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结仇
经过一段时间的旁敲侧击，龚鉴杰对李依依的基本情况有所了解。本地农村娃、19岁、没有男朋友，甚至连恋爱都没谈过。看着像白纸一般的李依依，龚鉴杰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不容易呀，我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了一颗“好白菜”，班上的另外两个姑娘，漂亮的已经订婚了，那个丑的实在是提不起兴趣，经常找小姐也不是长久之计，近水楼台先得月，趁着她现在还是单身，我先下手为强再说。
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龚鉴杰在外表上留心打理，平常动不动就骂娘的话也收敛了起来，经常以巡视工作的理由呆在水岗里面不出来，以关系下属的名义对李依依格外照顾，对于龚鉴杰的大献殷勤，李依依询问了其他同事对龚鉴杰的为人，同事们一个个欲言又止，有些话多的人偷偷摸摸透露给李依依一个信息；上一个班长就是被他给整走的。
公共澡堂的卫生环境一如既往的污浊，不流通的闭塞环境中空气飘着淡淡的汗臭味，发黄的瓷砖和生锈的水龙头相辅相成，可以看出这公共澡堂年头不短了，地上边边角角里还残留着用过的一次性洗发包。黄迁龙一边洗着澡一边摸着自己松弛的胸肌，多愁善感的回忆着曾经的自己。
想当年在部队的时候，不用做过多的吸气，肚子上的八块腹肌整齐划一的向下排列，而现在使劲收缩，仅存的六块腹肌也只是若隐若现，手臂上的肱二头肌以前是棱角分明，线条优美，现在却合成一块。从部队退伍回来这才不到一年，在社会环境下身体机能和精神状态已经慢慢被腐蚀化，回忆着那时辉煌的自己，黄迁龙的嘴角浮现出略带自豪的笑容以及对现状无可奈何黯然惆怅的眼神，洗完澡之后穿着拖鞋迈着八字步，踢踢踏踏分回到宿舍。
宿舍门一关，黄迁龙就看见钱伟超傻傻的坐在床边，那眼神没有生气，空洞的望着前方，脸上面无表情，还好起伏的呼吸和红晕的脸颊证明他还活着。黄迁龙察觉到这胖子有些不对劲，以他的习性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能玩手机就绝对不发呆，怎么今天会摆出这样的状态？黄迁龙走进钱伟超的身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可是钱伟超连眼皮也不眨一下，一点回应都没有。
黄迁龙关心的问：“胖子，你怎么了？”
沉默了许久，钱伟超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天塌了。”
黄迁龙心里一惊，重复着钱伟超刚才说的话“天塌了，家里面出事了吗？”
钱伟超先露出苦瓜脸，然后悲愤的仰天长啸“穴工老师结婚啦！！！”嚎啕了半天，眼眶里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黄迁龙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失态，回过神后破口大骂“你有病吧，穴工老师结婚关你什么事？还在这里装什么绝望，你是不是没吃药？”
“你懂个屁，你知道穴工老师结婚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的信仰支柱坍塌了。你知道吗，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委屈，被人欺负了忍气吞声，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强颜欢笑，默默忍受着一切，直到蜷缩在属于自己狭小的空间里，才能够毫无保留的卸下千疮百孔的面具，消化着伤口，对我而言看到穴工老师的作品就像看到精神支柱一样，那种莫名的力量在支撑着我。穴工老师即使是受到百般凌辱千般折磨，也会坚强的微笑面对，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对我而言她是我这一生中值得铭记在回忆里的女人，可是，可是没想到她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你知道我的内心有多么悲痛吗？再也看不到穴工老师励志的作品，再也不会有像她那样能够支撑起我的精神支柱。算了，不说了，你这个大老粗是不会懂的。”
黄迁龙无言以对结结巴巴的说：“兄弟，真有···那么夸张吗？”
钱伟超瞪大眼睛认真的回答“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好了你别说了，让我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黄迁龙听完钱伟超的话十分惊讶，活跃气氛的说：“平常不让你说话你都憋的慌，现在你竟然说出你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我的天，你到底是受什么刺激啦？”
钱伟超没有回答黄迁龙，找出钥匙跑出宿舍，骑着自己心爱的单车，在诡秘的夜光下穿梭冲刺，企图忘却情感寄托被抽离时所带来的彷徨和惧怕。
单调的流水线上每个人重复自己手上的工作，钱伟超也是一样，只不过他显得有些迟钝。手上的动作做到一半会莫名的停下来，直勾勾的发起呆，等到产品流过自己身边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按下暂停键，并快速的补救。一两次倒没有人在意，可是离下班前还有三个小时，钱伟超已经逼停流水线七八次，龚鉴杰本想在李依依面前表现自己文质彬彬的一面，可钱伟超的种种行为已让他忍无可忍，维持的绅士形象也荡然无存，跑出鱼缸对着他破口大骂。如果是平时，钱伟超满不在乎，左耳朵进右耳出，甚至嬉皮笑脸，但今天的钱伟超毫不畏惧怒怼龚鉴杰，龚鉴杰火冒三丈心想：你犯了错不但没有认识到自己错误，竟然还敢挑战自己的权威，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真是活腻了。
龚鉴杰话不多说直接动手，两三下的功夫就把钱伟超放翻在地，黄迁龙看到钱伟超正受龚鉴杰欺负，以最快速度跑了过来挡在钱伟超的前面，面带杀气和龚鉴杰对峙起来，龚鉴杰看着黄迁龙当起了出头鸟，伸出右手食指命令的说：“和你没关系，滚到一边去。”
龚鉴杰伸出的右手手指都快戳到黄迁龙的脸上，黄迁龙脸色铁青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向后扭拉，左手反关节抓到龚鉴杰的手肘再向后一转，这套小擒拿一气呵成。龚鉴杰的右手手腕被黄迁龙死死的掐住，身上有力却使不上劲。
黄迁龙冷冰冰的说：“快给他道歉，不然有你的罪受。”
龚鉴杰气急败坏的说：“道你妈···”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黄迁龙的右脚大力踹在龚鉴杰的右腿上，龚鉴杰身体失去平衡，右腿抽搐的软了下去单膝跪地。事实证明，工厂配发的钢板鞋品质一流，厚实的鞋子再加上坚硬的人造皮革，增强了腿部战斗力，黄迁龙还是感觉不解气，拉着他的手臂向前屈伸，龚鉴杰迅速佝偻着腰，以减少手臂扭伤所带来的疼痛。而在旁观者眼中龚鉴杰像是在给钱伟超赔礼道歉低头鞠躬，钱伟超站起身劝黄迁龙大事化小，小事化小。旁观的人看戏演得差不多了，又有钱伟超带头，纷纷上前拉开了两人。龚鉴杰恶毒的看向黄迁龙，凝视七秒之后高喊“看什么看，都给老子干活去。”众人一哄而散回到自己工作岗位继续检测产品。龚鉴杰恨不得现场就报复黄迁龙，但想起这是在上班，万一惊动了领导，那么自己就等于自讨苦吃，压着火跑回到办公室。
关于打架事件，李依依只看到龚鉴杰被黄迁龙制服之后的事情，看着黄迁龙打完架后跟个没事人一样，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这个人好凶哦，不过还挺有男子气概的。
龚鉴杰坐在办公室喝着咖啡，暴躁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脑海里回忆着自己吃亏的画面，思考了一会嘴唇上扬心想：黄迁龙啊黄迁龙，你这么有种是吧，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不知道遇到我将是你最大的不幸，我下班后再来收拾你。还有那个死胖子，肥要跟猪一样，你不是爬不动吗？好！今天我给你加强训练。
龚鉴杰想好怎么报复钱伟超后转身回到工作区域，一言不发钻到水下工作室里，坐在椅子上检验着产品。水里的产品在众人盘查下缓慢前进着，当通过一层又一层的检验正准备浮出水面时，龚鉴杰对李依依说：“等一下，这个有异样，挂牌子。”
李依依疑惑的看着他心想：有异样吗？我怎么没看到，算了，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吧。挂了牌子之后又仔细观察，可直到浮出水面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异样。钱伟超经过刚才发生的事情之后，失魂落魄的模样收了回来，认认真真的干着活，奇怪的是拔管还拔了没多久就时不时有挂牌子的残缺产品出现，钱伟超麻利的取下60斤重产品提到两米外的残品摆放区域，然后迅速回到工作岗位加快手中的动作，因为只要慢一会就跟不上流水线的速度。这下班前的两个小时对钱伟超是种折磨，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小时挂牌的残缺产品比今天前十个小时加起来遇到的残缺产品还要多，钱伟超心里暗骂：是谁在乱挂牌子，会不会看啊？
终于撑过了最后两小时熬到了交班，龚鉴杰以班长的名义工作总结拖班十分钟。下班后钱伟超把自己所受的委屈都说给黄迁龙听，黄迁龙刚刚想安慰他，却被车间主管叫了过去，黄迁龙叫钱伟超先回宿舍不用等他。
听完龚鉴杰汇报的车间主管，留下黄迁龙对他语重心长的说：“做人要低调，不要争强好胜，不然会吃大亏的。”
黄迁龙却虚心接受死不悔改，表面上满口答应，心想：快点说完快点散，不要浪费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