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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通讯稿结束之后,又是慷慨激昂的乐曲。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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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的世界有接触。

到今天为止,能跟她维持基本交流(这个交流还是主要依靠肢体语言,小秋不肯讲话的),就是他们实验组的那些人。

小田老师为了早日从自己的朋友说上话,甚至异想天开要自学医术。

可惜两本小册子看下来,她就呵欠连天,直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谁跟她说背诵语录枯燥乏味的,明明医学书才是最叫人头痛的。

她再也不敢嫌弃于教授带的那群学生水平不佳了,起码人家能把这些书认认真真地看下去。

“我跟胡杨是没指望了,我们真的努力过了。”小田老师不无惆怅地写着,“你还可以加加油,努努力。反正你有中医的底子,说不定等你学到能出师的时候,小秋就愿意跟你讲话啦。”

林斌毫不客气地当场笑出声,这就是单身狗内心深处的美滋滋。

瞧瞧,有对象的人怎么样?有对象,人家未婚妻也不愿意跟他说话呀。还不如自己这样从头到尾都没有过的呢,清闲自在。

老人毫不留情地埋汰:“你想热闹也没人跟你热闹。行了,先吃饭吧,吃完了年夜饭,再说明年的事。”

林斌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的空碟子,他才刚将最后一个窝窝头干下肚子。现在吃年夜饭,他怎么吃得下呀?

老人意味深长:“好饭不怕晚,你非要急着吃,我有什么办法?上了一碟子窝窝头,就是让你跟小何两个人吃的,谁晓得你一个人全都干掉了。”

林斌真是要当场流下泪来,他可以肯定老人是故意的,存心让他吃不上好菜。

老人坚决不承认,分明是他急吼吼,现在吃饱了肚子还要挑剔。

何东胜在旁边忍不住翘嘴角,天色愈晚。远远的,天空绽放出烟花,开出了绚烂的色泽。

不知道今时今日,是否有人跟他同看烟花?

这是旧历年的最后一天呢,明天,1974年甲寅虎年,又是新的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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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奖啦

大年三十一过, 何东胜悠闲自在的日子就结束了。老人家倒是没有立刻打发他出京, 更加没提让他回家的事, 而是直接将他打包,跟几个工作人员一块儿丢去了一对老夫妻跟前, 让他们好好上课。

老两口都年逾古稀,面容清癯,虽然是大过年的, 但他们身上的棉袄瞧着也是旧的, 袖子跟肘间都有补丁。然而两人往书桌前一站,当时就让人想到腹有诗书气自华。

见到来了生面孔, 被工作人员称之为甄先生的老头只微微颔首,也不格外打招呼,就背着两只手站在桌前开始授课。

他没有教案,狭小的屋子里头只立了一块小黑板, 然而黑板更加像是摆设,因为他不许任何人做笔记, 听他的课就竖起两只耳朵听, 能听多少是多少,埋头做笔记的话就跟不上趟了。

他是决计不会再折回头重新讲一遍的。

一堂课从太阳趴在窗户边一直上到日头升到了人头心顶, 师母开口一声喊:“吃饭了。”, 顿时惊醒如痴如醉的梦中人。

何东胜这才惊觉自己已经饥肠辘辘然。古人所言三月不吃肉, 诚不欺人也。

吃过饭, 授课的人换了一位, 老先生去午休了, 中国经济学发展概要就变成了西方经济学概论,上课的也成了师母。

师母不仅做了一手好菜,工作人员拎过来的简单的豆腐蔬菜跟虾米到了她手里头就别有一番滋味。师母上起课来也毫不逊色于先生。

如果先生是大江大河滔滔不绝,那师母就是涓涓细流润人心田。

复杂莫测的西方经济学概论到了她嘴里头简单明了,一根线从上到下一捋而顺。

她写板书,板书也是清秀精美,可以拿出去当板报。她也让学生做笔记,何东胜临走的时候,她还给了他一本小册子,只惋惜一件事:“你们英文不行,不然看原版效果更好。翻译过的终究少了一层意思。”

老爷子睡饱了,跟家里头的一只狸花大猫抢了半天的核桃,闻声就是鼻孔里头出气:“你操心的可真多。”

老太太也不搭理他,直接送学生出门。晚上他们自习吧,自己跟丈夫是没有精力了。

何东胜出了门,才小心翼翼地问旁边的同学,这二位先生到底什么身份?

结果警卫员就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挺实在地打断了他的念想:“甭问了,好好上课就行。”

何东胜怀揣了一肚子的疑惑,却只能憋着,回去找林斌答疑解惑。

可惜小林大夫虽然天天跟老先生吵经济建设摆在首位,事实上他也没去上过课,只隐隐约约听说这两位前头坐过牢,72年才平反,眼下在大学里头教书。

上课的事情也不是老先生直接安排,具体情况,林斌也讲不清楚。

何东胜只得按耐下心中的疑惑,继续老老实实的跟着去上课。

一直上到了都要出正月的时候,突然有一天老先生宣布这个课堂要停止了。因为大学开课了,他不能跑两头。

何东胜正食髓知味呢,哪里肯就此停下,他赶紧询问老先生,自己可不可以跟去大学旁听?

他听说以前很多上不起上不了大学的人,就到课堂里头旁听,也能学到知识。

老先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你要来的话,我也不会拦着你。”

说着他还让妻子拿了份课表过来,叫他自己看着时间过去。

谁知何东胜抓着课表回游泳池旁的住处,请求李老先生同意的时候,还没有见到人,那位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就拿出了一沓子文件,言简意赅地转述了老人的安排,您都过完了,该出门走动了,趁着年轻腿脚灵便多跑跑,先走走这几个地方。

官不官民不民的何队长手里头拿着一沓子厚厚的名单,上头都是各地的基本情况报告。

有些地方年年闹饥荒,交不上公余粮不说,还得往上头申请返销粮。

有些地方又是学大寨的典型,每年公余粮交的足足的,每回征购粮任务完成起来也是不皱眉头。

这些地方地理条件不一,并不是穷山恶水就一定要返销粮,也不是土壤肥沃就能顿顿吃饱。老人家想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要返销粮为什么始终吃不饱?交得上公驴娘的,是不是老百姓真有饭吃?会不会领导打肿脸充胖子?

何东胜就充当了这一双眼睛,给老人跑腿。

他那旁听学知识的美梦,只能暂且打消。因为老人家发话了,都学了一个月,该去好好实践啦。学了这么多脑袋瓜子应该能清白些,调查起来也就有针对性了。

何队长无奈,他不知道老人是不是在敲打他,嫌弃他在岭南做的调查报告,隔靴搔痒,全是花架子。

他收拾了行李就过来找林斌告辞,这一趟他要跑的地方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林斌却没空跟何东胜告别,他还在忙着跟老人争执。

都开过年啦,必须得下决定了,要高考的话赶紧发通知,不然大家伙儿来不及准备。

“您说的问题不是高考选拔本身的问题,是大学要怎么办的问题。要贴合实际,要实用,要讲究职业教育但同时也要高深搞研究,因为除了吃喝之外,总得有人研究人的思想追求问题。假如光考虑吃喝,马克思他老人家写《资本论》,稿费还不够喝咖啡呢,那他的研究就没有意义吗?”

老人慢条斯理:“考大学,你好像也没考上呀。”

林斌理直气壮:“考不过我心里头踏实,知道差距在哪里。叫人家拼家世拼父母,那不还是老子英雄儿好汉那一套吗?我怎么跟人家拼?那我就根本没办法奋斗啦。我总不好给自己换个爹娘吧。”

老人半眯着眼睛,始终不发话。

林斌在旁边急得团团转:“道理您明明都知道的呀,您知道的比我清楚多了,您为什么就是不能想想高考的事情呢。您想想,咱们搞两弹一星,那么多科学家到底是怎么培养的?就算他们喝的是洋人的墨水又怎么样?只要能为我们办事那就是心向着祖国呀。”

老人微微皱眉,正要发话的时候,屋子外头走进了警卫员,满脸为难,说话也是支支吾吾:“主席,江同志想见见您。”

何东胜顿时头大如斗,没想到继看到林斌同老人吵架之后,他还得看夫妻之间的争端。

前者好说,祖孙斗嘴已经见怪不怪,何东胜从一开始的惊恐看到后面的麻木,反正几乎每天饭桌上都要来那么一出。

大约是为了说话更加有气势,听说老人自从林斌没大没小之后,每天的饭量都增加了。医疗保健组的同志为此还特地夸奖了林斌,觉得赤脚医生到底是从人民群众中走出来的,找的办法也够实用。

林斌则是满头雾水,他也不想吃饭的时候跟老人争执呀,只不过其他时候老人不是没空吗?

这种小把戏不值一提,夫妻争执却叫人头痛。毕竟妻者齐也,不是可以随意训斥的晚辈。

更何况这位夫人不比寻常,她现在抱着的是病弱之身。

听说过年的时候,她着了凉又受了惊吓,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一开始不过咳嗽,她怕领袖担忧就没吭声,不过简单处理。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叫人看出端倪硬请了大夫,才发现病情已经发展为肺炎了。

她本来还响应主席的号召,坚决不小病大养,不肯打吊瓶。后来是主席发了话,让她一把年纪了要惜护着自己,大夫这才给她用上药。

因为这个她病情缠绵拖延,天光都晴暖了,她的病也没见好。

眼看着老人眉头皱得愈发厉害,林斌立刻跳起来主动请缨:“我去吧,您就好好晒会儿太阳,别我说了半天话,您全当没听见。”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抬脚挺胸走人,一屋子的工作人员集体目送,活像是在欢送一位大英雄。

自从告病之后,江同志几乎隔三差五就要过来一趟。每次拦人都是一个苦差事,不是真的拦不住,只不过人家毕竟是夫妻,到底怎么拦,拦到什么程度都大有讲究。

林斌人出了屋子,又绕出了甬道,然后笑嘻嘻地跟模样虚弱的女人打招呼:“您好,江同志。”

来人见到他,便是眼前一亮:“哎呀,小林大夫,您可得帮我说说。我不是要打扰主席休息,我就是想见见主席,看看他的饮食起居情况,我才好放心啊。”

林斌立刻摆手:“宁可千万别看,我们真是不敢让您进来。您得了肺炎您清楚,那多难受啊,再让主席遭这个罪,您肯定舍不得不是。

真不是大家不想让您见主席,而是主席的身体情况您清楚。他有肺心病,平常身体是挺康健的,但是一旦肺部感染,情况就危急了。

刚好您得的又是肺炎,您觉得您这么去见他合适吗?不见您不代表主席不关心。您都说主席关心总理,可是总理生病之后,主席去看过他吗?主席是不忍心,越是亲近的人越不忍心。上次康老要不是救护车开过来了,主席也不忍心看的。人间重晚晴,人上了年纪之后愈发不忍心。”

江同志一愣,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个病生的不太合适,应该换种病比较好。

但她是出了名的伶俐人,反应极快,立刻就改口:“其实你们误会了,我也不是非要见主席。就是我生病了,您也是知道的。我想光这么静养着不行,还得多动动,主席一直都说游泳是最好的锻炼方式,我就想过来游个泳。结果这些同志就是太担心我的身体了,怎么都不愿意。”

林斌表情尴尬,两只眼睛开始东张西望地飞舞,始终不肯落在访客的脸上,嘴里头也是支支吾吾,怎么都不给句实话。

江同志板起了脸,开始教育林斌:“小林大夫,您是医生,您肯定知道小病大养不合适,要积极锻炼才能够增强免疫力,更快地战胜病魔。”

从来都是笑嘻嘻的林斌这下子苦着脸,表情十分尴尬:“那个泳池可能不太方便。”

江同志奇怪了:“怎么不方便?主席在游泳吗?那没事的,泳池那么大,我不会打扰他的。”

林斌立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哪里,游泳池被我种菜啦。”

话一说出口他便豁出去了,还有一个劲儿地请求,“江同志,您可千万不要跟主席说啊,不然他非得发火不成。我就是不想他这个季节游泳,天冷,万一冻着了怎么办?他本来就担心您的身体健康。到时候你们两头都病倒了,麻烦才叫大了呢。

他满脸忧心忡忡,“这事情跟旁人说,旁人肯定不会听啦。大家都知道主席老当益壮,身体一直康健,就是要冬天下水池子游泳也没什么。

可是我做大夫,总要考虑主席的身体状况。主席毕竟年纪大了,要考虑实际情况。您是他的爱人,伴侣,志同道合的人生伙伴,您最能够理解大夫的担忧啦。

我还想请您帮忙,咱们齐心协力,一定要确保主席的身体健康。现在国际局势复杂,好多人都虎视眈眈的呢。我们不能没有主席,主席是我们的顶梁柱,主心骨,主席的健康才是头等大事。”

他说的慷慨激昂唾沫横飞,一句磕碰都不打,愣是没有给江同志找到说话的机会。

江同志耐着性子听他聒噪了半天,赶紧说重点:“那不是还有室内游泳池吗?室外的种菜就种菜吧,这个季节空着怪浪费的,主席也不喜欢。室内的总能用啊。”

林斌理不直气也壮:“那个我也用了,我用来养蘑菇种木耳了。”

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室内的温度也不成,我觉得怎么着也得过了清明节,主席才能考虑游泳的事。倒春寒呢,穿衣不能减的太快,否则寒气入骨,那就伤到根本了。”

江同志目瞪口呆,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还在游泳池里头种木耳,还养蘑菇?”

林斌理所当然:“对呀,反正里头的水放掉了就好,我搭了架子养的可好了。我跟你说啊,我手上有专门指导的书,蘑菇不要晒太阳,室内游泳池最合适不过。这都是贫下中农总结出来的经验,我要好好学习实践。”

他眉飞色舞,说起种植经就没完没了。大概是很少有人对这些感兴趣,好不容易来了个人主动问及,他很有拉着人说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江同志实在是没碰上过这种混不吝的家伙,又怕被他缠着不放,赶紧摆摆手表示,既然游泳池不行的话,她就在园子里头多走走,趁着天光晴好也锻炼锻炼身体。

小林大夫顺利凯旋,一屋子的工作人员全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十分敬佩。

也就有他这种野路子,才能拦得住江同志。

何东胜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只觉得这种斗智斗勇实在荒谬。

林斌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在他的后背上捣了一拳,笑嘻嘻道:“春暖花开啦,你多出去走走。最好带上相机,到时候拍了照片也洗了给我看,嗯,顺便也可以给李老先生看嘛。”

老人在旁边睁开眼睛:“怎么,你也想出去?”

林斌摇摇头:“算啦,你什么时候夜夜都能睡得踏实,我再出去,不然我人在外头也不放心。”

老人笑了起来,安慰了他一句:“我也不是纸糊的,你要出去玩就出去玩吧。”

林斌到底摇头,感觉还是自己的工作比较重要。等到老人身体康健了,祖国大好河山,哪里不能到处走走。

林斌送自己的朋友出门。

何东胜颇为担忧地看他,斟酌了半天,他也只能简单地说几个字:“你多珍重。”

见林斌就是笑,他又加了一句:“老人家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容易说服。游泳的事情不着急,你和缓点跟老人说,不要老是急赤白脸的。”

林斌叹气:“我晓得啦,你自己也保重。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基层调查好做,有些基层干部很脏的,下手特别黑。你别当成是你们杨树湾。”

何东胜也点头:“我知道了,我们都彼此珍重。”

林斌念叨了一句:“可惜余秋不在,不然她跟你搭个伙倒是挺好。”

他也没说到底好在哪里,只挥挥手,自己又晃晃悠悠地回屋子去了。

离京之前,何东胜给余秋写了封信,好叫家人朋友不要担心,他虽然暂时无法返家,但眼下的情况还好,就是得出去做事。

他斟酌许久,到底没有提那位江同志的事。没必要,这信肯定得过了人眼才会到小秋手上,他又何苦来哉,叫人猜疑呢。

现在京中都知道江同志生病的事,年后有两次比较重要的会议,她都因为抱恙没有参加。

既然装病,自然得装得彻底,否则平常病殃殃,一到重要场合就生龙活虎,那不是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装的嘛。

何东胜只说了自己的行踪,又问家人跟余秋安,最后又诉说了自己对余秋的想念。这种思念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不怕被人瞧见。

一封信晃晃荡荡,足足过了一个礼拜才送到余秋手里。

她照旧不看信,自然会有人在旁边念给她听。

余秋现在发现,装疯最大的好处在于大家对她的包容度简直是暴涨。无论她多么不讲理,旁边人都能用一句不要跟生病的人一般见识来安慰自己,纵容了她胡作非为。

韩朝英的信念了一半的时候,前头传来喊声:“朝英,你带小秋过来,这个宝宝拖不下来。”

韩朝英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信,赶紧将他们的定海神针推进产房里。

余秋也不说话,还是那副木愣愣的表情,她查了产妇的情况,直接送产钳上去。旁人都没瞧出来她手是怎么动的,就看到那产钳一拖,小东西就乖乖巧巧地被带出来。

因为劲儿用的巧,没有人觉得这孩子是被产钳拉出来的,反倒像是产钳在边上拦着,防止小东西冲出来的太快。

韩朝英叹气:“小秋大夫,我就没见过您带不出来的产钳。您实在太厉害了。宝珍老师都说学不来。”

宝珍老师还是小秋大夫手把手带着呢。

余秋心里头咯噔一下,一颗心真是扑通扑通要窜出嗓子眼。

面对年轻稚嫩版的恩师,她的感觉怎么那么怪异呢?

恩师可是说过当年带她的老师上产钳都不用看,随上随拖,就从来没有过下不来的孩子。

余秋赶紧摇头,把自己那可怕的念头压下去。

没错,韩朝英同志说的肯定是林教授,妇产科学大拿。

据说弥留之际,林教授嘴里头念叨的还是“快拿产钳来”,护士不得不随手往她手上塞了个东西,好安抚已经是回光返照的老人。

只有这样的大家才可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啊。

不想林教授从旁边找过来,瞧见余秋也是笑:“我们小秋手艺可是没丢下来,这个拉产钳的技术没话说我甘拜下风。”

余秋差点儿当场给女神跪下。

女神,请多怜惜我。这样的重磅炸弹突如其来,我真的会装不下去的。

我一定会嘴巴捏到挂在耳朵上,就是戴了口罩都遮不住。

韩朝英立刻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余秋,瞧得余秋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恩师,你不用这样,当年您骂的我狗血淋头的时候,您是不知道多惨烈啊。我要是有点儿水平,那也是您骂出来的结果,您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将来您也是要当大佬的人啊。至于您为什么会从如此温柔腼腆的小姑娘成长为眼风一扫全科跪倒的师太,那真是只有天知道了。

余秋就要撑不住的时候,好在病人拯救了她,家属过来找,询问到底什么时候做b超?

胚胎已经移植,但是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在母亲的肚子里头种下去长好了,主要还是看5个礼拜的时候,胚胎是否顺利成活。

林教授立刻放下手上的事,领着余秋去看准妈妈。虽然有全套的资料,但真正实际操作并没有那么简单。

即使到了2019年,技术可以说相当成熟的省人民做试管婴儿的成功率也不足40%。有很多渴望当父母的夫妻在不停地奔波,一次次满怀希望,一次次等待,一次次失望,等到终于获得成功的时候,夫妻俩基本上都是嚎啕大哭,感觉这辈子的苦全都受尽了。

现在到了开奖的时刻,他们要看这一次的移植是否成功,假如失败了的话,满怀希望的病人还得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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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你好啦

临床上, 剖腹产有个手术指征叫做珍贵儿。

所谓珍贵儿, 广义上是指长期不孕不育或者习惯性流产好不容易才怀孕保住的孩子, 在这种情况下医院会适当放宽剖腹产指征,但实际上绝大部分珍贵儿是特指试管婴儿。

因为做试管婴儿, 整个怀孕保胎,好不容易养到胎儿成熟要分娩的过程,实在太过于艰辛, 无论是父母双方还是医务人员, 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自然还包括花费不菲的金钱, 所以尤其珍贵。

当然,后来随着试管婴儿技术的逐步成熟,战战兢兢的程度也相应有所降低,自然分娩的试管婴儿也不在少数。

然而那些都是2019年的事, 1974年的春天,当在b超机下看到孕囊胚芽以及心芽搏动的时候, 余秋差点忘记了自己正在装疯的事实, 直接咆哮出声。

妈呀,这意味着什么?心芽搏动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两个小宝宝有心跳了, 意味着胚胎移植成功。简单点讲, 就是始终怀不上孕的人已经怀孕了。

做试管婴儿的过程完全算得上一场智勇大通关, 只有通过了每一道关卡才能获得最后的大礼包——健健康康的宝宝。在做试管婴儿的每一个环节中, 都需要整个团队包括患者在内拼尽全力, 奋勇直前。

从最初的检查、促排、取栾取丼再到后面的胚胎体外培育、胚胎移植体内、验孕, 每个步骤都紧紧揪着患者的心。因为任何一步失败都意味着要从头再来。

整个医疗团队也跟着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大家都只能等待上帝开盘,宣布最后的结果。验孕成功了就代表着万里长征走了一半,后面才能够继续。

只要胚胎持续生长,自然发育成熟,那怀胎十月,瓜熟蒂落就指日可待。

余秋激动得整个人都在打哆嗦,她想大喊大叫,她想咆哮,她还想跪在地上捶着地嚎啕大哭。

长久以来的压抑,愤懑,痛苦,绝望随着这小小的心芽搏动一扫而空。为什么人类要繁衍?因为新生命对于人类来说意味着希望,也是人们在痛苦中最大的慰藉。

林教授伸手抱住她,身形瘦小的老人给了余秋莫大的安慰,她忍不住捂着脸落下泪来。

她一直都害怕,满心害怕,害怕蝴蝶挥动的翅膀造成的是灾难。不是所有的好心都能做成好事,她害怕她的自以为是会害了人。

每走一步她都在煎熬。然而现在她不后悔,未来怎样谁都说不清楚,可是眼前新生命的希望确确实实存在。因为她的存在,这条两条新生命有可能诞生在这世界了。

这就足够了,余秋在心中告诉自己,人这一生能做成一件事情就很不错了。最起码,她已经开始做这件事。

比起她与林教授的克制,未来的医学大佬韩朝英跟宝珍姑娘则完全放下了斯文腼腆,干脆抱在一起又喊又叫:“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无数个日夜的奋斗,持续好几个礼拜心惊胆战的等待,汗水终于浇出了结果,他们成功了。

检查床上的孕妇瞪大了眼睛,半天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她的丈夫掉下了眼泪,老实巴交的庄家汉拉着妻子的手:“宝英啊,我们有娃娃了。”

他跟妻子成婚10年,始终没有孩子,因为这个他们承受了许多白眼跟指指点点。

为了怀孕,妻子不知道吃了多少副草药,一张脸吃的蜡黄,找到小秋大夫面前时,小秋大夫发了好大的火,直接问他到底还要不要老婆的命了?再这么吃下去他老婆就肝衰竭了。

后来好不容易调理好身体,他又带着老婆找上门来,却听说了小秋大夫受刺激过度发疯的消息。

当时他们两口子都绝望了,不曾想小秋大夫就是发了疯,居然还惦记着他老婆,帮着给找了全国最有名的妇产科教授过来给他老婆解决生娃娃的事。

哪个能想到这生娃娃还能跟栽秧苗一样,先在水田外头育好了秧苗,然后再插进去,居然也能长成了。

他赶紧跟余秋道谢:“小秋大夫,我们给您供长生牌位。”

他以为这辈子他都没机会当爹了,没想到这回一把头就是两个娃娃。

不想余秋跟受到了惊吓一样,立刻躲到了林教授身后,连眼睛都不肯看人,整个人缩成一团。

还是孕妇先反应过来,赶紧喊住丈夫:“你离远点儿,莫吓到了小秋大夫。”

那男人赶紧搓着手往后退,满脸止不住的笑:“您瞧瞧我,都欢喜疯了,我要当爹了,我家宝英要给我生娃娃了。”

余教授上完课回来,早在门口就得到了消息。听了这人的话,他赶紧解释:“这才是刚开始,后面还要注意,保胎治疗要跟上,等到娃娃太太平平地生下来,咱们才算是打完了这一仗。”

宝英的丈夫满脸笑:“对对对,教授您说的是。这秧插进去了竖起来,还是有可能会长出瘪壳子,打不出粮食来。我们一定好好伺弄,争取来个大丰收。谢谢你们啊,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谢你们。”

林教授松开了余秋,朝夫妻俩点点头:“我们也要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对我们的信任,对我们工作的支持,谢谢你们愿意来做这个尝试。我希望好运能够始终伴随着这两个宝宝,让他们健健康康出生,太太平平长大。”

夫妻俩全都笑得合不拢嘴:“是是是,只要孩子太太平平的就好。”

外头传来了喧哗声,李红兵在窗户外头喊:“林教授,小秋大夫,电影摄制组的人来了,想拍咱们的胎心监护仪呢。廖副书记亲自带队,说要把咱们杨树湾打造成全省医疗的名片呢。”

他周末放假的时候要跟着陆教授在医疗器械厂实践,刚好就充当了报信的角色。其实从厂里头打电话到医疗站也行,只不过大夫们都忙着激动宝英宝宝的事情,谁也没留心到外头电话机响。

李红兵干脆跑腿,直接过来喊一趟了。

他从窗户外头伸着脑袋,恰好一眼就瞧见了余秋脸上的泪水,顿时大惊失色:“小秋大夫,你怎么啦?谁打你了吗?”

哎呀,小秋大夫到底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要是搁着以前,差不多只有她打别人的份吧。卫生院的李伟民就经常挨她的揍,居然到现在还颇为惆怅,小秋大夫居然有点儿怕他,简直想吓死谁呀。

余秋又赶紧缩着头,索性将脑袋埋在林教授肩膀上,坚决不让人看清自己的脸。

麻蛋,顾头不顾腚,她忘了后面窗户开着通风了,差点儿当场穿帮。

李红兵赶紧收回脖子,省得叫小田老师看到了,又说他故意吓小秋大夫。

天地良心啊,他上回送桃花给小秋大夫完全是为了讨她高兴啊。不是说女孩子都喜欢花吗?干嘛一个个都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小李同学挠挠脑袋,大喇喇地朝前走:“你们得过来呀,不然我们讲不清楚的。他们可好奇胎心监护仪是做什么的了。”

“监测胎心啊,连续观察和记录胎心率的动态变化,通过了解胎心与胎动以及宫缩之间的关系,来评估胎儿有没有宫内窘迫情况。”

宝珍相当尽职地背着书,“我们的产品说明里头不是有吗?”

这可是小秋大夫一早就画出图来的东西,医疗器械厂忙了足足半年时间才弄出雏形来,可神奇了,是胎儿的心电图机。

李红兵回头埋怨:“我们哪讲得清楚?我连啥叫胎心都说不明白。你们自己来嘛,我们就是做东西的,你们才是大夫。”

韩朝英批评李红兵:“你这样可不行,你们是做产品的,连产品的性能都讲不清楚的话,以后怎么让人家医院产生兴趣购买啊?”

余秋心扑扑直跳,感觉现在的韩朝英很有点儿将来大佬的风范。当年大佬就是这么教训自己的手下的。

别说打针挂水是护士的事,你一个当大夫的这点儿事情都做不好,你怎么当医疗组的主心骨呀?做主心骨的就得什么都能拿出手,不求最精,最起码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余秋心里头直犯嘀咕,难不成恩师嘴里头所说的那位师傅是自己?妈呀,她下意识地想甩头,感觉世界太可怕。

主要是照道理讲,相对于眼下的医疗水平,自己现在已经如此之牛掰了,为什么医学史上都没有留名?难不成自己会英年早逝,压根没来得及在医疗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没理由呀,最起码的腹腔镜宫腔镜手术她已经开过了呀,再说王老先生都挨过她的刀了,历史书上她也应当有姓名吧。时间循环也不能消除真实存在过的东西啊。

余秋摇摇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下去。这世界上拉产钳厉害的大佬多了去,坐到顶端的大夫,谁还没有几个厉害的师傅呀。

李红兵急得不行,简直要跺脚:“现在别说这个啦,你们到底还要不要管胎心监护仪了?”

宝珍替自己的师傅发了话:“那也应当是你们把机器搬过来,不然的话,在你们身上绑胎心啊。”

医疗站的人都笑了起来,纷纷调侃李红兵,没瞧出来小李同志居然还有这能耐,公鸡下蛋。

李红兵气得直跺脚,到底还是气鼓鼓地又跑去医疗器械厂了。

原本医疗站是有一台机子的,只不过他们用过之后又提出了新的修改意见,要求换探头,所以机器又被拖回厂里头重新加工。

林教授笑着摇头:“你们别捉弄小孩子啦,小孩会害羞的。”

李红兵的母亲从医疗站外头出来,手里头端着给产妇做的鱼汤。

听说林老在杨树湾,别说是县城里头的大肚子了,还有省城的大肚子特地跑到杨树湾来生孩子,就为了叫大名鼎鼎的林老能摸一摸自己的孩子,好沾沾福气。

这么一来,病人家里头照应就跟不上。

杨树湾应运而生,特地为这些病人跟家属专门设立了食堂,也算是饭店,只不过不要粮票掏钱就好,算是解决了大家的后顾之忧。

李红兵的母亲就在食堂里头帮忙。现在听了林教授的话,她笑得直摇头:“哎哟,教授哎,您可不知道我家的猴子。他什么时候知道害臊啦,那可真是长大成.人喽。”

屋子里头又响起一串笑声。

李红兵的母亲放下鱼汤碗,又热情地招呼宝英:“你想吃点啥?我家俩小子今天早上摸了大黄鳝,烧了一锅汤呢,我给你也盛点尝尝味道不?”

宝英的丈夫赶紧道谢,自己跟着出去端汤。

林教授领着余秋几个姑娘出去,瞧着不远处正在忙着粉刷的新大楼,她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咱们要从头建一座妇幼保健院喽。”

医疗器械厂是不可能退出去了,而且随着生产规模进一步扩大,上面的病房也很难再保住。

从去年开过年后,郑大爹他们就忙里偷闲的又开始起新大楼,一直忙到现在,总算开始最后的收尾工作。

眼下林教授过来了,他们的队伍进一步扩大,那就索性按照余秋最初的心愿,建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妇幼保健院。

宝珍高兴地抱着余秋的胳膊:“小秋姐,到时候医院开门收病人了,你肯定就好了。”

人家都是结婚冲喜,她觉得到了小秋姐这儿,估计建成了新医院,效果比结婚还好。

她妈还说她胡说八道呢,一个劲儿念叨,要不是小秋年纪太小,就应该赶紧让东胜把人娶进门,说不定拜了堂人就好了。

她说她妈封建迷信,亏得她大嫂跟二嫂丢下侄子侄女儿赶紧护驾,不然她肯定挨了生产队妇女队长的揍。

宝珍觑着余秋的神色,瞧见余秋还是那副木呆呆没有反应的模样,只能在心中叹息,然后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肯定会好起来。

小秋姐疯了都能给人做试管婴儿,等到好起来,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样的大动静呢。

医疗站前头的大路上传来惊呼声,一位剪着短发的中年妇女老远就喊林教授:“我的林教授哎,我们可算找到您了。这回无论如何你都得救救我姑娘啊。”

余秋的眼睛悄悄朝说话的方向瞥,认出这对母女就是当初在京中她给王老先生开刀的医院门口拦住林教授的人。好像是因为这个女儿结婚之后始终没怀孕,用了很多治疗方法都没效果。

林教授显然也认出了她们,笑着示意她们朝医疗站的方向走:“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大老远的,多不容易。”

那母亲一把抓住林教授的胳膊:“教授,我们还请您救救我姑娘。我才进村就听说了,您有新技术可以让人怀孕。您就帮帮我姑娘吧。”

林教授有些为难:“这边其实也是刚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孩子出生啊。严格来说这项技术并不成熟。你们真的要尝试着做的话,可以考虑在京中进行,我们两边其实在一个科研项目下,不过分两组进行而已。”

那母亲拼命摇头,只抓着林教授的胳膊,眼睛看着人:“林教授,旁人我们都信不过,我们只相信您。”

林教授摇头:“这样子可不行,都是一样的治疗办法。你们这么大老远的跑到南方来,生活工作各方面都不方便的。这不是给你女儿开副药,让她拿回去吃就能自己怀孕的事,她要做很多检查,他们夫妻俩也得在杨树湾待上不少时日。”

没想到做母亲的人还没开口,那位面容憔悴的女儿却是眼前一亮,立刻点头:“我就在杨树湾做,我就待在这儿。我不想回去了,我真不想看到他们的脸。”

每一张脸都盯着她问个不停,有真关心的,也有想看热闹的,她听过不止一个人在她身后嘲笑她是不下蛋的鸡,而且那些人说的那么大声,压根就不害怕她听到。

她要继续在京里头待下去的话,早晚有一天会被逼疯的。她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她就想出来透透气。

林教授温言细语地安慰:“你先放松点儿,在京里头,你家人朋友都在身旁,你也有人照应。你跟你爱人的工作受到的影响也比较小。”

不想年轻的姑娘却哭了起来:“我不要,万一我做失败了,他们肯定会笑死我的,打死我也不要待在那儿,我简直讨厌死那里了。”

林教授无奈,只得吩咐这姑娘去解个小便,她先好好给人检查一回,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诊疗计划。

看林教授愿意收下病人了,患者的母亲明显松了口气,开始压低声音跟林教授传递京中的消息:“林老,您听说了吗?那位夫人生病喽。”

林教授从来不关心政治,自然也不会探听什么领导夫人的消息。

眼下从京中来的病人家属提起来,她还茫然:“哪位夫人啊?您是说大姐身体不舒服?”

王老太太做事一贯妥帖,要是她生病的消息都传出去了,那不出意外,身体肯定出了大问题。

林教授跟王老先生夫妻俩都有交情,急着想去打电话问问情况。

患者的母亲赶紧拉住人:“哪里是大姐呀?当然是那位夫人,除了她,谁敢称夫人呢?闹得可厉害喽,听说大夫挨了不少骂。她嫌弃大夫开的药不到位,不能治好她的咳嗽。大家都说幸亏您离开京中了,不然还不知道她要怎么闹您呢。”

“她闹我做什么呀?我就是妇产科大夫,管不了咳嗽的事。”林教授哑然失笑,“咳嗽的确折磨人,她也上了年纪,难受不舒服心里头着急也是难免的。”

患者的母亲连连摇头,感慨的很:“林老啊,都说您是菩萨,您果然是菩萨脾气。”

林教授却是笑:“我生病不舒服的时候也会发脾气的。”

那人却压低了声音:“听说这回她病得可厉害了,连着几次会她都没参加。往常她是最爱出风头的人,这回连面都不露了,恐怕是挺严重的。”

余秋在旁边听的心里头直打鼓,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动向。

她穿越前其实对那4个人并不怎么关心,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位领导夫人,因为她最终并不是病死老死,甚至没有正儿八经坐多久的牢就被保外就医了。

用当年他们历史老师调侃的话来讲,保外就医的时间都比坐牢的时间长,假如不是她自己想不开,90年代选择了自杀,好吃好养的供着,生病还有国家管,说不定活成个老寿星都不足为奇。

比起众多看不起病的人,她简直不要太幸福啊,堪称命好的惊人。

照这样来说,她这次生病应该没多严重才是。不然真要缠绵病榻不起了,历史上她也没精力折腾人啊。眼下可是她红火的时候。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难道是为了跟王老先生争宠,她也意识到过于强悍的形象容易招来丈夫的厌恶?

这件事跟何东胜下去搞调查有没有关系?李老先生一直让何东胜跑来跑去,还特地给他做了经济学培训,是不是意味着老人起了心思要动一动经济?

现在陈老跟邓老都起复了,要说起搞经济的话,他们算是在经济发展史上留下姓名的人。

李老先生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呢?眼下都三月天了,很多事情再不做计划的话,这一年就要晃晃悠悠地过去了呀。

去年才开的十大,今年的走向会连着影响接下来好几年的时间。

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呀。

治疗不孕症的年轻女人已经解完了手,被林教授带去检查室。

余秋赶紧收敛心神,回医疗站准备拿计划生育发的避孕套。

说起来避孕套可真是物美价廉的好东西,用来治疗产后出血也行,做腹腔镜的时候拿它当装切下来阑尾的袋子也顺手,现在还能将它套在探头上做荫道b超。

余秋进了医疗站就吓了一跳,什么时候不声不响来了这么大的阵仗。

一队人马扛着□□短炮,对着床上的宝英一个劲儿地拍。连县城都没去过的孕妇显然被吓到了,两只手抓着被子紧紧的,她丈夫在旁边也一副犯了错误的模样。

廖副书记在拍摄队伍的前头打先锋,热情洋溢地跟摄制组的人介绍:“这可是我们技术人才下乡活动成果的新典范。叫那个什么试管婴儿,对对对,你们瞧瞧啊,他已经10年都没怀上孩子。结果我们的医生大夫妙手回春,在我们……”

已经荣升省委第一副书记的领导没能介绍完毕杨树湾的辉煌成果,就叫人猛地推到了边上。

余秋扯着嗓子大喊:“出去,都给我出去,谁准你们进来的?”

摄制组的人被吓了一跳,赶紧解释:“您别误会,小秋大夫,我们没有恶意的,我们就是想帮忙宣传新技术。”

“宣传个屁,谁要你们宣传。”余秋气得七窍生烟,“你们现在就拍来拍去,知不知道孕妇的压力有多大?你们知不知道压力大会导致流产啊?你们当然不知道,你们都是男人,怀孕的压力不会在你们身上。人家只会嘲笑不下蛋的母鸡,绝对不会把责任安在公鸡头上。

你们知不知道为了怀这个孩子,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承受了多少压力?宣传,现在她需要的不是宣传,她需要的是保持安静地休养,安稳地度过怀孕阶段。

你们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走得远远的,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余秋恶狠狠地瞪了眼廖副书记,“你想打造什么名片都行,不要把主意打到孕妇身上。”

整个医疗站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众人全都目瞪口呆,还有人张大的嘴巴,完全可以塞下水煮蛋的那种。

廖副书记吹胡子瞪眼睛,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外了。

余秋毫无畏惧,领导了不起啊,领导就能对临床工作指手画脚吗?外行指导内行不知所谓,除了会添乱,他还会干什么呀?

余秋已经在心里头将没轻没重的省委第一副书记骂得狗血淋头,撸起袖子就能跟人干仗。

没想到廖副书记的嘴巴张了几张,居然冒出了一句话:“哎哟,小秋啊,你好啦!”

瞧瞧这气势,瞧瞧这叉腰骂人的架势,这才是杨树湾的赤脚医生余秋嘛。

哎呀,这多久没挨过吼了,听着可真是亲切。就说嘛,既然当初是吓坏的,那就得把她火气发出来,好好发通火不就顺畅了。

旁边宝英跟她丈夫也激动得厉害,没错,小秋大夫骂人就是这么劈头盖脸,叫人根本没机会插话。

扛着□□短炮的摄制组也深以为然,小秋大夫开刀跟骂人的时候爆发的能量最强大,简直气势惊人。

余秋呆若木鸡,眼睛眨巴好几下都找不出话。完蛋了,她一时激动,忘了自己现在还在装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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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还想缩回乌龟壳中, 来个不动如山。然而消息瞬间就传遍整个杨树湾, 连那架在树上的大喇叭都在欢天喜地地嘶喊:“小秋大夫好啦!”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 整个医疗站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全村上下无论男女间或老少集体奔走相告,携手而至。

廖副书记挺着肚子, 眉飞色舞,一个劲儿地跟电影摄制组的人吹嘘:“我们小秋大夫啊,但凡是涉及到病人的事, 就是人家打断了她的腿, 叫他跟孔乙己似的,她就是靠着两只手坐在蒲团上, 也能够爬上手术台,然后站起来接着开刀。”

余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抽廖副书记,打断腿, 呵呵,我先打断你的腿试试。

李红兵上在旁边蹦下跳, 一个劲儿的强调, 其实小秋大夫前头就好了!他到医疗站喊人的时候就瞧见小秋大夫哭。

“为什么哭呀?”李红兵跟个说书先生似的,讲起话来还带设置悬念, 他手一挥, 直接指着宝英的肚子, “就是这个宝宝, 这是观音娘娘送过来的。观音娘娘看小秋大夫可怜呢, 特地送了娃娃下来点她的魂。这可是金童玉女!”

余秋差点儿白眼飞上天, 还金童玉女?显微镜下也就那么几个细胞,不做专门的检测,谁能看出来是男是女,神仙都做不到。

广大人民群众显然没有小秋大夫的理智,只纷纷点头附和李红兵的胡说八道,觉得这孩子说的很有道理。

不然为什么早不醒,晚不醒,偏偏是宝英怀孕的时候,她就醒过来了吗?刚才开口说话也是的,肯定是为了保住这对金童玉女,所以她才魂魄归位,能开口说话啦。

喇叭响起来的时候,胡奶奶人还在大酱厂忙着指点工作。电影的宣传效果简直惊人,杨树湾的片子一放,各地的订单如雪片一般,大江南北秦岭东西,全国各处的人都想尝一尝杨树湾的特产。现在大酱厂是一天24小时,歇人不歇班。

听了消息,老太太一路急走回来,一把搂住余秋,眼泪直接往下掉:“我的小秋哎,可算是来家了。”

余秋跌进了老人温暖的怀抱,感觉一颗心都被泡进了温泉水里,又暖又烫。余秋蓦地鼻子一酸,忍不住回答:“哎,奶奶,我回家了。”

“回来了就好。”

前头传来郑老太的声音,板车停下了,她带着重孙孙跟重孙女儿下车来。

因为腿脚不灵便,拄着拐杖走路又嫌弃慢,她干脆让秀华拖板车送自己跟几个小东西过来。

二丫同已经能跑会跳的小根像炮弹似的一左一右冲击而来,两人都抱着余秋的腿,大声喊:“小秋大夫。”

两张小脸鲜艳的跟沐浴着阳光的太阳花一样。

老人眉眼舒展,拄着拐杖走到余秋跟前,颤抖着手摸她的脸:“乖乖,我们小秋果然是来家了。”

那双饱经风霜的手粗糙如枯树皮,摸在余秋的脸上,被抚摸的人却不由得潸然泪下:“哎,老太,我来家了。”

因为她突然间发疯,那么多专家教授都看不好。一贯讲究信医不信巫的杨树湾,所有四代同堂的老人加上接生的无数孩子带大福报的胡奶奶,大年三十守夜的时候还帮她叫魂。

因为他们相信,那是一年当中魂魄最依恋主人的时刻,她丢掉的魂肯定会跑回来。只要他们一直喊,魂回归了正位了,她就能好起来。

除夕夜里头,最响亮的不是烟花爆竹的毕驳,也不是放电影热闹的声音,而是这群白发苍苍的老人一声声的叫唤。

他们如慈母,唤着离家的孩子早日回来。

他们的虔诚,他们的关爱,天地都为之动容。她只能躲在黑暗中捂住自己的脸,无论如何都不给任何回应。

余秋泪流满面,她的面前是一张张盛开的笑脸,有胡奶奶,有郑老太有秀华,有宝珍的大嫂二嫂,有禾真婶婶,他们的脸在泪水中模糊变形,那温柔的关切却始终不变。

余秋下意识地不断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她想的是她自己,不曾理会身边的人究竟有多难受。

秀华在旁边又是掉眼泪又是咧嘴巴,一个劲儿地强调:“可算是好了,好了就行。”

余教授得了消息赶回家,周围立刻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人,大家纷纷表达对可怜的老父亲的祝贺。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姑娘好啦!

谁说好人没好报来着?菩萨长着眼睛,心里头亮堂堂,瞧的可清楚了。好人遭殃,菩萨都看不过去,一定会派金童玉女来帮忙的。

林教授给自己年轻的病人做完了全套检查,陪着人出来,嘴里头还劝这对母女:“我个人建议还是最好在京中做。这个毕竟需要夫妻双方的配合,让你们女婿来来回回地跑,容易产生矛盾。”

年轻的姑娘却愤愤不平:“他要不愿意的话,那离婚就离婚。我一天都不想待在京中啦,那是什么地方呀?好好的人都被逼疯了。”

她伸手指着余秋,“您瞧,只有回了杨树湾,人的病才能好。”

她们一路南下,进了县城坐船过来就听说,杨树湾人杰地灵,山山水水都沾着灵气,不管什么病,往杨树湾多住上些时日,人起码就能好上大半。

原先母女俩还觉得这是以讹传讹,现在再瞧瞧这位大名鼎鼎的小秋大夫,她俩顿时觉得无空穴不来风,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当初小秋大夫疯成那样,京里头有脸面的人家基本上都知道了这件事。那么多专家会诊都没办法治好,就连主席都发了话,让她回杨树湾养病。可不是,她人一回杨树湾就好了。

听说呀,主席之所以天寒地冻的还非要坚持跑到杨树湾视察,其实就是因为杨树湾养人。主席前头忙得憔悴,在杨树湾待了一趟之后,回到京里头瞧着可是精神抖擞。

后面的话就真是以讹传讹了,毕竟以他们家的级别也不可能见到主席。主席身边更加不会传话出来。

年轻的姑娘却情绪激动,直接掉下了眼泪:“林教授,我死都不回京城。我再也不要待在那里了,我就留在杨树湾,我也要当杨树湾人。”

林教授赶紧安慰哭得梨花带雨的病人:“那就先住下来吧。不过你爱人也得过来做检查。这件事你们夫妻好好商量,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就闹不痛快。”

廖副书记看这群大姑娘小嫂子都哭个没完没了,余教授也不晓得劝,就这么张着两只手对每个祝福他的人点头致谢。领导干部赶紧开口将基调正回头:“唉,别哭啊,这可是大好事,哪里能哭哭啼啼的呢。”

说着,他乐呵呵地蹲下身,伸手摸自家干姑娘的脑袋,一张脸笑得如泡开的菊花茶,“二丫,你说是不是啊,大好的日子咱们要吃肉肉去。”

二丫眼睛亮晶晶,认真点头,大声回应自家干爹:“”吃肉肉哇!”

医疗站瞬间沸腾起来,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都高叫着:“吃大肉哦。”

胡杨跑得满头是汗,这会儿闻声立刻附和:“好,开大席吃大肉,杀猪,记在大队的账上。”

旁边人哄笑,打廖副书记的主席:“廖副书记请客,您当大官了还没请我们吃饭呢。”

众人哄笑声不断,全都等着廖副书记吹胡子瞪眼睛。一旦说起钱的话题,廖副书记那算盘珠子可是拨的噼啪响,旁人轻易别想从他手上讨到东西。

没想到今儿廖夫书记也高兴过头了,竟然破天荒大方的很,他豪情万丈直接一拍胸口:“好我请客,这头猪我要啦!”

众人齐齐倒吸凉气,感觉廖副书记果然是欢喜疯了,今天回家就等着陈朝娣让她跪搓衣板吧。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立刻高兴地应下,然后三三两两奔跑开来传递消息。

要是按照往常的惯例,发生了这样的大喜事,大家伙儿一定得齐聚祠堂,点上三炷香,好歹告祭祖宗灵位,然后送上猪头祭祀,全村男女老少痛痛快快地吃一场。

只可惜三三两两投奔杨树湾的人实在太多,村里头的房子都不够住了,祠堂现在已经被开辟成大宿舍,不信鬼神只念苍生的知青们直接在里头睡起了大通铺。好将他们原先的宿舍供出来让给新来的先生们。

没有大祠堂,其实直接在学校里头摆席面也不是不可以。别瞧着三月天距离夏天还远,天一热起来就是晚上太阳下了山,站在操场上也不嫌冷的,春风吹在人脸上温润润暖洋洋,一点儿也不叫人发紧。

奈何今年实在太忙,家家户户的壮劳力都在厂子里头赶工赶点。订单跟雪片一样的可不仅仅只有大酱厂,几乎杨树湾生产的花花草草都格外受人青睐。那可是主席他老人家的亲口夸过的。

所以即使是发生了余秋并好的大喜事,不少人也只能匆匆忙忙地过来瞧一眼,欢喜一回,然后就连奔带跑地再度投入到大生产中去。

几口大锅都开了,做饭的却是村里头各个食堂的师傅,大家都忙碌不休,直接开起了流水席,卤肉跟面条分别下锅,然后二者会合成一碗碗大肉面。

廖副书记瞧着大家伙儿直接端着面条走,有人一边走路一边吃,脚步不停地朝自己的工作岗位去。他不由得感慨自己当县革委会主任那会儿。

“可没这么阔气。哪回大队开大席,大家伙儿不是吃的头都抬不起来?”当了第一副书记的人感慨万千,“日子果然是好过了,大肉面都留不住人了。”

难得他请一回客,居然都不是人头攒动,个个吃的热火朝天。

胡杨笑着端面条上桌,招呼电影摄制组的人千万别客气,要是吃不惯油腻也没关系,那头还有青菜猪肝面,那个清爽。

摄制组的人赶紧道谢,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们可不嫌油腻,我们就怕油水少。”

廖副书记乐呵呵的:“那就是肚里头的油水还不够。等到油水咣咣响,就要□□细的啦。”

三三两两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廖副书记自觉还是杨树湾的大队顾问,跟着小大队书记胡杨一大而张罗着招呼客人。

刘主任一见他俩就笑得厉害:“瞧瞧你们,今儿可是碰上大喜事了。”

廖副书记一看他就立刻生出了警惕心,总觉得这家伙是不怀好意,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呢。

省里头下来的干部鼻孔里头喷气,哼哼唧唧:“既然知道是大喜事,您干嘛不去直接恭喜余教授跟他姑娘啊。”

嘿,别以为他没看见,他老早就瞧见了,这人一来眼睛就盯着天真不知事的小胡书记,不晓得又要讨什么好处呢。

刘主任笑容可掬见招拆招:“恭喜过啦,这会儿是人家父女两个讲贴心话的时候,我硬凑在旁边算几个意思?我还是过来找我们小胡书记好好说说话。我这个公社主任虽然水平不怎么样,心里头还是很关心杨树湾发展的。”

胡杨也叫他笑得心里头直打鼓,立刻警惕地拒绝:“你不能再带人走了,房子我们现在已经盖了,很快就能安排住下。你也瞧见了,我们杨树湾现在忙成这样,到处都缺人,我们都要从外头招短工呢。你再把人叫走的话,我们这儿真的要歇火的。”

刘主任立刻伸出两条胳膊抓住胡杨的肩膀,语气中充满了关切:“哎呀,小胡,真不是我要批评你,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不早点儿跟公社汇报情况呢?耽误了生产,那是大事,会砸了招牌的。”

小胡书记官龄短,到底年轻,仍然掩饰不住天真,他居然异想天开:“您是打算把人还回来给我吗?”

“唉哟,人家家都安好了,哪里能麻烦人总是跑来跑去的?”刘主任朝胡杨挤眉弄眼,“山不过来,我过去。人不好动可以动东西嘛,杨树湾忙不过来,周围的兄弟姐妹们可以好好帮忙。”

胡杨可没觉得这主意高明到哪里,他们现在也对外头招短工啊,又没说不让人家过来。就是短工比不上长工,人员流动大,不固定。

刘主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一个劲儿地拍胡杨的肩膀:“小胡书记,你的思想还是太局限了,主席都鼓励搞集体工副业,你怎么就不能眼光看长远点儿呢?不是外头的人进来,而是你们的人出去。”

胡杨大吃一惊,即使当着公社革委会主任的面,他都要捋袖子。谁再跟他抢人试试,他绝对能当场拼命。

谁说生产物资才是最紧俏的?错了,最紧俏的是人,能派上用场的人。

大队书记赶紧摆手,感觉好好的孩子都被带坏了,一个个都是貔貅,只进不出的主。

他摇头:“我说的是人家厂子办大了,还会设立分厂,或者帮扶其他的小厂子,从上头派技术员下来。你看你们医疗器械厂是不是经过了城里头的大厂帮扶才发扬光大的?”

到现在都霸着人家的工程师不让走。

主席一发话,干脆就将他们彻底变成了杨树湾医疗厂的人,只不过还拿着原先厂里头的工资。虽然没有奖金,可是杨树湾大队年底也给他们分油分米分面,算他们的工分,两头划下来,他们挣的比原先还多。

胡杨警觉得不得了:“你别打我们师傅的主意,他们都忙死了,没空去指导旁的地方。”

刘主任笑眯眯的:“小胡书记,你的眼光再放长远点儿。”

廖副书记已经在旁边鼻孔里头喷气:“行啦,你个老刘,甭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想让你们其他大队给杨树湾做代理厂吗?东西在他们那儿生产,到时候贴杨树湾的牌子卖出去,是不是啊?”

胡杨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那可不行,那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吗?”

刘主任却摇头:“此言差矣,你们的技术人员,原材料也是一样的,同样的生产流程,那工人是从外头进杨树湾,还是直接留在原地搞生产,能有什么差别?咱们用的水都是从一条河里头淌出来的,到底哪儿不一样呢?”

可怜的小胡书记被绕晕了,一时半会儿居然找不到话反驳刘主任。

刘主任却满脸严肃:“我告诉你呀,这是最好最稳妥的办法。不然你们这么赶工,时间一长,人肯定吃不消。就跟下地干活一样,前头那秧苗还插得整整齐齐,后面没换人也没换地,秧苗都是同一把,结果却歪歪倒倒。

与其这样,你们还不如安排新人来做事,起码不至于累得七荤八素。”

胡杨立刻喊停,他可不能被刘主任忽悠了。他得好好问问大爹还有队里头人的意思。大家伙儿好不容易攒下的基业,可不能叫他脑子一发晕就直接毁了。

廖副主任难得给刘主任面子,不仅没拆台,还在旁边积极抬轿:“小胡啊,这个事情我看成,那你们就好好考虑,赶紧拿出个章程来。你瞧瞧大家伙儿都累成什么样了,两个眼睛发直,那眼袋子要挂到腮帮子上,黑黢黢的一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唱大戏没洗干净脸呢。”

嘿,搞代工厂好啊。老早人家生意做大了,还搞分号呢,东家自己挣了钱不说,分号里头也要人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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