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2)
林出了大事。
北王宣称找到了韦哀王的幼子,那孩子才三岁多,行动灵敏, 说话清楚,十分聪慧,日后是什么模样谁也不敢说,但确实是个正常人, 比坐在王位上的傻子强。
“所以, 北王是想废天子, 另立那小儿为王?”原攸被叫来看完情报后, 笑都笑不出来了。
“他妫泱不过是祖上被天子赐姓,又不是真的出身妫王室,他并非宗室, 敢起此心,便是谋逆!”郑顺之前被原攸压得脾气都没了,今日见了情报,暴脾气又上来了。
还好有原攸和江尤在,他没敢摔东西。
崔信笔直的站着,在他身边的是蒋文, 两人一个掌管凤栖城的官府衙门的事,一个掌管凤栖城的兵。
站在屋中的四人,是江尤如今分成的三股势力中的主管者,也就是凤栖城的核心。
江尤抬头看着他们,说实话,一个比一个好看。
奇怪了,她也没按照长相选官,怎么她手底下的官没有一个难看的?就连秃了的孔先生,乍一看都是个潇洒英俊的中年大叔。
其实不是人长得好看,而是气质好,骨相佳,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不外如是。
江尤将自己发散的思绪拉回来,冷笑一声,“他不敢谋逆,但这世上有资格提议废天子另立的宗室之人,不是没有,他还知道此人在哪儿。”
郑顺疑惑的看向江尤,四人中,只有他是后来加入的,许多事他都不清楚。
“王上是说王姬?”崔信的妹妹是医师,妫浔身体不好,他妹妹常去为妫浔诊治,所以他对妫浔印象还算深刻。
“当初北王对王姬是避之唯恐不及,如今倒是将主意打到王姬身上了。看来北国的士族,他已经安排妥当了。”原攸仔细思索北王此举含义,“王上,之前的计划,是否还能实行?”
之前他们以王姬威胁妫泱,如今妫泱也在用王姬威胁他们。
妫泱帮着江尤弄灭了孟国,江尤也帮着妫泱灭了北国几个上蹿下跳的士族,天上京的盐糖与白纸,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了足以扼住士族喉咙的利器。
妫泱大概是看到了江尤的威胁,所以才来了这一招。
“这韦哀王遗腹子,是真是假还要两说吧?不管北王想做什么,王姬在天上京,只要王姬不愿意出面,北王难道还能去天上京,将王姬绑来?”蒋文比他族兄蒋震看上去聪明,蒋震成天只知道打仗,很少用脑子想问题,蒋文则不同,能用脑子解决的事,蒋文不想用武力解决。
原攸低头沉思,郑顺闭嘴不说话,崔信本就不爱说话,结果局面变成只有蒋文一个人在念叨。
蒋文说了两句后,见同僚都沉着脸,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很是疑惑,“如今金林政权在士族手中,不管北王说什么,士族不可能换天子啊。”
“他们为什么不换天子?一个傻子成了天子,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他们都做得出来,为了让自己的名声变得好一些,换上个三岁不知事的孩童,有何不可?”郑顺出身郑家,林州郑家的许多人行事不端,郑顺对世家的想法了解的很透彻,“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金银珠宝就能买通的货色,你指望他们能挡住野心勃勃的北王?”
郑顺说话不好听,但说的都是大实话。
蒋文还真不懂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听了郑顺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还冲郑顺行了一礼,表示多谢郑顺的指导,闹得郑顺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
他也知道自己说话不好听,他只是有时控制不住,他人对他态度和善,郑顺自己就蔫儿了。
崔信不管旁边的人发生的小插曲,他想着妹妹崔琬同他说过的话,“以王姬的性子,若是听闻此事,定会想回金林。”
王姬看着乖顺,实则忠于韦朝,之前她被江尤吓得不敢多行动,却不代表她彻底舍弃了韦朝,一旦韦朝有死灰复燃之象,王姬不会介意吹吹风,将火吹大些。
“其实,王姬回金林是好事。”原攸抬头看向江尤,双目闪烁着奇异的光“王上,可要赌一赌?”
“赌什么?”江尤微微眯眼,脸上的冷意瞬间退去,“赌吕国吗?”
“不,不止吕国,还有这天下!”
从原攸口中听到“天下”二字,其余三人均是精神一震,年少轻狂的他们,已经身居高位,他们追随的王,已经成了诸侯中唯一的女王。
他们还能奢求更多吗?
奢求那高高在上的至尊之位!
江尤本以为其他三人会出言阻止原攸这一赌,谁知三人均是跃跃欲试,只看到的期待,看不到退缩软弱。
他们是华国的官,是华国的未来。
江尤拿出了情报局新画的地图,挥挥手示意他们四人上前来,于是五个脑袋围着画着天下的地图,小声商量着,一步步将这天下纳入规划之中,只等着一个时机,将天下揽入囊中。
花容在一旁看着,兴趣上来,铺纸画了一幅画。
她的画技算不上好,只是她的画风写实,尤其擅长画人物,她能将人画的惟妙惟肖。若是有大家评判,定会说她的画毫无灵气,笔法粗糙,难登大雅之堂。
花容也觉得不好,等五人散去,她便将画藏了起来,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张随手之笔,会在几千年后,成为价值连城的国宝呢?
自从制定了接下来的事后,江尤一心筹办她的生辰大宴,其他国家的使臣早在半个月前就到华国了,如今一些偏远的国家也到了。
还有北国的使臣,也到了。
江尤不在意北国的使臣为何这么晚才出现在凤栖城,她只叫蒋震与孔直好好看着王姬,等她的生辰过去,将王姬送到凤栖城来。
江尤已经放弃了继续针对吕太子,吕太子在这盘棋局中,已经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了,谁知她懒得理吕太子了,吕太子自己却能将自己作死。
就在江尤生辰的前一天,原攸同江尤说蔺珏打算见她。
看着走进来后冲她行礼的蔺珏,江尤有些走神,若她知道吕太子这么能作,她就不费心思对付他了,只要创造了环境,叫吕太子随意发挥就行了。
这个吕太子一定是她派过去的卧底,是友军!
“见过南王。”
“免礼,翊君怎么今日寻来?可有要事?”江尤跟着原攸一起唤蔺珏的字,喊的蔺珏一身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这年头,唤人一般是先唤官职,若关系亲近的同辈,可以喊字,再亲密些的,可以直接喊名。
蔺珏只觉得原攸和江尤都不是什么好人,华国的人都这么自来熟吗?
不过江尤身为王,身份比蔺珏高,可以算作长辈,长辈唤小辈的字,不算唐突失礼。
“明日南王寿宴,我国太子本应亲自前去祝贺,但昨日太子偶感风寒,身体有恙,太子怕扫了南王的兴,遂叫下臣前来,向南王请罪,明日,太子不能出席了。”
蔺珏明显是被吕太子给坑了,吕国使臣来华国是干嘛来的?不就是为了给江尤庆祝生辰吗?吕太子别说病了,就是病的起不来床,抬也得抬到宴席上去,这是礼法。
若江尤因此大发雷霆,弄死蔺珏,或是直接扣押了吕太子,吕王都没法站出来要交代,因为吕太子此举太过荒唐,是对华国的挑衅!
所以过了三天,吕太子才开始冲她作妖?先不说吕太子这妖作不作的起来,吕太子不来参加宴席,这个举动的含义,难道是想用自己的命威胁她吗?
哇哦,这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你不杀我,我就自杀?
江尤微微挑眉,陷入了沉默,她开始怀疑当初吕王是不是把吕太子扔了,把胎盘养大了。
她的沉默,叫蔺珏心中难安。
“既然太子身体有恙,就叫他好好休息吧,我王心胸宽广,不会同一个病人计较。”原攸一看江尤不说话的样,就知道江尤在走神了,所以站出来为蔺珏解围,“王上,午时将过,您该用膳了。”
吕国一般是早晚用膳,而华国则是一日三餐,这事儿蔺珏是知道的,他本不想中午过来,但吕太子那边频频叫人来催,他不得不赶着饭点过来。
既然原攸说要吃饭,蔺珏便行礼退下了,江尤也没留他,她不习惯和旁人一同吃饭。
原攸也要退下,江尤叫住他,说了一句,“吕国破落地,明珠这样的宝贝,可别叫吕国的人糟蹋了。”
“王上说的是,我华国富庶无比,稀世珍宝,理应尽归我华国。”
说罢,原攸行礼,出门快步走向蔺珏,“翊君,等等我!”
蔺珏没有回头,步伐加快了些许,只是他身上戴有玉佩,走太急珠玉碰撞发出的声音会变得杂乱无序,十分失礼,他做不来这种失礼之事。
原攸小跑过来,随手扒拉了一下垂下的玉佩,完全不在乎那快要与其他玉佩同归于尽的玉石,“翊君怎走的这样快?这可不符合礼法。”
“于王宫中疾跑,难道就很符合礼法?”蔺珏也不是水做的人,他也是有脾气的,“原大人多上心南王寿宴与北国的事吧,吕太子病重,在下忧心不已,先回驿馆了。”
“翊君急什么?难道你回去,吕太子会因为你将事情办妥而奖励你吗?我看不会吧?我倒觉得他会更加疑心你私通华国。”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九章评论好少
今天又加更,会不会六十一章评论也好少_(:3」∠)_
晚安么么哒
天下棋局
蔺珏被原攸气的嘴唇发白,即使吕太子对他恶言相向时, 他也没这么生气。
你觉得?你自然如此觉得, 如今这样的场面,不正是你一手促成的吗?蔺珏深吸一口气, 压下了胸口积聚的怒火,“原大人,不管太子如何想,他都是我吕国的太子!北王意图改天换日, 魏王近来动作频频,天下大乱之势近在眼前,还望原大人莫要因小失大!”
小,指的是吕太子, 对付一个吕太子何必耗费精力呢?蔺珏说话态度强硬, 但内容却是在服软, 他是想同原攸说, 这天下之大,不仅仅一个吕国,再针对吕太子, 吕国也不会因为一个太子而生起动荡。
当年先吕太子去世,吕国不是很快就找到了第二个吗?现在的吕太子失德被换下,吕国也还有第三个!
只要吕王不死,吕国士族不倒,吕国就不会乱!
“翊君你在说什么啊?明日是我王寿宴,吕太子不能来, 你可一定要来啊。”原攸笑着回应了一句,把蔺珏气的转身就走。
看着蔺珏的背影,原攸低声说了一句,“良禽择木而栖,翊君可要多想想蔺家才是。”
大厦将倾之时,住在这屋中的人,免不得要落个活埋的下场,一如当初的孟赵氏一族。
蔺珏脚步微顿,腰间珠玉碰撞的清脆悦耳之声停了一瞬,随后又恢复了特有的韵律,不急不缓,它的主人,心中却掀起了滔天波浪。
江尤的寿宴按时举行了,每次听别人说起寿宴二字时,江尤都很别扭。
她一个十八岁少女,过什么寿宴,听起来好像八十了一样。
不过从她内里的灵魂来说,今年虽然没有八十,也有十八的两倍了。
这场寿宴办的十分顺利,吕太子没有来,正和大家的意,若这个作精过来,谁知道他又会作出什么事。
在寿宴之上,江尤又听到了之前在文会上看到的《迎战》剑舞,还听到了那个叫人听之忘俗的歌声。
之前她坐在三楼的观景台上,没法清晰看到唱歌的人长什么模样,只模糊看出那人年纪很小,这次她坐在上位,倒是将那舞剑吟唱的学子看的清清楚楚。
“这位学子名为周阮,曾听田萌提起过她,田萌说她精通骑射舞剑,在乐之一道很有天赋,平日里功课也做的极好,十分受孟雪喜欢。”花容见江尤对那学子上了心,便特意去查了查。“说起来也巧,这位学子是扫盲学校第一批学子,后来也是天上京藏书学院第一批学子,进学已有两年多了。只是年纪还小,今年才十三岁。”
待她长成,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江尤念叨了一声周阮,在心里有了个印象,也有了一份小小的期待,不知道再过几年,这些学子会给她,给华国,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寿宴过后,诸国使臣在华国购买了许多纸盐糖,还有许多华国特有的东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江尤也趁此机会,同一些拥有特产的小国家签订了一些文书,加强了他们之间的贸易往来。
现在还没有行商是下贱行业的观念,虽然商人倒卖商品,不受人待见,但商人出身一般都不低,这种来往于多国的商人,若是出身低的贫民,命赔进去都赚不到钱。因着种种因素,商贾还是现在各国较为欢迎的一波人。
所以当冬腊月时,华国一个商队进入金林,金林的士族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里就是你曾经生活的地方啊,比之天上京与凤栖城,差太远了。”江尤坐在酒楼二层,这栋酒楼是金林最好的酒楼,一共三层,因他们是以商人的身份入金林,所以店家给他们安排了二楼的包厢。
世家的尊贵体现在方方面面,连到酒楼吃个饭喝个酒,都要困于身份。
金林曾是天下最繁华的地界,这个名字就来源于它的繁华,曾有人说,金林是金子铸就的森林。
江尤之前挺期待的,就像她没见到孟国国都前时那样期待,结果到了金林她发现,也就那样。
也许在韦朝最为强盛的时代,这里真的是天下最繁华的土地,但到了如今,金林已经没落了,如同这个王朝一般,再不见昔日的辉煌。
“如今天下,有哪里能比的上南王的天上京与凤栖城?不要说金林,便是北国的珠城,也比不得的。”王姬跪坐在江尤对面,她抬头看向窗外,眼底难掩激动之色,“南王能带我回故地,我由衷的感激您。”
说罢,她起身就要给江尤行礼,江尤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按回座位上,“王姬不必客气,你应该知道,我带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妫浔点点头,她自然知道。
今天金林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外头寒风呼啸,一会儿可能会下雪。酒楼的隔间中放着火盆,木炭在里头缓缓燃烧,为冰凉的屋子带去一丝热气,又很快消散不见。
妫浔揉了揉自己冻僵的手指,去了天上京不过一年多,她却忘了金林的冷,只记得春日时催发的嫩芽,夏天翩跹的蝴蝶,秋季一地的落叶,和冬日里盛放的红梅。
“王姬,在你没有迈入王宫大门前,你还能退,只要你摇头,我便带你回凤栖城,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都可许给你。”江尤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妫浔缓缓抬头,面前的女子既熟悉又陌生。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江尤,那时的江尤更为年幼,气势却已和如今没什么两样,叫她又怕又敬。她们二人是何等的相似?
均是出身高贵却不受宠,命如浮萍随波逐流,她们本会走上无数王公贵女走过的老路,一生喜怒系于他人之手,为了王族国家,而奉献自己的一切。
本该如此的。
妫浔眨眨眼,左眼的泪带着刺骨的凉,划过脸颊。
为什么江尤和她不一样呢?大概是因为她的懦弱,她的愚蠢吧。
“南王,你是不是觉得,我生来就是愚蠢可笑?我生来,就是他人手中傀儡,由人摆布?”
妫浔的话叫江尤有些疑惑,江尤摇摇头,“人降于世间,出身无法选择,但以后的路,却是自己选的。无论是平庸还是精彩,这一生的路,要人自己去走。”
妫浔闻言,露出了一丝笑容,她早该知道,这世上人千千万万,江尤则只有一个。“此生,恨不能早识南王。”
说罢,她起身,冲江尤行了一礼,随后推门出去了。门外她的侍女佩余正等着她,还有她唯一的护卫阿大。
见妫浔出门,守在门口的蒋文进了屋,冲江尤行礼问道:“王上,可要下臣派人跟着?”
“不必了,无论她落入哪方势力,她都能平安入王宫。”江尤想着妫浔最后一句话,还有最后一抹笑,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她去了病容后,可真是位美人。可惜了,红颜薄命啊。”
薄命的红颜不是说妫浔,而是说原主。早些认识她有什么好?早些还是原主,原主的命运不比王姬强多少。
“真能信任她吗,她可是金林王室。”蒋文总觉得不靠谱,妫浔一向和江尤对着来,怎么可能帮他们做事呢?
江尤解下腰间的酒壶,为自己倒了半杯酒,这金林冷得要命,她要喝口酒暖暖身子,“让一枚棋子去选择如何走,不管她是前进还是后退,都跳不出棋盘。”
棋子只有在被人吃掉时,才有资格跳出棋盘,只是离了棋盘的棋子,还有什么用呢?
江尤只等着妫浔的好消息传来了。
北王将韦哀王的遗腹子寻来,想要在年前更换天子,金林的士大夫们已经被说服大半,他还联系了远在天上京的妫浔,想让妫浔来金林助他一臂之力。
妫泱本以为,他要到年后才能看到妫浔了,天上京距离金林甚远,且江尤那个女人从来不是好说话的主,肯定不愿意轻易放妫浔出来。
谁知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午后,妫泱突然拿到情报,说妫浔已经到了金林王宫内了。
这本是好事,可下一个消息,叫妫泱明白,此次妫浔入金林,根本不是来帮他的。
“王上,王姬说她要寻一良人为夫,金林王室有意叫她与王上结亲。他们眼光不错,诸侯之中,最合适的就是王上了。”北子童拿着竹简,笑的勉强,“臣恳请王上,求娶王姬。”
“子童!”妫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北子童,北子童眼中坚定的光,叫他无脸相对,“我曾说过,此一生,只你一人。”
“若王姬嫁与其他诸侯,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王上,拒了王姬,会出大事的。”北子童在一开始就明白,江尤不会让他们轻而易举的换了天子。
求娶王姬,此等诛心毒计,不愧是南王。
三日后,北国遣使臣入金林,奉上求娶王姬的公文一封,天下哗然。
与此同时,停留在金林七日的华国商队,启程回华国了。
作者有话要说: _(:3」∠)_今天有加更,看到好多打赏和评论,开心,必须加更!
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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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悲鸣
王姬会于一月一日入北国,在她启程的那一天, 南国十万大军拔营前往利州。
如今利州已经不能叫利州了, 自从遭了一次雪灾后,利州就被林州和国都瓜分, 张奇的家乡青禾县,如今已经成了林州的一部分。而林州与吕国接壤,陈兵利州,就是在准备与吕国开战了。
吕太子在华国被江尤关了一晚上, 担惊受怕后,还怀疑起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幕僚蔺珏。吕太子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他信任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听对方的, 不信任的时候, 对方哪怕是活着, 都碍他的眼。成日里什么都不干, 就找蔺珏的事儿。
正如蔺珏所说,吕国没了一个太子,还会有下一个, 吕太子不是无可替代的。
身为世家子,家国天下,家是摆在首位的。吕太子这般对待蔺珏,蔺珏明白,等吕太子成为吕王后,他们蔺家定会被吕太子针对。
未来已经想见, 为了家族,只能先下手为强。
吕太子被废一事,和北王求娶王姬一样,震惊了天下。
“蔺翊君看着性情温和,忠君爱国的很。”原攸见江尤又在盯着地图看,好笑的摇摇头,“我小时候,没少因为他被父亲嫌弃。”
“嫌弃什么?嫌弃你擅长用无赖手段,不像个世家子吗?”江尤被原攸说的小时候吸引了注意力,可算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了,“最近你越来越沉得住气了,做监察司司长这样锻炼人?我有点儿想将郑顺换上来了,他那性子,还该再磨一磨。”
“王上莫要说笑,若郑督查使成了凤栖城的司长,下臣该做什么呢?”原攸哭笑不得的起身冲江尤行了一礼,状似讨饶,“可是下臣最近做错了什么,叫王上看着心烦了?”
“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是我心急。眼看快要入春了,蒋震已在颍河关待命半月有余,吕国新的太子都选好了,你却一直说还没到时机,你还想要什么时机?你想等着妫浔有孕不成?这个你就别想了,先不说妫浔身子不好,不可能怀孕,就说那妫泱从未踏足她寝宫半步,她难道还能有感而孕?”
江尤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有感而孕,北王愿意给自己戴个绿帽子,也不是不行啊。
原攸被江尤这一通话说的面红耳赤,还故作镇定的咳嗽了一声。江尤私下说话很不讲究,一个未婚的少女,冲着男子,一口一个怀孕的,传出去怕是又一堆人要编排他们了。
江尤不在乎这些,有些人已经将她和属下的关系妖魔化,按照他们的说法,她现在后宫已经集齐十几个美男了。
只有花容这个鬼知道,江尤成天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一统天下,什么情情爱爱的,谈恋爱有批改公文重要吗?
“之前花容姑娘曾说,魏国动作频频,连蔺翊君都说及此事。如今吕国因换了太子而动荡不已,北国娶了王姬,金林换了天子,三地均有异动,只有这魏国,安安分分一直没有动静,实在太过反常。”原攸想等的,是魏国也下场。
如今天下分裂成那么多国家,魏国之前打灭了几个小国,吕国和北国也灭了几个,连江尤都是灭了孟国上位的,这场争夺天下的战争,算上金林,五方势力理应都下场。
怎的其余四方下场了,唯独这魏国不声不响呢?
“魏国和北国离得远,但行水路,魏国借西边小国的道,倒是能攻北国。”江尤在地图上点了点魏北两国,还有中间那几个小国,“只是借道不是谁都会借的,难免要动些手段。”
借道,就是让他**队自本国境内路过,一不小心就是引狼入室。魏国的信用一向不好,尤其如今的魏王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说打就打,借道给魏国,怕是要将整个国都借出去。
“难道这些日子魏国没有大动作,其实是在悄悄的说服那些小国?”原攸看了看那水路上分布的几个小国,皱紧了眉头,“王上,花容姑娘可探查到了情报?”
“这些个小国,地处偏远,军力孱弱,魏王若是想要封锁消息,是轻而易举的事。”江尤摇摇头,最近情报局的重点都放在吕北两国,忽略了魏国。“魏国若只是说服这些小国还好,只怕魏王不仅仅是想借道。”
几个小国加起来都没有金林大,金林勉强算个半州之地,可想而知,几个小国是有多小。魏国想要打他们,上午打,下午就能纵马在几个小国来回跑一圈。
“北王娶了王姬,是帮了咱们,同时也帮了魏国,因为这事儿,所有人都对魏国放松了警惕。不过魏国若真是将那几个小国打下来了,倒也是帮了咱们大忙。”原攸想了想,认为这件事对华国而言有利无弊,“魏国若与北国交界,是必有一战的。”
“他们打起来,咱们就能打吕国了。我希望,魏国攻灭那几个小国了。”江尤抬头冲原攸笑了笑,原攸苦笑点点头。
“王上所想,必会成为现实。”
如果不是现实,那就将他变成现实。
一转眼,到了七月份。
暑热渐起,一如外头的战火熊熊,妫浔在北国已经生活半年了。
这半年,她经历了许多。初初嫁入北国时,她心里不是没有期待的,她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力量,将妫泱争取到韦王室这边,希望妫泱能救一救韦王室。
可是,妫泱厌恶她,甚至憎恨她,不愿意见她,更不愿意听她说那些忠于韦天子的话。他恨她嫁给了他。
想到这儿,妫浔自嘲的笑了笑,说到底,是她自己蠢。江尤同她说,想要救金林,只能嫁给北王。她愚蠢的信了,嫁给了妫泱,金林确实保住了,南川的命也保住了,她的命也保住了。
但韦王朝最后一口气,彻底散了。
“王姬!”
佩余从外头小跑着进来,她见偌大的宫殿中一个人都没有,脸上闪过一丝气愤。
“说过许多次,在北国,要唤我王后。”妫浔回过头,期待的看向佩余,“吕国赢了吗?”
佩余鼻尖一酸,摇了摇头,“吕国,大败。吕国国都已被华国攻破,吕王当场自尽,吕太子下落不明,吕国,被灭了。”
妫浔神色恍惚了一瞬,这场持续了整整四个月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她赢了啊,那她就坐拥半数天下了吧?”
“南王说,她说……”佩余眼前一花,泪水落入领口,“她说,韦天子乃他人之子,并非韦王室血脉,北王混淆王室血脉,其罪当诛,要与魏国联合,一同伐北。”
魏国在春耕结束后,就开始进攻北国,如今魏北打的正激烈,华国竟然要加入进来。
一旦华国加入战局,那北国便遭了!
不过,妫浔并不在意北国的处境,她唯一在意的,是韦王室。
“允儿与王兄长得极为相似,怎会不是王兄亲生?江尤此言,分明是在找借口!她想灭吕国,借口吕王派人刺杀,她想灭北国,便此时跳出来说妫泱混淆王室血脉!她怎能如此无耻!无耻!”
如果北国灭了,那金林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妫浔比谁都要清楚这点,所以她非常激动而绝望。
华国如今有多强大,妫浔比谁都清楚,天下财富尽归华国,江尤用人不拘一格,唯才是用。除了孔直、原攸、蒋震三人外,还有花容、孟雪、崔信、郑顺、蒋文、朱凌等等,一想到那些人,再想想金林的情况,妫浔便绝望至极。
“王姬!你该早做打算才是,若是还留在北国,怕是会出事啊。”
前韦王南川是个傻子,没人敢给一个傻子生孩子,现在的韦天子才三岁,还被质疑不是王室血脉,唯一的希望,就在妫浔身上了。
那些人,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妫浔软倒在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缓缓将手紧攥成拳。“佩余,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佩余担心的看着妫浔,最后还是听话的离开了。
妫浔看向南方,那里是她来的方向。
她这一生,是否都是错呢?错在生于韦王室,错在逃离金林入天上京,错在又回到金林,错在嫁到北国,错在心有侥幸。
大韦数百年,曾经的辉煌,再也寻不见了。
“父王,浔尽力了,豺狼虎豹环绕周身,浔已经尽全力了。”妫浔喃喃着,她哭了这短暂的一生,如今却一滴泪都不想落下了。
“我这一生,从未遵循本心,我寻了一生,也未曾寻到我想要的平安祥和。让我帮你一把吧。你可一定要,创立一个太平盛世啊。”
妫浔在最后一刻想着,她最怀念的是什么呢?
是在天上京时,靠在窗边,她透过窗看着空中掠过的飞鸟,崔医师温和的声音同她说着话,佩余在外头同长公主府的宫女嬉闹聊天,墙外还能听到小孩子的笑声。
后悔了啊,她当初,真应该乖乖听江尤的话,真应该跟着佩余,去那无数人口中称赞的天上京,好好看一看。
凤凰悲鸣求清露,业火烧尽梧桐树。只愿身随神鬼去,不见人间朝与暮。
作者有话要说: “凤凰悲鸣求清露,业火烧尽梧桐树。只愿身随神鬼去,不见人间朝与暮。”我写给妫浔的,写的不好,请见谅。
今天状态不好,是我的错,抱歉。
这本书已经变成了慢穿,望天
我大概是写争霸写上头了,基建很久没出现了,明天回归基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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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水长流、天东、老衲不小 10瓶;烧酒 5瓶;蒲扇、短发敲可爱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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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林城破
灭了吕国后,江尤的地盘又扩大了许多, 如果还将都城安在凤栖城, 就不太合适了。
但原来吕国的国都也不行,位置太偏。
重新定都城是件大事, 因为这事儿,连在天上京的孔直都被召了回来,天上京暂时交给朱凌与周子轩治理。江尤看着屋里的五个人,重重叹了口气, 她手下的人还是少啊。
值得庆幸的是,吕国被华国吞了,她可以争取原来吕国的人才了。
“我觉得,丰州这地方不错, 人杰地灵的很。”原攸见事情一直没有进展, 站出来随口说了句, “且这丰州较为靠北, 以后也不用挪了。”
他说的以后,当然是指日后江尤一统天下后。
丰州确实是位于天下中心,但那地方水多, 不适合发展商业,也不适合发展人口。江尤瞪了眼原攸,“你这是吃了蔺珏的闭门羹,才说出这样荒唐的话来吗?既然暂时定不下都城,那就先不定了。先修路吧,让吕国的俘兵去修, 修两年,两年后再行安排。”
吕国那么大地方,想要将路修好,真的很不容易,光靠吕国俘兵是不行的,这次俘获的吕国俘兵才不到十万人。
吕国人口没有江尤想象中那么多,户籍部的官员忙活了一个多月,大概估算了吕国的人口数。
从吕王宫内翻出的名册上看,在册的有两百万,不在册的估计不会超过两百万,也就是说,偌大的吕国,只有四百万人口。
天上京如今都不止四百万人了。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吕国和华国相连,华国又从不拒绝流民投靠。之前吕国连发了好几年水祸,光逃到华国的灾民陆陆续续就有小一百万了,还不算原攸带来的那三十万,吕王□□,世家斗法,朱门之外白骨遍地,能留下四百万人口,已经是很好了。
只是这些人完全不够修路的,这年头又没有什么机械,全靠人力,江尤想把吕国的路修出模样,怎么也需要两年。
五人见江尤主意已定,俱是低头行礼称诺,不再谈关于定都的事。
若是被原来吕国的大臣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十分惊奇,王说一句话,就定下了结局,没有一个大臣出言反对,在当今世道看来,这是很不合理的。
共治天下,世家世卿,叫世家的权利无比强大,吕王与魏王都被世家说刚愎自用,就是因为有时候他们一意孤行,不听士大夫们的建议,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叫士大夫们很不满。
同样的情形发生在华国,江尤说一,底下的臣子一个说二的都没有,王权强大到这个程度,世间少有。
华国一直在江尤的控制之中,江尤不允许有人或一个家族争夺权力,谁敢冒头,她就会摁死谁。
她不能保证自己一直明智不出错,但她能保证,她的立场一定不是从自我出发,而是从百姓出发,从国家出发,这点是如今这个时代,没有人能做到的。
“先修出一条通往金林的路吧。”蒋文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特别亮,“王上,金林现在很乱啊。”
乱到世家已经开始打仗了,正是他们的好机会。
江尤低头看向在她面前铺着的地图,上头已经有大半变成了红色。
红色,是华国的颜色。
她期待着,这片土地彻底变为红色,变成她印象中的那片红。
“不急,不急。”江尤说了两遍,不知是在同蒋文说,还是在跟自己说,“还不到时候,别总想着一口吃成一个胖子。”
“王上不知,他这是想去立功呢,这次蒋将军手下有个名为清君的女兵,领两千兵士率先攻破吕国王宫东城门,很是受蒋将军重视。”郑顺和蒋文的关系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很不错,郑顺甚至在江尤面前就这样打趣蒋文。
蒋文好脾气的笑了笑,郑顺说的没错,他就是着急立功了。
他也是一身本事,领兵的本事不低,却一直在做城管与守城军的事,这两个兵种,在华国很少能遇到大场面,平日里最多是逮捕几个恶徒,都不够他松松骨头的,他手下就把事情办妥了。
再不去前阵走上一圈,蒋文都觉得自己要废了。
崔信站在一旁和孔直小声探讨着凤栖城官府的事,原攸望着地图发呆,郑顺和蒋文在念叨那女兵,江尤眼睛扫了一圈,突然觉得这样挺好。
名为君臣,实为朋友,为了同一个目标拼尽全力,江尤每每想到华国如今上下一心,就会由衷生出一种感动。
吾道不孤。
“王上!出事了!”
温馨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花容从外头冷着脸走进来,对江尤行了一礼,呈上一份情报。
江尤如今已经练就了波澜不惊的表情,她自认,不管是遇到什么事,她都能冷静以对。可当她看完这份情报后,脸上少见的带了一丝震惊。
她的异常表现,引得孔直等人不自觉的严肃起来。
“王上,出了何事?可是金林有变?”孔直思来想去,能让江尤变色的消息,如今也就是金林了。
江尤叹口气,合上情报,微微闭眼,睁开后,眼底的惋惜痛心消失不见,变为平淡无波的深井之水,透着丝丝寒气。“金林被北王攻破,王姬,于金林南城门上一跃而下,当场气绝而亡。”
王姬?!!
“王姬!身为北国王后,她去金林南城门,没人拦她吗?”崔信震惊之下,依旧有查案的严谨思维,一瞬间就看出此事的蹊跷之处。
“重点是,北王为何去攻金林!而且这么快就攻破了?”原攸听到这消息都懵了,之前他们设想过许多北国的行动路线,他们一致认为,有妫浔在,北王不可能去主动攻金林的。
“之前咱们放出风声,说韦天子并非王室血脉,北王混淆王室血脉,其罪当诛。为了证明流言是假的,北王带着王姬去滴血认亲。结果,王姬的血,不能与韦天子的血融合。不光是王姬,康建君南川的血也不能与之融合。”江尤微微垂眸,心口像是有一块重石压下。
她不知道,妫浔的死,究竟是因为妫泱,还是因为她。
这韦天子并非王室血脉,不过是华国用来攻击北国的借口,也是江尤为魏王找的伐北借口,没凭没据,不过是流言罢了,天下谁会当真?
偏偏北王信了,也起了疑心,带着妫浔就去滴血验亲了。
“滴血认亲?这是什么说法?”崔信的妹妹是医师,他都没听说过滴血认亲的法子。
“是北国特有的法子,说两人若是亲属,将血滴入水中,血会相融为一体。”郑顺解释道,他对各国的风俗礼法,十分了解,“只是这个法子,即使是亲生父子都有可能无法融合,北王怎会用这样荒唐的法子去验亲?若他不说,此事不会流出,如今王姬死了,这事儿传的天下皆知,韦天子不管是不是韦哀王的血脉,都不是了。”
可不嘛,北王攻金林,这个举动完全是恼羞成怒,王姬一死,韦天子不是韦哀王的血脉的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所以,王姬究竟是被北王逼死的,还是她自愿跳的?”孔直摸着胡子说道,他抬头看向江尤,只看到江尤眉宇间的冷漠。
“北王叛逆,檄文一封,昭告天下,请诸侯,清君侧。”江尤一掌按在地图上半数的红色,“王姬身死,韦天子非韦王室后脉,王子南川呆傻,请韦王室另选宗亲子弟,继任为王。”
“王上,此乃大好良机,错过了,可就难寻了!”原攸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昭告天下,请诸侯联合清君侧,这意思是还要维护韦王室正统?
听到原攸这样说,孔直点了点头,崔信蒋文一言不发,郑顺直言道:“王上,妫王姬已死,她与王上相识多年,王上有心报仇,有情可原!但若因此而误了大事,得不偿失啊。”
这韦王室嫡系就剩下一个傻子了,此刻不自立为王,更待何时?
江尤知道这是个好时机,但她不想在妫浔刚刚死去时,自立为王。
那个女子,短暂的一生全为了韦王朝,生在金林,死在金林,或许她一生已是圆满。她做那么多,就是为了救韦王朝,江尤此刻自立,就是踏着妫浔的尸骨,往上走。
江尤不屑于踏着一个女子的尸骨,走上去。
“与情报一同而来的,还有王姬的侍女佩余,她求见王上,想必是有话要对王上说,王上可要见她一面?”花容见屋中气氛凝结,想起了外头那个蓬头污面的侍女。
那侍女混在商队里,不知吃了多少苦,才从金林过来,整个人比走之前瘦了好几圈,比当初妫浔重病时还吓人。
花容本想让她洗漱休整一番,现在看来,要污了王上眼睛了。
“恩。”江尤点点头,疲惫的叹口气,将情报甩到一旁,原攸和孔直对视一眼,抿唇不言。
佩余踏入宫殿之中,走到中间,直接跪下,“王上……”
佩余开口说话,声音出口的一瞬间,就变为哭音。她本不想哭,但在看到江尤的那一瞬间,她就哭了,她哭的极为凄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跪地哀嚎,像是要将心中不甘怨恨,一下子全哭出来。
代替那个穿一身红衣华服,一步步踏上城墙,决然跳下的女子。
郑顺被哭的头疼,开口想呵斥她,江尤抬手阻止郑顺说话。
江尤坐在最上头,俯视跪在地上的女子,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她默默看着,心口的石头,像是随着佩余的哭声,一点点消失了。
死亡,是她的解脱。
只愿来世,莫要再生在乱世。只愿来世,她能寻到一份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 建了个无cp的读者群,群号在作者专栏,以后更新会第一时间发到群里_(:3」∠)_
还有一章,加更,我要回归基建来着
妫浔,她的名字与归寻同音
只是她这一生,归了韦朝,注定寻不到她想要的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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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已到
“快快快,穿上这身红衣叫我瞧瞧!”
“瞧什么呀瞧, 我是给我堂姐买的, 又不是给自己买的,凤栖城的华服最是漂亮, 她要我选最好看的给她,她要做婚服的,我穿作甚?红衣华服唯有大场合才能穿的。”周阮拉着孟青在卖成衣的店铺里来回转,眼睛看着那些挂在衣架上漂亮华美的衣服, “咱们的华服,又漂亮,又省布,还轻便好看, 真不知道那些魏国北国来的先生, 为何总说穿这些衣服有伤风化。”
“他们眼中看到的, 只有他们想要看到的。我听讲女大人说, 过几日咱们华国要定下红色为国色,以后出征的旌旗也要用红色为底,婚服也要定为红色了。”孟青偷偷摸了把身前浅蓝色的衣服, 细滑如少女肌肤的手感,还那么轻便好看,夏日里穿着,最为凉爽了,“平日里肯定不能穿着红色华服了,我要买这件, 阿阮你自己去看看别的,我让店家把样板衣拿来试试。”
周阮一句话还没说,孟青兴致上来,已经走了。
“明明说好是陪我逛街,买的东西比我还多,标价一两银子呢,她一月月钱才三两,这个月的月钱,定是撑不到月底了。”
“你叫上孟青的时候,就该想到会这样。”田萌掐着腰左右看,突然看到一个熟人,“诶,阿阮,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之前到阿青家里提亲的世家子!”
周阮顺着田萌的小手看过去,正好看到一个少年,陪着一位夫人在看衣服。
“好像是,那家伙是从魏国来求学的,他家世不错,本可以去桃李学院,但他硬是拒绝了,非要到咱们藏书学院来,我那会儿就应该知道,这家伙心怀不轨!”
“世家子们成亲早,咱们学院里,不也有几个及笄之年的人定亲了吗?你与阿青都过了及笄之年了,有人提亲,是很正常的事。”今年十二岁的田萌,对于定亲还没有特别明确的认识,反正提不到她头上,“要去说说话吗?”
“不去了,如今三国分立,眼下是暂时平稳,但时机到了,魏华定是要联合伐北的,他是魏国世家子,不好联姻。”周阮身边也有许多世家子想要求娶她,只是她的要求很高。
首先,非本国是不能考虑的。
不是周阮国籍歧视,他们的王上,至今没有成婚,坊间传言,华国南王是有意争夺天下,想等天下一统之后再行婚嫁之事。
他们的王上是唯一的女王,周阮不敢想象,王上成亲后会怎样。
不管这传言能不能信,周阮都不会去赌,万一日后三国打起来,她是要为国尽忠的,怎么能叫家里人扯后腿呢?
选好了衣服后,周阮带着孟青田萌去喝冰饮,凤栖城冬天比天上京暖和,夏天却被天上京要热许多,周阮怕热怕冷,夏日没有冰饮,她怕是活不下去。
离曾经的金林城破,已经过去两年了。
金林城破,妫王姬殉国,属于大韦的王朝彻底消失,北王自立,魏王自立,江尤也自立了。
华国成了单独的国家,也成了三国之中,最强大最富庶的国家。这几年凤栖城和天上京发展的更好了,魏国北国的士族都将自家子弟送到两地读书,尤其是天上京的藏书馆,更是盛名在外。
天上京的藏书馆,常常邀请天下有名之士去讲课,引得那边学术氛围特别浓郁,还有一讲座台,自认有才学的人都能上去讲学,若是讲得好,一举成名天下知也不是不可能。
正是因为有讲座台,近些年江尤没少吸收人才。
两年过去了啊。江尤一边批改文书,一边想着啥时候能打仗,她来这个世界都五年了,她已经二十岁了!
再不打仗,不尽快统一,她想做的那些事,不一定能完成了。
江尤在想,要不要将原攸叫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路都要修完了。
没想到她这儿正想着呢,原攸就来了。
“蔺翊君这家伙!我叫他来帮我处理丰城的事,他跑到藏书馆的讲座台讲学去了,全当没听见一般!”原攸一进殿,冲江尤行个礼,刚挺直腰就开始念叨蔺珏,“丰城那边的路一直没修好,眼看曾经的吕国大路已经打通了,就差丰城了!他们蔺家是想干什么?难不成想着要复国?”
原攸大概真是气急了,才对着江尤说出这样的话。
共事时间长了后,江尤发现,原攸真正的性子十分无赖,有时还会犯二,是个很沙雕的青年。怪不得他爹嫌弃他而喜欢蔺珏,比起表里不一的原白锦,蔺翊君才是实打实的君子端方。
“丰城的事,你之前不是说,全包在你身上吗?”江尤一想到当初原攸说他肯定能说服蔺珏,就想笑。这两年都过去了,蔺珏见到原攸就跑,从不为华国真心实意的做事,“不是很沉得住气吗?”
原攸意识到刚刚自己无心之下说出的话很是不妥,他见江尤一如既往的调侃他,心里松了口气,正了正神色,严肃的说道:“之前沉得住气,是因为时机未到,如今时机已到,若因为丰城而耽误了,实在可惜。”
时机。
江尤捏紧手中的笔杆,心跳有些加速,但她说话的语调一如既往的不急不缓,如山峰沉稳,“北国和魏国近来毫无动作,魏国还派了不少世家子来求学,不像是要开战啊。”
“魏国是盟友,当然不会开战,北王之前患了一场恶疾,如今他有意娶妻了。”原攸一想到这个消息,嘴角的笑意都真切了三分。
北王想要娶妻的事,江尤早上看到花容的情报了,只是当时她没当回事,最近她忙着在凤栖城再建一座藏书馆的事,还忙着对付那些说华服夏装过于轻薄,有伤风化的老古板,北王之前娶了妫浔,现在再娶,江尤完全没放在心上。
但听原攸这么一说,江尤也琢磨出点儿门道来。
“妫泱娶王后,这次的王后是真心的了?那北子童怎么办?”江尤记得,北子童还掌握着北国的军队,之前和北魏之战中,北子童领兵击退魏军数次,立了大功,在北国的地位和蒋震在华国差不多了,“这次又是北子童劝他娶得?”
北子童眼中,或许北国比妫泱更为重要。之前他为了北国可以劝妫泱娶妫浔,如今也能劝差点儿死了,还没有后代的妫泱娶新后。
原攸摇摇头,“不,这次是北王自己想娶,为此,他甚至剥夺了北子童的一部分军权,送给了庆和窦家窦长愿。这窦长愿本就是北王心腹,手握大权,如此一来,北子童和窦长愿算是对上了。”
制衡之术。
江尤了然一笑,北子童大概做梦都想不到,曾经对他无比信任的枕边人,如今竟对他用上了制衡之术。
只是这妫泱想的未免太好了些,他以为北子童对他有多深的感情?
他给了北子童那么多的权力,想要收回,也不问问北子童愿不愿意。即使北子童真的爱妫泱爱到失去理智,依附于北子童的人呢?
当人行至高位,所思所做之事,就不由己身了。
“我看这妫泱之前病了一场,人都病糊涂了。你说这人经历了生死,是不是真会性情大变啊?”江尤露出一个温和慈祥的笑容,一般她算计人的时候,都会笑的很慈祥,“北子童现在还能忍,若王后出身窦家,窦家容不下他,他还能忍吗?”
窦长愿和妫泱自小一同长大,北子童是被妫泱捡回去的,前者感情深厚,之前就有传言,说两人之间有暧昧,只是窦长愿是盛名天下的世家子,没人敢光明正大的编排他。
如果妫泱对窦长愿太好,甚至还娶了窦家的女子为后,窦家视北子童为眼中钉,想要除掉北子童,北子童还能忍吗?
北子童可不是窦长愿,身后还有偌大的世家可以依靠,失去了爱情不可怕,若还失去了手中权势,北子童就是他人案上肉,只能任人宰割。
原攸心领神会的笑了笑,伪装一批人去刺杀,这工作他熟悉。当年他派了几个人伪装成吕国刺客,刺杀江尤,江尤才借口与吕国开战的。
“丰城的事,你不用管了,后日凤栖城的藏书馆就要开了。既然蔺珏那么喜欢讲学,便叫他来凤栖城的藏书馆讲学。”
江尤给原攸安排了别的工作,自然会给他减去原来的工作。其实是江尤嫌弃原攸太慢了,两年都没法说服蔺珏,她打算亲自上场了。
如果没法说服,为了日后打算,江尤会动用别的手段。
现在一切都是为了一统服务,谁敢挡在江尤做绊脚石,江尤会毫不留情的下手除掉。
远在天上京的蔺珏突然打了个冷颤,他默默想着,下去多穿点儿。
这藏书馆内的冰盆越来越多,最近还出了个手摇风扇,将那风扇安在冰盆上,用手轻摇木把手,风扇就会旋转吹出凉风。
华国新奇的东西太多。两年内,蔺珏看到了许多过去二十年在吕国从未看到的东西。
日新月异,万象更新。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两章基建,咱们还是要接着一统天下的
好像没人看到上一章妫浔是穿着红衣华服跳楼的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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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乱
战场之上,厮杀声冲破天际。
人在战场之上, 就像是一滴水, 随着一股股人流而向前冲,或是将对面的水流冲散, 或是自己丧命其中。
这一仗,打了半个月了。
先是魏国与北国再度开战,然后是北国将军北子童率兵叛乱,与华国里应外合, 连攻北国五座城池。北国陷入了华魏两国的夹击之中。
“蒋少将!快些下去休息吧,你都拼杀三个时辰了!不能再扛了!”
身着甲胄,肩上绑着红袖的百夫长一刀将敌人劈倒在地,不在意的抹去脸上的血痕, 看向战场中肆意拼杀的女将。女将身着一身银甲, 红色披风已被砍得破破烂烂, 连同她座下的马也是一身红, 她就像战场上的杀神,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蒋冉勒紧缰绳, 马蹄高高扬起,狠狠跺下,夺去一条生命。
“医师来了吗?”蒋冉舔了舔唇,干裂开的嘴唇有些疼,她很渴很累很饿,但她不能退。
“来了来了!崔琬大人带来了许多医师医女, 都在后营为兵士们治疗,少将,歇歇吧。”
攻城战本就是一场拼耐力的战争,有时候攻上几天几夜都有可能。
蒋冉已经习惯了,只是她的兵士早已劳累,再打下去,也不会有进展。“鸣鼓收兵!”
百夫长松口气,他也累的不行了,身经百战的兵士一样是人,也会累,也会疼。
听到大鼓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不管是敌方还是我方的兵士,都松了口气。
一方撤退,另一方也不想追击,持续大半天的攻城战停了下来。
蒋冉从马上翻下,马倌上前将她的马牵到马厩去洗涮喂料。
“蒋少将,随我来吧。”
蒋冉走了两步,就看到一脸严肃的崔医师走了过来,这个在战场上无往不胜的女人,在见到柔弱的医师时,腿有点儿软。
咳!没人规定将军不能怕苦啊!
蒋冉露出一个苦笑,迈着沉重的步伐跟在崔琬身后。
“眼见秋收将过,北国内也快能腾出手全力守城了,接下来攻城会更难。”崔琬叫蒋冉坐下,为蒋冉熬得补血药正好晾的温热,“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不必每次都领兵在前。”
蒋冉没说话,她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盛着可怕药液的碗,咽了口口水,“医师,我这人从小活的就糙,一些小伤口,不必喝药吧?过段日子,他们自己就好了!”
崔琬温柔的笑了笑,“将军,前些时日我用砭石为人治疗,效果很不错,将军身上有些地方淤血聚集,正适合此法。”
她说这话就是在骗外行人,身为外行人的蒋冉,乖乖的信了。
蒋冉不怕刀剑砍在身上,但她就怕那小小的砭石扎在身上,医师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人!
一口将苦到人舌头疼的药喝下去,蒋冉拎起旁边的水杯,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罐水,才勉强将那股奇怪的味道压下去。见崔琬还站在旁边静静看着她,蒋冉打了个冷战。“医师快去治疗其他兵士吧,我会乖乖喝药的。”
“将军,近些日子,王上一直饱受争议,打仗使得许多人家破人亡,死在战场上的兵士,他们的家人都等着他们回去,许多官员都提议停止这场战争。将军觉得,此战何时才会结束呢?”
这场战争,华国和魏国站在光明的立场上,斥责北王在金林做过的恶行,实际上就是趁北子童与妫泱反目成仇,北国大乱之际,发动侵略。
很多华国的官员不明白江尤为什么要挑起战争,三国分天下,这已经是史无前例之事,虽说天下合该统一,谁都想建立一个如同韦王朝一般的国家,但能不打仗,还是不要打仗的好。
这种尸横遍野的景象,叫人看着实在难受。
“等天下太平那一日,战争自然会结束。崔医师,王上和大人们的心思是一样的,她也想停止这场战争,只是这世上的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王上若不打北国,等北国魏国强大起来,就会攻打华国,华国的盐、糖与白纸,还有许许多多新奇的东西,华国更为锐利的刀剑,更为庞大好用的攻城器,这些都是他们想要的。”蒋冉抬头看着崔琬的眼睛,她眼神中有许许多多情绪,身上的杀气骤然升起,如同鬼神般骇人。最后却归于平静,只剩下对和平安稳的向往,“谁都不想打仗,可不打仗,就要被人打。”
“为何不能和平共处?北国魏国派了许多世家子来华国读书,他们对华国心存好感,不会主动挑起战争。况且,想要灭一国,可徐徐图之,为何要这样强硬的正面对战!”崔琬一想到战场上尸骨成山的情形,就会落泪。
生命在战争中是那么廉价,稍不注意,一个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少年,就被人一刀砍死,尸首不全。
崔琬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军营里的兵,她怕自己记住了谁,又再也见不到谁。
她害怕有朝一日,自己救不回奄奄一息的少年郎。
临行前,崔琬收了许多人的谢礼,他们让她好好医治他们的儿子,他们的愿望很简单,不求家中孩子能封爵立功,只求能平安归来。
蒋冉这次沉默的时间久了些,最后她只长叹一声,说道:“自韦朝时,这天下乱了百年有余,天下人没有时间等了。”
自从诸侯立国,曾经还能吃上两口饱饭的贫民,到如今已经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了。
“崔医师,你出身世家,后来你出来行医,见到的也都是我华国的子民。你有亲眼看看这天下吗?你可知,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里,有多少人被世家夺去了一切?在绝望痛苦中度日死去?”蒋冉想起了小时,她天生力气大,吃得多,而她家有五个兄弟姐妹,母亲还怀着孕,家中没有粮食,一场旱灾,母亲与未出生的孩子一起死了,她的兄弟姐妹,如今全不见了。
或是死了,或是成了别人家的奴仆,谁知道呢。
她幸运的靠着一身力气在山里活下去,若不是蒋将军将她捡回来,她还是那个连话都说不清的野人。
“你可怜死在战场上的兵,那你为什么不能可怜可怜,那些吃不上饭,被活活饿死的贫民,还有那些明明认真的过着困苦的日子,却因为一次小事,被世家夺去一切的人。”
崔琬后退半步,缓缓摇头,“世家,也不全是蠹虫,也有为国为民,殚精竭虑之人。”
“我没说他们,我是说有些人,因为战功会封爵,所以妄图阻止战争,明知道这是必打的仗,还一直在后头叫嚣停止,满嘴假仁假义之人,这些人,在世家中也是存在的吧?”
崔琬听完蒋冉的话后,像逃一般的离开了。
她和王上同年,上霸崔家是最先投靠王上的世家之一,崔家的人都很明智,他们看得清天下大势,她的嫡兄崔信深受王上重视,是王上跟前的重臣。
崔琬想起了小时,她喜欢医术,但她是世家女,她不能学这种贱业,母亲心疼她,允许她偷偷私下学。她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光明正大的行医救人。
这个愿望,是因为王上才实现的。
王上身边没有亲近之人,为了讨好王上,崔氏选了几个侍女送过去,后来从侍女口中得知王上缺少善于医术之人,崔氏才想起崔琬。
崔琬不负家族所想,她一直做得很好,比她的嫡兄还要好,她是江尤非常信任的医师。
她本以为,她能看清这世间生死之事。
如今才发现,医者,治病救人,却救不了世。
华魏北三国之战,打了整整两年,这两年,先是两国同时打北,北国被打废了,只剩下一座珠城还顽固抵抗,魏国想要独吞北国地盘,与华国宣战,华魏又打了起来。
江尤不希望让战争消耗太多兵力,于是拿出了钢铁冶炼技术。
之前她不拿,是怕死人太多,如今局势几乎稳定了,拿出来正好可以加快结局的到来。
更为锋利的刀剑,更为坚固的盾牌,更为强大的攻城器,先前几乎势均力敌的局面,在华国的新装备上场后,成为一场带有压倒性的战争。
技术碾压,让魏国对此毫无反抗之力。
本想独吞北国的魏国,被华国打的丢兵弃甲,不光没独吞北国,甚至还丢了十座城池,华国的地盘瞬间扩大许多,地图上,已是一片红。
四年之后,江尤踏上了妫浔走过的城墙,金林,归于她手,正如这天下,也是唾手可得。
她今日是来见一个人的。
如果不是这个人,北国不会这么快被打废。
清隽文雅的公子,一如当年初见时的模样,时光并没有在他身上落下太多痕迹,他还是那么夺目。
江尤在看到北子童时,突然明白了当年妫泱对他说一生只你一人的心,可惜的是,人心易变,音容犹在,爱已不存。
“恳请南王,允许在下领兵,攻入珠城,诛杀贼首妫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