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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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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里,苏禾拢着身上的薄褥睡得安稳,先前被太子拨弄开的阿狸跳上了屏榻,趴在她的胸脯前,与之同睡。

一人一猫睡得温热,猫尾巴一晃一晃的,若是被太子瞧见,他又得吃醋了,拎着阿狸关进笼子里都不一定。

“娘娘醒醒。”

苏禾在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有人在唤她,还真是扰了清梦呀,她睁开眼眸。

岚儿那张清秀的脸蛋近在咫尺,把苏禾惊得一颤,往后挪了身子,“岚儿你这是做什么啊,吓死我了……”

岚儿退远了一些,眨巴眼无辜道:“娘娘切莫再睡了,奉天殿来人了,说是让你过去一趟,太子殿下还交代娘娘别犯困了。”

岚儿一面说着一面将苏禾胸脯上的阿狸拎起来,放在一边。

苏禾也坐起身来,满心疑惑:“怎么突然让我过去一趟,莫非是见见景将军吗。”

岚儿忙去给苏禾找来了外衫,“这个奴婢就不知晓了,娘娘啊还是快去瞧瞧吧。”

苏禾提了提精神,将外衫穿好后还梳妆了下仪容,一张娇颜美艳动人,毕竟要去御前的,可不能给殿下丢面子。

随后便离了东宫,乘上步辇往奉天殿去,可见一路上的雨水未干,仍是湿漉漉的。

待苏禾跟着太监缓缓走到奉天殿前,只见明殿里站着好几人,就连林丞相与林容钧都来了,林大公子就这样出现在圣前真的好吗,就不怕被发现男扮女装的事?

苏禾入殿而来,一眼就望到太子殿下,不是她情人眼里出西施,是她家殿下真的好看。

还有那个身着劲装的高个子壮汉,便是镇北将军,还真是高呢,比殿下长上一小点,不愧是一家人。

她嫁入皇家两年来,仅仅与景将军只见过一面,不太熟知,只知晓这汉子成婚晚,三十六才娶媳妇呢,之前还把皇后娘娘给急死了。

这殿中还站着个女子,长得挺俏的,但这眼神怎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呀,好不自在,好吧在场的人似乎都瞧着她。

发生什么了吗?总不会请她吃饭吧。

苏禾走近后盈盈地行了礼,道了拜见的话。

皇帝见到她,眼眸里微亮,说起来还真是,他这个儿媳,鼻梁左侧上有一颗淡痣,之前还有些觉得这痣长得有些妖冶了,如今经太子一句点醒,还真是儿媳的模样。

林长书的目光也落在苏禾面容上,之前太子成婚时,他并没有见过新娘长何模样,加上太子殿下金屋藏娇,难见太子妃一面。

此次仔细端看,林长书心尖一颤,容颜如似年少时的夫人范玉,他忍不住上前了两步。

苏禾见被盯着看,下意识地往太子段鹤安身后靠,干嘛要如此看着她,她脸上有脏东西不成?

段鹤安眸色温柔地瞧苏禾一眼,看向林长书:“太子妃鼻梁上的痣可符合老师女儿的痣?幼年时孤也曾见过老师女儿容颜上的痣,可是分毫不差,一模一样。”

林长书轻撇了目,不再盯下去,“是,那痣长得与太子妃如出一辙。”

苏禾张望众人,“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得不太懂。”

段鹤安回眸看向她,“阿禾不是想要寻亲吗,现在便是给阿禾寻亲。”

苏禾心中升起一道欣喜来,寻亲…她将目光转向那个陌生女子。

苏禾又问:“与何人寻亲?”

见她还在事情之外,皇帝便指了指林长书,“寻的是林家的亲,这老家伙弄了个假女儿来戏弄朕,现在来了个女子认这林家的亲。”

皇帝打量一番苏禾,“你可是苏家妾室所生,可知自己与林家有什么关联吗?”

苏禾摇头:“我不是柳氏亲生女。”

皇帝听言高扬了眉,来了几分兴趣。

段鹤安则是对皇帝道:“先将该验之处验明下,儿臣会一一说明阿禾的身世去脉。老师说的脚心上的红痣,太子妃也有,不多不少正好也是两颗,让太监下去瞧瞧也无妨。”

皇帝点了头,太监行着礼将苏禾领下去,在场之人心思各异,情势也急转而下,如若要林长书选,自然是现任的太子妃为他女林容笙的好,婚约一事也不必解决。

若真是她,这一切太巧了,失踪多年的女儿最终还是嫁给太子……这是什么缘分。

罗凝忻心思也沉了沉,若要滴血验亲她也无妨,早听那群人贩说过,滴血验亲此法不可信,有无血缘关系,皆能相融。

此法不过是骗骗这群身在高位的贵人罢了,那知民间黑话。

苏禾去到一间房中,来个嬷嬷便要脱她的鞋,瞧了她脚心下的痣,得了空隙,她便问:“殿中今日可是认亲林家小姐,刚才那个女子也来验了脚底吗。”

嬷嬷应声:“可不是吗,与娘娘脚下这一样有两颗痣。”

苏禾低了下眉,殿下这是想让她认成林家之女吗,可是她是林家之女林容笙吗,她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那女子在殿上怎么说的。”

嬷嬷看过红痣,便给苏禾穿上了鞋,回应道:“那个女子可是带来了与太子殿下的婚约鉴证,一把玉锁,那可是皇后娘娘特意让人雕琢赠于林家之女,铁证如山,无可厚非。那女子还说了些要委屈的话,嬷嬷我识人多年,那意思摆明就是想进东宫,太子便把娘娘召来了,说是一会还得滴血验亲呢。”

苏禾紧蹙了眉头,这可不行了,她想了下,对嬷嬷道:“麻烦嬷嬷给本宫去取些沾醋的细盐来。”

奉天殿中,趁着苏禾前去验痣的中途,段鹤安微微侧身,看了一眼刘桂。

刘桂眼色微暗,便匆匆下去准备滴血的瓷具。

过了半晌,太监与苏禾同归,大太监忙走上前,在皇帝身前汇报太子妃脚心的确有红痣。

听了结论,段鹤安将苏禾拉到身旁来,对在场人道:“与罗姑娘一样,皆符合丞相之女的标记,依方才父皇的话,苏禾是苏家妾室柳氏所养之女,但并非是柳氏亲生女,却鲜少有人知晓。”

段鹤安神色自若道:“苏禾十六年前在冀州烟雨楼被柳氏所收养,当年将苏禾卖往花楼的那位嬷嬷正是罗家仆人,在她回到罗家不久后便病逝而亡,这个罗家刚好也是罗姑娘所说的辽国罗家一致。儿臣不知阿禾可否是林容笙,但如果是,按照推测下去,便是当年罗家人拐走林容笙后,取下身上贴身玉锁。之后便令仆人将林容笙卖往花楼,人一旦入了烟花之地,林丞相是想寻人也寻不着了。”

林长书身形微震,来回相望苏禾与罗凝忻,道:“我的女儿,堂堂丞相之女怎能入那花楼受人欺辱。”

罗凝忻连忙道:“这只是推测,空口无凭,我脚心下也有红痣又如何解释,并不能证实太子妃就是林容笙,只怕是太子殿下弄错了,卖孩童之事罗家还做不出来,那嬷嬷可是打着罗家的称号作孽。况且我才是有那块玉锁的人,是罗夫人收养了我,若非是罗夫人病逝,她又怎会把身世告诉我,而那块玉锁一直陪伴着我。”

段鹤安微微勾起唇,这人一着急,说话便满是漏洞,他瞥了一眼罗凝忻,“你说罗夫人收养了你,她若不是将林容笙拐走的始作俑者,单单仅凭收养,她怎么知道你就是林丞相之女,还能告知你的身世。难不成当年在罗夫人收养你时,人贩子还会告知罗夫人你的身世?等着十六年后让你回京城来寻亲?”

段鹤安回眸看向苏禾,又道:“而柳氏同为收养之人,分毫不知苏禾的身世,罗姑娘你这话不太严谨。据孤所知当年罗夫人与林丞相恩怨颇深,一直怀恨于心,罗家拐走林容笙一事在林丞相那可是坐实了吧。”

林长书神色冷凝,并未反驳,看样子便是默认了。

林容钧不免挠了头,太子这句句言语说得他都头发麻,太子是何时去调查这些事的,他还想个无头苍蝇乱窜。

罗凝忻再能耐也只是个闺中女子,哪里比太子巧言善辩,被他抓住破绽步步紧逼,更加慌张起来,“这…这些事我都不知晓,我只知与罗夫人一直慈心善信,太子从未与罗夫人接触,你怎能胡编乱造,那我与林容笙有同样的痣如何解释。”

段鹤安笑了笑,“罗夫人是怎样的人,孤是不清楚,但老师林丞相定知晓,至于痣如何解释,谁知是不是作假。”

经这一通说辞下来,就算罗凝忻是真的林容笙,在场众人都偏向苏禾这一边了吧。

苏禾暗暗地瞥太子的侧颜,觉得以前自己吵架吵不过他是理所当然的,殿下怎么比她还了解她,这些事她自己都不知道……

苏禾又望了下林长书,她都差点觉得自己真是林容笙了,不过这也太奇妙了吧?

罗凝忻是句句说辞皆被太子压制,在这样下去她便得滚出皇宫了,这才刚来就被反驳得不在理。

她泪水一涌而出,哽咽道:“民女脚心的红痣是真的,无半点虚假,费尽千辛万苦赶来不得出个结果,太子殿下句句言语把我驳回去,我是真真确确的林容笙,民女并不是真要想入东宫,太子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罗凝忻抹了下眼泪,苦涩道:“若皇上与丞相大人信不过那块玉锁了,民女愿意依太子所言的滴血验亲以便真假,证实民女的身份。”

滴血验亲,血极易相融,就算到时她与苏禾的皆融血,也是个难分真假的方法,挽回立场,不分上下。

段鹤安笑意浓了几分,“你倒是也依了这法子。”转而看向皇帝,又道:“父皇你瞧……”

皇帝摆了摆手,“将东西都准备上来吧,林长书不会有异议吧。”

林长书拱手:“臣听从陛下口谕。”

传令下去后,不过半刻,便有太监端来一绛一金两个小碗,摆上桌几,分别在碗中斟上清水,桌几放着三支银针。

物件摆放好后,殿外风风火火赶来一人,入殿内一瞧,正是皇后娘娘景疏,众人忙行礼,她忙着对皇帝与景远骐说道:“发生这般大的事,怎无人去唤我,景远骐回京也不告知我。”

皇后看着眼前的架势,“这是……?”

皇帝将她拉过来,“你可别问了,先把事情处理完了,朕再一一同你说,你怎么总来打岔呢,正在重要时刻。”

皇后环顾众人,她是个明事理的人,便闭口不再多言,不过踩了皇帝一脚。

皇帝抿紧了下唇咽下话来,示意那几人开始。

大太监转身便对二女说道:“为了好生区别,罗姑娘滴血入绛碗,太子妃便滴血入金碗。”

言后,林长书走近桌旁,拾起银针扎入食指,一颗鲜红的血珠落入碗中。

段鹤安轻轻握住苏禾的手,忽觉她手中捏着个小方包,他侧目看向她。

苏禾却张着个圆溜溜的杏眼望着他,这是盐醋,她以前在曲音楼听过,这滴血验亲实则不可靠,往水里添盐醋,两滴血就容不了。她打算将此放在罗凝忻那碗中。

段鹤安将她手里的小小方包拿过来,轻轻揉捏着她的手指,眉眼弯弯,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阿禾就是孤的命定太子妃,不必担心。”

听他安抚的话语,苏禾心忽然静下来,殿下是会护着她的。

转眼间,林长生已在两个碗中放两滴血,心中千思百转,找寻了十多年的女儿,突然在这一天出现两个,恐怕在场为最激动纠结的是他吧。

虽然这滴血验亲的法子不稳,于他心中而言,早有定数。

苏禾与罗凝忻走上前,分在用银针扎入,指尖溢出血来,滴入碗中,静待血融。

段鹤安上前去,用丝巾轻缠苏禾指尖止住血。

只见那金色碗中两血很快便渗入相融相缠起来,而绛碗中,罗凝忻的血入水中很快凝起,远离林长书的血液,无法相融。

段鹤安似笑非笑地收回目光,这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滴血验亲的法子确实不可靠,不过要看看怎么用,用对了那便是真的了。

罗凝忻那张绛碗早就让刘桂用盐醋水浸泡过,正可谓夏月以盐醋拭器,使有酸咸之味,则所滴之血,入器即凝,虽至亲亦不合。

这回罗凝忻有玉锁作为证又如何,他家阿禾这便有滴血相融为铁证,他费了如此多的口舌,真理自在人心。

众人看着两碗中的血,不禁顿默住,罗凝忻连连后退一脸惶恐,“这…这怎么可能!”

“谁是真的妹妹?”林容钧凑上前去观看,金碗相融的血液证实了一切,他大喜起来,连忙道:“我就知阿禾是令妹!年前我就认定了。”

林长书看着苏禾,是他的笙儿,长得如此相似,本该就是毋庸置疑的事,样样都是她,哪里都是她。

苏禾紧握着太子的手,绷着小脸,反复撇看金碗里的血,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滴血验亲还真的可信啊,她居然是林家之女。

林长书敛不住澎湃的心神,慌忙地向苏禾走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这回是千言万语众多却不知如何开口,张了张嘴,只道了几个字:“随我回府见你娘……她很想笙儿…”

苏禾陷入了深深的恍惚中,忽然觉得不太真实,听闻丞相夫人常年在府中吃斋念佛,她也从未见过此人,一时之间成了她娘…亲娘!

而另一旁的罗凝忻见二人已着急相认了,便慌张起来,她指着绛碗道:“这不可能,你们一定动了手脚,分明滴血这法子,着血便相融的,怎么会相离!我有玉锁为证,脚下有二痣为证,我鼻梁上有的痣,不过是被点了,但我是真的。”

诸事已定,殿中气氛冷然,她反驳也成了垂死挣扎。

皇帝拂了下衣袖,蔑视着她道:“这可是御前,皇城奉天殿中,朕的眼皮子底下,能动什么手脚。玉锁为证又如何,当年林容笙幼小,会被人搜去贴身物件便很正常,而这金碗中的可是血脉相连的铁证,众目睽睽之下所发生的。”

皇帝都已发话,罗凝忻如何辩解都是废话了,她连退两步,情绪瞬间惶惶不安起来,不知如何应对。

一下子颓然倒下,入京之前万万没想到京中太子妃竟就是林家女儿,她原本信心满满,如今在御前闹了这一出,她下场定好不到哪去,只能哭了起来。

有人欢喜有人忧,罗凝忻悲咽起来,她这是自讨苦吃。

林长书平复下心情,淡漠地看向罗凝忻,顿了片刻道:“你还是将事情都说出来吧,这么多年我寻过无数个冒充笙儿的人,纵使你什么都对了,但还是能感觉到你并非我的女儿。”

罗凝忻望着林长书,苦笑好几声,“是不是将我带回林府还需再确认下我的真假。”

林长书默认。

罗凝忻有些自暴自弃了,无奈道:“我的确不是林容笙,我是罗夫人的侄女,罗家落败,罗夫人肺痨逝去。我过惯了富贵,受不了清苦,便想借着玉锁来寻份富贵日子,脚心的红痣是我刺的,不敢在脸上刺痣,便弄了个印记。”

“太子所推测的皆是真的,当年是姑母罗夫人怀恨于丞相大人,又听闻林家女儿与太子订下娃娃亲,姑母便有心报复,拐走了林容笙,将玉锁拿走后,让人将她卖去花楼。这玉锁便一直放在了罗家,我才借此来到大沧。”

说罢,罗凝忻朝着皇帝跪着磕了好几个头,“只求能放民女一条生路,是民女心怀鬼胎,奸诈贪婪,妄想下半辈子荣华富贵,但拐卖林容笙的是罗夫人,与我无关呀,我只是正好知晓此事而已。”

将事情看了个来去的皇后娘娘,开口道:“本宫算是听明白看明白了,绕来绕去,苏禾还是本宫的儿媳,而你这个女子存心不良,包藏祸心,留不得。”

皇帝挑着眉,瞥一眼罗凝忻道:“罗家致使丞相府痛失幼女,你倒还敢前来冒认林容笙,简直目中无人,当京中都是愚钝之人?你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关押大牢五年,期满即可出狱。”

罗凝忻张望着殿中之人,仓惶哭泣,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儿家,关大牢五年,牢中脏乱皆是流氓地痞,她去不就是羊入狼窝吗,待五年后出来名声尽无,年华老去,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转眼间罗凝忻满眼含泪地被押了下去。

苏禾见此,心里掠过一层悲凉,只觉得她竟如此的可悲,悲在心术不正。

苏禾回眸过来看向身旁的太子段鹤安,他容颜温和儒雅,又张望不远处的林家父子。

她好像稀里糊涂地就认了亲,措手不及地成为了丞相之女林容笙,太子殿下的钦定太子妃,从始至终,名正言顺……

苏禾靠向段鹤安怀里,这是什么神奇的宿命。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孤找媳妇的能力是装了雷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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