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为求来年风调雨顺,皇帝提笔在红纸之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个福字,让太监高挂起。
待众人入座后,一排宫女端酒而来,纷纷在桌上杯斟满。
段宸望向不远处苏禾,如今见她与太子有说有笑的,竟如此不畅快,终是端起了杯,起身朝向那处。
“段宸敬太子妃,如今从昏睡中转醒,为幸事,望往后安康。”
太子为段宸的皇表兄,他也理应称苏禾为皇嫂,而今时他却无法脱口说出。
段宸不想认这个称呼,将酒饮下。
苏禾闻声望过去,与那人凝视,每每看段宸的眼,她都觉得不舒服。
不过这酒嘛,她自幼生活清苦,记忆里更没碰过酒,也不知自己酒量好不好。
但酒为助兴之物,必定也是好喝之物,当着众人之面,不能不回,苏禾便起身端了酒杯,“多谢文轩王吉言……”
话还未到尽,手中酒杯被身旁的段鹤安取走,苏禾一愣。
段鹤安看向不远桌宴旁的段宸,将酒杯在指尖转捻,微扬唇角道:“苏禾身子虚,尚饮不得酒,此杯,孤便代过了。”
段鹤安虽唇角带笑,眼底却渗着冷意,饮下酒来。
段宸见他饮酒放下杯,故作随意一笑,“如此也好。”
二人看似和气,皮笑肉不笑的,让苏禾有点寒,这酒喝得还冷场了。
直到宴上来了歌舞助兴,苏禾才感觉气氛自在些,看着舞姬身姿婀娜,衣袖翩翩,乐曲悦耳。
苏禾心里痒痒,她也是会舞的,母亲在世时,手把手所教,记进了心里头。
待她双腿恢复之后,得机会也想舞一曲作乐。
苏禾瞥眼空酒杯,侧目看向段鹤安,一时兴起,问道:“殿下,我以前酒量如何?”
段鹤安顿默片刻,回道:“略少。”
阿禾酒量浅,醉了会说胡话的,说的每一句都是他特厌听的,呓语的也是他人名字。
他不喜欢,并且会发怒。
苏禾又问道:“那殿下酒量呢?”
段鹤安顿了下,好笑道:“能醉倒几个阿禾。”
苏禾抿抿唇,“好嘛。”
应罢,她端起桌上着金纹碗,鲜汤入口,酒是不行了,鲜汤是她能喝好几碗。
谁知指尖一滑,金色汤汁洒落下来,衣襟上湿了一片。
见此,段鹤安很快就将她手中碗接过来,眉头微低,“可烫到?”
衣裳上尽是汤味,苏禾微瘪嘴,发上流珠摇曳,汤是温热的,不烫就是可惜了一碗好汤,她都才喝一口。
段鹤安捏着她那小手,沉声唤道:“阿禾。”
“哎。”
苏禾这才抬眸看他,轻声回道:“没烫到,可新衣裳脏了。”
这衣裳她付出了几天的代价呢,哦豁,白费了。
段鹤安看着她的手,似乎也没红起来,道:“不烫便好,衣裳让人做新的就可。”
正此时,明殿凤座上,景皇后察觉到二人异常,将目光转向苏禾,一身淡色衣裳上染了汤汁。
“儿媳怎么弄成这样了?”
苏禾这模样着实狼狈,微微低头。
皇后浅笑,总不能宴到一半就回去吧,几分无奈。
正巧永安宫离得近,说叨几句后,便亲自领着苏禾去换身衣裳。
永安宫路上,皇城红墙绿瓦,虽霜雪未融,但看得出华贵繁荣,地界极其宽旷,来来去去皆需乘辇。
苏禾不禁张望几番,在东宫里这么久,也没出来好好瞧过皇宫。
皇后见此,心知如今的苏禾什么都不识得,皆忘了,为了缓和气氛,她与苏禾拉起了家常,和善亲切,说起太子幼年趣事。
苏禾听得一怔一怔的,不曾想太子年幼时在北漠军营里苦过了几年,还以为他一直都金贵着呢。
皇后一向喜欢女儿,一连生三子,也没等来女儿,既然如此,儿媳也是一样,自然也是欢喜苏禾的。
苏禾为太子妃也近两年了,在此之前,面面俱到,样样都做的很好,也时常来永安宫,但总有层隔阂,说不清道不明的。
自苏禾昏迷后,太子明面是和和气气的,私下却暴戾无常,东宫也冷寂不少,如今苏禾转醒,太子不想纳妃,那便等等再说吧。
她与皇帝皆不想管此事。
到了永安宫,苏禾换下那身衣裳,浓重的鲜汤味,闻久了也腻得慌。
景皇后房外等了半会,便见苏禾从里出来,这身衣裳还真衬她。
衣裳穿整洁后,二人未有停留,便回重华宫宴上去,除夕多的是玩乐还没看,苏禾腿脚尚未恢复,但乘着辇也不碍事。
正巧行到宫廊处,一抹淡青色身姿出现在不远处,她气质淡雅,身形略高,前后跟着宫女太监,却自行抱着一把紫檀琵琶。
女子见到乘辇而来的皇后二人,她缓缓停下莲步,柔和的目光轻瞥到苏禾,掠过悦色。
金辇停下,女子抱着琵琶福身:“臣女林容笙见过皇后娘娘,太子妃。”
听言,苏禾心间微缩起,林容笙,这三个字如雷贯耳,正是与太子有过婚约的丞相之女。
景皇后看向她怀中琵琶,亲和问道:“容笙你这是?”
林容笙柔雅一笑,“借年夜宴的机会,给皇上皇后献曲。”
景皇后眉眼微弯,“有心了,怎不乘辇?”
“臣女便想着走走也是好的,暖身子。”
苏禾暗暗瞥着林容笙,容色英美,双眸似水,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细赏五官,竟有三四分与她相似,只不过苏禾艳媚许多,而林容笙清冷脱俗。
苏禾不禁抿下唇,似乎林家千金与皇后些许亲密,她此刻有种冒牌见正牌的感觉,怪不自在的。
林容笙瞥向苏禾,话语头转过来,“前些天便听闻了太子妃苏醒,乃喜事幸事,臣女一直都想来看望。”
一直想来看望,皆被太子挡下,实在是一面也见不着,林容笙心中无奈。
苏禾抿出一丝笑,也不知这林家千金话中意思,但她觉得以前她们应该有很重的过节……
“多谢林小姐关心,我身子羸弱,这月余来难见他人。”
林容笙微颌首,亲和道:“改日,臣女带些专补身虚的药,来东宫看望太子妃。”
苏禾张望了下景皇后,神色自若,她若拒了是不是不好,尽管关系尴尬,会会林家小姐,她也不惧。
苏禾淡笑应下,若林容笙真是送东西来,她可不敢吃。
随后,三人一同往重华宫而去,和和气气的。
林容笙时不时与苏禾搭话,弄得苏禾心里打鼓,摸不清她什么态度,这个大小姐这么和善吗。
回到重华宫中,林容笙怀抱琵琶,莲步入殿,举止优雅,为众人献曲。
苏禾眉头轻蹙,宫女搀着她回到座上。
段鹤安轻扫苏禾身上衣物,母后给阿禾寻的这身衣裳,显得她腰肢纤细几分,虽严严实实的,丝毫未露,但衬得身段凹凸有致。
段鹤安紧抿了唇,阿禾身段给他一人看就好了,不必如此显身材。
苏禾见他神色微凝,不禁问道:“怎么了?”
瞥了眼殿中弹琵琶的林容笙,是因为她吗?
琵琶声声入人弦,不得不说弹奏极为悦耳。
段鹤安却将苏禾双手捂着,温和道:“冷不冷,一会回去穿孤的大氅吧。”
苏禾抽回手,道:“外面还出了暖阳,不冷。”
他那大氅才不适合她呢,这太子已经够不避讳旁人了,这还让她穿着他的衣,大摇大摆的回去吗,太招摇了。
况且这林家千金看到了,还不得再记恨上她。
苏禾往宴桌旁挪去,她什么都还没开始得吃呢,端起筷子,沉迷菜肴,掩嘴细嚼。
段鹤安微叹,贴靠过来,重新给苏禾盛了碗香菇汤。
正此时,宫女端了盘辣味香溢的宫爆鸡丁放在桌宴上。
见此,段鹤安眸色凝起,立即道:“端走。”
“等等。”
苏禾将菜拦下,这个分明很好吃,为何要端走,她探筷过去夹起鸡肉,正要往口中送。
手腕却被段鹤安握住,苏禾微惑看向他。
“阿禾尚有忌口,少吃辛辣。”
苏禾瘪嘴望着那色泽红亮的鸡肉,飘着辣香,“可是很好吃,让我吃一块吧。”
段鹤安微顿,轻声道:“待身子好些。”
苏禾低落下来,将鸡肉放进太子碗中,索性道:“那太子吃吧。”
段鹤安脸微僵,眸中掠过难色,微微一笑:“孤不吃。”
苏禾眨眼不解道:“为何?”
段鹤安掩唇清了下嗓子,“便是不吃。”
苏禾顿默一下,思索道:“太子殿下可是挑食?”
挑食不是好习惯呀。
段鹤安不自然的撇开了脸,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却只是道:“不喜这道菜而已。”
苏禾应道:“不喜就是挑食嘛,可真的很好吃。”
她夹起太子碗里的鸡肉,想自行吃掉。
段鹤安见此,将她拦住:“阿禾不吃辛辣。”
苏禾蹙眉,他不吃也不给她吃!
这一来二去的,心间不满起来,苏禾一赌气就喂到太子口中。
只见段鹤安顿时僵住,眸色掠过惧意,温儒尔雅的面容已可见的速度泛红起来,额头上布满细汗。
苏禾微愣。
段鹤安脸色略沉,仓惶地将鸡肉吐在餐帕上,他红着脸,褐眸望向苏禾,几分委屈。
头重脚轻,咚地一下压倒在苏禾身上。
苏禾心头猛颤一下,抱着沉重的段鹤安。
这…这这是怎么了?
她连忙唤他:“殿下…!”
听见动静,一时间琵琶声停下,众人皆惊朝太子而去。
段鹤安头越发昏痛的,本能地抱住慌张的苏禾,满头大汗地蹭她的脖子。
“阿禾…”
他不能吃辣啊…
段鹤安的汗都沾上了苏禾的脸蛋,他满面通红,浑身烫得紧。
苏禾无措起来,望着太子的模样,竟觉有些熟悉,忽然一抹记忆片段挤入脑海里,她身子僵住。
如这般一样,段鹤安同是绯红的容颜,气息火热,压于她一下又一下,相互重合。
记忆的一闪而过,让苏禾太阳穴传来一阵晕痛。
翎王段鹤之走来,想将太子从苏禾身上扶过来,可他抱着皇嫂不撒手。
随即,太监慌忙下去传唤御医。
一声声轻唤把苏禾拉回现实中来,回神过来时,众人已围了上来。
“皇嫂?”
见太子这番燥红的模样,段鹤之心里有了数,颇有几分无奈道:“皇兄…可是吃了辣。”
太子段鹤安自来有吃不得辣的毛病,凡是入了口,皆会头疼脑胀,会浑身燥热出大汗,不过睡一觉便好,所以太子的膳食中一律不许出现辣椒。
苏禾不知所措,低耸着眉,点头:“是。”
殿中众人些许无奈下来,龙座之上的皇帝单手扶额,好在只是吃了辣,险些将众人吓到。
苏禾小心翼翼地望着众人,还有帝王夫妇神色,怀里趴了个段鹤安,她也站不起来,心头慌张得很,也不清楚太子这是怎么了。
段鹤之见苏禾不安,解释道:“皇嫂莫慌张,皇兄他…冒一身大汗后便会好。”
远处桌宴上,段宸目光落在苏禾容颜上,心绪微沉。
作者有话要说:某太子:有点点辣椒过敏。
苏禾:你这哪是点点,简直是醉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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