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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通讯稿结束之后,又是慷慨激昂的乐曲。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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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们看惯了生死。

余秋从头部开始,仔仔细细地做体格检查。感谢优渥的环境,这间屋子近乎于恒温,可以让她认真地做体格检查。

旁边人耐着性子看她做完心肺听诊。因为他躺在床上神志不清,所以背部的听诊没能完成。

余秋只能惋惜地往下,她仔细观察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还伸手去触摸,似乎他的身体里头藏了什么巨大的秘密一样。

旁边有人轻轻咳嗽,似乎觉得这个过程极为不雅观,很不尊重他们的元首。

余秋不为所动,她继续检查下去。

目前这个世界上能做的所有辅助检查,估计医疗组都已经给这个老人做过了。想要有什么新发现,只能另辟蹊径,从病史跟体格检查入手。

病史又实在问不出什么花样来了,老人做完穿刺抽吸肺积液之后,就开始发高烧,其实从病史来判断,脓毒血症板上钉钉。

医疗组先前给的抗感染治疗也显出了效果,他一度高烧退下,神智恢复清醒。

但他毕竟年老体衰,身体免疫能力不行,在凶猛的病菌面前,是这样的羸弱不堪。

余秋脱了老人的裤子,目光落在红亮的水疱上,抬起眼睛看周医生。

旁边的医务人员全都惊讶不已,这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先前一直没有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大家没注意到。毕竟在这种情况下,病人的身体如此糟糕,谁也不会动不动就给他来一趟全身检查。

余秋抬眼看众人:“你们觉得像不像带状疱疹?我怀疑是感染性休克让他身体状况变得虚弱。所以带状疱疹才找上门,现在疹子终于发出来了。”

一般带状疱疹都有剧烈的疼痛。可偏偏老人大病,估计浑身都不舒服,甚至有些器官功能已经萎缩了,所以即使疼痛也被忽略掉了。

况且带状疱疹在还没发疹子的时候,根本就没办法诊断清楚,实在要人的命。

嗯,她一来疹子就出来了,她的确带着穿越金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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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来送药(捉虫)

治病这件事情分成哪几个步骤?说起来也挺简单的, 一个诊断一个治疗, 明确诊断之后就针对病因症状进行治疗。

这事儿是不是清晰明了,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办?可实际上眼下却没办法简单化,因为病人身份不简单呀。

同样的病人要是在杨树湾或者红星公社, 情况如此凶险的带状疱疹,而且患者年纪已经这么大了,那肯定得上抗病毒药物阿昔洛韦。

但问题的关键是现在帼际药品市场上根本就没有阿昔洛韦这种药,因为真正的历史进程压根还没有发展到这儿。

所以余秋完成了第1步工作, 没办法进行第2步。

也就是说她作为一个草药郎中, 虽然歪打正着瞎猫逮到死耗子天上掉馅饼似的一眼诊断出了疾病。但如果要让她用所谓的自制药给他们的元首治病, 那真是开帼际玩笑。

这可是药品,静脉用药的药品,从那种小作坊里头出来的东西能给病人用吗?别说眼前的病人身份特殊,就是普通的患者,他们这些受过严格训练的大夫也不能叫人冒这个险。

动物学统计试验呢?没有。也就是说这个不知所以然的药, 从一开始被做出来就是稀里糊涂直接用在病人身上的。

旁的不讲, 单从这件事就可想而知大路的赤脚医生究竟多么的不靠谱, 简直是草菅人命。

余秋还真找不到话来反驳他们, 人家讲的是事实。

自己的药品应用到临床上的流程当真完全不符合规定。也就是在这种荒谬的年代,在“赤脚医生就是好”的特殊历史,在“一根银针一把草药走天下”的背景中, 她才能堂而皇之拿出来给病人用, 而且用的还不少。

除了她以外, 省工人医院也在用这个药。确切点儿讲, 随着医学纪录片的播放,阿昔洛韦早就走出了红星公社与本省,往全帼范围扩散,要不是廖副书记特批,他们厂里头连制药原料都不够用了。

正是这些临床应用,帮他们积累出第一批药品数据。

可惜的是,既然此药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帼门,那它的药效就没办法得到论证。

受过严格科学训练的大夫们实在做不到相信草药郎中的统计数据。他们的治疗带有太多的偶然性,完全谈不上科学。况且他们习惯性造假,亩产万斤也能堂而皇之拿出来吹牛,简直是侮辱人的智商。

余秋被迫功成身退。

既然已经知道是带状疱疹了,医学小组自然有自己的治疗办法。每一种办法都有严格的科学论证,绝对不是拿人做活体试验。

余秋垂死挣扎,拼命警告:“带状疱疹发疹子72小时内就应该用上抗病毒药物,否则时间越往后效果越差甚至没有效果。发病凶险的带状疱疹可以并发脑部肺部疾病,甚至要了人命,你们千万不要不当回事。”

可惜诊疗小组不为所动。这个72小时的数据又是从何而来?医学是一门严谨的科学,不能跟他们搞政治运动一样,凡事都想当然。

桨夫人焦急万分。

她得过带状疱疹,她清楚这个病究竟有多折磨人。她满怀希冀地看着岛内的医学专家:“现在究竟要如何处理比较好?”

那位领头的中年医生态度和蔼:“夫人,我们会竭尽所能的。”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作为已经犯过一次治疗指导意见错误的桨夫人,实在不好忤逆专业医生的意见。

况且她内心深处的确也难以相信大路的赤脚医生。走到这一步,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当真不愿意面对眼下的局面。

年逾古稀的贵妇人只能手捧圣经,在丈夫的床边为他祈祷。

虽然外界一直说她与老桨是政治夫妻,可是这么多年患难与共,他们之间的感情哪里是外人能够随便揣测的呢。

起码就余秋看桨夫人的表现,她宁愿相信桨夫人就是单纯担忧丈夫希冀丈夫能够快点儿好起来的妻子。丈夫备受折磨的时候,她虔诚地希望上帝能够帮助他。

余秋不想嘲笑任何寄托于神灵的人,因为她自己也在祈求各路神仙保佑,希望老桨能够熬过这一关。

就冲着他自觉大限将近,拼命挣扎着起来想要解决眼下难题这份心,余秋就希望他能够太太平平地度过余生。

其实严格来说,真正的历史上中公1973年派章老先生前去香港释放善意,希冀双方和谈,但苔弯方面没有反应,也是正常的。

因为那个时候的大路正掀起了轰轰烈烈地劈林劈孔运动,天知道这二者是怎么能够放在一起共同批判的。反正打压的主要思想是右.倾。

在这样的背景下,苔弯方面没有疑虑才怪呢。这就好比帼珉党一边清洗党内左.派像老夫人那样的人,一边跟中公说,来,咱们合作吧。

凭谁看着都觉得你是想把我给骗过去,然后一网打尽了。

倘若不是那份珉族感情还在,1975年春节自觉大限将至的老桨也不会主动通过陈老递话要求和谈。毕竟他在苔弯有地盘有军队,他想占山为王,搞自己的独立小王帼,也不是没有条件。

大佬就是大佬啊。当年北洋军阀被人骂臭了头,结果日苯人一打进来,人家的珉族气节就显出来了。窝里斗是一回事,事关珉族大义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么想的话,也许老桨坚持要在十二月初做肺积水抽取手术,也许是希望以比较健康的身体状态迎接中公和谈代表团。

这种思路不难理解。

相类似的情况,比方说1972年美帼总统访华前夕,素来不配合医生治疗的主席难得肯听医嘱,积极吃药打针。因为他要亲自跟美帼人谈,就必须得有个好状态。

老桨的心态应该跟主席差不多。只不过老天爷似乎不待见他,没有给他完成心愿的机会。

余秋看着病房里头的人忙忙碌碌,他们在调整用药。他们甚至上了中医治疗。使用甚至这个词是因为在此时的背景下,从名校毕业出来的西医精英们并不太待见中医。

只不过比起从大路来的红色赤脚医生的自制药品,显然有着几千年实践经验的中医药更加可信些。

余秋坐在旁边发呆,二小姐端了杯水过来给她喝时,她都是愣愣的。

二小姐正准备说什么跟她保证自己绝对没下毒时,余秋突然间开口:“你们还是把药品准备好吧。”

二小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姨母。

桨夫人微微点头:“你把药膏拿过来,你姨夫肯定很痛,他就是说不出来而已。”

其实也未必,有的人带状疱疹的表现就是瘙痒,而且痒的还不怎么严重。

比起皮肤上冒出来的疱疹,更严重的是他体内的病毒。

药品还没有拿过来,躺在病床上的老桨又开始发高烧,准确点儿讲是烧的更厉害。先前还能维持在40度以下,这下子直接飙到了41度。

桨夫人心急如焚,拿着药膏就往丈夫皮肤上的疱疹抹。

余秋叹了口气:“没用的,你解决了皮肤的问题,里面怎么办?病毒会对他身体所有器官都发起攻击。”

她抬头看着诊疗组的专家们,“没错,我没办法保证这个药用上去他就一定会好。我也不能说药物不存在不良反应。事实上它的不良反应很明确,我们的药品说明书上已经写的清清楚楚。

我只想说,所有的治疗都存在风险。李敏求博士使用氨甲喋呤给绒癌病人化疗之前,也是灵机一动。因为他不冒险的话,不停出血的病人就死了。因为这个,他还被美帼帼家癌症研究所扫地出门。但他的治疗方法确实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人们只看到了他1972年获得拉斯克临床医学奖的辉煌,却忘了他当初冒的风险。

谁都知道在临床上使用越久的药,疗效越安全。但所有的新药总归得有人开始用,可能的高疗效与潜在风险是共生关系,谁都没有办法择其一而用。”

“用药吧。”小桨先生发了话,“再这样下去的话,父亲的身体要撑不住了。”

他抬头看桨夫人,“母亲,恐怕我们只能冒这个险了。”

桨夫人放下了手上的药膏,微微合上眼睛,半晌才睁开:“你不要说话,这个事情是我决定的。如果有什么不好,责任我来担着。用药吧,你父亲知道你的孝心。”

房间中一阵默然。

这相当于桨夫人全力扛下了责任。如果有什么不好,她一定会遭到党内严厉的抨击。人们会把她当做罪人,不对她冷眼相对指责牝鸡司晨随意干扰政务就不错了,还谈什么后面她再想要争取党内的高地位。

小桨先生显然颇为感动,他又喊了一声:“母亲。”

“不用再说了,用药吧。”桨夫人微微合着眼睛,又开始全心全意地祈祷。

周大夫已经麻利地配好了药水,加在盐水瓶中。液体一滴滴的落下,那让众人心肝发颤的不明药品随着缓缓流淌入病床上的老人体内。

余秋坐在小板凳上,一语不发地盯着病床。

其实根本用不着她在边上看着。别说那一堆仪器尽忠职守地工作,就是整个医疗组的人也都不敢合眼。

只不过余秋觉得还是自己守着比较合适。因为这种药在场的其他人都没用过。要是有什么情况发生的话,她在这里,大家也不至于惊慌失措。

二小姐帮余秋拿来了毯子,让她裹在身上。人到中年的二小姐招呼她:“你眯会儿吧,有什么情况我会喊你的。”

余秋摇摇头:“没事,您送夫人去休息会儿才是真的。夫人如此劳累,她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小桨先生也喊桨夫人:“母亲,您先歇息吧,我们看着就行。”

桨夫人却不肯离开:“我待在这里为你父亲祷告,我好歹还能安心点儿。”

整个房间再度陷入沉默。

病房静悄悄的,除了仪器之外,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屋子里头的人却一个都没走。

余秋暗自叹气,只盯着盐水瓶发呆。

一直到天边显出了鱼肚白,护士过来测量体温,总算给众人汇报了个好消息,体温降下去了,现在的数据是39.1c。

其实这个体温也够呛,而且余秋十分怀疑这是冰枕物理降温的结果,跟阿昔洛韦的药物作用没什么关系。但这毕竟是好消息,所有人都忍不住欢欣鼓舞起来,最起码的情况没有变得更糟糕不是吗?

这像是一个好的征兆。待到余秋吃过早饭的时候,老桨的体温已经降到了38.7c,人也清醒了过来。

余秋都忍不住想喊一声,卧艹,这穿越的金手指未免也太粗了些。搞不好老桨本来就到了要降温的时候,结果刚好叫她给撞上了。

反正他前面已经烧了那么多天。

但是其他人不这么想啊,就是真想到了,也不好表现出来。

所有人看余秋的眼神都不对了,仿佛她身后自带“华佗在世”这4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众人目光如此之热切,搞得余秋都恨不得带个头盔,防止自己被灼伤。

等到了晚上,老桨的体温已经降38c以下。接下来一整夜,他始终保持低烧状态,不过神志倒是一直清醒,他还把小桨跟桨夫人叫进去说了半天话。

至于说什么,余秋不知道。她作为传说中扭转乾坤妙手回春的救命恩人,居然没有捞到同老桨说话的机会。

现实总是太残忍,自从这位帼珉党总裁清醒过来之后,她就被请出了病房,过河拆桥的真可谓明目张胆,跟生怕她不知道一样。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要是老桨知道自己是靠中公的赤脚医生救回了这条命,搞不好他老人家会活活怄死的。

余秋不争这个虚名。老桨就是要奖励她黄金,她也只有交公的份,为了这种竹篮打水的空欢喜往上凑,她实在犯不着。

她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大路的药品能够尽快运过来,好让老桨能够维持接下来的治疗。

老夫人带过来给自己妹妹用的阿昔洛韦量并不多,老桨的情况比较严重,必须得维持疗程。否则后面的情况再反复,他这把年纪这个身体状况,十之八.九是难以支撑的。

老桨早点身体恢复健康,她也好找点儿离开这牢笼般的地方。这帮人实在有意思,既不让她直接见到老桨的人,也不许她离开。她就被安排进一间客房,每天能够见到的只有病历。

不晓得他们是害怕她出去大肆宣扬老桨的身体情况,还是单纯的需要她帮忙指导后续治疗。

可惜医生制定了治疗方案,能不能正常执行下去却不由医生做主。

就要不要向大路求援阿昔洛韦这件事,整个党内上层吵得一塌糊涂。

有人坚决反对,因为如此一来就坐实了老桨身体不佳的传闻。不说中公,就是其他势力也有可能蠢蠢欲动。

也有人认为可以在美帼市场上找找,说不定有相同的药品,而且疗效更好。

还有人觉得不应该如此冒险,现在药用的好,不代表接下来运过来的药没有问题。万一中公趁机毒杀元首怎么办?

余秋当然没有参加他们的会议,只不过这帮家伙说话声音实在太大了,她想不听见都难。

余秋不知道病房里头的老桨是个什么心情。他躺在病床上,死里逃生,他的带状疱疹还没好,随时有可能情况再度凶险。

结果他党内同志们考虑更多的是党帼的利益,或者说是他们自己的处境。

这就是大佬的悲哀呀,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上,他搞的也是个人崇拜,那他就不能再当个普通人了。就算有病痛,也只能咬牙挺着。何况他又是这么要面子的一个人。

余秋觉得也许在这方面主席跟老桨是能够互相理解的,他们都明白什么是高处不胜寒。

一屋子人面红耳赤地吵了半天之后,最后拍板做决定的还是小桨先生:“好了,不要吵了。父亲的身体既是帼事也是我们的家事。药是肯定得既需要用下去的。”

他抢在桨夫人前头发了话,“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们也不希望这样。但种花珉族同根同枝,大家是手足同胞,向中公开口总比问外帼人讨药来的强。真要说居心叵测,外帼人岂不是看父亲更加不顺眼?”

小桨先生环视了一圈,“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以父亲的身体为重。”

他抬起头,吩咐身旁的秘书,“去办吧,越快越好,此事耽误不得。”

说着他直接站起身,又回病房陪伴老桨去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还有人将目光投向了桨夫人脸上,希冀这位隐形的二把手能够开口,力挽狂澜。

不想桨夫人也扶着椅子把手,缓缓地站起身来:“诸君事务繁忙,还望大家多勉力。现在是关键时刻,千万不可再出事。”

余秋看着她从窗户前慢慢走过,她那精心保养过的仪容在阳光的照射下是那么的虚弱,脂粉堆砌起来的光彩夺目就像雪人一样,瞬间融化得不见踪迹。印在余秋视网膜上的影像就是位苍老而憔悴的妇人。

她老了,属于她的时代差不多要结束了。

她无儿无女,病房里头躺着的是她唯一的家人,可以与她相依为命的丈夫。

桨夫人像是注意到了余秋的目光,还转过头来,朝余秋微微颔首。

她跟身旁的二小姐说了句什么,然后她人去了老桨公呆着的病房。

二小姐则转了方向,不一会儿就捧了一堆巧克力过来给余秋:“姨母说你喜欢吃糖,叫你吃完了,记得要刷牙漱口,不要坏了牙齿。”

余秋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她就是在二小姐拿东西过来给她吃的时候,连着吃了两颗巧克力糖,居然这都能被人注意到。

其实她也不是特别爱吃巧克力,只不过当时她觉得自己需要尽快补充能量,吃糖无疑是最迅速的方法。

余秋朝二小姐道谢。

二小姐放下了巧克力,却自言自语一般:“你说,中公会不会开会来决定给不给药?”

余秋摇头,十分肯定:“主席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他会直接发话,以最快的速度把药送过来的。”

二小姐突然间看了她一眼,然后扭过头不吭声。

她俩都想到了同一种可能,那就是两岸之间第一架光明正大直达的飞机恐怕就是运送药品的航班。

想想也真是讽刺,说来近乎于悲哀。双方居然以这种方式实现直航。

二小姐扯了扯嘴角,站起身往外走,嘴里头嘟囔了一句:“我倒是希望飞机能够更快点儿。”

不知道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还是中公方面早就有所准备,当天下午,官邸就收到消息,药已经从京中发了出来。

二小姐等人先是惊讶,旋即又回过神来。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既然她特地问二姨母手边还有没有阿昔洛韦,小秋大夫又始终没有返回大饭店,那就代表着这就是他们需要的救命药,而且药品数量不够。

在这种情况下,大路的代表团肯定会往京中传递消息。中公的反应向来不慢,自然会积极做好应对,一旦苔弯方面传出请求,他们就会立刻发药。

当天晚上,台北一处军用机场灯火通明。一架从北方来的飞机在导航员的引导下缓缓降落于跑道上。

一阵经历了1/4个世纪的滑行之后,飞机终于平稳着陆。舱门打开,从机舱里头出来的风度翩翩的老者主动同迎接的人握手,然后跟随对方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车子一路往南开,然后转向一条口袋形状的道路,三面环山,口袋底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穿过外花园,经过内花园,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栋二层小洋楼。比起外头的好大阵势,这儿的正房反而没有那么显眼,倒带着清幽淡雅的意味,与周围的草木交相辉映。

远道而来的客人在门口同小桨先生握了手,然后由对方陪同着直接往楼上去。

余秋刚好出房间,准备去问一问老桨的体温状况,迎头撞见来人。

过道里头的光线有些幽暗,她盯着看了足足好几秒钟,才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王老先生,您怎么来了?”

王老先生示意自己手上亲自拎着的小箱子,面带微笑:“大夫开了药,我这个药工自然得送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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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是仇敌(捉虫)

余秋觉得帼家真是大手笔, 他们像是未卜先知, 一开始就猜测到了苔弯这边心存疑虑。

为了能够让老桨放心大胆的用药, 帼家索性派重量级人物出场,王老先生亲自护送药过来。

如此态度, 苔弯方面就是有人想搅局,也只能乖乖闭上嘴巴了。

中公的2号人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坐飞机出访的2号人物,居然为了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亲自露面, 他们还有什么好讲的?

真要为了毒死老桨的话, 也不用下这样的血本。老桨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们不会直接扣押了人家的2号啊。

老桨公也露面了。

他坐在轮椅上,由桨夫人推到了病房门口, 亲自迎接王老先生。

王老先生立刻快步向前,直接蹲在轮椅旁,伸手与他相握,口中喊了一声:“校长。”

这一声,让他自己也动了容,他握着老桨公的手久久没有再说话。

这一声穿越了半个世纪,将他们带到了当初同校共事的时代。

那个时候, 他是校长, 他是政治部主任, 他们曾经并肩共战北伐, 他们还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餐。甚至王老先生现在每天早上吃面包牛奶, 也是那个时代留下来的习惯, 因为他要陪着老桨一块儿吃饭,仍然得顺应对方的饮食习惯。

王老夫人悄无声息地从后面走出来,主动朝桨夫人点头致意:“辛苦你了,夫人。”

她与她也是旧相识。当年抗日战争时期,她们齐心协力建立儿童保育会,竭尽所能保护战火中颠沛流离的帼珉儿童。两人超越党派的友谊,从此缔结。

人有党派之分,有追求信仰之别,但人类的感情却是始终共通的。她跨越了帼籍、宗教、年龄、阶层乃至政治信仰,单纯的只为欣赏这个人。

余秋看着这两对夫妻的世纪会面,一时间感慨万千。他们的交往随着历史变化沧桑而起起伏伏,他们的人生际遇也随着历史变化而大起大落。

他们的互动,掺杂着太多复杂的背景,每一个举动似乎都蕴含着无限深意。

可这瞬间余秋宁可相信他们就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老友生病了,那一对老夫妻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来看望老朋友,他们还想方设法带来了老朋友需要的药。

桨夫人像是注意到了余秋的目光,老人还抬起手来朝她的方向招了招,然后点头示意她过去。

余秋惴惴不安,小心翼翼走到大佬们身旁。待到她靠近,她的头皮感受到了掌心的温热。

桨夫人伸手摸了摸余秋的头,认真地同王老夫人强调:“她是位兢兢业业的好同志,做事勤勉踏实。她说绝对不能辜负了组织的托付,她一定要完成组织给他的任务。”

说这些话,对桨夫人来讲有点儿艰难。因为这并不是她擅长的语言模式。

然而,她以一种近乎于笨拙的方式在为余秋背书,强调余秋的红色属性。

余秋蓦地鼻子发酸。历史上对这位贵夫人的评价多着重于强调她骄奢淫逸,她目中无人,她飞扬跋扈,她贪婪无度。

可余秋感觉她更像一位温和而艰难的长者,她愿意帮助人,哪怕是像余秋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余秋想到了自己以前看过的央视主持人朱迅的自传,上面提到了朱迅少年时期曾经在日本留学还加入当地电视台工作,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

等朱迅决定结束在日本的一切回帼的时候,她的电视台同事特地在最后一期节目当中小心翼翼地反复强调她有多爱帼,她出帼留学工作是为了锻炼自己,好更好的建设她的祖帼。

因为他们担心这段异帼他乡求学工作的经历,会变成朱迅的黑历史,让她回帼之后遭受磋磨,被训斥是汉奸。

人的善意就流淌在点点滴滴当中,也许方式没有那么高明,可是那颗心却是柔软而熨帖的。

桨夫人像是害怕他们不相信一样,还特地强调:“她就是人在这儿,手上也还写着给赤脚医生的培训教材。”

余秋有点儿窘迫,她这可真是一心二用呢。但实在没法子,她向来是闲不住的人,这儿有整个医疗组,真正需要她派上用场的时候,基本上没有。

老桨的身体状况已经逐步稳定下来,她每天除了看看检查的数据以及返回的化验单,真的没有其他什么事了。

她总不能浪费大好光阴吧,于是他又开始了自己的写书,或者说是默书生涯。

王老夫人也摸着余秋的脑袋,柔声道:“你辛苦了,你是很好的大夫,你做的很好。”

说着她又跟桨夫人介绍,“外子的手术就是她做的,你看现在外子是不是恢复的很不错?当时我们都害怕手术没办法开完呢。”

桨夫人微笑:“你家先生到底年轻。”

她朝余秋点点头,“你好好休息吧,这些天你累坏了。”

二小姐过来,带着余秋下楼去,脸上还浮着笑:“走,正好他们送了巧克力过来。你尝尝是新口味。”

余秋囧囧有神,她对吃巧克力当真没什么兴趣呀。她实在很愿意留在距离男神哪怕是近点儿的地方,就算想到跟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她都能幸福地晕过去。

可惜的是楼上成了一方静谧私密的天地,不对外开放。

余秋不知道他们会谈什么,也许是叙旧,也许是帼家大事。那是她够不到的地方。

她下楼痛痛快快吃了一顿夜宵,是鱼翅。这么高档的享受,实在难得。

据说这是老桨公唯一喜欢的奢侈品,其他时候,他的饮食也相当朴实。

不知道是不是鱼翅的神奇功效,余秋以为今晚自己会彻夜难眠,实际上她的头沾上了枕头,就直接睡的人事不知。

等到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的时候,她才醒过来,真正实现了睡觉睡到自然醒。

她刷牙洗脸,人往餐厅去,居然撞见桨夫人跟王老夫人正在餐桌上吃饭。他们面前摆放着的是面包,还有一碟子蔬菜沙拉,王老太太喝的是牛奶,桨夫人面前放着的是咖啡。

见到余秋,桨夫人居然主动打招呼,询问她的意见:“你要不要也来一份?”

余秋坚定地拒绝了她的好意,中帼胃热爱中式早餐。一大早让她吃冷冰冰的东西,她会一整天心情都好不起来的。

余秋喝米粥,配上煎蛋跟凉拌的西芹,吃的津津有味。

她干掉了半碗粥之后,才惊讶地发现王老先生没有下来吃早饭。

难不成他与老桨还彻夜长谈,这会儿才歇下?那可不行,就老桨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需要静养,完全不能再逞强了。

王老太太看她眼睛一个劲儿往楼上瞥,笑着替她答疑解惑:“他们在楼上吃。”

余秋嘴里头的米粥差点儿没活活呛死她自己。

妈呀,连吃饭都是两个人在一起单独吃。

天啦,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这可是她男神。

桨夫人看着她复杂莫名的脸,哪里会想到她的思想如此之诡异。她还以为大夫在担心丈夫的身体情况,面色都放柔和了:“你放心,他现在感觉好多了。”

余秋顿时觉得自己猥琐无边,她赶紧应声,然后低下头埋首吃早饭。

好不容易两位夫人吃过早饭,离开了餐厅,余秋立刻又要了一碗米粥。她要好好地吃一顿压压惊。

结果没想到她吃完饭出去的时候竟然又在小客厅里头碰到了正在聊天的两位夫人。

余秋顿时觉得自己没脸见人,生怕叫人看出来她那点儿猥琐的小心思。

桨夫人倒是主动同她打招呼,又喊来了二小姐:“你带她出去逛逛吧。她一个小姑娘在这屋子里头拘了这么久,也真是辛苦。”

二小姐笑着点头,伸手摸余秋的脑袋,姿态亲密:“是该出去逛逛,都变天了,我带她去挑两件衣服。”

她又试探着问桨夫人,“我们晚上回来吃饭?”

不想桨夫人却看着余秋笑,然后摇摇头:“算了,晚上你送她回饭店吧。我们把人扣下来这么长时间,人家的小男友要急死了。”

借着送衣服的机会,何东胜已经想方设法往里头传了两回东西。

那晚余秋离开饭店时,因为过于匆忙只带了自己一个人。

她被迫留下来这些天,没有换洗衣服肯定不行。可惜的是衣服是送进来了,消息却半点传不出。

听说她的那位男朋友已经急到嘴巴里头起燎泡了。

桨夫人似乎觉得这件事情颇为有趣,还笑了起来:“早点回去吧,省得他要以为我给你介绍新女婿了。”

王老太太也笑:“他俩感情深着呢,年少情浓。”

桨夫人却摇头:“少年夫妻老来伴,我倒是觉得年纪大了感情才越深。”

二小姐领着余秋又上楼去收拾行李。她的东西少的可怜,不过是几件衣服罢了。

二小姐倒是将几罐子糖果与巧克力全都塞到了余秋的行李中,搞得余秋都不好意思起来。

二小姐却坚持:“你带回去吃。”

说着,她又叹口气,“也不知道外头是怎么传的,都说姨妈喜欢吃进口巧克力。其实姨爹都说姨妈是属羊的,专门吃草,她哪里爱吃糖果呀?”

然而传言永远有市场,于是各路官太太就源源不断地给桨夫人送糖果送巧克力。人家送上门来的东西总不能立刻就拿去给旁人吃,于是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放坏了,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你拿回去跟小朋友一块儿吃。”二小姐脸上挂着笑,“小朋友总是喜欢吃糖的。”

她们出房门的时候,恰好碰上王老先生从病房出来,手上居然端着用过的餐具。

二小姐赶紧过去接手,嘴里头道歉:“太不像话了,居然让您受累了。”

王老先生却笑容满面:“没事的,我刚好要出来。”

余秋却是心中波涛汹涌,王老先生亲自端餐具出来,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老桨身旁一个人都没有。否则无论如何这种事情都轮不到客人插手。

他们刚才究竟在谈什么呢?居然能够隐秘到旁边连一位随从都没带。

以他们的身份,这件事情是极为不合理的。因为无论谈论什么私密,他们身边总有人详细记录下来。

二小姐亲自端着餐具下楼去了。

余秋只觉得她的举动也同样不可思议,她完全可以将餐具随意置放在其他地方,然后招呼人过来拿走便可。

她这么消失的话,显得不合常理。

王老先生朝余秋点点头,夸奖了一句:“你做得很好。”

说着,他示意余秋进病房。

老桨人坐在轮椅上,冬天的阳光透过窗户打进来,造了一室暖暖的黄。阳光自带光晕效果,倒是让太阳底下的老人瞧着丰润了一些。

轮椅上的老人朝余秋点点头,用带着浓重方言口音的声音缓缓说了几个字:“你很好。”

然后他又略略侧了侧头,目光看向王老先生,跟开玩笑一样替余秋惋惜,“你迟了一步,我们已经说好了不互相派特务,不然我可以给你发黄金做奖赏的。”

因为身体虚弱,加上年事已高,虽然他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中,但这一段话也叫他说的颇为吃力。

余秋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压根不敢错过任何字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怀疑老桨说的是他们两边已经谈妥了。

可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谈话居然没有人记录成文呢?难道他们只是随意的聊天?

可惜无论是老桨还是王老先生他们都没有为她答疑解惑的意思,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位赤脚医生应该感兴趣的范畴。

二小姐重新上楼来,招呼余秋:“我们可以出发了。”

老桨这时候才注意到余秋手上拎着的行李,他微微点点头:“去吧,让她好好请你吃东西,你不要跟她客气。”

二小姐像是颇为无奈的样子:“姨爹我知道了,我一定不抠门。”

窗户前头的两位老人都笑了起来。太阳光暖融融的,照的人心里头也亮堂堂。

二小姐领着余秋下楼,原本在客厅里头呆着的桨夫人与王老太太已经不在。

“她们去花园了。”二小姐解释道,“姨妈说王老夫人喜欢花,要带她好好瞧瞧。”

余秋心下感动,桨夫人可真是体贴,居然连客人的喜好都关心到。

二小姐领着余秋出门的时候,她俩又迎头碰见小桨先生。

瞧见余秋手上的行李,小桨先生颇为惊讶地抬高了眉毛,旋即又礼貌地点点头,同余秋打招呼:“这些天有劳您费心了,小秋大夫,招待不周,还请你海涵。”

余秋本以为他会画饼允诺自己报酬。不想小桨先生点过头之后,朝二小姐说了两句话,不外乎拜托她多照顾余秋,然后他就匆匆忙忙上楼去了。

显然是有急事。

二小姐亲自开着车,带余秋去商场里头挑选大衣,还给余秋配了两条羊毛围巾。

她自己常年做男装打扮,审美却在线,给余秋搭配出来的衣服真叫人眼前一亮,当真跟个电影明星时髦女郎一样。

二小姐满意地点头,又跟余秋打商量:“没事的,这个不穿在外头,就在屋里头穿给你男朋友看,他也会欢喜的。”

说着她唤了营业员,相当潇洒地结账。

余秋思忖刚才桨夫人提到要给她挑衣服的时候,王老太太并没有反对的意思,那就是让她接受这份好意。

想想也是,好歹她也出诊了。一分钱诊金没拿,收两件衣服做报酬,好像算不得多出格的事。

听说那位美帼名医过来给老桨抽肺积水,机票食宿全包不算,单酬劳就有好几万美金。比起人家来,自己这边可真是差远了。

二小姐给余秋挑好了衣服,又为她买了皮棉鞋。

做东的人功课做的足,知道大路穿皮鞋的人少,大部分都是穿自制的布鞋。只不过冬天下雨下雪,棉鞋很容易湿了。他们赤脚医生又不是天天待在屋子里头,等病人上门。到时候出去奔波,没有一双舒服的鞋子,受罪的就是她的脚。

余秋真是要感慨二小姐的妥帖,人家帮她从头到尾换了一身新之后,又带着她去岛上有名的饭店用午餐。

等吃过一顿丰盛的海鲜大餐,她开车送人回去,笑着摇头:“姨妈就是喜欢开玩笑,还非得让你晚上回去,我看你男朋友现在就急得不行了。

余秋倒被她说的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往回找补:“他不在饭店的,这个点儿他肯定在外头跑。”

二小姐故意摇头表示反对的态度:“这可不行,他见不到你人,居然还能接着出去做事。那可是太糟糕了。”

余秋正色:“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呀。”

二小姐笑出了声,她下意识地想要点烟。

不过大概是顾忌自己还在开车,她到底没有放肆。

可这点儿耽误的功夫,车子就叫红灯给拦下了。

她只好踩了刹车,等着车灯变换。

余秋的目光落在前头十字路口边上的医院门前,顿时眼睛一亮。

她瞧见了林教授跟代表团其他成员的身影了。

余秋立刻兴奋起来,招呼二小姐:“您不用送我回饭店了,在前面放下就好。我跟他们一块儿走。

二小姐视力颇佳,也一眼看到了前面的代表团成员们。

她笑着摇头:“你们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时时刻刻不忘工作呀。”

她没捉弄余秋,等到绿灯一亮起来,就直接开车过去,将人放在了医院门口。

余秋下了车,赶紧奔过去,大声喊林教授。

林教授转过头看见自己徒弟的身影,立刻高兴地伸开了两条胳膊。抬眼瞧见小轿车里头的二小姐,她还礼貌地朝人点点头打招呼。

二小姐也朝她挥挥手,开走了小轿车。

余秋立刻冲进女神的怀抱中,紧紧抱住老人。天啦,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她家女神了。她真是想死了老人。

旁边的人围过来,七嘴八舌表达自己的关心。

到底是什么样尊贵的病人,要把她扣下这么多天。

余秋只得含混其词:“那位老太太年纪大了,一堆基础性疾病,处理好了一个,另一个就发作,反正就是不消停。”

林教授在旁边帮腔,叹气道:“人老了就是这样,哪哪儿都不对了。”

余秋立刻不依,她赶紧抱着老人的胳膊:“才不是呢,您就健康长寿,长命百岁。”

林教授笑了起来,摇头道:“哪有这么多好事呀。上帝召唤我的时候,我也不会强留。”

余秋不假思索:“上帝还没有召唤你,你就一定得好好活着。”

林教授笑着轻轻拍她的后背,压低了声音正要说话。

前头突然间传来吵闹的声音,有人大声喊着,还在散发传单:“政府就是草菅人命,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完全不顾珉众的死活。”

余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前头就涌现出一堆人,还有人手上拿着话筒扛着摄像机,显然是记者。

余秋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林教授表情微妙:“一个意外,有人上环以后发生了穿孔,子宫破了个洞,出了不少血,差点儿没命。”

余秋瞪大了眼睛,上环的并发症严重到这种地步的,其实非常少见,结果偏偏就是发生了。看样子家属的情绪很激动,对此事极为不满,都已经惊动了记者。

余秋赶紧抱着林教授的胳膊往边上避让,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患者家属情绪一激动起来,那真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什么都不管的。

结果她躲过了家属却没有逃过记者,居然有记者认出了他们,直接将话筒送到余秋的嘴边,询问她的看法:“珉帼政府是不是草菅人命。所谓的避孕绝育是为珉众好,根本就是个虚话,现在要闹出人命案来了,他们怎么从来没提过?”

这记者说话声音又急又快,声音颇为尖利,简直像个戳子一样捅着人的太阳穴。

余秋下意识地想往后面退,然而避无可避。

因为周围很快哗的围上了一圈人,秉着敌人反对的就是我们支持的微妙心态,他们很有让大路代表团替他们做主的意思。

话筒已经杵到了余秋的嘴边,她不得不开口:“我反对你的看法。虽然大路普遍采取男子结扎术避孕节育。但我们得承认一件事,比起没有节制的拼命生孩子以及人工流产对人体造成的伤害,普乐节育环相对来说是比较安全可靠而且方便的长期避孕方式。”

她眼睛盯着那位记者,“我完全不认为苔弯方面采取节育环避孕是草菅人命。相反的,我认为这是有关部门对珉众健康负责的态度。他们采取了积极有效的手段来减少妇女的痛苦,帮助他们从无节制的孕育中解脱出来,让她们有更多的机会参与社会生产劳动,从而进一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那记者的声音又尖又利,语气也颇为咄咄逼人:“那里的意思是大路方面完全赞同珉帼政府的做法喽。”

余秋言简意赅:“大路尊重苔弯珉众的生活方式。我们是同根同知的兄弟姐妹,不是斗得你死我活的生死仇敌。我们更加不是美帼的珉主党与共和党,但凡对方支持的,我们就一定要反对。

一件事好就是好,进步就是进步。也许进步的方式可以再商量一下好更进一步,但这并不能否认进步本身。

苔弯地区的节育政策施行的卓然有效,想必珉众也感受到了有关部门对他们的支持与帮助。我们不能因为小概率事件造成的恶果而否定它获得的其他成绩。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降低副作用,发挥它的积极作用。”

医院里头的大夫们也出来了,他们正在大声宣讲普乐避孕的好处。发生意外谁都不想,倘若不避孕直接怀孕的话,无论生还是做流产也都有可能会发生危险。而且发生危险的概率更高更严重。

余秋悄悄退到了后面,她觉得人生真是荒谬啊。有一天她居然要为苔弯政府背书,当众承认他们的政策是好的,是不应该被责难的。

她退到边上之后,有人轻轻地拍她的肩膀。

二小姐冲她笑:“你看看你下车的时候,连行李都忘了拿。”

余秋这才意识到自己下车时的确太急,居然新衣服新鞋子都忘在了车上。

她赶紧道谢,接过了自己的东西。

等结束白天的参观活动,晚上返回饭店房间时,余秋要将大衣挂起来,才惊讶地发现大衣口袋里头似乎有东西。

她赶紧摸出来瞧,待到打开牛皮纸信封,她惊呆了。那里面居然放着10块钱一张的钞票,足足有100张。那么鼓鼓囊囊的一个大信封,几乎都要装不下了。

余秋赶紧摸其他衣服口袋,顿时脑袋瓜子要炸开。

几乎每一个口袋里头都装了信封,除了人珉币以外,还有粮票,而且是全帼通用的那种。粮票是塞在鞋子里头的,满满两个兜子。

妈呀,二小姐简直就是个魔鬼,她居然能把事情做到这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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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自作多情(捉虫)

余秋看着花花绿绿的纸片发呆, 5000元人珉币, 3000斤粮票, 妈呀,这个数据是要压死她吗?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自己的脸, 然后冲去镜子前仔仔细细的打量自己。

难道一朵娇花惹人怜,她是被二小姐给看上了吗?

天啦,这也太体贴了,这可比黄金实用多了。她要是带着黄金回大陆, 金疙瘩也没办法花出去呀。搞不好关于黄金的来路还要被人追查, 到时候妥妥的就是一个里通外帼的现行□□。

人珉币好,粮票实用, 二小姐实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简直撩人于无形。

余秋美滋滋的看着自己的脸,感觉她的确是光彩夺目, 魅力过人。

奈何落花有情, 流水无意, 还君明珠泪双垂, 恨不相逢未嫁时。她已经有何东胜了呀。做人不能始乱终弃。

余秋摸着自己冒了痘痘的脸,深觉自己的内在美也是惊人的, 只可惜要白白错过一个亿。

房间门被敲响了,余秋赶紧将所有的钱跟粮票全都塞回包里头去, 嘴上应着来了。

等门一打开, 何东胜就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激动地原地转圈:“小秋。”

余秋也热血上头, 立刻抱着她家男友就往上啃。她一天三顿狗粮吃的饱饱,每天就看着桨夫人跟老桨秀恩爱,实在是受够了,现在终于轮到她自己啦。

余秋一顿啃,恨不得将人吞进肚子里头。结果小何队长眉头直皱,开始嘶拉嘴巴。

余秋惊讶,虽然她接吻的技术不高,但也不至于被嫌弃成这样吧。难不成这家伙不老实,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开始花花肠子了?

何东胜看她戏精上头,赶紧张开嘴巴自证清白:“起泡了,我嘴巴里头全是泡。”

余秋见他口腔里头的燎泡也吓了一跳,天啦,这家伙该不会是手足口病,水泡都长成这样了。

何东胜苦笑:“压不住,我现在天天吃绿豆稀饭都压不住。”

心头焦灼的火烧得太烈了,怎么也压不下去。

余秋跪在床上心疼地捧着他的脸,感觉胸口被剜了块肉似的。她家田螺小伙儿真是遭大罪了,瞧瞧这模样儿沧桑的,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呀。

她拍着何东胜的脑袋,立刻信誓旦旦地保证:“不怕,我给你买好吃的补补,咱们吃燕窝那个滋阴润肺,我有钱了。”

何东胜哭笑不得:“你哪儿来的钱,你想吃什么呀?我给你去买。”

余秋立刻斜眼看他,嘿,小子,不要瞧不起人,像姐这样的技术人才,那要是想挣钱绝对大把的票子拎进门。

她立刻拉开行李箱,示意何东胜瞧里头的大钞,绝对是大钞,因为眼下人珉币最高面值就是10块钱。

小秋大夫现在是明白了丈夫挣了钱回家上交给妻子究竟是什么心情了。美滋滋乐淘淘,瞧瞧,你家里头的人能干不?

何东胜惊讶不已:“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余秋看着小伙子那张单纯的脸,感觉还是不要给他太大的心理压力比较好。毕竟自己的女朋友男女通吃,魅力四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还是很容易让人自卑的。她要多体谅小男友的心情。

于是余秋保持微笑,眼睛都不眨:“我看好了老桨的病,他们给我的报酬啊。本来是要给我黄金来着,但那个不实用,我就要求换成这个了。”

何东胜笑得厉害,伸手点女友的脑袋:“傻姑娘,黄金才实用,钞票粮票都可以开着机子印刷,黄金是天然货币。”

说话的时候,他饱含柔情蜜意与满满的怜惜,感觉他家小秋果然是小姑娘,不懂这些经济学道理。

余秋暗地里磨牙,心中草泥马奔腾。

呵,黄金是天然货币,你以为姐姐没有学过初中政治吗?

分明是人家二小姐体贴,为了满足姐姐的生活需求才换成这样的。

真是的,非要姐姐给你点儿危机感,你才知道好吗?

何东胜哪里知道她那些弯弯绕的心思。他整整齐齐地将钞票与粮票收拾好,准备再找个口袋专门装着,好上缴给代表团。

余秋要抓狂,她什么时候说要上交来着了,这是她凭借自己的劳动与智慧挣来的钱啊。

可惜她家田螺小伙儿压根就没有这个概念。他们出帼是公干,那在这过程中产生的所有经济往来自然也是公家的。

余秋想吐血,心中越发怀念起二小姐的温柔体贴。谢天谢地,好歹二小姐还给她买了衣服跟鞋子,都是她的尺寸,没办法交公。否则的话,她这么多天岂不是白忙活了。

嘿,累得她脸上都冒痘痘了。

何东胜还在旁边安慰她:“没事,他们屋子里头肯定暖气太足了,你出来多呼吸新鲜空气,痘痘很快就会消下去。”

余秋在心中冷笑,能不消下去吗?她现在整个人都泡在冰窖里头啊。真的好想揍这小子。

余秋呲牙咧嘴,琢磨着要怎么下黑手于无形,房间门又被敲响了。

这回来的人是老夫人,他

她站在门口冲余秋笑,还伸手摸了摸她的胳膊,柔声道:“回来啦?”

女神光芒光辉万丈,余秋的人格瞬间就升华了,她毫不犹豫地拖来了自己的行李箱,积极主动地同老夫人汇报:“这是他们给我的,我要交公。”

老夫人笑了起来:“我过来就是为了交代这件事的。”

余秋后背全是冷汗,感觉二小姐真是不够意思。事先也不打声招呼,差点儿就让她暴露了贪财的真面目。这样子影响多不好啊,这二小姐也太过分了。刚才自己的春心荡漾真是喂了狗。

二小姐还不知道自己的地位,一下子从巅峰跌入谷底,从光伟正含情脉脉直接沦落为阴险狡猾卑鄙无耻。

老夫人更加不知道余秋给人家撕标签换标签来的这么快,只笑容满面:“不用交什么公,三妹就担心你思想负担重,不愿意收下东西。这是他们的一点儿小小心意,你拿着,没关系的。组织上是同意的。”

余秋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桨夫人?”

不是,合着这些东西是桨夫人准备的?

老夫人轻轻拍她的手,语气感慨:“三妹是极温柔极妥帖的人,她做事情一定会考虑周到的。”

余秋心塞,敢情自己刚才春心荡漾不是喂了狗,而是完全自作多情啊。人家二小姐不过是完成桨夫人的嘱托而已,其实没有任何私人感情。

没关系,余秋在心中安慰自己,桨夫人也是一代女神。自己能够让她倾服,只能说明她魅力惊人。

对,必定是这样,不然桨夫人完全没必要体贴到这份上。

老夫人看着钱跟粮票感慨:“老二这孩子就是太跳脱了,总想着游戏人间。她要是踏踏实实地做事的话,一定会有大成就的。”

余秋感觉自己的心跟坐过山车一样,一下子又飙了起来。

她结结巴巴道:“二小姐?”

老夫人点点头,语气惆怅:“我知道她名声不好听,其实她极孝顺,而且做事极为妥帖。”

她笑着道,“一般人哪里想到要准备粮票啊?她表面上不说,实际上她一直关心着大陆的情况呢。”

余秋心里头又舒服起来,看来桨夫人就是开口吩咐给报酬,粮票与人珉币还是二小姐准备的。

她赶紧安慰桨夫人:“我觉得二小姐很聪明,记忆力惊人,而且反应非常快。我在她面前是甘拜下风的。”

老夫人笑了起来:“她要知道你这么夸她,肯定会高兴的。她也夸你聪明来着,说都讲不过你。”

何东胜在边上好奇:“你们说什么了?”

余秋清清嗓子,含混其词:“她说大陆将传统文化全都毁掉了,只有他们保存着。其实他们才是文化正统。”

老夫人一时默然,这件事情她也心痛,满目疮痍让人阒然无语。

何东胜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在苔弯这些天东奔西跑的,瞧了很多东西。他得承认很多保留下来的东西是美的是好的,虽然他也达不到鉴赏的功力。

老夫人笑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余秋愈发尴尬起来:“我那时候急了。我说日本京都还保留了很多类似唐风的建筑,日本人也常常宣称崖山之后,已无种花,他们才是种花文明的正统。要照这个理论来,咱们全都是旁门□□。种花文明最大的优势跟独到之处就在于兼容包并,它可以吸收外来文明,并且为自己所用。”

其实她有些强词夺理,而且有意无意间偷换了概念。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二小姐当时陷入了沉默,并没有反驳她的话。

也许她被迫远离故土,本身就带了怯懦,上辩论场的时候,她的气势就是输的。

老夫人笑着摇头,轻轻拍她的后背,连着说了两声:“你这张嘴哦。”

余秋只能嘿嘿嘿干笑着摸鼻子。她也希望能够想清楚了再开口的,可是二小姐脑袋瓜子转得太快,她压根就来不及反应,就脱口而出了。

何东胜担心老夫人心里头不痛快,赶紧帮余秋找补:“其实小秋嘴巴利点儿也好。我总觉得有人想趁机找事。今天在医院门口,就有记者故意想借着上环的问题挑拨两边的关系,试图引起对立。”

老夫人点点头:“我看电视了,你说的很好很对。我们不是对立的关系,我们不能被人当成枪使。”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大帼希望我们能够和平统一。所有的帝帼主义都盯着呢,他们巴不得我们兵戎相见,最好闹的不可开交。你们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人抓到小辫子,趁机做文章。”

余秋赶紧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以后一定注意,能不开口坚决不开口。”

言多必失的道理,其实她真的一直都懂。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起身慢慢朝外头走:“行了,你们自己下去吃饭吧。今天我要赴宴,就不跟你们一块儿吃了。”

余秋惊讶:“今天是谁宴请您呀?”

老夫人脸上浮现出高兴的神色:“是家宴,今天是我们家的家宴。因为来了家族重要的朋友,所以我们要共同出席招待朋友。”

余秋脑袋瓜子飞快地运转,猛然间反应过来,她说的朋友其实是王老先生。所谓的家宴也就是半公开的宴席,大概帼共双方上层人物正式会面了。

余秋的心中烟火大蓬大蓬地往上升,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太快了吧,实在是太快了。且不说老桨的身体还在恢复中,就是王老先生也是昨晚才到的呀。他们完全可以更加从容地休息几天,然后再举办这次宴会呀。

老夫人微笑:“要举办的,不然人家会说怪话,会有别的想法。”

航线既然已经开了,那就不能停下来,必须得大张旗鼓地公告于天下。

他们不拿出态度来的话,会有很多人蠢蠢欲动。苔弯已经当了半个多世纪的殖珉地,人心思变,很多事情早就说不清楚了。

余秋急得不行,她眼巴巴地看着老夫人:“那您可一定要跟老桨公说,让他千万保重身体,不要逞强啊。”

老夫人点头:“好,我一定会把你的意思转达到的。”

余秋立刻摇头,认真地强调:“不是我的意思,是您的意思。老桨公其实很看重您的看法。”

他其实应该很气愤老夫人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姻亲关系,还由于他以先总理遗志的继承者而自居。老妇人作为先总理的遗孀,她的肯定对于老桨来说是莫大的安慰。人哪有不好面子的呢,尤其是到了老桨这把年纪,分外要面子。

老夫人笑着点头:“我知道了,我也希望他太太平平的。我家三妹这辈子其实也很辛苦。少年夫妻老来伴,我总希望他们都好好的。”

房门合上了,何东胜看着余秋,眼神示意:“走吧,我们下去吃饭吧。”

他笑着调侃道,“二小姐还是比不上我体贴啊。你看她给你人珉币,你在这儿怎么花?还得我给你买吃的。”

余秋从善如流,必须得证明自己是有市场受重视的:“因为在苔弯她可以包了我的衣食住行呀。”

何东胜捏她的鼻子,恶狠狠地威胁:“那我要把你放在口袋里头。”

余秋哈哈大笑,得意洋洋道:“你小心点儿,想追求我的人多了去。你要是敢起歪心思呀,我立刻就踹了你,赶紧去追求人生第二春。”

何东胜咬了下她的耳朵,咬牙切齿道:“现在是冬天,哪儿来的春?”

余秋不假思索:“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我看我的人生充满了希望。”

两人一路耍花腔到餐厅。虽然嘴上讲要出去吃大餐,但实际上帼家外汇储备极为有限。他们身上带着的那点钱当然得尽可能买帼内急需的东西,哪里能够拿来出去吃什么饭。

再说了全苔弯的美食几乎都能在这家饭店吃到,还不要他们掏钱,不占这个便宜的也对不住他们来回奔波呀。

何东胜帮余秋要了杏仁豆腐:“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我前头吃到的时候就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

余秋笑了起来:“这可是老夫人的拿手菜。她做这个最厉害了,听说好多人排着队想吃她亲手做的豆腐呢。”

何东胜叹气:“老夫人可真是辛苦,这个年纪了还得出来奔波。”

余秋也跟着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喃喃道:“希望是最后一次吧,以后再也不要她奔波。”

窗户外流光溢彩,远远的可以看到山脚下黑幕中的城。月亮高高挂在天上,只有淡淡的影子,似乎在无声地看着世人。

余秋只觉得自己身旁一道黑影经过,然后一张菜单一样的东西落在桌子上。

她下意识地抓在手上,疑惑地准备拒绝服务员的推荐:“不必了,我们已经够了,不想再点餐。”

然而那服务员已经离开,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留了东西下来。

余秋手上的菜单已经翻开,上面印着的并不是菜色,左边是《告种花儿女同胞书》,右边印着“七亿人珉一条心”、“中帼人珉团结起来”以及“痛击入侵的异族,粉碎一切的侵略”等一系列标语。

余秋目瞪口呆,压根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东胜凑过来看,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因为这封告全体同胞书上面诉求的内容是保纱保勺,文中痛陈苔北当局何以如此软弱?还发出了我们不能再沉默了的呼声。

余秋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完全没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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