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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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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

这些历代影王尸首所化的白骨顽固无比,刀剑攻击根本不起作用,唯有守心和予霖的灵力能彻底击败他们。

晋朝建朝才两百年,影王又能有几个?

云青月本来是这么想的,可当那些黑袍白骨被消灭掉一半之后,影王手印翻转,竟然又从阴影处冒出来一大批黑袍白骨,这些黑袍白骨不似第一批出现的那么强,可也危险至极。

云青月道:“这帮又是什么人?”

历代的影王都曾有亲王封号留存,在族谱上查起都是有迹可循的,但从未听说过历史上曾失踪过那么多皇族啊!

影王道:“太祖也不是一开始就找到了办法控制影王力量的,他找了些人……”

云青月:“……拿活人来试验?”

影王沉默了一瞬,道:“叶巍,你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你应该明白的。”

云青月冷笑一声:“我该明白什么?”

“历朝历代,能成大事者哪个不是踩着累累白骨,十里血河?”影王道,“你带兵征战,平北定西,积下累世功绩青史留名,可你脚底下踩着多少人的尸骨只有你自己才最清楚。都是没办法的事……”

云青月眼角抽了抽,予霖握住他的手,云青月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清楚也不明白,去死吧没办法的事!”

云青月从不拿自己的战功当做可以言说的资本,因为他清楚那并不是自己的功劳。

将军脚下回头望去,尽是白骨枯冢。

史书只会记载胜与败,却不会记载每一次战争后,双方要花多少时间来掩埋尸体,超度冤魂。

战争是血淋淋的,哪怕再怎么用美好的说辞掩饰,那也是无法掩饰的事实。

所有举起刀剑、抛下令牌的人,不论英雄匪寇,天子百姓,都是杀人者。

这世界上还有生命存在就必定会有杀伐,但是有些事是我们必须要跨越这些去完成的。

云青月道:“我守望之处尽是大晋子民——家国民族为骨,公理大义在上,我愿化作承担一切的桥梁,死后受尽阎罗审判也好,后世传我恶名虚妄也罢……”

既然总得有人去做这些事,那便一站。

“皇叔,我不知道以后晋朝没了影王会如何,也不知道叶氏子弟们百年之后提起我的所作所为是褒是贬,”云青月神色忽然平静下来,他握紧予霖的手,淡淡道,“但我今日上有先祖魂魄,就请先帝先王们看好了——愿为大晋呕心沥血者不知凡几,若有来犯者,千里亦诛,晋朝……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一直黯淡无光的朔望剑忽然震了震,剑鞘上的北斗七星竟一颗颗亮起。

黑袍白骨们像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一般,竟一个个逐渐向后退去,可惜他们已经是白骨一具,发不出任何能表达情感的声音或是神情。

予霖现在并不知晓朔望的力量,云青月拉过他,道:“守心,躲到通道里去!”

“看你这架势确实不太妙,”守心一脚踢开身前的黑袍白骨,御剑而起边飞边喊,“可你为什么不让我也躲到你那边去?!”

予霖被云青月抱着,环顾四周:“能解决他们吗?”

“应该没什么问题。”

云青月握住朔望的左手食指中指伸出抵在剑鞘上,沉寂已久的朔望剧烈震动起来,耀眼的银蓝光芒闪烁在洞穴中,朔望灵力掀起的风将空中的锁链吹的“当啷”作响,白蓝广袖在空中飞舞纠缠,予霖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在云青月的绿眸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赤金色。

“九天星神,听我号令。”云青月的神情一瞬间变的十分冷冽,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并不难听,像是在对世界直接下达命令,“星宿临凡,七星为引,朔回北望,六界魍魉,无不可杀——!”

随着他的“杀”字话音未落,以云青月和予霖所在地为中心,整个洞穴地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法阵,一眼扫过去予霖就能看见四方星宿和北斗七星的象征。

下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凝固了。

没有灵力的巨大爆发,更没有不受控制的天崩地裂,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所有的白袍黑骨包括影王在内,都被压制的不得不跪倒在地。

黑袍白骨身上接触到星神大阵的某一部分,从那里开始化为了飞灰,他们“怔愣”的站在那里,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永远消失了。

方才那般强烈的压制留下了痕迹——洞穴正上方影麒麟的雕像从正中间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数根盘龙石柱也是,甚至有一根石柱轰然倒塌,砸到地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就好像标志着什么的结束。

洞穴内骤然空旷下来,影王没有消失,他跪在地上咳出了一口血。

猛的抬起头,就见云青月在身前静静看着他,朔望的剑尖近在咫尺。

若是影王的传承没有完成上一代就死了,那么影王的力量自然会回到影麒麟身上,如此倒也算解决了,可云青月收起朔望,掏出那枚黑色麟符递到影王面前,道:“捏碎它。”语气坚决。

身处黑暗的人若非自己想要离开黑暗,那谁也不能真正的帮得了他,哪怕牵强的拉回来,总有一天会再回去的。

影王坐倒在地,道:“不可能。”

云青月道:“捏碎它!你看看外面,山河波澜壮阔,阳光是不刺眼疼痛的!姓叶的,捏碎它!”

这种情况他是真不想再叫皇叔了,可又不知道这人叫什么。

影王脑海中一阵血气上涌,鼻血混着嘴里吐出的血一起向下流,他感觉灵魂都要被影麒麟的力量和云青月的话撕裂了,心脏一阵狂跳。

可想起听到云青月的话,鬼使神差的,他竟真的一把夺过那麟符,用力一捏。

随着极轻的“咯嘣”一声响,影王的脸色一瞬间血色全无。

洞顶上方的麒麟雕像突然裂为数块,掉到了地上,砸出了几个坑。

守心跑了回来:“结束了吗?”

予霖点点头,收起星回:“……结束了。”

看着洞内的景象,守心一指通

道:“通道因为刚才的打斗塌了一部分,都能直接回到地面上去了,没问题吧?”

他可记得这上面是云青月家的祖坟。

阳光真的洒入了洞中,两百年来第一次。

身上的黑袍化为灰粉消散,露出底下的青衫,影王怔愣的站起来,身形有些摇晃的向着阳光走去。

他缓缓伸手去“触摸”阳光,指尖上是温暖和明亮,没有半点灼伤。

云青月道:“皇叔,天光明亮,欢迎回到人间。”

云青月不知道那些坟到底有没有事,上面忽然传来几个声音:“什么东西在下面?竟敢在这里搞破坏!”

守墓的官兵在坍塌上方探头探脑,几人走出去,云青月挑眉道:“我,你说什么东西?”

守墓人大吃一惊:“越越越越王殿下?!您怎么在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可不是东西,这是祖宗!

云青月朝着还带着些茫然看着外面的影王一指,道:“这是我皇叔,你们去告诉陛下我把皇叔带回来了,剩下的事都让他解决。”

他看了看坍塌的地方离着母亲那边很远,放心的叹了口气。

真累啊,累死了,大过年的这些天一下没歇过,比打仗累多了。

予霖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道:“还能走吗?”

云青月一听,立马坐到地上,对着予霖伸出手:“不能。”

予霖:“……”

可非得有那么个讨人嫌的过来,守墓人问道:“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塌的?这墓……”

“塌了就塌了,”云青月道,“那帮祖宗要是有意见,让他们来我梦里提,当然我不能保证他们来完还能回去。”

守墓人倒吸一口凉气,顿时再也不敢问什么了,生怕越王再说出些搁别人嘴里要出大事的话。

守心幽幽道:“色令智昏啊。”

云青月和予霖一起扭头看他。守心振振有词:“干嘛,我说的不是事实吗?那位姓叶的,不是我说你啊,也就得亏你娘有先见之明啊,你不是老大不是皇上,要你是天子,予霖再是个稍微有那么些愿意提各种要求无理取闹的人……我看这江山得比商纣周幽那阵死的还惨。”

予霖道:“不可能,不要胡说。”

云青月揽过予霖,把下巴搁在他颈窝上,像个大尾巴狼似的正色道:“对,听见我心肝说什么了吗?不可能。”

守心捂脸,叹道:“算了,我要和你们割袍断义,就从今天开始,以后再叫我烧纸吧!”

说完守心,予霖看着云青月:“……别那么叫我。”

云青月笑道:“嗯,怎么叫?心肝?”

周围的守墓人和官兵一听纷纷又倒吸一口冷气——冬天里吸冷气的效果不可谓不强,不少人都被风呛得重重的咳嗽起来,云青月桃花眼一眯,扫过周围,众人一惊,瞬间全跑到了至少五十丈开外。

开什么玩笑,那个眼神,谁敢去留那等死!

予霖双耳通红:“云青月,你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听清了,换一个就是,”云青月挑起一边清俊的眉宇,压低声音,“好不好啊,玄英哥哥?”

“……云青月!”

云青月赶忙把人抱的更紧,笑道:“在,心肝有求我必应,说吧,想要星星还是月亮?我立刻去给你摘!或者想要我就更简单了!”

话说回来,予霖挺喜欢那些铸剑的名贵矿石什么的,洞穴里那些会发光的是不是啊?全收起来得了!

谁知予霖沉默了一会儿,眸中属于那个二十岁少年独有的光芒闪了闪,他叹息一声,道:“你。”

云青月怔愣许久,才反应过来予霖是什么意思,顿时呼吸一滞:“……”

丹政殿内,叶崚扣下玉玺,扫视了一遍文书没有出错,对下方等待许久的叶峧道:“皇叔虽然回来了,但他的封号在你身上,皇叔自己说不用改了,他也没想真的接着当他的王爷,但是王府还是得修一座,老十,这事给你去办,没问题吧?”

叶峧接旨回答保证完成,叶崚让他去看看生母老太妃后就退下了。

看着叶峧的背影远去,叶崚沉声道:“李叔,这么多年,你看清过宁王的底细吗?”

身侧的李实道:“陛下,老奴不知,但宁王殿下,不是个坏孩子啊。”

“赐封不喜不悲,少时被排挤也从未见过他过激冲动,时常被小商小贩骗个团团转,从无功绩建树……”叶崚道,“可先皇过世前留下的最后一道圣旨就是封他为亲王,这样的一个人……”

叶崚目光幽深,李实想了想,道:“陛下,这天还这么凉,正月还没过,越王殿下那边就匆匆带人去南边了,殿下那身体,要是……”

叶崚摇摇头,道:“青月自己有打算,现在担心的事都结束了,那小子心里挂着人,才不舍得瞎折腾呢!你看看,这居然给我递什么‘告老’的折子,这不是瞎折腾吗!竟弄这些没用的,我还能不让他走?我真缺他打仗呢?啊?”

李实笑道:“不缺,不缺的。”

“咦?十皇叔?”

叶峧回过头,看见了皇子叶驰在内侍的簇拥下过来,回礼道:“七殿下。”

叶驰看着有些犹豫,但还是问道:“十皇叔刚从父皇那边过来吗?父皇他……”

“陛下心情不错,”叶峧淡淡道,“臣要去看母妃,七殿下多久没去皇后娘娘那里了?一起走吧。”

叶驰一愣:“那就……就去吧……”

叶驰出生不久母妃就过世了,是被皇后养大的。

太子过世后,叶驰就隐约成了继位的热门之一,哪怕他自己性格温厚不喜争斗,和现在的叶崚一点都不像,却也不得不被母家推着,赶鸭子上架似的去“争权夺位”。

叶峧回头看了看偌大的皇宫,有些出神,被寒冬腊月的寒风一吹,垂眸抖了抖袖口,和叶驰一起走了。

多少人在这里来来回回,年复一年,人从少年活到垂垂老矣,两鬓斑白,可江山还是半分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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