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君子
君子
他在兄弟里行十一,是先帝宪宗最小的儿子,他这个老小子不是那老家伙的命根子——老家伙风流成性,对于云青月来讲,这个父皇没有他比有他好多了。
他娘胎里便带着先天不足之症,喝药喝的都习惯苦味了。
十岁时,大概过了一个月丧失四感的日子,在一片黑暗里,除了母亲怀抱的温暖,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一度想过就这么死了算了。
然而老天没给他机会,他大舅镇西王云珩找来了医圣苏倾。
可哪怕声称阎王手下抢命的医圣,也因为拖的时间太长,他再看到东西,就什么都是灰色的了。
十五岁不顾帝王挽留,早早地出宫开府,现在的皇帝是他一个母亲的大哥,他也在这人吃人的地方待不下去了。
后来走上所谓“江湖”,他也都是闲散浪荡,总感觉自己过的都是糊涂日子。
可现在,有什么不一样了……
“云青月,醒来!”一声断喝划过脑海一片黑暗,顷刻间将其击的粉身碎骨!
他猛然惊醒,一个起身坐了起来,予霖差点和他撞上,刚忙抽开抵在云青月太阳穴上的两指退开。
云青月坐在床上,满脸冷汗,感觉头疼的快要炸开了。
“放轻松,深呼吸。”
予霖的声音传来,他总算是找回一点神智,按照他说的深呼吸几下平复了心情:“我……这是……”
予霖立在床前,有些愧疚道:“梦魇魔,是我大意了。”
顺着予霖目光,云青月先是看见了一个在地上扑腾的红色毛团。
“小狐狸?”云青月有些诧异。
小狐狸听见云青月的声音,猛摇尾巴,一口咬住了什么东西,欢快的朝他跑了过来,跳上床,炫耀似的一抬下巴,把咬着的东西给他看。
那是一小团深紫色的东西,正在瑟瑟发抖,看不清有没有五官什么的,倒是和话本子里描写的梦魇一点都不相似。
予霖解释道:“小狐狸是噬梦狐,天生克制精神类的妖魔,还是它先感觉到的,这梦魇应当是几天前就趁乱附到你身上了,一直潜伏到现在。”
噬梦狐哪怕在修真界里也是相当稀有的存在了,外表和普通灵狐没什么不同,却可吞灵食恶,是最为高级的一种狐类灵兽。
给两人炫耀完,小狐狸毫不客气的一口就把梦魇魔吞了个干净,吞完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窝到云青月怀里去睡觉了。
云青月这才来得及思考自己在哪。
“我的房间。”予霖淡然的语出惊人,“你喝多了,怎么都不肯走,我就把你搬床上了。”
云青月十分遗憾的得知予霖一直在外间打坐,要不然也不会那么迟才知道他状态不对劲。
予霖:“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云青月装:“有,哎呦我头疼啊真人,动不了,怎么办啊,哎呦。”
予霖:……
“静心。”他无奈道,说完伸手再次抵上云青月太阳穴,予霖手指哪怕在夏天也是冰凉的,一阵清凉的灵力输入,总算是把云青月那好像开水一般咕噜的大脑逐渐平静了下来。
云青月从这个角度看着予霖,鼻间充斥着他身上清冷的雪松气息,满目都是予霖的蓝色道袍和垂下的白发,向上是白皙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真好看。
予霖撤手,扫了一眼,却发现云青月的脸色从惨白往红转了,他愣了愣,自己没搞错清心和上火的咒语吧。
云青月的眼神有些直,予霖伸手在人眼前晃了两下,见人看着自己了,才道:“在想什么?”
云青月眼睛转了转,勾起一丝笑容,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道:“在想真人。”
予霖是有些习惯这人秉性了,无奈道:“别开玩笑。”
云青月笑着摇摇头,又想起之前他好像说了什么,于是问予霖:“我醉倒之前和你说什么了吗?”
予霖突然僵住了。
……
云青月回到房间,把小狐狸扔到床上,丧气的把头磕在床柱上,觉得不解气,又多磕了好几下。
你个没用的东西,成天撩,现在好了吧?
为什么不肯告诉他?他说什么了?
“算了,还是有好事的,起码孽龙没看见。”他叹息一声,安慰自己。
“你想得美。”
脑海里想起一句话。
云青月差点没一头磕死自己。
准备睡觉时,小狐狸跳上桌子,他才看见交给他的朔望剑被放在桌子上。
鉴于这把剑来路不明,还搞出过这么大的事,本来
应该被予霖带回衡清门封印,但是剑除了云青月谁也拔不出来,而且自从他拔剑后伤了他那一下,剑身一股自带的锋锐剑气统统收敛,只剩下一股柔和气息笼罩在外,好像这把剑努力的把自己打造的毫无杀伤性。
予霖检查过这把剑没什么问题,才交给了他。
云青月会使剑,却不怎么使,可是这把仙剑随手一挥,以他凡人之躯都能催动一二,且锋利至极。
到底……是从哪里天降了这么个东西给他。
……
襄阳城现在百废待兴,云青月和令风又身上有伤,还有那个云青月见到的红袍少年——海正义也说是代表魔界和他以及刘冲联系的那个少年还行踪不明,于是几人都留在了襄阳城,衡清门的弟子和云瑄倒是都回去了。
云瑄直接回了镇西王府,有消息传来,暴脾气的镇西王云珩,他大哥,因为一个西域小国成天派出小股轻骑,骚扰边境村民,一击即走,等到军队接到消息赶过去时连个鬼影子都抓不到,日积月累下来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带军一路凯旋,把人家皇宫打下来了……
现在正在人家皇宫里,等他回来善后。
云瑄顿时眼冒绿光,这么多年兼职做镇西军财务管家积累下来的贪财病,已经不单单是个磨刀霍霍能概括的了。
云瑄走时,把云青月拉到一边,扯扯他的袖子低声问道:“你不是有个破毛病,在外面穿的衣服随穿随扔的吗?可你身上这件……我怎么见你一直穿着?”
云青月没回他。
云青月和予霖这么就一直留到了八月份,夏转入秋。
予霖不知道和星回说了什么,星回别别扭扭的过来和他道了歉,云青月又买了一堆零食点心,彻底把剑毛顺好了。
令风倒是没什么,他们这些修仙者除了出身富贵的,大多都对皇室宗亲没什么概念,他也不像星回那样一身小孩子脾气,伤养的差不多了,还交了云青月几招才告别离开,回九元山找他师尊算账去了。
云青月懒得写襄阳城的报告,全都丢给程见鹰了,后来也没什么事,就变着花样的做菜,或是和予霖星回在襄阳城周边到处走,运气不错,又碰见了一次桃花林。
直到等来了皇帝的圣旨。
这个圣旨不是关于襄阳城的事,云青月一听来传圣旨的是叶崚的贴身内侍李实公公便明白了,披了件外袍就出来了,把赶回襄阳的程见鹰急的够呛。
然而李实早已习惯,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服侍陛下的年数比云青月年龄还大,是看着云青月长大的,深知十一王爷不怕天塌的脾性,也没多说废话,便宣读了圣旨。
大意是陛下得知自己幺弟终于干了些实在事,他感动不已,封赏下了一堆,还让云青月尽早回长安。
云青月收了圣旨,直接问李实:“李公公,皇兄什么事不能在圣旨里直说,还劳烦你专门跑到襄阳来。”
李实道:“回殿下,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要到了,陛下想召集自家人弄个家宴。”
云青月:“……”滥用私权炫耀的家伙。
云青月眯眯眼,凉飕飕的道:“那就请公公回去和他说,他弟弟死外面了,要是想见最后一面就给我好好说话。”
李实笑了笑:“老奴就和陛下说过,这么开玩笑越王殿下肯定要生气的,其实是前些日子襄阳的事,陛下担心殿下安危,非得叫老奴亲自来看看才安心。”
任谁京城当官时见过天子,都会觉得陛下天生不怒自威,群臣见了都要心惊胆战,可谁知道他还会和自己弟弟来这么一手——别说开玩笑,生辰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叶崚比云青月大了十二岁,太后过世后,他便又多一职,既当哥又当娘,堂堂天子,不由自主的操出了老太婆的心。
云青月:“那请公公回去和皇兄说,家宴我记得,我也没事,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李实传完圣旨没立刻走,住到了府衙另一处院子里。
等他前脚一走,星回抱着小狐狸立刻出来,兴致勃勃的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太监?声音是很奇怪啊。”
云青月看着这个同样是“传说中的剑灵”的熊孩子,笑嘻嘻的道:“你有兴趣?我送你去体验体验啊?免费让李公公带你,包教包会!”
“才不要!”星回反驳,刚想把手里东西扔云青月脑袋上去,眨眨眼回过劲来是小狐狸,不能扔,“那个圣旨的意思……你要回长安?”
云青月随手把圣旨抛了两下:“有兴趣西京一游吗?”
西京长安,至大晋,已是连续四朝的古都了,其对星回的吸引度不可谓不深,他当然想去,问题在于予霖。
修真者参与政事是绝对的禁忌,哪怕仙凡合作,有些事的禁忌却是越加的严重了。
韩非子《五蠹》中有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历朝历代如何平衡朝廷与修真界的关系,亦是皇帝最为头疼的问题之一。
之前如果不是朝廷有绝对的铁令,予霖身为修真界第一人牵扯更是繁多,也不用寻找官兵封锁戒严了。
云青月在长安城中,几乎没见过其他任何城市里,街头随处可见的仙门弟子。
然而出乎云青月意料的是,予霖只是思考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襄阳副本结束,长安副本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