜一晚上我们接到的电话。省里头派了人接我们,然后把我们送上的火车,陪我们过来的。”
余秋掰着手指头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讲的话,也就是说那位老爷子听说了杨树湾的事情,当天就安排把人叫过来了。
天啦,有这么性急的人吗?简直就是急吼吼的,一分钟都不让人喘气。
余秋迫不及待地追问:“那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接见你们?”
余教授满头雾水:“谁接见我们啊?”
到现在他们都没搞清楚为什么会突然把他们叫到京中来。
说起来他们也没做什么事情啊,如果扯到杨树湾这年把的建设上头来,假如上级不认可的话,也不会提拔大队书记跟何东胜,而且广播里头也不会表彰他们,可就算表扬,那也是小打小闹,毕竟他们并没有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怎么一下子还要把他们叫到京中来,这会儿又没什么大事,十大开完了,选他们当人大代表也来不及了啊。
余秋心里头打鼓:“省里头的同志没说怎么回事?”
见余教授摇头,她又转过脑袋追问廖主任,“你就没有打听一点儿消息吗?你好歹也是做过领导的人啊。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刚才余教授的说法是他、大队书记还有何东胜坐着火车过来的。虽然廖主任怪不招人待见的,但余教授这么宅心仁厚,想必不会故意落下他,那就说明廖主任并非跟他们一趟车。
现在,他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廖主任快被不要脸的赤脚医生活活气疯了。她居然说这种话,什么叫他从哪儿冒出来的?自从他被莫名其妙叫到京中来之后,他就一直没能走成,每天定时点卯去学习班上课,不仅有课堂作业还有家庭作业,迟到了还得写检讨。
他的文化程度最多就是初小毕业,让他坐在教室里头学习那些高深的理论,他屁股下的椅子都长满了牙齿,咬得他简直坐不住。
学习主席思想还不够,还要学习马列主义,最可怕的是,还有一大堆数字,让他做数学题,说是要学经济学。
可怜廖主任当年上学的时候数学就常常不及格呀,他们家的账本子都是他老婆管着的,出门他老婆给他零花钱跟饭票就行。他这辈子都不要受数字之苦的人,到底造的哪门子孽,要遭这个罪?
要不是因为家有娇妻幼女实在放不下,廖主任都想血性一回,直接伸长了脖子告诉他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余秋眼睛眉毛飞上了天,简直要拍廖主任的大脑门。领导,你当过干部没有?你这几年的县格委会主任白干了吗?
党校啊,中央党校,大佬的成长摇篮。没在党校里头培养过,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干部。就算戴上了乌纱帽,没有党校的镀金经历,也说明你不是被培养的对象。
糟蹋折磨?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吧,领导,多少干部朝思暮想要受这个折磨呢。
身在福中不知福,这种行为叫什么?叫炫耀,叫晒,叫拉仇恨,所谓典型的恬不知耻。
廖主任满脸茫然:“什么党校啊?压根就没学校,就是一个学习班。里头的老头子们凶得很,我少写一页作业都要被骂臭了头,然后罚我抄书。”
余教授也在旁边解释:“现在没有党校了,党校已经停办好几年了。”
余秋辉挥手,停办党校她倒没什么感觉。毕竟党校文凭在后面多少年都倍受诟病,凭空让中国官员的文化水平或者准确点儿讲是学历水平人为拔高了好多节。
她喘着出气,摸着下巴,狐疑地盯着廖主任:“你就没问问让你学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有没有说究竟学到什么时候?”
廖主任面容枯槁心如死灰:“我怎么没问啊?一问人家就一句话,你们不是一直鼓励年轻人好好学习。我看你们年纪也不大,你可以好好学下去。”
听话听音,人家都这么讲了,廖主任自然能够隐约猜测到自己这一遭跟高考的事情有关。
他开始私底下找那些同学打听,看看人家是个什么来路。
然而这个时代大家伙儿说话都是藏着掖着,生怕叫人抓住把柄打小报告。尤其是在这种前途未卜的情况下,保不齐就有人想办法挖掘同学的隐私出卖对方,从而向组织向上级表忠心。
这事儿不稀奇,也不怪人家谨慎,不跟他掏心窝子。
廖主任打听了半天没有结果,只能从这些人的来处反向推测,感觉还是跟高考有关系。毕竟这几个地方是当初响应最积极,高考工作也组织的轰轰烈烈的省份。
廖主任哼哼唧唧,感觉自己没有感受到同志们如春天般温暖的关心。
尤其是余秋,很不像话。其他人远水解不了近火也就算了,她人还在京中呢,不仅没有去看过他一眼,甚至连电话都没打一个。
余秋莫名其妙:“你都没告诉我你在哪儿,我上哪去看你?我哪有你的电话号码。再说了,你就是没有我的联系方式,也可以打电话回杨树湾说啊。你什么都不讲,我们还以为你在执行秘密任务呢,我们哪里敢多问啊。”
廖主任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敢跟妻子说自己的情况,他老婆还在奶孩子呢,说不定受到了惊吓,奶水就没有了。
他倒是有心来找余秋诉诉苦,当然还怀揣着让余秋帮他写作业的小心思。可是他也搞不清楚余秋的落脚地呀。
当初带他来的那位同志将他丢进了学习班,拎着他留给余秋的行李直接走了,压根就没再露过面。
不过这个意义完全不同,他起码积极打探过余秋的消息,赤脚医生却没有出去亲自寻找他。打电话不算的。
可怜他天天待在学习班里头心惊胆战,她倒是风光了,都在京中大医院里头跟大教授们开起刀来了。愁得他天天悬着颗心,连食堂的饭都得每顿干下三大碗,才能够稍稍安定。
还有余教授他们,要不是因为大家住在一个招待所里,叫他偶然碰上了,
余教授安慰廖主任:“你也莫慌,要是真批判你们,早就开始动作了。再说了,杨树湾闹得这么大,他大爹不也去县里头当官了,这说明什么呀?说明上头并没有把这事看得太坏。
别说县里头的人事任免是市里头安排。你也说了,那都是一帮子人精,哪个不是揣摩着上级精神办事,怎么可能触逆鳞。”
他话音落下,想到自己这波人也被拽了过来,忍不住忐忑。
揣摩上意是最困难的,他就是个大夫,心思都花在治病上,从来就没想过要揣摩领导的意思。
何东胜安慰余教授:“爸爸,您不用担心,我觉得未必是坏事。要是真觉得我们不好,没必要把我们拽到京中来,在县里头就能处理了我们。”
廖主任敏锐地竖起了耳朵,他又想到了余秋嘴里头的那个虎头铡狗头铡,顿时气不顺,开始哼哼唧唧地找麻烦:“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呀?年纪轻轻的不学好,不是让你们好好工作,好好学习,好好进步的吗?看看你们都搞了什么事情。我告诉你们,这个很不好的,这是资产阶级习性,很不像话。”
余秋可不给廖主任好脸,一个肺炎支原体脑炎患者还不忘霍霍出个娃娃的家伙,有资格对别人的私生活指手画脚吗?
她面带微笑:“廖主任,招娣姐可跟我说过你当初是怎么追她的。”
呵,百宝用尽,当初使的手段可不少。
廖主任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两只眼睛瞪得鼓鼓的:“你你你,我跟你说这不一样的。我们那是奔着格命伴侣的道路往前进的。你们一个个的小小年纪就不想着好好搞格命促生产。”
何东胜赶紧居中讲和,直接转移话题:“小秋,你刚才说接见是怎么回事?谁要接见我们吗?”
他们不过是普通的农民,毫不起眼。顶顶出彩的余教授又是右哌分子,领导避之不及,生怕扯上关系,谁会愿意接见呢?
余秋现在也心里头打鼓了,主要是上级对于廖主任的安排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她原本以为廖主任一定会升官的,结果到了京中之后,她才发现局势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乐观,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紧张。
假如将廖主任安排进学习班的目的是为了好好敲打他一番,也是杀鸡儆猴,警告那些还想搞高考的人;那么将大队书记、何东胜还有余教授一并拉过来会不会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
毕竟杨树湾的补习班当初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上头还派了调查组下来调查呢。虽然后来被他们想办法糊弄过去了,但是事情从来都瞒不住,只有想查与不想查的区别。
她捏紧了拳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迟疑道:“我也说不来。不过我在医院工作的时候,听说有位老先生对杨树湾的事情很感兴趣。”
说到这个,何东胜拉了下余秋,压低声音道:“老石,你说的是不是老石?我去医院找你的时候,刚好碰到了老石,身边跟了两个解放军,好像是陪他去做检查。不过他没有注意到我,我也没同他打招呼。”
余秋一颗心猛地拔高了又嗖的落下。妈呀,谢天谢地,亏得她家田螺小伙儿是个伶俐的,不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要怎么收场呢。
廖主任在旁边稀里糊涂:“干嘛不打招呼呀?我跟你说,你要有意识。你跟你大爹现在当了江县的班,就要想着怎么让江县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解放区的天为什么是晴朗的天?因为解放区的老百姓日子好啊。
要有意识,虽然说施恩不图报,可是结善缘很重要。你看老石都在这个医院住院了,身边还有解放军陪同,可想他的级别不低呀。”
廖主任苦口婆心,开始传授自己当干部的经验,“不要觉得开口求人多丢脸,没事的,都是为了老百姓好,都是为了建设社会主义事业。你不跟领导开口,领导怎么知道怎样才能帮你把事情做好啊?
难不成还让人家把饭盛好了,送到你嘴边不成?这个不行,这样做是完全不行的。”
说着他站起身,开始整理衣服,“我去找趟老石,好好提醒一下他。这老小子当时脑袋瓜子不清白,搞不好都忘了我们杨树湾的恩德。那可不成,我得让他记得好。”
余秋赶紧拉住人:“行啦,大晚上的你上哪儿找人去?东胜又没跟他打招呼,也搞不清楚他的病房,医院这么大,你要去哪儿找?”
廖主任瞪眼:“你不是在医院工作吗?有哪些人住院你搞不清楚?”
余秋一点儿也不惯着廖主任:“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我上哪儿弄清楚他住在哪个病区?”
就是知道名字也没用啊,这个时代又没有电子病历系统,都是手工记录,她要怎么查啊?
没想到廖主任倒是精明起来了,直接指责余秋:“你不要偷懒,我跟你讲,你就是到了京中的大医院,你还是我们江县杨树湾的人,一定要对杨树湾的事情上心。
老石的身体状况你最清楚,他要住院的话,可能会住在哪个病区,你会不晓得?总共就这么多病区,你就是一个个的找过去问又怎么样?不知道名字,起码知道相貌,多打听打听,怎么可能没有结果?
你不是搞不清楚,你是不想去搞清楚,你就是在敷衍我们。”
余秋被他训愣住了,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什么样的人最可怕?绝对不是聪明人,而是这种智商时不时上线的家伙,简直就是大杀器,随时随地就杀个回马枪,杀得你措手不及。
余教授赶紧拦住廖主任:“行了,现在天也不早了,既然是病人,说不定人家已经休息了,现在早过去别善缘没结成,反而叫人家心里头不痛快。明天吧,明天等小秋有空,再让他找人打听打听。”
廖主任余怒未消,还在指着余秋教育:“我告诉你,你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你就是杨树湾的赤脚医生,不能在京中迷花了眼,一心一意地当洋大夫。”
余教授生怕廖主任激怒了余秋,他好歹给人当了差不多一年的老父亲,知道这丫头的特点是吃软不吃硬。你要是硬犟着她的话,说不定她会跟你翻脸。
“行了,小秋扎根农村的心你还看不到吗?”余教授头痛,指着何东胜道,“她都在杨树湾给自己找对象了。”
大概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思想太过于深入人心,廖主任的心气可算是稍微顺了点儿,只朝余秋重重地哼了一声。
余秋在心里头磨牙,看在廖主任前途未卜怪倒霉的份上,她就不跟这家伙一般见识了。
门外响起了宿舍管理员的声音:“余秋,你爸爸跟你哥哥在吗?快下来,有人找。”
还没等余教授他们动身,找他们的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先上宿舍楼来。
进了房门,那穿着灰色列宁装的人言简意赅:“你们赶紧跟我走,主席要接见你们,动作快点儿,主席工作很忙。”
他的话简短有力,如同晴天霹雳,一声惊雷直接炸在众人头顶。
廖主任结结巴巴:“你,你说什么?主……主席?”
亏得他虽然理智全失,心中的最后一道清明却仍在,没有问出哪个主席这种蠢话。
那列宁装同志朝他们微微点头:“对,走吧。也不要带什么东西了,回头我再送你们回来。”
廖主任慌不迭地抬脚,兴冲冲地跟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出门。
他晕晕乎乎地走到了轿车门前,准备上车的时候,却被那列宁装给拦住了:“同志,你是谁?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廖主任这才猛然惊醒过来,主席他老人家要接见的是杨树湾人,没有包括他这位前任县革委会主任。
廖主任心中顿时打翻了醋瓶子,他现在可是杨树湾大队部的顾问呢,好歹也算杨树湾人啊,怎么还把他摒除在外?
嫉妒使人丑陋,廖主任立刻鼻掀眼歪,整张脸都快要中风啦。
小轿车开走了,余秋在旁边幸灾乐祸:“领导一般不稀罕见干部的,谁让您还是干部身份呢。”
廖主任气得直翻白眼,怒气冲冲地哼哼唧唧,又开始勒令余秋:“走,咱们再去找老石。今晚不打招呼,弄清楚人家住哪个房间,明天再好好拜访。”
余秋正要负隅顽抗,想办法推脱,那辆开走的小轿车居然又折回头了。
前头的列宁装从副驾驶座上伸出脑袋,招呼廖主任,语气颇为亲切:“老缪,既然你是以前主管江县工作的,那也跟着一块儿去吧,说不定主席有空的话也会见见你。”
廖主任顿时将什么老石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欢快的简直要踩着《东方红》跳起中字舞来。
余秋看着他那欢天喜地的背影,嫉妒得面容扭曲。得意什么呀?她还是亲手给总理开刀的人呢?她说过什么吗?
还有这位同志,说起跟杨树湾的关系,她更紧密些啊。既然都捎带着顺上了,直接顺上她也没什么呀。
那个小车不够坐没关系的,她可以直接坐在何东胜怀里。
然而车门关上了,灰色列宁装压根就没有理会余秋,小车载着前任革委会干部这个得意忘形的家伙直接扬长而去。
余秋咬牙切齿,主席,你千万可得多忙点儿啊,没空见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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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南方啦
虽然何东胜临走之前, 让余秋好好休息, 但是手拿鸿保书起誓, 谁能在这种情况下还睡得着啊,那心宽成太平洋都做不到。
余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一个劲儿的咬被角。绵羊数了100只,然后奔跑在大草原上,一个个都变成了羊驼,呼啸而过的全是草泥马。
余秋不停地蹬腿, 嫉妒让她直接膨胀成河豚。
凭什么呀?同志们,你们能不能摸着良心好好考虑一下,当初提出水面种稻种麦子林下养蘑菇种木耳水里头养蚂蝗是谁?
是我啊,都是我。
说好的穿越者光环呢, 为什么不能普照大地,还回回直接将我给漏了!
余秋心塞,感觉自己也得端坐呼吸并且吸上氧气了。
她唉声叹气了半天,想要索性起床开始写人工生殖技术,又害怕不休息的话,天亮了没精神上班。
她按照林斌教她的推拿方法,在自己身上折腾了半天,结果越折腾越兴奋, 脑袋瓜子简直开启了小剧场, 各种激烈的戏份轮番上演, 分分钟就要炸开来了。
实在没辙, 她又按照林斌教的那个所谓的空空大法, 不停地念叨空。
悲剧又来了,念出来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就想着空字怎么写。
各种字体的书法作品在她眼前不停地晃来晃去,直晃的她头晕眼花,眼冒金星,完全空不下去。
人生苦从识字起,古人诚不欺我也。要是不认字的话,说不定她也就没这些烦恼了。
外头已经静悄悄,不用看钟表,余秋也知道夜色深了。她正绝望自己要失眠一整夜的时候,外头传来了小轿车行驶通过的声音。
余秋立刻竖起耳朵,果不其然,过了没会儿,何东胜已经悄悄绕到窗户旁边,轻轻敲着窗户:“小秋,你睡了吗?”
睡个屁,神仙也睡不着啊。
余秋赶紧翻身下床,迫不及待地开窗户。因为她开的太急太猛,往外推的窗子还砸上了何东胜的鼻子。
倒霉的何队长捂着鼻子,眼泪汪汪。
寒风透过窗子灌进屋中,凛冽的西北风却扑不灭余秋心中燃烧的熊熊火焰,反而那火随风越吹越旺,简直要将她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她胡乱地摸着何东胜的鼻子,两只眼睛都渴望地盯着他:“怎么样?”
何东胜勉强压抑住了鼻子的酸水,压低嗓子,声音含混:“没事,就是没事了,我们来跟你报声平安,我怕你晚上睡不着。”
天啦,他这么说,她更加心痒痒,更加没可能睡着了。
“你说具体点儿啊。”余秋要跳脚,“到底怎么回事?”
“有话明天再细说吧。”何东胜催促她,“你赶紧回去睡觉,太冷了。”
外头的气温差不多零点了吧,简直滴水成冰,她居然就这么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窗户旁,呼呼吹冷风。
余秋哪里耐烦穿回衣服,她就直接裹着大被子,重新冲回窗户前,抓着何东胜的胳膊:“你快点儿说呀,你要急死我了。”
何东胜无奈,只得言简意赅:“他老人家问得很仔细,我们杨树湾是怎么种田种地种庄稼,种菜种蘑菇,养鱼养鸭子养猪还有养鸽子的,他都问到了。对了,他还问了爸爸的情况。”
余教授过来催促何东胜:“快点走吧,人家师傅还在等着呢。”
司机本来只需要将他们送回招待所就可以的,还是体谅他们担心女儿的心情,这才又绕了个远路。
这会儿再耽搁下去,人家师傅一夜也别想睡了。
余秋这时候却做不到体谅,她整个人都在打哆嗦。她央求地看着父亲:“爸爸,他跟您说了什么呀?他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廖主任不知道怎么的,摇摇晃晃地下了车,这会儿跟个傻子似的,深一脚浅一脚游魂一般飘荡过来。
见到余秋,他就是咯咯傻笑,嘴里头一叠声地重复:“主席主席。”
眼看着他声音有越喊越大的趋势,余教授都赶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三更半夜扰民,人家朝他身上泼洗脚水都是应该的。
然而这一步还是迟了,因为隔壁宿舍的门打开了,里头走出人来。
何东胜赶紧朝对方道歉:“对不住啊,同志,我们马上就走,吵到您了。”
那人却摇摇头,直接跟余教授打招呼:“教授,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在我们宿舍凑合一晚上吧。我要回科里头开刀,有急诊手术。”
余秋见到了同事,这才收敛了些荡漾的心神:“这么晚还要开刀啊,是阑尾炎还是?”
孙卫泽微笑:“我也说不清楚,让我过去呢。”
他领余教授看他们的房间,“我床是现成的,小林的床被褥还在,不过他已经基本上不回来睡了,上铺还有一张我们留着,怕有朋友过来的时候没地方落脚。”
他表情有些腼腆,“宿舍简陋,还乱的慌,叫你们看笑话了。”
余教授跟何东胜还想再推辞,廖主任却相当自来熟地走进了宿舍。
他还聪明绝顶地选择了人家暖和和的被窝,直接扒了外衣就躺进去,在人家的宿舍床上欢快地打起滚,一边打滚,一边发出咯咯咯的诡异笑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被人下了蛊或者中了邪。
何东胜跟余教授对视一眼,只能苦笑着跟孙卫泽道歉,笑纳人家的好意。
孙卫泽却是不敢看余教授的模样,只小声嘟囔了一句:“对不起,教授,当初我老师不是真的要批判你,他只是害怕,不敢站出来反对。”
说着他也不等余教授反应过来,就拎着包匆匆忙忙往外头跑。
何东胜又跑过去找送他们的工作人员打招呼,不用等了,他们今晚就在宿舍睡,实在麻烦大家了。
小轿车跟孙卫泽前后脚离开,宿舍又恢复了冬夜的寂静。
余秋穿着大衣裳跑到了男生宿舍,因为这里在宿舍最边上,中间又有她自己的宿舍做阻拦,防止声音的扩散传播,是个讲话的好地方。
饶是这样,余秋还是想捂住廖主任的嘴巴。
因为这人已经彻底陷入了癫狂,整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嘴里头只会不停地喊主席啊主席,仿佛不这样不足以体现他激动的心情。
他被主席接见了,主席还问他话呢,嘿嘿嘿嘿。
余秋不想管廖主任,有人犯桃花疯,就让他自己发作完了拉倒吧。
她只追着余教授,继续问下去:“爸爸,他老人家到底怎么跟你说的呀?”
余教授的激动其实并不逊色于廖主任,只不过他感情内敛惯了,不像主任如此奔放。
此刻女儿问起这件事,余教授照样心潮澎湃,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主席问我恨不恨的慌,坐了牢,还被人批判。”
余秋的一颗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
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位领导人一生最得意的两大功绩之一就是文格,直到死亡他都坚持,没有任何人可以否定文格的意义,谁都不要妄想打倒文格。
余教授摇摇头,整个人都陷在回忆里头,声音也轻飘飘的:“我有什么好恨啊,这个又不是我一个人,也不是故意针对我的。再说了,我也不是尽善尽美就没有一点儿能被诟病的地方,我身上的确有骄娇的习气,感觉自己是个厉害的大夫,很有水平,那个架子摆的哦。病人跟助手还有护士不合我的意,我都要发脾气的。小护士都怕我,不敢跟我搭班。只有下了乡看到人民生活的究竟有多辛苦,我才晓得我以前很不像话,对病人不体谅,没有真正的理解他们的痛苦,这个样子的话,怎么能当好大夫呢?”
余教授脸上浮着梦幻一般的笑,然后又轻轻地叹气,“只可惜呀,等我理解这些的时候,我的手已经坏掉了,我没办法再当个好大夫。人呀,这一辈子,永远都不能尽善尽美的。我只后悔我没有早点儿领悟。”
余秋的心中涌现出一种怪异。
她既害怕余教授在情绪激动下会说出什么过激的话,惹怒了那位领导,可是她也不赞同如此轻描淡写,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她到今天依然不赞同受害者对于迫害要采取大爱宽容的态度。她始终觉得受害者可以不原谅加害者,永远不原谅。
凭什么要原谅?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如果所有的迫害都这么轻而易举被原谅的话,那么文格永远不能让人反思。当然,那些凶手基本上不会反思,即使到半个世纪后还有当年的格命干将们拼命为自己曾经的残忍残暴自私无耻辩解,甚至混淆是非,张口闭口就是他们不需要道歉。
一会儿说文格之乱是文人相争互相倾轧的结果,根本与政治无关,倒霉的被整的也是因为文人相互攀咬的结果。被人驳斥的开不了口,这帮家伙又开始矢口否认先前的说法,改称政治家的主义之争,又岂是文人的争风吃醋可同日而语的。
他们说的煞有介事,仿佛那是新中国最美好的十年。可惜呀,经历过当年的人还没死绝,让他们没办法将大粪伪装成黄金。
在他们的口中,文人根子里头就充满了劣根性,需要被改造。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他们世上世界的主宰,他们可以随意评判并践踏一个人。真是应该替他们鼓掌啊,因为无知者无畏,人至贱则无敌。
如果一个社会对善良做好事没行过恶的人还要鸡蛋里头挑骨头,恨不得把人逼到圣人的标准;对于那些行凶作恶的人却宽容忍让,充满了慈悲,时时刻刻要求多体谅,那么这个社会永远没有前途。
这样的社会鼓励的从来不是宽容谅解,而是多多作恶。
余秋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余教授:“爸爸,你不恨吗?你觉得没有错吗?那么妈妈呢?妈妈又是因为什么?她是活该吗?活该这么死掉吗?还是说她选择自杀是在背叛格命呢?”
余教授像是被兜头浇了盆雪水,那冰水当中掺杂的是妻子的鲜血,那股轻飘飘的狂乱顿时一扫而空,可怜的头发花白的男人张着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余秋却撇过眼睛不再看他。
对,她非常残忍,可以说是冷酷无情,她不应该往老人的伤口上撒盐。
可是那个可怜的女人呢,那位才华横溢的钢琴家呢,当年她明明可以选择跟家人一块儿离开,去国外过富足优渥的生活。
然而为了建设这个国家,为国争光,为了替国家培养更多优秀的音乐人才,她选择了留下。
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命运?
所有人都可以原谅,唯独他——这个女人的伴侣不可以说出谅解的话。
因为那是一条沉重的生命,他没资格,他们都没有资格轻飘飘的说原谅。
余秋从来都不觉得这种宽容是什么大爱,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在哪儿都存在。
从爱情的角度来讲说渣男贱女或者反过来贱男渣女;从亲情的范畴来说,各种在重男轻女家庭成长起来的扶弟魔,绑架自己的小家庭为娘家做牛做马。或者是牺牲自己的小家庭供养原生家庭的凤凰男,不是一直都存在吗?
人类自保的本能会又使他们将所有伤害试图合理化,因为这样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让他们的心灵得到慰藉。
看,没什么了不起,大家都这样。这种经历没有什么好被唾弃的,这样才正常。你要是哭哭啼啼,满腹牢骚只能说明你格局太小,缺乏大爱。
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过在选择自己原谅的同时,不要奢求他人原谅。
地底下的死人当然有自由选择原谅,活着的人就不要当他人之慨,替死人原谅了吧。
对,余秋她是一个偏激的人。她甚至觉得某些判决荒谬可笑,鼓励钱能买命。因为凶手获得了死者家属的谅解(通常是塞了足够的钱),所以法官在综合考虑之下,就减轻了刑罚,真有意思。
精神赔偿原来是减刑工具。
余秋收回了视线,目光只盯着何东胜:“还说了什么,你们还聊了其他什么话题吗?”
何东胜有些担忧的看着这对父女,他想开口安慰脸色灰白的余教授,却又一时间组织不好语言。
倒是廖主任无知无觉,压根没有留心余家父女的谈话,只迫不及待地跟余秋炫耀:“主席他老人家问我了,跟我说了好多话。”
他原本最嫉妒的人是当年跟他一块儿造反的另一个厂的头目。
嘿,当初他忙着在县里头控制局势,没有跑去参加他们的串联,结果这帮老小子居然。
去了天安.门,还获得了主席的接见,哎呦喂,那王八犊子,回来以后足足在他面前炫耀了差不多一年,直到被打死了才闭上他那张嘴。
廖主任当时虽然觉得伤感,一条活生生的命啊,居然就在自己面前这么直挺挺地倒下了,可是一想到他可是受过主席接见,听过主席号召的人,搞格命哪有不流血牺牲的道理,可以说是死得其所。
廖主任只感慨命运的玄妙,他没死,他活下来了,他居然还接受到了主席的接见,可想而知,人还是活久点儿比较有希望。
比起当年那位朋友在天安.门前乱糟糟地挤在人群堆里头,远远的见一眼主席,自己可是跟主席面对面。
他坐在那个软乎乎的沙发上,主席就在他眼前,看得清清楚楚,叫他这么给见到了。
廖主任真恨不得沉浸在数小时前永远不要醒过来。
主席可亲切了,还询问了他为什么要鼓励大家参加高考,又将所有人都组织起来参加高考。
他挺起了胸膛,因为高考不是坏事啊,选拔人才总要有标准。
搞推荐这事儿实在太悬了,走后门的人太多,一时半会儿来不及解决,还不如凭考试成绩,让那些人没机会再搞腐败以权谋私。
廖主任煞有介事,他研究了很久,发现单凭提高人的思想水平来解决问题其实效果很糟糕。
人都是有自己感情的,就不说贪污腐败,非要从里头捞好处,真正的是靠贫下中农推荐,那也未必能够推荐出合适的人选。
先讲讲农村,基本上是宗族社会,即使格命了,宗族的观念还是深入人心。同一个宗族的人肯定会互相彼此帮衬,一个村子里头,总有大户跟外来户的区别。在这种推荐制度下,外来户家的子弟就是表现在出色,基本上也不可能被推荐上去读书。
好,就不说农家自己的子弟,光谈谈这些知青。人的性格有外向有内向,有人会说话,有人埋头做事。活泼嘴甜开朗的自然受欢迎,闷头做事的人常常被忽略。
这就好比一户人家有几个孩子,最遭老人家疼的都是那些嘴巴会讲话会讨人欢心的。就是分家,这样的孩子也都是分大头。
这么一来,好东西都给了这样的人,那些埋头做事不善言辞的就直接被踢出了名单外。
如此搞推荐的话,真的合理吗?这不是在鼓励人不好好劳动,反正只要一门心思穿来穿去,各种讨好卖乖,被推荐招工招学招兵的机会就大。
他琢磨了很久,感觉这事儿根本上是要从制度入手,让人没机会做坏事。
就比方说,千百年的封建社会,基本上每个王朝最后完蛋都是因为严重的土地兼并问题,老百姓都没地种了吃不上粮,那除了反,把那狗皇帝赶下台就没有其他办法。
可是我们党不一样啊,我们党直接说土地是国有的,任何人都不能买卖,那就不存在兼并问题了。这要比用什么办法都有效。
同样的,选拔人才也该只有一条原则,公平公正,旁人不好下手,肆意更改标准。
这表现好与不好,根本就没有硬杠子,还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翻的事情,那考出来的分是高是低一目了然,总不能说考10分要比考100分的成绩好吧。
余秋听得差点儿没晕过去,都顾不上再纠结余教授的事情呢,只结结巴巴的问廖主任:“你……你真这么说了?妈呀,老廖这回你是死定了。”
大哥,你真是找死的节奏啊,白卷英雄为什么能够被捧起来,没有领导的意思,能成功吗?
高考是国家的大事,百年大计教育为本,除了最高领导人谁能够否定高考的意义呀。
余秋看着廖主任还一副晕乎乎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死到临头了他知不知道,谁让他口没遮拦的。
廖主任被主席亲自接见了,就是傻白甜的迷弟状态。叫余秋这么训斥,他居然还委屈兮兮。
“这就是我掏心窝子的话嘛,当着主席的面我总不能撒谎,再说我这不叫什么。我胆子小得很呢,我都不敢打扰到主席他老人家的。
他旁边那个小兄弟还跟主席争说主席说大学还是要办的,只办理工科大学说法很不对。
文科也很重要,不学文学的话哪里能够写出那么多诗词,主席自己就写诗。
不学哲学的话,马列主义著作怎么能够真正理解,这就是哲学范畴。
不学外语的话那国家怎么开展外交,明明主席夏天还说外交部的年轻同志应该多学外语,不然就要受到老爷们的蒙骗。
主席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不能前后矛盾,不然的话大家伙儿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反正主席说一条,他就有话回过头。”
哎呦喂,那个噼里啪啦滔滔不绝,廖主任都觉得自己长见识了。小兄弟果然能说,要不是当着主席的面,他不好绕过去,他真想好好拍拍小兄弟的肩膀。
就是嘛,这些话他也想说来着,他这段时间全心全意搞学习,可是思考了不少问题的。
余秋更是要晕过去,感觉自己已经可以帮林斌准备好纸钱,好歹让他去另一个世界,能够随时掏出钱来买红烧肉吃。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她都忍不住同情这个国家的领导人。
好歹也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干嘛这么想不开,把这群家伙拢到面前,要是把他气出个好歹来,多少脑袋都不够砍的。
何东胜安慰余秋:“你莫慌,我看主席心情不错,主任跟那位同志说话的时候,主席也没有发大火。主席还问了我当时备考的情况,我也老实说了,我高中毕业回乡之后,没有完全丢下书本,做完了农活有空的时候就翻翻,感觉还能学到新东西。所以高考的时候虽然没有完全脱产,但也还能应付。”
余秋焦灼难安,何东胜的话并不能安慰她。人到了一定的地位,喜怒不会轻易摆在脸上的,说不定这回他们就触了逆鳞。
“真的没事。”何东胜握着余秋的肩膀,“你要有信心,主席还留了大爹住下来。今天太迟了,后面他还要跟大爹好好谈谈。”
余秋捂着脸,怀疑这是留了个人质。
她忐忑不安的过了整整三天时间,要进12月份了,居然还活着的林斌又匆匆忙忙跑过来跟她道别。
他要去南方啦,他要好好见识一下杨树湾是不是吹出来的。要真这样的话,他也要在他下放的地方这么搞。
嘿,他在水池子里头种的香菜已经发芽了,瞧着挺像那么回事。
余秋哪里还耐烦听香菜的事情,她只两只眼睛瞪得大大,舌头打哆嗦:“你……你要去杨树湾?”
“对呀。”林斌欢天喜地,“听说这会儿杨树湾可热闹了,我一定要跟着好好去看看 ”
余秋要晕倒了,年轻人,姐姐说的重点不是你,是你跟着的对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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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觉得工作人员要疯了, 或者说整个领导层集体都得疯掉。
开什么玩笑啊。80岁的老人久病缠身, 他的肺心病要严格注意气候变化, 一旦肺部出现感染,他很快就会发作, 情况加重。
对,南方宜过冬,可前提要看是什么样的南方啊。
像杨树湾这样的,挨着山贴着水, 一进小雪天,寒气顺着水气一块儿往人身体里头钻,比北方的干冷更加让人头痛,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渗透入人骨头缝中。
冬宜养藏, 真要出门走走的话,待到春暖花开的好时节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天寒地冻的时候出发?
余秋又开始心疼王老先生,人家这位大管家才刚开过刀,就得绞尽脑汁拦住想一出是一出的老小孩,这也太不容易了。
想都不用想,王老先生他们肯定不同意。
林斌得意洋洋:“李老先生早就猜到啦,王老先生电话是打不通的。”
说着他还学起了话,“他就是太爱操心, 养病就好好养病嘛。其他人是手断了还是腿断了, 就不会做事了吗?”
这小子学个话也跟唱京戏一样, 还甩着袖子走起了步, 活像在戏台上扮演什么角色。
没等余秋反应过来, 那步子居然一路呛呛呛出了办公室,头也不回地跑了。
外头还有王老先生的警卫试图要拦住人:“别别别,老先生找你呢。”
林斌这会儿却精明了,晓得一找就走不了人,他二话不说立刻折回头,沿着另一条楼梯跑了。
一边跑,他嘴里头还一边喊:“让老先生好好养病啊,冬天是养病的好时候,养好了病春天就舒服啦。”
余秋就看着平常几乎不出病房门房王老先生叫人搀扶着出现在病房门口,嘴里头还在喊着:“小林——”
林斌生怕自己不忍心,居然两只手直接捂住耳朵,两条腿跑成风火轮,毫不犹豫地溜了。
王老先生急得厉害,又没法子自己追,只能一个劲儿地催促守卫:“快拦住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你们怎么就能让他走呢?”
这个他,也不晓得究竟说的是林斌还是李老先生。
病区门口走进来两个头发灰白的老头儿,瞧见王老先生的样子,他俩就笑:“这又是哪个猴儿啊?”
王老先生已经急得变了脸色:“你们怎么不拦着呀?”
两人都是茫然的神色:“拦着什么呀?”
王老先生难得上脸,这一回却是脸都红了:“南边,这个时候怎么去南边?”
两人愈发茫然了:“谁去南边呢?”
这话自然不能在门口说,王老先生只得又回了病房中。
房门关上,一扇门隔离出一个外人触碰不到的世界。
余秋现在是连崩溃都懒得崩溃了,她想起了那句名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她还能怎么滴呢?
来京中的第二天,或者是说天一亮,余教授跟何东胜就直接坐着火车又回去了。
余教授得给学生上课,一来一回就是一个礼拜,缺课久了不好。
何东胜得回县里头主持工作,他虽然挂着委员的牌子,也不是什么副职,但大队书记还被主席他老人家留着说古,他这个年轻的少壮派,当然得早点回家干活。
余教授走的时候,有点儿不敢看余秋的眼睛。这世界对善良的人太过残忍,尤其是善于自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总是活得过于艰难,因为会常常自责。
余秋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余教授,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成长环境造就了不同的人生观。成年人的世界其实很难强求对方三观与自己一致,而且可能也完全没有必要。
唯一的问题是,既然大家都走了,凭什么又丢下她啊?
王老先生的刀开完了,化疗上了一次,整体情况尚可。闲不住的老人家准备回去休养,或者说是再度投入工作。谁也劝不了,那她后面真正能施上力的地方实在有限。
她其实可以跟着林斌,廖主任,还有大队书记他们一块儿回杨树湾的呀。
病房门开了,那两位老头儿还在劝王老先生:“哎呀,谁都拦不住的,你莫要生气。”
王老先生一叠声喊着大夫,他要现在就办出院回去。
那两个老头儿却一左一右拦住人:“不行不行,前天开会的时候就说了,你踏踏实实把身体养好了,不能出院。”
王老先生跟他们打商量:“我回去还是接着养身体。”
两人却无论如何都不答应:“这也是我们接到的任务,你就好好休养吧。大姐这段时间也累,刚好跟你一块儿好好养身体。”
王老先生找医生护士,大家都躲得远远,平常最受欢迎的老先生这会儿成了众人避之不及的对象。
才不能让他出院呢。
没有人要求他们,他们却集体怀揣着最朴实的心愿,就让劳累辛苦的老人好好养病吧,哪怕是休息一会儿也好。
余秋生怕自己在办公室里会被逮到,躲进病房中死活不出去。
一直到日头升老高了,护士过来喊人,说有人找她,她还警惕地问:“是男是女?”
护士被她逗乐了,嗔了她一眼:“你想的倒挺美,不是英俊的小伙子。”
病房外头已经响起人的笑声,伴随着温和的女音:“是个老太婆。”
余秋一时担忧是大姐,她没犟过老先生,过来找自己才出院,再侧耳细听发现声音不一样,这才忐忑不安地露出脸。
门口的确站着两位老太太,其中一位就是王老先生的爱人。
余秋吓得掉头就要跑,还是王老太太赶紧叫住人:“莫慌,他从来不为难人的。”
说着,她示意余秋,“这位是林教授,她看了你编写的《妇科肿瘤学概论》,很感兴趣,想同你聊聊。”
林教授?余秋下意识地抬起眼睛,待看清楚老太太的脸,她的脑袋瓜子顿时轰的一声,炸了一脑门子的烟花。
眼前五颜六色流光溢彩,漫天的星星都化成了金币,哗啦啦地掉下来,直砸得她头晕眼花神思不属,灵魂都出了窍。
林教授,妈呀,真的是林教授。
余秋下意识地伸长了两条胳膊,鼻子一酸就紧紧地搂住了老太太人。
她不是要故意趁机占便宜,她忍不住,她真的忍不住。
如果说王老先生是她精神上的男神,那么林教授就是她妥妥的女神。
她知道她永远不可能达到他们的境界,可这并不妨碍她景仰他们敬佩他们愿意追随他们。
林教授被她突然的发作吓到了,却还是温和地搂住了她,柔声细语地安慰:“没事的,姑娘,没事的。”
余秋去洗了把脸,才能够勉强镇定下来,跟林教授面对面坐着。
她本来就长得小,此刻眼睛跟鼻子红彤彤的,看上去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林教授瞧着她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抓住她的手,安慰道:“姑娘,你别紧张。我是看了你写的册子,感觉里头的东西讲得还是比较透彻的,有些观点很新颖。我想问问看,这册子上的知识是怎么来的?是你的经验积累还是有人教你的?”
对面的女孩子年纪实在太小了。她才刚过16岁生日,就算有天分,小小年纪就开始学医当大夫,积累的经验也肯定有限。
余秋摇头:“不是我,是我爸爸的一位朋友,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积累那么多知识。我跟我爸爸曾经聊过,我们都怀疑他是穿越人,就好像汉朝的那个王莽一样,突然间就发明了游标卡尺,采取的那一套改革措施就很像我们现在的情况。”
林教授像是被她的说法逗笑了,却还是认真地强调:“医学一定要讲究严谨,不能够想当然。”
她话音刚落下,外头响起敲门声,王老太太手上捧着柚子站在门口,笑着跟她们打招呼:“听说你哭了,我们家先生很过意不去。你不要生他的气,他不是要冲你发火的。”
余秋脸上的泪还残留着,此刻却羞得无地自容,赶紧摆着手解释:“不是,我是看到林教授,我太激动了。”
王老太太一愣,旋即笑出了声,十分欢畅的模样:“我要说说他喽,这个叫什么?叫自作多情。可不是嘛,在林教授面前,他可是要退出三射之地吋。”
说着,她将柚子摆在桌上,笑着邀请,“尝尝吧,今年的柚子不错,水分足,还甜。”
然后她又自己往门口退,示意两人,“你们大夫好好谈事,我这个家属就不打扰了。”
门板重新合上,林教授忍不住笑:“老先生还是这么事无巨细呀。我以前爱喝咖啡,他出国访问,居然都不忘了帮我捎咖啡。他这么忙碌,却什么事情都考虑到。”
余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就是考虑的太多了,所以才这么累。”
林教授微笑:“是啊,能有谁比他更全面更妥帖。”
对王老先生的评价感慨,只持续了几句话,林教授就开始执着起余秋小册子里头的内容。尤其是肿瘤的各种检验治疗方法,那些数据是怎么得出来的?有没有临床大数据作为支持?
余秋相当光棍:“我不知道,这些其实不是我的东西,是我拿了顾伯伯的。”
老人很不赞同:“这样是不行的。你既然写了书,旁人就以为这些经过了严格的论证,会以此为指导给人治病。如果有什么纰漏,岂不是害了其他医生跟无辜的病人?”
余秋连连点头,毕恭毕敬:“您说的是,是我想问题太简单了,太不严谨。”
两人足足说了有个把钟头,临近中午的时候,王老太太又过来敲门,这一回不是送水果,而是邀请林教授跟余秋一块儿吃中午饭。
“还有就是刚从水里头长出来的菜。我们把芹菜根插在水里头,还真长出来了,嫩的很。院子里头的水缸长了好大一盆,刚好都尝尝鲜。”
老人笑容满面,专门点余秋,“还有大鱼头,新钓的大鱼,鱼头做汤,这回鱼肉腌起来做腊鱼了。鱼头汤里头还是没放肉,齐齐整整的就是鲜汤。”
余秋眉飞色舞,喜不胜喜,她没想到老先生家里头也开始水面种菜了。
林教授却语气委婉:“老先生爱吃豆腐,是可以吃些豆腐的,也好消化。”
余秋惊讶,原来王某先生喜欢吃豆腐?她居然完全不知道。豆腐烧汤是最常见的做法之一,这也能够给他增加营养啊。
“没事,他们给他做的干丝。”老太太笑着邀请人进屋。
房中的小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几盘菜,除了中间大碗里头装着的鱼头汤之外,就是一道香芹炒干子,木耳熘鸡片,青菜香菇,还有一碟切开的皮蛋,上面浇了香醋。
老先生瞧着挺高兴,数了数病房里头的人头:“咱们五个人,四菜一汤,很好。”
林教授有些过意不去:“叫您破费了,总是叫您破费。”
老先生笑容满面:“鱼是老帅钓的,菜是水里头长的,这木耳香菇还有皮蛋也是有人留的,主席托人捎过来的。我才是占便宜的。”
余秋在看那香菇木耳皮蛋,还有旁边放着的一小碟子蘑菇酱,顿时眼皮子直跳。
她越瞧越眼熟,感觉怎么看都像是杨树湾特产。
余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没想到大队书记他们居然还背了杨树湾的特产进京,而且听着王老先生的意思,这些东西还送给了李老先生。
“多吃点儿,听说味道很不错。”王老先生笑容可掬叮,“我也觉得很新鲜。”
一餐饭吃得简单却热闹,吃过饭余秋跟着工作人员一道收拾桌子。
林教授同王老太太闲聊,夸奖的一句余秋:“是个聪明伶俐踏实的,我年纪大了,不然真想收个学生。”
余秋手一抖,差点儿没当场摔了碗。
她二话不说,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直接跪在林教授跟前,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然后恬不知耻地唤老师。
她这么冷不丁的一出,搞得林教授与王老太太都吓了一跳,王老先生却是笑,趁机从旁边说:“教授,您年纪虽然大了,但精神还好。我看蛮可以多教几个学生,多培养几位人才。”
林教授连连摆手,颇为迟疑:“我现在收不了学生了。”
这话一出,病房里头都陷入了沉默。
余秋明白她的意思,协和医学院从66年高考取消之后就停止招生了。此后即使有大学陆陆续续开始招收工农兵学员,协和医学院也不在此行列。
因为这所学校底子不清白呀,当年就是美国人办的学校,历史很不清爽呢。
一直陪伴在王老先生身旁的年轻人却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