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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笔买卖,不亏。”
“齐兄高招啊。”
沐沉夕一边跟着舞姬们乱舞,一面频频回顾。这些话清晰地落入耳中,十万儿郎在边关保家卫国,却还要忍饥挨饿。这种酒囊饭袋却因为想打她的主意,就扣了救命的米粮。沐沉夕只觉得心中一口恶气汹涌而起。
她正考虑是从哪几个角度给姓齐的一刀,齐飞恒便手指着她:“那边那个小美人儿,过来让我瞧瞧。”
正合她意,沐沉夕的手指勾住了袖中的匕首。正款步上前,齐飞恒伸出手来,正要拉她的手。
忽然小二哥走了进来,快步来到齐飞恒面前,小声说道:“客官,门外有位公子说是您的朋友。见是偶遇,想进来一起喝杯酒。”
“我的朋友?他可有说姓名?”
“说是姓谢。”
齐飞恒立刻坐直了身子,这谢云诀在四大世家之中向来是年轻一代的楷模。他行为处事又颇有章法,深得陛下信任和喜爱。
因此在四大世家之中威望极高,他们这一辈也唯他马首是瞻。
“快请进来!”
两人说着站起身,静候谢云诀到来。
小二哥拉开了门,谢云诀款步走进。齐飞恒拱了拱手,他虽然需长了谢云诀几岁,却不敢对他有丝毫不敬。
谢云诀也回了礼。
“今日真是有幸,竟得谢公子大驾光临,不胜荣幸。”
谢云诀颔首:“奉夫子之命来寻宿醉未归的同窗,恰巧听闻齐兄和孟兄在此处,便冒昧来打扰了。”
“不打扰。来来来,请坐。”
齐飞恒笑脸相迎,谢云诀坐在一旁。
“不知谢公子此次前来,寻的是哪一位同窗?”
“沐沉念。”谢云诀说着,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沐沉夕身上停留。
她此刻是女子的装束,却腰肢纤细,四肢修长,身段比起那些舞女柔美多了。没想到沐沉念平日里大马金刀的,扮成女子竟这般明艳动人。
这不由得让谢云诀回忆起那年她回长安时的景象,鲜衣怒马,一袭红衣倾城绝艳。小小年岁,眉宇间却全是长安女子不曾有的意气风发。
“我就说一定是那小子!”孟子安一拍大腿,“他平日里最爱流连秦楼楚馆。虽说看着个头高,可还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孩儿,抢了花魁也只能干瞪眼,暴殄天物。”
沐沉夕皱起了眉头,她何曾抢过什么花魁?
可转念一想,明白过来。那都是弟弟干的好事,年岁不大,却学人家一掷千金。他怕是也不喜欢那花魁,只想争个高下。一派纨绔子弟的作风。
齐飞恒摆了摆手:“不提他。”他说着对沐沉夕招了招手,“过来,给爷斟酒。”
沐沉夕走过去,蹲下身替他斟了酒。齐飞恒眯起眼睛瞧着她,抬起手想摘掉她的面纱。
☆、护妻
谢云诀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齐飞恒一怔,疑惑地瞧着他。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酒杯。
齐飞恒明白过来,正要吩咐旁人斟酒。谢云诀却伸手挡住了,然后死死盯着沐沉夕。
“谢公子,你是想——”他恍然大悟,虽然有些不舍,却还是挥着衣袖,“你,过去给那位公子斟酒。”
沐沉夕咬了咬牙,转头走向谢云诀,还瞪了他一眼。
谢云诀仿佛没看到。
人前,沐沉夕还是乖巧地替他斟酒。
孟子安瞧见了,也过来凑热闹:“本公子的酒杯也空了,你过来——”
话音还未落,谢云诀便忽然伸手攥住了沐沉夕的手腕,将她带入了怀中。
两人皆是一怔,仿佛看到了什么惊悚的画面,张着嘴合不拢。
谢云诀垂眸,捏住了沐沉夕的下巴。软玉温香入怀,她的眼眸如秋水一般,楚楚动人。这么招人的模样也敢在人前晃?
沐沉夕也是气恼,她差一点就能在齐飞恒身上捅几个窟窿出出气了,生生被截断。
于是她有意使坏,捧起酒杯送到了谢云诀的嘴边:“公子,水越饮越寒,酒却越喝越暖。来喝杯
酒暖暖身子。”
这声音娇滴滴的,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齐飞恒和孟子安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谢云诀表面那么守礼,背地里也是有些喜好的。
尤其是这美娇娘,谁人不喜欢?
可惜他瞧上了她,他们也只能干看着。
谢云诀凝眸半晌,齐飞恒从旁起哄:“你这姑娘怎么这么木讷,谢公子是等着你饮入口中,渡给他。”
沐沉夕很想掀开桌子,豪气干云地和齐飞恒干一架。可身子刚刚动了一下,谢云诀搂着她腰的手便用力一捏,她顿时觉得骨头一酥,一时间竟没能起得来。
此处又不是穴道,真是奇了怪了,居然被人一捏便动不了了。
不过谢云诀碍她的路,她便要他也出糗。于是沐沉夕撩起一半面纱,将酒含入口中,送到他面前。
谢云诀的酒意还未完全散去,这会儿一双樱唇送到眼前,他竟未能把持住,俯身吻了下去。
沐沉夕哪里晓得谢云诀真的会吻下来,整个人都懵了。她四肢僵硬,一动不敢动,任由着他将她口中的酒舔舐干净。
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连呼吸几乎都要忘了。只是隐约觉得,好像心底里痒痒的,百爪挠心,却又......很舒服......
那杯酒就这样渡到了他口中,沐沉夕的脸一路红到了耳根子,若是衣衫下也能看到,谢云诀会发现,她全身都红了。
齐飞恒和孟子安瞪圆了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两人。这种画面可不是天天能看到的。
谢家大公子竟然还有这等不为人知的一面,连那风尘女子都面红耳赤,怕是过于精于此道。
但沐沉夕此刻却担心,谢云诀怕是又要醉酒了。
果然,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但依旧正襟危坐。无论齐飞恒和孟子安和他说什么,他都对答如流。以至于这两人根本没发现,他已经醉了。
聊了几句,谢云诀寻了个借口便要离去。
齐飞恒心头一喜,正要让那舞姬留下来陪他。谁料谢云诀与他道别后,却俯身将那舞姬抱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一块肉没吃到嘴,齐飞恒有些遗憾。
孟子安安慰道:“齐兄,你不是还有那小辣椒么?”
“小辣椒及笄才多久,娶她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
齐飞恒叹了口气,随手指了个舞姬来陪他。可是越看越觉得索然无味,酒都不想喝了。
而此刻的酒楼外,谢云诀抱着沐沉夕,步伐都丝毫未乱。
“你放我下来,桑大哥还在酒楼里。两边若是遇到,怕是要出乱子——”
“我让夜晓支开他们了。”
谢云诀抱着她继续往太学走去。
“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谢云诀却充耳不闻,愣是抱着她从太学的正门走回了学舍。沐沉夕本来以为他会送她回房,可他却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将她放在自己的榻上,负手瞧着她。
沐沉夕晃了晃手:“谢兄,你是醉了么?”
“把衣服脱了。”
沐沉夕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身为男子,怎可如此穿着打扮?!”
“男子就不能好穿女子的衣服么?”
“不可!”
“为何?”
谢云诀沉吟良久,认真地说道:“招蜂引蝶。”
沐沉夕愣了愣,忽然忍俊不禁。她攀过去,直起身捏着他衣袖的两边:“那你觉得我女子的装束好不好看?”
谢云诀撇过头:“好看。所以,脱下。”
“好看我就多穿给你看,好不好?”
“好——不......不可......”
“有何不可?”她挑眉看着他。
谢云诀捏紧了拳头,半晌低声道:“你我皆是男子,这样不对。”
“可你方才还亲我了。”
“那是......那是情非得已。”
沐沉夕撇了撇嘴,什么叫情非得已?虽说她不似长安女子这般保守,可到底也是在意的。
“我以前...没亲过别人。”她嘀咕了一句。
谢云诀凝视着她,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喜悦:“可你以前流连花街柳巷,不是......”
“那都是好玩儿,我还这么小,不喜欢小姐姐。”沐沉夕说起胡话来一套一套的,她捉住了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而且你看,我是不是生得比那些舞姬好看?”
“是......”
“那我若是女子,你喜欢我么?”
“喜欢。”
沐沉夕爱极了醉酒后的谢云诀,说什么应什么。不像清醒的时候,老是板着一张脸,仿佛她欠了他多少钱。
那晚,沐沉夕哄他与她盖了一张被子,挤在一起聊天。她想问什么便毫无顾忌地问出来,他每一句的回答都让她觉得吃了蜜糖一般。
不知不觉,她便睡了过去。
只是沐沉夕不知道,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谢云诀却重重叹了口气。
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他明知是错的,却不愿意将她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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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诀与沐沉夕来到酒楼,天色尚早,酒楼刚刚开张,人也没来几个。
当年的小二哥如今已经成了店长,替老板管着这家酒楼。而酒楼在城中许多坊也开了分店。
跑堂的见谢云诀仪表不凡,便带他去了云辉阁。
因为这厢房有个云字,所以以前沐沉夕很喜欢来。
两人落座,沐沉夕却只要了杯清茶。
“你现在不饮酒了?”
“饮啊。只是.....只是你的酒量......”
“无妨。”
沐沉夕还是心有戚戚,只要了两坛酒。
小二捧着酒上来,正要替他们打开。沐沉夕抬手道:“人还没来齐,你下去候着。”
小二哥连声应了,退了出去。但还是不由自主多瞧了谢云诀几眼。这等世家公子,他还没怎么见过,真是惊为天人。
谢云诀有些不解:“除了你我,还有何人要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口嫌体正直·云诀其实早就对沐·神经大条·沉夕动心啦,就是自己还不知道。
☆、旧部
“桑落。”
谢云诀略略蹙眉,一旁夜晓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你来见他做什么?”
“离开长安多年,见见故友,喝两杯酒。”
“只是如此?”
“当然,桑二哥如今都快三十了,还未娶妻,我也是有些忧心。借着这个机会,也关心关心他。”
谢云诀嗤笑:“你倒是有闲心。”
说话间,外面传来了粗重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推开,桑落大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形一如当年一般伟岸挺拔,只是多了些胡须,增添了几分沧桑。
一见到沐沉夕,桑落顿时红了眼眶。他快步上前,眼看着就要与沐沉夕抱头痛哭。
沐沉夕消受不起,赶忙道:“桑二哥,别来无恙?”
桑落脚下一顿,人止住了,眼泪却啪嗒啪嗒掉了下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桑落这般铁骨铮铮的汉子,当年被箭簇射伤,生□□,倒刺勾着肉,也不曾哼过一声。
如今却潸然泪下,怎么也止不住。
“小姐,桑落对不住你!”
“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沐沉夕指了指一旁的坐席,“我邀你来是喝酒的。怎么,你要用眼泪把我这酒杯装满么?”
桑落大手一抹,可是眼泪还是不住流下来:“沐丞相死的时候,我也在场。没想到他戎马半生,不能马革裹尸,却死在了刑场之上。我们这样的人不怕死,只怕死得不值得。”
谢云诀看了眼沐沉夕,她神色平静。
就连一向冷面冷心的夜晓都有些动容,可自她归来,他从未见她掉过一滴眼泪。谢云诀有些担忧,她这般倔强,所有的伤痛全都自己咬牙扛下了。时间久了,总归是要伤到自己。
“桑二哥,往事不提。我今日邀你前来,只是因为大婚仓促,没有给你递请柬。所以带夫君来见见你。”
听到这句话,他总算是止住了。
桑落指着谢云诀,两眼通红:“小姐,你怎么可以嫁给自己的仇人?”
“仇人?”
“当年监斩沐将军的,就是你身边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沐沉夕一顿,手紧了紧,良久才缓缓道:“何人监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谁罗织罪名诬陷我爹?”
“他们四大世家都是一丘之貉,没有一个能逃脱干系!”桑落拔出了腰间的刀,指着谢云诀,“小姐,你快认清楚他的真面目。若是你因为从前的事情不能做决断,我帮你!”
“把刀放下。”沐沉夕的声音里都透着彻骨的冰冷。
桑落双目通红看着她,他几乎有些不敢认眼前这个人。
她叹了口气:“当年我犯下的错,你如今也要再犯一遍么?”
“我...我......可是......”桑落双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
“坐下,喝酒。”
他咬牙切齿,良久,还是依言落座。
酒坛子打开,沐沉夕与桑落都用的碗,谢云诀面前也是碗。他正要斟酒,沐沉夕却伸手挡住了:“你酒量不好,换个酒杯。”
谢云诀瞧了她一眼,她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因为桑落的话而有所波动。
他不知道她这几年经历了什么,才能将曾经那个骄阳似火的性子全然压下。
“无妨。”
沐沉夕抬起手来,两碗酒斟满。
她和桑落举起酒杯,一言未发,连干了三碗。最后一碗倒在了地上。
桑落对谢云诀仍然存有芥蒂,不愿多说话。
“桑二哥,方才那三杯算是我成婚的喜酒了。”
“我若是知道这是喜酒,一定不会喝。喝了现在也可以吐出来!”
“你吐了试试?”她挑眉。
桑落嘴一撇,到底也只敢发发牢骚,不敢真的造次。
沐沉夕不悦:“桑落,我称你一声二哥,你还真当自己是我兄长了?”
“不敢。”
“谅你也不敢。”她指了指谢云诀,“这是我的夫君,你叫一声姑爷,这事就此揭过。”
桑落咬着后槽牙,别扭着不肯叫。
沐沉夕一掌拍在桌子上,他吓了一跳,小声嘟嚷了一句:“姑爷。”
谢云诀无奈:“沉夕,你不必如此。”
“我离开长安太久了,不如此,他们怕是忘了我是谁。”沐沉夕瞧着桑落,“如今我爹旧部,仍在朝中的,还剩多少?”
桑落眼睛一亮,忙答道:“还剩三人。其余的有些被派到各州县,还有些被贬官流放,也有.....被处死的。”
沐沉夕思忖了片刻:“他们得知我回来的消息,可有寻过你?”
桑落瞧了眼谢云诀,没有说话。
沐沉夕了然:“你不说,就是寻过了。我猜,他们定然是摩拳擦掌,想要随我一同为我爹报仇。”
桑落没吭声。前些时日,他们确实聚过一次,也商议过了。若是沐沉夕要联合他们为沐丞相报仇,就是赴汤蹈火,舍了性命也要帮她。
“你回去告诉他们,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在朝为官,就好好当自己的官。我的事,不需要他们插手。”
“可是——”
沐沉夕说完便起了身:“你跟我来。”
桑落犹疑着起身跟了过去,走到了窗边。
沐沉夕指了指窗外:“你看外面。”
桑落探头去看,谁料下一刻,沐沉夕忽然抬脚将他踹了出去。连带着窗户一起被踢得粉碎。
桑落自二楼摔落,痛得龇牙咧嘴,就听到沐沉夕在二楼指着他喝道:“桑落,你以为你是谁?有何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我与何人成婚与你何干?”
她说完将一坛子酒砸在他身边:“滚——”
桑落愣神看着他,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他一瘸一拐捂着屁股走了。
沐沉夕转身回到谢云诀身边,他端着一碗酒饮到一半,见她回来,抬起头来:“你何必如此?”
“只是嫌他们碍手碍脚的,一劳永逸免得他们以后来烦我。”她坐了下来,给自己斟满酒,“来,再喝几杯。”
谢云诀却没有端起酒碗,他握住了她的手,按了下来:“监斩你爹娘的,确实是我。”
沐沉夕移开了目光,似乎不愿意谈论此事。
“当年是我请求陛下,揽下了这件事。我只是不希望你爹娘在临死前,还要蒙受什么羞辱。”谢云诀顿了顿,“还有...可以将他们好好安葬。”
沐沉夕垂下眼眸:“我信你。你不必同我解释,冤有头债有主。若你真是我不同戴天的仇人,早在长安街头我们重逢时......”
谢云诀知道她没说出口的话,若她真的认定他也是凶手,早在重逢那日她便不会留情。
她今日唤桑落来,只是为了撇清和她爹旧部的关系。他们原本在朝中立足就已经不易,若是因为她受到皇上的猜疑,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
比起以前那个只凭一腔热血,行事全然不顾后果的她,如今她是真的长大了。只是这成长的代价为免太痛,若是可以,谢云诀真希望她仍旧像以前那般我行我素。
至少活得恣意痛快,不似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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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落之事不出几日就飞快传遍了长安城。尽管沐沉夕是男子打扮,也并未表明身份,但有心人很容易就能猜到。
传言是说,桑落见沐沉夕是因为心系旧主。谁料昔日的小主人却投入了仇人的怀抱,他恨铁不成钢,犯颜直谏。结果对方不识好歹,将他一脚踢下了楼,从此恩断义绝。
齐飞恒执了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抬眼看着王羽勉。
“酒楼之事,王兄以为如何?”
“怕是苦肉计吧?”
“谁说不是呢。王兄,你说这沐氏究竟对那件事知道多少?”
“我又未曾见过她,如何知晓?但她个性冲动,若是知晓了什么,怕是藏不住。”
“也未必。”齐飞恒想起那日的那个笑容,至今想来,都觉得寒意自心底升腾而出。那个丫头,此次回来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知道了又如何?她还能同四大世家作对?旁人就罢了,她难道真舍得杀谢云诀?”
“这可说不准,你想想当年的孟子安,太后都出面保他。可最后还不是死在了她手里。”
“齐兄,说句不中听的话,孟子安当年也是咎由自取。当年谢云诀都劝住沐沉夕了,偏偏他还去招惹她,你说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齐飞恒手中的棋子顿住了:“可我们也......”
王羽勉的手也顿住了,思忖良久道:“齐兄,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
“谢府有个小丫鬟暗中在寻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学事忙,耽搁了一下,更新迟了,抱歉啦
☆、入局
“寻的什么人?”
“谢云诀的外室。”
齐飞恒弃了手中的棋子,若有所思。
“齐兄,你觉得谢云诀那般洁身自好,真会有外室么?”
“倒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说?”
“许多年前,我和孟子安一同去酒楼喝酒。曾亲眼见他搂了一名舞姬,嘴对嘴地渡酒。”
“竟有此事?!”王羽勉也丢了棋子,起身来回踱着步子。
良久,他忽然顿住了,一只手扶着柱子:“齐兄,你说,若我们先找到了那个外室。沐沉夕会不
会亲自出来见她?”
“什么意思?”
王羽勉看向湖心:“兔死狐悲,孟子安死时的惨状我至今还记得。沐沉夕这样的疯女人,留不得!”
齐飞恒颔首:“可去哪里找这个外室?”
“不用找。沐沉夕未曾见过那女子,但我见过。只需要寻一个模样相似的,何必费心去找?”
“可她真的会来么?”
“那就要看她到底有多在意谢云诀了。”
两人一同站在湖心小筑的凉亭之中,负手看着远方。远远看去仿佛是两位世家公子在闲适地漫谈,然而杀意早已经滋生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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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沉夕酒醒,已经是翌日傍晚。她鲜少醉酒,这一回存心想看谢云诀醉酒,不知不觉却把自己灌醉了。
她揉着头坐起身,谢云诀上朝未归。她看了看外面,夕阳西斜,今日似乎是不回来了。
想到谢云诀喜欢她给他送晚膳,沐沉夕便洗了把脸,换上衣裳出了门。
她还有些宿醉,头晕乎乎的。出门吹了吹风,才稍稍清醒了些。
走到谢府门口,叮咛忽然匆匆自外面跑回来,附耳与她低语:“夫人,你想要寻的人,找到了。”
“在何处?”
“安义坊的一处宅子里。”
沐沉夕略一思忖:“我去瞧瞧,你将晚膳送给云郎。”
叮咛接过食盒:“可是...可是夫人,此事要不要与公子商量啊?”
“不必了,内宅之事还是不用烦扰他。”沐沉夕顿了顿,又握住了叮咛的手腕,“叮咛,你也知道的,云郎他对我没有那么喜欢。我这么做,也只是想哄他开心。”
叮咛瞧着夫人,眼眶有些红。夫人真是不易,听说父母双亡,刚成婚没多久就知道夫君有了外室。如今为了讨好夫君,还要忍气吞声将那小狐狸精接回来。
她光是瞧着,都觉得心里堵得慌,夫人想必心里更苦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
“若是云郎问起,你只说我还未醒。”
叮咛将具体的位置告诉了沐沉夕。她回府中换了轻衣简装,便自正门离去。
依照叮咛的描述,沐沉夕来到了安义坊那处宅院中。
看着眼前的宅院,沐沉夕嘴角忍不住浮起了一丝笑意。为了引她入局,真是煞费苦心,还特意买了个宅子。
她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老妈子开了门,狐疑地打量着她:“这位夫人寻谁?”
“寻你家娘子。”
“夫人是......”
“她见了我便知我是谁。”
老妈子犹疑着,却听里面传来了娇滴滴的声音:“李妈,外面是谁?”
“是...是一位夫人。”
内里静默了片刻,这一次的声音里透着些许颤抖:“请夫人进来吧。”
沐沉夕走了进去,这是一出两进的院子。院子里有纳凉的葡萄藤架子,还种了不少的花草,看起来确实是个有人住的地方。
她在院中站着,老妈子进了屋,不一会儿扶出了一个女子。沐沉夕上下打量了一番,身形和她有几分相似,小腹微微隆起。
她设下这局,就是想看看有哪些人会按捺不住要对付她。那日见过她的人只有王家姐妹,看来王羽勉脱不了干系。
那女子看着她,满脸惊惶,却还故作镇定。
沐沉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倒是挺能装。
“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风裳。”
“风为裳,水为珮。意境原是好的,只是以悼亡诗为名,不太吉利。”
“请问夫人是?”
“你与谢家家主是何关系?”
女子咬着唇,脸色几乎要滴出血来。gzdj
沐沉夕笑了笑:“你不必紧张,我夫君和你的事情,我已经知晓。此次前来有些唐突和冒昧,不过我没有恶意。”
那女子红了眼眶,忽然跪了下去:“夫人,奴家与公子相识之时,您还未从雍关回来。长安城的女子,没有人不思慕公子的,奴家得公子青睐已经是三生有幸。但奴家身份低微,自知入不了谢家,能这样为公子诞下麟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奴家断不敢存了其他的心思,还请夫人高抬贵手。”
“妹妹,你能为夫君诞下子嗣,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沐沉夕扶起了她,“来,你有身孕,还是坐下吧。”
两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那李妈便端了两杯茶来。
风裳面色有些难堪:“这粗茶怕是入不了姐姐的口。”
“无妨。”沐沉夕端起来尝了一口,叹息道,“你我同侍夫君,为的不过是夫君平安喜乐,谢家绵延香火。如今你怀了身孕,还在此处受罪,我实在是不忍看。尤其这腹中还是夫君的骨血,怎可流落在外?”
“夫人——”
“随我回去吧。夫君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风裳抹了抹泪,声音有些哽咽:“夫人待风裳这般好,奴家不知如何回报。”她端起茶盏,起身走到沐沉夕面前跪下,“奴家以茶代酒,敬夫人。”
沐沉夕接过茶盏,呷了一口。
她正要俯身扶她,忽然身体晃了晃,扶着额头:“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头晕?”她顿了顿,看向一旁的茶盏,“你——”
方才还楚楚可怜的女子放肆笑了起来:“夫人,这茶好喝么?”
沐沉夕扶着桌子,虚弱地瞧着她:“你为什么要害我?”
风裳从袖中噌然拔出了一把刀:“自然是有人要买你的命!”
原来是个杀手。
风裳一刀刺出,眼看着就要扎在沐沉夕身上。谁料她忽然抬脚,猛地将她踹了出去。风裳整个人被踹飞出去丈余,捂着肚子吐出一口血来。
“你.....你没事?”
沐沉夕握住了那只茶盏:“都一起出来吧,别藏着了。”
话音刚落,七八名黑衣人从各处钻了出来。沐沉夕冷笑:“似你们这般藏身,还敢出来当杀手,也不知谁给你们的胆量。”
风裳指着沐沉夕怒喝:“上!”
黑衣人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四散开来,摆出了阵法。沐沉夕依旧坐着没有动,她抱着胳膊瞧着风裳:“七星阵是个杀阵,以我一人之力,破不了此阵。今日恐怕要命丧当场了。”
风裳冷笑:“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
“在我死前,我只想知道,谁要害我?”
风裳大喝了一声:“找阎王爷说去吧!”说罢忍着痛拔刀向她刺去。
☆、一血
沐沉夕无奈,起身迎敌。
甫一交手,风裳就觉察出了不妙。她根本不像她说的那般孱弱!她们来,根本就只是送死!!
然而风裳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
沐沉夕并未携带任何武器,此刻脑子因为宿醉还有些昏沉。
但这并不妨碍她劈手夺过最近的一把剑,风裳发现,她们的阵法本该威力无穷。可是到了沐沉夕面前,却仿佛根本不存在。
她方才示弱,只是在套话。
沐沉夕出手迅疾,手起刀落之间毫无犹豫。顷刻间,已经斩杀一人。
鲜血飞溅,即便是他们这样的杀手,也还是被沐沉夕的身手给震慑了。她脸颊上沾了些血,一双眼睛透着杀意。
那是一场又一场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磨练出的杀意,分毫的迟疑,敌人便会将你斩杀。所以她手起刀落,从来不曾犹豫。
风裳的两只腿动不了了,光是这气魄就已经压得她阵脚大乱。
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呼,刀光剑影间,她只感觉这里发生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她同伴的尸体横七竖八躺着,沐沉夕丢掉了方才夺来的剑,款步走向她。
风裳后退着,忽然脚下一绊,跌坐在地上:“求...求你,别杀我。”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
沐沉夕忽然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一个手刀劈晕了风裳,俯身将她扛起,纵身掠上了屋顶。
扛着这个大活人,自然不能招摇过市了。好在天色已晚,华灯初上,屋顶上有人跑过也没人察觉。
沐沉夕对长安城的屋顶并不是很放心,于是只在屋脊上跑。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人带回了谢府。
正门自然是不能进了,于是她翻墙进来,随便寻了个柴房,将人拿锁链捆了个严实,这才溜回了倾梧院。
院子里还没有燃灯,看来谢云诀还没回来,沐沉夕松了口气。
她轻手轻脚自窗户翻了进去,正要摸黑换掉衣裳。
火折子忽然亮起,点燃了一旁的蜡烛。
谢云诀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冷地瞧着她。
沐沉夕顿时有种做贼被当场抓获的心虚感。
“去了何处?”
“就......就出去溜达了一圈。”
“我竟不知,长安有何处,溜达一圈能沾一身的血回来?”
“这不是西市那边有杀鸡,我过去瞧热闹,被鸡血给喷的。”
“沐沉夕!”他咬牙切齿,“过来!”
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谢云诀一把将她拉到身前,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确认身上没有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以后若是出门,必须带些人手。”
“我这不是没事么,不必太紧张。”沐沉夕顿了顿,回过神来,谢云诀想必更担心自己有没有惹事,便宽慰他道,“你放心,我也没闯祸。”
谢云诀的手僵了僵,他抬起头瞧着她:“闯祸也无关紧要,你是我的妻子,便是在长安城里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你半个不字。”
沐沉夕惊愕地瞧着他,谢云诀这般谦谦君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世道是真的变了。
她不肯说,谢云诀也有没再追问。
沐沉夕正要把这一身的血污清洗干净,才脱下衣衫,背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她连忙拿衣衫遮挡了一下,小心翼翼瞧着他:“还有何事?”
谢云诀俯身将一瓶伤药放在了她身旁:“这是太医院调配的药,对外伤效果很好。你...你够不到的地方可有伤?”
沐沉夕听到这话,顿时觉得面子挂不住:“就那七八个人,三脚猫的功夫还想伤到我?!”
“七八个人?”谢云诀蹙眉。
“我们战场上打仗,那都是十来万大军对垒,再不济也几千个。这几个人,都不够看。”
谢云诀瞧着她那一副兵痞子的架势,给她燃个篝火,丢一壶酒,她还能再吹一整天。
他捏了捏眉心,转身离开。
沐沉夕收起了金疮药,正要入水。忽然猛地回过神来,方才谢云诀难道是在主动示好?!
正确的回应应该是,她娇弱地倒在地上,一点点脱下衣裳,露出白嫩的腰背。他持了药,修长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背上,气氛瞬间被点燃.....
沐沉夕掐着大腿后悔不已,早知道今日和人交手的时候,故意受些伤的。
她知道,谢云诀一向怜弱,就是见了只受伤的兔子,也会带回去包扎好伤口。她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也比兔子强些。
沐沉夕落入水中,身上沾染的献血晕染开。这全是那些杀手的血,她是毫发无伤。
今日之事,她从见到小杀手风裳的刹那就已经明了。那日她和谢云诀游湖,瞧见她的便只有王羽勉姐弟俩。
王家小姐即使是有心,也没有门路。最有可能对她下杀手的,便是王羽勉。这小子,上次游湖她便发现了,巴巴跑来找谢云诀,必定是想探听些情况。
如此心虚,必定是与当年的事情牵扯颇深。
沐沉夕心中已然有了全盘的计划,只是计划中唯一的变数,便是谢云诀。
她沐浴完,擦干了头发,这才回屋。谢云诀正捏着一张折子,眉头紧锁。沐沉夕难得见他有为难的时候,于是踱步过去,好奇道:“何事烦心?”
“太子选妃。”他说罢凝眸瞧着她。
沐沉夕一怔,忽然露出了一脸坏笑:“没想到阿越——太子殿下也有今天,如何?挑了哪家的姑娘?”
“还未定,此事交给了长公主殿下,陛下嘱托我一并参谋。”
“虽说你是太子太傅,但论他的脾气秉性,还是我最了解。”沐沉夕兴致勃勃凑了过去,“太子不喜欢古板的大家闺秀,所以一定要活泼可爱。他虽然得到陛下青睐,可是母族并不显贵,还要挑一个家世显赫些的。你说长安可有这样的人选?”
谢云诀眯起了眼睛:“你倒是面面俱到,很是替他着想。”
“那当然了,那么多皇子,我与他最是相熟。他又在雍关待过,知晓军中的苦处和难处。我私心里,自然更希望他能登基。”
“这些话还是少说。天子之位,不是寻常人可以议论的。”
“我也只是同你说说,旁人是只字不提的。”沐沉夕扯住了他的衣袖,“长公主最喜宴饮,这种事她必定会将中意的人选邀去府上做客。到时候你也带我去,好不好?”
沐沉夕丝毫没有闻到空气里的酸味儿,谢云军冷哼了一声:“你还是安生在府里待着,管管你该上心的事。”
“府里不是有管家么?你那个侍女丝萝也挺会办事的,没什么需要我操心的。”
“我的事,你不需要操心么?”
沐沉夕思忖了片刻,忽然明白过来:“你纳妾之事?我这不是给你把人带回来了。你又不见。”
谢云诀气结,抽回了衣袖,起身要拂袖而去。
走到门口,又咬了咬牙,将门关上。转身道:“时辰不早了,就寝。”
沐沉夕看了看天色:“这还早着呢,我不想就寝。”
“你想。”
“我——”沐沉夕顿了顿,对上谢云诀微微眯起的眼睛,“我想......”
她老老实实爬上床,心里还有些郁闷。这要是被钟柏祁他们知道了,肯定要取笑她。
毕竟他们以前常说,无论是谁娶了她,都不怕她被欺负。还说她以后的夫君一定是个耙耳朵,长安城里最怕老婆的男人非他莫属。
世事难料,谢云诀只是一个眼神,她连个不字都不敢说。谁教她喜欢他,最怕惹他不高兴呢。
她裹着被子露出半边脸,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谢云诀也躺在她身旁,闭上眼睛半晌也睡不着。谢云诀正要翻身,身旁的她忽然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我睡不着。”
谢云诀火气还未消,又忍不住给自己添堵:“讲讲你在雍关城的故事。”
“你是不是想听我和太子的事?”她兴致勃勃凑近他。
谢云诀忍了涌到心口的血:“嗯。”
“你还记得我离开长安的那日么?”沐沉夕顿了顿,觉得自己有点蠢。她走的那天是一个深夜,那时候谢云诀怎么可能记得。
于她而言一生难忘的仓皇而绝望的时刻,他或许还在家中安睡。
☆、撩拨
“那日太子被陛下派去雍关历练,你也知我当时犯下大罪,留在长安就是死路一条。于是我与他商议好,藏身在了他随身行李的一口大箱子里。那些日子真的是闷坏了,白日里颠簸,晚上才能出来。又怕引人怀疑,他也不敢多要膳食。我们只能半夜出来,一起去偷。可剩菜剩饭也不多,我们俩到雍关的时候都瘦得脱了相。当时钟将军还以为他是中了邪,说是被女鬼缠上了,要给他驱邪。”
她说起这段往事,明明苦不堪言,却讲得眉飞色舞,语气轻快。
可那时候,她每日躲在幽暗的箱子里,不见天日。前程渺茫,和至亲分隔千里,与心爱之人就此断绝。她青春懵懂的岁月也一并埋葬在过去,再也无法回头......
入了雍关,沐沉夕这才敢露了脸。钟柏祁毫不犹豫地护下了她,那么多看着她长大的叔叔伯伯得知了她的遭遇,也都义愤填庸。她便在他们的庇护之下安顿了下来。
可裴君越的处境就没那么妙了。皇子来边关历练,是唐国一个不成文的传统。历任储君都会有次一行,历练得好,回去之后便能正式被册立为太子。但若是表现得太差,毫无建树,也有可能被封藩王,从此与皇位无缘。
但这历练的机会也不是人人都有,只有陛下属意的人选才会来到雍关。
起初金国还算太平,便总有国内的细作和杀手埋伏着,想方设法要取裴君越的性命。至于这些人是谁派来的,裴君越说,无论是哪位皇兄,并不重要。只需要知道,想杀他的,都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无奈裴君越功夫平平,在长安王宫贵胄子弟里算得上还不错的,到了雍关却连十来岁的小将都打不过。沐沉夕仗义,便一直保护着他。
后来金国入侵,他上了战场,起初完全不懂用兵,也是贪功冒进,犯了不少错误。沐沉夕任劳任怨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还要将军功记在他的头上。
军功倒是无所谓,沐沉夕最烦他犯错,在雍关这样的地方,主将的错误意味着麾下战士们的流血牺牲。
于是一有空就逼着他读兵书,她对他向来不客气,经常是裴君越在读书,她就在一旁擦剑。
稍有走神,一剑就刺了过去。沐沉夕一向下得去狠手,裴君越也是怕她,愣是把那些兵书给背了下来。
“我现在大约是能明白以前你逼我读书时候的心情了。”沐沉夕认真道,“云郎,你当时没拿匕首扎我,真是好修养。”
谢云诀其实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要不是打不过她......
“如今想来,我含辛茹苦把他拉扯成材,总算也没有白费。”
“含辛茹苦?”
“你说这是不是巧,我算来也是他半个师父了,你又是太傅。我们——”沐沉夕正想说,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话到嘴边又赶忙吞了回去。
她真是以前调戏他调戏成习惯了,动不动就要犯浑。
“我们如何?”他侧身瞧着她。
如此近的距离,呼吸都能扑在脸上。沐沉夕蓦地红了脸,悄悄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我们加起来也算是一个半的帝师了。”
谢云诀无奈地瞧着她,以前她十分开窍和上道的时候,他总是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如今真是自作自受,再想听什么甜言蜜语,比登天还难。
“帝师便罢了,至多算是他的师娘。”
沐沉夕眼睛一亮:“我前些日子让他唤我师娘,你都没瞧见他吃瘪的神情——”
“前些日子?”
她咬了咬唇,那日翻墙溜出去的事,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好在谢云诀也没有多追问,良久,忽然道:“你离开长安那日,我晓得。”
沐沉夕呼吸一滞,那日她走得悄无声息,他怎会晓得?!
谢云诀没有多言,缓缓合上了眼睛。
那年初夏,他在城楼上看着大军浩浩荡荡离去。此去远隔千山,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也是那一日,他才发现,原来有的人走的时候,会将另一个人的心也一并带走。从此那里空了一块,长夜孤寂,再多的人事也无法填满。
沐沉夕很想晃醒他问个明白,可是手伸出去,又不由自主地碰了碰他的眉心。她夫君这俊朗的眉眼,她能看一夜。
翌日清晨,沐沉夕醒来,只觉得身旁有呼吸声。尽管已经同床共枕有些时日了,她还是不习惯。
猛地醒来,下意识就要拔刀。待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她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凑过去偷瞧。
谢云诀生得真是好看,眉目如画,双唇殷红,皮肤比女子还要白上几分。
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谢云诀蓦地睁开了眼。沐沉夕吓了一跳,赶忙装睡。
耳边却传来了他还略有些沙哑,却充满磁性的嗓音:“天色还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沐沉夕见被拆穿了,只好睁开了眼,嬉笑道:“昨晚睡得早了,这会儿起得也早。何况行军打仗总是要晨练,习惯了。”
谢云诀虽然醒了,却似乎没有起身的打算。只是转了个身面对着她,青丝垂落,睡眼惺忪,衣衫还半落着。
沐沉夕赶忙转过了眼睛,不敢多看眼前这光景。怕是看得多了,自己会把持不住。
“你昨天夜里说了梦话。”谢云诀忽然开启了话题。
沐沉夕有些心虚:“我...我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只是唤我名字来着。”
沐沉夕干笑:“哈哈哈,我昨晚好像梦到你平步青云,当上丞相了。”
“是么?那你为何还问我,你好不好看?”
沐沉夕涨红了脸:“我真的有问?”
谢云诀点了点头:“你还唤我与你一同沐浴,你说你如今很爱干净,叫我......叫我别嫌弃。”
沐沉夕不记梦,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说梦话的习惯。心里犹疑,偏偏他说得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沐沉夕默默拿被子蒙了脸,同床共枕这件事着实容易丢脸。
谢云诀忍笑忍得很辛苦,平时看起来聪明伶俐的,这会儿这么好骗。他隔着被子拍了拍她:“醒了就起身。”
沐沉夕哪里好意思起来,磨蹭了半晌,待他去洗漱了,这才飞快穿好衣服起身。
早膳准备得很丰富,谢云诀注意到,如今她用膳已经很是细嚼慢咽了。以前她喜欢嘴里塞满了东西说话,时常挨夫子的教训。
那时候谢云诀很是鄙夷,觉得这位同窗明明是世家子弟,行事做派却全然不守礼节,十分粗俗。这样的话,他也曾经亲口对她说过。
可如今,她全都改了。她心中一定是很在意的。
回想起来,谢云诀也不知道为何当初自己会对她说了那么多恶言。明明如此乖巧可爱,为什么那时候会觉得她像是洪水猛兽?
沐沉夕没有注意到他的走神,用完了早膳,忽然提议道:“云郎,现在离上朝还有些时辰,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外室?”
谢云诀正饮餐后的茶水,听到这句话,忽然呛了一下。
☆、外室
他咳嗽了几声,眉头紧锁:“我没有外室!”
“可旁人都说她是你的外室,不如你随我去瞧瞧?”
他起身负手走在前方,沐沉夕一路打着算盘。
昨晚她把风裳带回来之后,就拿铁链子锁在了柴房里。这会儿靠近柴房,还能听到里面锁链的响动。
沐沉夕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风裳已经醒了,因为昨晚受了伤,脸色还有些苍白。此刻见了沐沉夕,顿时满眼恐惧。
“风裳,我给你带了一人。”
风裳瞧了瞧沐沉夕身旁的男子,如此出尘俊逸,长安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她一时间看得有些失神。
沐沉夕转头对谢云诀道:“云郎,这就是自称是你外室的女子。她说她腹中还有你的骨肉。但我探过了,没有骨肉,只有赘肉。”
风裳闻言顿时直起身,柳眉倒竖:“肉?我这腰身上哪有肉?”
沐沉夕冷笑:“你一个杀手,腰腹还有赘肉,一看就是平日里惫懒,从不严格要求自己。才会在任务中一败涂地。”
风裳火了:“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你杀了我!但我腰腹上就是没有赘肉!”
“得了吧,你看看你的脸,比中秋的月亮还圆。王羽勉当初是怎么相中你的?”
“王羽勉是谁?我为何要他相中?!”
“不是王羽勉寻你来杀我的么?”
“不是。”
“那是谁派你来的?”
风裳哼哼了一声:“金主的身份,我是不会透露的。”
“既然这样,那我留你也没用了。”沐沉夕说着向谢云诀伸出手,他将匕首递给了她。
风裳瞪圆了眼睛,惊恐万分。昨天她亲眼见到她顷刻之间破了七星阵,杀人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手起刀落,便是血花四溅。
她一步步上前,每一步都走得很缓慢。风裳的心都提了到了嗓子眼儿,沐沉夕的眼神十分可怕,仿佛她只是弱小的猎物。
然而此时此刻,沐沉夕看着她吓破了胆子的模样,忍笑快忍出了内伤。胆子这么小还跑出来当杀手,也是罕见。
刀刃慢慢抵到了她的脖子:“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了。”沐沉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风裳终于按捺不住,声音颤抖:“既然这么可惜,不如放我一条生路?”
沐沉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不是不行,不过我留你有什么用?”
“我......我......”
“这么说吧,从你接这个任务开始,你就注定了只有死路一条。今天即使我放了你,出去之后你就能确保自己不被灭口么?”
风裳神色恍惚,心中方寸大乱。
“何况你连是谁要杀你都不知道。”
“我认识他的眼睛!”风裳叫道。
沐沉夕略一思忖:“倒是有点用处。”她的刀远离了一些,忽然捏住了她的脸颊,丢了颗药进去。风裳没回过神,一下子吞了下去,惊恐地瞧着她:“你......你......”
“是毒药,不过不会让你立刻丧命。只要按时来寻我拿解药,便无事。”
风裳丧眉搭眼地垂着脑袋,又不敢发作。
沐沉夕将那匕首收回,重新递给了谢云诀。
他蹙着眉头负手离开了柴房,走到门口,才停下脚步:“昨日是不是她要杀你?”
“是。”
“这样的人还是尽早料理了。”
沐沉夕有些诧异,谢云诀一向不喜欢打打杀杀。如今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干脆果断起来。
“留着她还有用处。”
“何用?”
“留在府里充个妾室。”
“胡闹!”
沐沉夕扯住了谢云诀的衣袖:“又不是真的充妾室,我只是想查出来是谁想害我。你可愿帮我?”
谢云诀的神情很是不情愿,但看她可怜巴巴瞧着自己,不悦道:“谢府之事已经交由你处置,你愿意如何便如何,不必问过我。”
“你答应了?!”
“以后别把这人带到我眼前来。”他怕自己忍不住不顾她的计划,直接将人给处置了。
沐沉夕连连点头,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
谢云诀其实从见到那小杀手的瞬间,就知道了她的打算。这计划倒也行得通,关键就在于他愿不愿意配合。
他是千般万般不愿遂了她的心意,可是不帮她,她又孤掌难鸣。谢云诀觉得,自己人生这些年顺风顺水。无论是学问还是仕途都可称得上唐国无出其右的天才,这一路平步青云,多少艰难险阻在他眼前不过弹指一挥。
可遇上了沐沉夕,他除了认命,没有别的法子。
果然,风裳被安排了一个小院住下之后,长安城里便传遍了他又纳妾的风声。
沐沉夕人前一副端庄大方的贤妻模样,对那小妾还颇为照拂。以至于原本想看她笑话的那些人,都不由得替她打抱不平。
旁人便也罢了,谢云诀还被他母亲大人叫去,耳提面命训了真正一天。他百口莫辩,只得低头认错。
然而回到倾梧院中,始作俑者竟然还优哉游哉地在赏画。
瞧见他进来,沐沉夕便欢喜地拿了一卷画递到他眼前:“云郎,你看,这姑娘生得,面如银盘,高额广髻,一看就是个有福气又旺夫的面相。”
“谢府才添了一个妾室,你还不知足?”
“这不是给你挑的,是给太子殿下挑的。”
谢云诀瞧了眼那画像,这位姑娘的相貌生得实在是鬼斧神工。
“沉夕,你实话说,你与太子殿下是不是有何过节?”
“我跟他能有什么过节?我俩从小玩儿到大。”沐沉夕一脸慈爱地端详着那副画,越看越满意。
谢云诀瞧了眼画中的女子,陷入了沉思。沐沉夕当年对他一见倾心,多半是因为相貌。可她此前十分欣赏的张毅贺,再加上今日画中这位姑娘,难道和他的相貌有什么共通之处?
谢云诀有生之年,头一次对自己的相貌产生了怀疑。
沐沉夕卷了画,有满脸笑意地瞧着谢云诀。谢云诀后背一凉,直觉他夫人定是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云郎,你最近在外面有没有听到什么关于谢府的风声?”
谢云诀了然,这丫头是要给他下套了。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这谏议大夫弹劾的折子不都送到陛下手上了么?”
“朝廷中的事情,你如何知晓得那么清楚?”
沐沉夕心虚地笑了笑:“这不是前些日子去监察御史府上和他夫人打马吊的时候,她无意中说的。”
“所以你如此热衷于给旁人送钱,就是为了听这些零碎的消息?”
“偶尔听着打发打发时间。”
“以后若是想知道什么消息,不必舍近求远。”
沐沉夕小声嘟嚷:“你处理的可都是朝廷机要,怎么能随意透露给我。”
“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只是你要做什么,也需提前知会我一声。”
沐沉夕想了想,谢云诀可是内阁首辅大臣,若是他愿意告诉她,那些消息还真不是她成日里打马吊换来的零碎消息可比的。
“成交!”
沐沉夕顿了顿,回过神来,自己都被绕过去了,差点没能说正事:“可是谏议大夫那参你的折子——”
谢云诀走向了书桌,取出一本折子:“你是说这本?”
沐沉夕走过去,翻开来瞧了瞧,确实是在参谢云诀宠妾灭妻。
他见她神情紧张,笑着宽慰她:“你放心,这种事情在我谢府不会发生。”
沐沉夕有些为难:“可是......宠妾灭妻的风声......是我传出去的。”
☆、护食
“你——”谢云诀揉了揉眉心,“你图什么?”
“我...我另有安排,不过今晚你可不可以去看看风裳?”
“你要将我推给别的女人?!”谢云诀觉得,沐沉夕这趟回来,实在是变得太多。
“就看她一眼,你若是不喜欢,迟些回来也行。我给你留灯。”
“不必。”谢云诀恼火,拂袖而去。
他出了门,沐沉夕赶忙让叮咛盯着。谢云诀原是负气要去书房睡一晚,行到一半,咬牙切齿了半晌,终究还是去了风裳处。
沐沉夕有她的计划,偏偏她又不说。谢云诀原是负气不想管她了,终究又放不下。还是依了她的心思。
风裳正在往嘴里塞糕点,谢府的糕点特别好吃,她来这里没几日,就又胖了一些。
正吃着,门发出了一声巨响。接着谢云诀大步走了进来,负手瞧着她,满脸黑气。
她吓得气一茬,噎住了,脸涨得通红,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谢云诀落座,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风裳捶着胸口半晌,总算是把嘴里的糕点吐了出来,抖抖索
索问:“公...公...公子,你来做什么?”
“与你无关。”谢云诀冷声向外面道,“丝萝,看茶。”
他的贴身丫鬟丝萝连忙进来奉茶,她偷眼瞧了瞧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风裳。
夫人分明说这是公子之前养的外室,特意迎回来当了妾室。怎么这会儿公子对她的态度如此恶劣?简直比对下人还不如。
风裳也是欲哭无泪,她在这儿好吃好喝住着挺好的,可这位举世无双的谢公子也太可怕了吧。
她以前也在房中挂过他的画像,着实痴迷过一阵子。真的见了之后,却恨不得裹的棉被躲得远远的。她总感觉,这位谢公子一个不高兴就能捏死她。
也不知道今晚他要待多久,希望能早点离开。
而倾梧院中,沐沉夕燃了灯。叮咛回禀完,伺候她洗漱。她换上亵衣要就寝,叮咛轻声道:“夫人,这灯可要灭了?”
沐沉夕想,自己应允过谢云诀要留灯的:“留着吧。”
于是燃着灯,她迷迷糊糊睡着了。叮咛瞧着她这安然入眠的模样,心下犯嘀咕,夫人的心也太大了吧!
谢云诀熬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才离开。
回到倾梧院,屋子里的灯还燃着,此刻也快熄灭了。他心中一动,难道昨晚她也是盼着他回来的?
掀开珠帘,沐沉夕翻了个身,睡得正香。
似乎是觉察到熟悉又安全的气息,她并没有醒来。谢云诀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口中嗔怪道:“别闹。”
谢云诀原是憋了满腹的火气,此刻稍稍消减了大半。于是他又捏了捏她圆嘟嘟的小脸蛋,沐沉夕哼哼:“说了别闹了,阿越。”
他的手一僵,怔住了。
沐沉夕嬉笑起来,捉住了他的手腕,含混道:“阿越,随我来...我给你寻了个宝贝。”
他用力想要抽回手,奈何她力气太大。
“你看,我给你讨了个老婆,漂不漂亮?”
谢云诀咬牙切齿:“做梦都想着给旁人讨老婆?”
听到谢云诀的声音,沐沉夕眉头皱了皱,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还有些涣散。
待看清楚是他,她松了手,坐起身揉了揉眼睛:“你说什么?”
“没什么。”
沐沉夕瞧了眼外面的天,忽然道:“你...在风裳那里待了一夜?”
“嗯。”
她心里忽然有些酸溜溜的,明知道是假的,可她以为他也只是对付一下就会回来。没想到待了一夜。
回想起来,风裳那个丫头长得圆滚滚的,憨态可掬,确实招人喜欢。谢云诀以前也很喜欢兔子,文鸟一类圆滚滚的动物,莫非风裳对了他的胃口?
她还泛着酸,谢云诀已经转身洗漱去了。
沐沉夕发现,自己虽然平时话说得大义凛然,真往自己头顶戴绿帽子,一缸子醋能酸死自己。
待谢云诀走后,她立刻换来了丝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昨天你家公子在外面待了多久?”
“自离开倾梧院便去了...那个女人那里,一直到今早回来的。”
“那...他在那里都做些什么?”
“奴婢一直待在外面,所以...不知道屋内的情况。只是清晨去收拾屋子的时候,看到两人都有些憔悴。”
沐沉夕正喝着一口茶,听到这句话,顿时呛着了。
她咬了咬牙,挤出了一丝笑容:“妹妹伺候夫君不易,你随我前去探望探望。”
丝萝听着这话里味道,替风裳捏了一把汗。
沐沉夕杀气腾腾来到风裳的居所,刚走到门口,就见到烟儿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这烟儿可是老夫人房里的丫鬟,这会儿来此处做什么?
烟儿福了福身:“夫人安好。”
“你这手里端的是什么?”
烟儿目光有些飘忽,结结巴巴道:“是...是养身子的药。”
沐沉夕撇了撇嘴,老夫人这明面上话说得是好,盼着她给谢家延续香火。可换了个人,也一样。这谢云诀只是在风裳房里待了一夜,转头就盼上了她。
她端起那药闻了闻,忽然皱起了眉头,狐疑地瞧着烟儿,却没有多说话。
沐沉夕小时候常入宫寻她姑姑玩,她姑姑身子骨不太好,经常喝药。那药的味道她闻了许多年,方才这药的味道,竟然和姑姑喝的有些相似。
于是她冲烟儿笑了笑,便径直进了风裳的屋子里。
风裳此刻还有些恍惚,脸色也颇为憔悴。昨晚上简直太折磨了,谢云诀在她这儿看了一夜的书。这也就罢了,偏偏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势,仿佛她多喘口气,他都嫌多余。
这谢府里头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可怕。
沐沉夕越看这风裳越是不顺眼,她扫了眼桌上的剩菜剩饭:“一个早膳,四道菜两份汤,还剩这许多”
风裳揉了揉肚子:“吃不下了。”
“大鱼大肉养着,早晚要胖出病来。”沐沉夕唤道,“叮咛,吩咐下去,以后这边的吃食减半,除却一日三餐其余全免。”
“夫人,你怎能如此苛刻,我......我......”
沐沉夕瞪了她一眼,苛刻?没当场弄死她都是对她仁慈了。
那日她给她下毒要杀她的时候,可没有手软。即便这人装得再懒散,也不能掉以轻心。
叮咛离去,丝萝在外面候着。被指派来伺候风裳的那小婢女也很有眼力见儿地不见了,只余下沐沉夕和风裳两人。
“我这谢府中的膳食也只是寻常,你想不想尝尝御厨的手艺?”
风裳一哆嗦:“不想......”
“你想。”沐沉夕瞥了她一眼。
风裳立刻结结巴巴改了口:“我...我想...”
“过几日长公主府上有宴饮,到时候我会让我夫君带你去。”
“夫...夫人也去吗?”
“当然。”她不去盯死这小狐狸精,还真能让她勾引谢云诀么?沐沉夕自小就是这脾气,护食又霸道。
自从她会长安瞧上谢云诀那一日,长安城里多少女子暗地里肖想过他,也都只敢默默藏在心里。谁也不敢触了她的霉头,和她抢人。
“不过,你得去做一件事。”
☆、回护
“什...什么事?”
“派你来杀我的人也会去长公主府,届时你引他清影小筑,与他做些亲密举动。再留一样他的贴身之物。”
“好。”风裳怯生生瞧着她,“那...那解药...”
沐沉夕摸出了一粒红色的丹药放在桌上,风裳连滚带爬过去攥在手里,好像生怕她抢了去。
沐沉夕办完事,叮咛也回来了。她起身出了这小院子,叮咛担忧道:“夫人,虽说里头那位可恶了些,可如今公子毕竟还...还惦记着她,若是知晓夫人吃醋,怕是...怕是...”
“怕什么?不过是个妾室,还敢翻天不成?”沐沉夕顿了顿,“对了,许久未给老夫人请安了,随我一同去一趟。”
叮咛应了,便和沐沉夕一同去了老夫人处。她近来气色好多了,似乎是心情转好。今日竟然还起身去院子里侍弄花草。
见沐沉夕来,她喜笑颜开,抬了抬手:“夕儿,你过来。”
沐沉夕上前,福身道:“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牵了她的手:“你这丫头虽然在府上,可老是不来看我。我这老人家也有些孤单寂寞,若是有空,可否时常来陪我说说话?”
“是我疏忽了。”
“你们少年人总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老身也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忙的,我以后一定多多来陪您。”
“你多多陪云诀更好,他朝中事务繁忙,晚膳有时候也来不及陪你用。你呢,有时候辛苦些给他
送去,这一日两日看不出来,时间久了,这些情意点点滴滴就积攒起来了。”
“夕儿明白。其实我心里也惦念着您,所以备了些东西,这来得急,还没能送来。要不让烟儿陪我去取?”
老夫人瞧了她一眼,唇边绽开一丝笑意:“你有心了。”
沐沉夕告了退,便带着烟儿回了倾梧院。进了屋,烟儿还在好奇打量,听闻公子将书房都搬来了这里,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她正看得起劲,没注意到沐沉夕走向了角落里放剑的架子。忽然,她听到噌的一声,是剑出鞘的声音。
烟儿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到沐沉夕正拿着剑,缓步走来,坐在桌边开始擦剑。
烟儿是老夫人的大丫鬟了,见过些世面。虽然腿软,却还是努力硬撑着:“少...少夫人,您...您给老夫人备的礼......”
“烟儿,你陪着老夫人多少年了?”
“快七八年了。”
“那老夫人一定也是用着顺手,若是换了人伺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