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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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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心大惊。

朔风不是在门外吗?苏嬷嬷为什么进来?

阵脚大乱,不过苏嬷嬷并没有能进来,屋外一阵骚乱,苏嬷嬷被强行带走,嘴似乎被堵上,只有呜呜的声音。

白月心身体发软,几乎连跪都要跪不住。

“唰——”

剑入鞘,带着啸声。

“下去吧。”

听到这三个字,白月心如蒙大赦,什么都顾不上,赶忙退出去。

竹雨刚被王管家叫走,回来的时候看到苏嬷嬷被带走,急得团团转,见白月心像失了魂般走出来,忙迎上去。

“小姐,出什么事了?”

白月心抓住竹雨的胳膊,脑子里全是苏嬷嬷叫她的那声,苏嬷嬷知道她那么多事情,手指陷进肉里,却还是止不住颤抖,血色尽失的唇也颤了颤,“竹雨……怎么办……”

被她这样子吓得六神无主,竹雨慌了片刻,不过因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倒也冷静得快,扶着白月心,“小姐,没事的,咱们先回海棠苑。”

暮色四合。

朔风看着站在窗边的人,已经站了半个时辰没有动过了。

人还是那个人,可是觉得什么东西就像窗外的夕阳一样,在慢慢低沉,消散。

这种感觉叫人觉得心惊,朔风小声开口,“殿下,苏嬷嬷关在柴房,要属下去审问吗?”

片刻沉寂之后,窗边的人才开口,“多找几个人关在柴房。”

朔风瞬间了然,低头,“是。”

月过中天。

最是睡意昏沉的时候。

一道黑影钻进房间。

“小姐……”

蜷缩在床尾的白月心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鞋都没有顾得上穿,从床上下来,“怎么样了?”

第一次亲手杀人,竹雨身体抖如筛糠,但是还是冲着白月心露出一个笑,磕磕巴巴安慰,“小姐……小姐放心吧,苏嬷嬷……不会再开口了。”

白月心看了竹雨片刻,猛地伸手抱住她,“竹雨,还好有你在。”

“为了小姐,竹雨什么都愿意做。”

“你没有被发现吧?”白月心松开她。

“小姐放心,奴婢很小心,没有任何人看到。”

话音未落,院子里突然火光大盛。

两个人来不及反应,王管家带着府兵冲进来,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直接下令,“把竹雨带走。”

房间里的两人脸色一瞬死白。

白月心下意识把竹雨挡在身后,“王管家,出什么事了?竹雨一直跟我待在一起,犯了什么错要带她走?”

“侧妃,竹雨毒杀了苏嬷嬷。”

“不可能!”白月心斩钉截铁。

王管家没有辩解,只对外吩咐,“把人带上来。”

一个府里的丫鬟被带上来,看到竹雨就瞪圆了眼睛,指着竹雨就说:“就是竹雨杀了苏嬷嬷!是我亲眼所见,她给苏嬷嬷喂了什么,然后苏嬷嬷就死了。她还在摸了苏嬷嬷的脖子,确认人是真的死了之后才离开的。”

听到这话,竹雨如遭雷击,面如死灰。

连她摸过苏嬷嬷的脖子都……

白月心不让半分,“王管家,单凭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就说竹雨杀了人,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王管家徐徐道:“侧妃,当时柴房里除了苏嬷嬷,还有四个犯了错的丫鬟,侧妃可要她们一一出来指证?”

白月心踉跄往后退一步。

“带走吧。”王管家说。

府兵上来。

白月心突然歇斯底里,“你们不能带她走!我是侧妃!你们谁敢动她!?”

没有人理会。

竹雨被架走,涕泪交加,“小姐!小姐!”

白月心追出去,哭喊,“你们让开她!我要去找殿下!让殿下做决断!”

王府里乱做一团。

王府后院有一处极其僻静阴暗的院子,深更半夜却站满了人。

白月心听到“加官贴”三个字的时候,眼泪都不敢流了,没有了规矩,没有了仪态,朝着书房狂奔而去。

路上连摔好几次,片刻不敢停留,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可好不容易到了书房,但她连院子都进不去,明明能看到亮着的房间,却靠近不了半分。

“殿下,求您开恩!殿下,求您开恩!”

任她哭喊,哀求,磕头,磕到头破血流,那个房间的门始终没有打开过半分。

后院那处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前一刻活生生进去的人,没有半点动静,拖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

亲眼看着一条人命悄无声息地就没了的感觉,比亲眼看着一个人被活活打死更叫人恐惧。只觉得咽喉仿佛被什么无形的手扼住。

一个接一个,不止竹雨,还有那些曾经在迎霜院伺候,后来去了海棠苑的人。没有一个逃过。

尸首堆起小山。

不少人瘫软在地,甚至有人吓到失禁,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声响。

忆妙站在人群最外面,看着眼前这些几乎都是这两三年入府的新人,神情漠然。

没有王妃的楚王府,其实一直都是这样。

“吱吱呀呀。”

载着沉重货物的板车发出吃力声响。

还没有到中午,头顶的日头就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

晏梨跟流萤坐在板车尾巴上,躲在那窄窄的阴影里,人随着板车摇来晃去,两个人都绷着一张脸,死死抓住板车两侧半臂高的挡板。

听到有人拉着声音长长地喊了一声,“停——”

两个人转身一看,发现前面有片小树林,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不过不等这口气落下去,流萤突然捂着嘴,慌忙从刚停稳的板车上跳下去,跑到边上就吐了出来。

晏梨赶紧追过去,一手扶着她一手在流萤后背上轻抚。

流萤愣是把昨天晚上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才消停。

“没事吧?”

远远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

晏梨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蓄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朝着她们走过来。

等人走近,晏梨叫人,“赵大哥。”

赵彪被晏梨这声大哥叫得浑身舒坦,笑着,收着劲儿将手里的水袋扔给晏梨。

晏梨轻轻松松接住。

“让她喝点水,能好受点。”赵彪说。

又道:“这段路颠得很,别说你们两个小姑娘,就是大男人第一次走这条路都不一定能扛下来。”

晏梨道谢,把水喂给流萤。

听她说谢谢,赵彪一摆手,“跟我犯不着这么客气。青云大师对我有救命之恩,他把你们俩交给我那是信得过我赵彪。况且,你们俩都是漠北的人,我虽然不是生在漠北,但是是漠北把我养大,孩他娘也是漠北人,要是没照顾好你们俩,回去她非得怕是要拿刀砍我不可。”

看着赵彪说起自家夫人连连摆头的样子,晏梨却忍不住笑,就算嘴上说得嫌弃,但是明显心里却是极在意的。

叫人心中艳羡。

晏梨笑着道:“大嫂肯定舍不得的。”

像是被说到心坎里,赵彪嘿嘿一笑,抬腿往旁边的石头上一踩,叉腰,看了看前面的路,“不过,过了今天就好了。再坚持坚持,熬过今天下午,晚上咱们就该到林州了,等出了林州,过了红河滩,后面的路就好走了。顶多就两天,就能看到草原了。”

听到“草原”两个字,晏梨跟流萤眼睛都亮了。

走了这么久,总算是快到了。

“看到草原之后还要走多久?”晏梨追问。

“那就快了,半个月,最多二十天。”

看着高兴得恨不得抱住一团的两个人,赵彪感觉就像看到自己家那才八岁的小女儿,每回见到好吃的也是笑成这样。

随即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到了漠北,你们去哪儿?你们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青云大师交代的时候晏梨跟流萤的身份都是改了的,连名字也改了,倒不是信不过赵彪,只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只说两个人是陪家里人到上京求医的,不过现在人不在了,两个人要回家却不知道路,曾经跟青云大师结过善缘,才有了这一遭。

晏梨点头,“有。”

没细说,面对赵彪,晏梨不愿意说太多谎话。

“那就成。休息会儿吧,等过了正午,日头小点了,咱们再走。”

“好。”

傍晚时分,商队进城。

林州是出入漠北的必经之地,街上各种装扮的人,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上次经过这里的时候,晏梨一心期盼着上京的风光,都没有仔细看过。这会儿进城,倒是觉得新鲜得很,尤其是看到一些漠北装扮的人,分外亲切。

大抵看出她的心思,赵彪说等找地方歇下脚之后,她们可以出来逛逛。晏梨开怀应好。

找地方住下,晏梨正打算下楼让掌柜的送点热水上来,这几天气候太热,身上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一身汗味,必须洗洗了,刚起身,房门被敲响。

“小里,是我,赵彪。”

小里是晏梨的假名字。

晏梨起身去开门,只见赵彪脸上满是欣喜。

“赵大哥,怎么了?”

“哦,是这样的。刚刚收到我一朋友送来的信,我可能要去白沙城一趟。但是几天就回,你们就在林州等我几天可行?”

他话说得急,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晏梨感觉应当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事,点头,“当然好。”

这一路都承蒙他照顾,自然不会拒绝。

而且这几天一直在赶路,流萤的身体有些扛不住了,刚好也能休息休息。

听她答应,赵彪更是高兴,拍了拍她的肩,“那行,我一会儿收拾收拾就走,争取早去早回!”

说完,人转身疾步离开。

晏梨赶紧追出来,“赵大哥,不着急的,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走吧。”

人头也没回,摆摆手,“我带干粮就成。”

话音落下,人便消失在楼梯口。

人泡进浴桶里,晏梨舒坦得叹了口气,脑子里放空,目光落在放在凳子上的衣服上,愣愣的,几度涣散又几度聚拢,最后在最上面的那小叶紫檀的手串上凝聚。

神识回拢。

静静看了会儿。

本想什么都不带走的,谁料醒来的时候,发现这个手串竟然还戴在自己手上,想了想,大概是忆妙没有给她取下。

不由自主,想起他把这个手串给她时的场景,竟然恍然生出一种隔世之感。好像那都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的确算是上辈子的事了。

算算时间,他应该已经平安回京了吧。

身体放松,人沉入水下,强行打断思绪。

“啪”一声轻响,随着拿衣服的动作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萧天凌低头。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镶嵌着一颗红宝石的木匣。

看清的瞬间,怔住。

前年生日,她说要给他做一个寿桃,结果没有做出来,便把自己所有的珍藏抱到他面前,让他挑一个,算作补偿。

当时有人来访,她带着东西避到里间去,后来等他谈完,她已经蜷缩在床上睡着了。不过听到他的脚步声,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还非要他挑一个。

他随手拿了一个。

在他知道每个盒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的情况下。

现在看到这个东西,萧天凌半晌没有反应。

良久,弯腰捡起。

发现木匣子一角磕掉了一点漆,手忍不住不停摩挲,像是想要它恢复原状。

却无济于事。

轻轻掰开匣子上的锁扣,打开盖子,看到里面红绸托着的那支签,呼吸忽而不畅。

小心翼翼拿出来。

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僧人一笔一划刻下的签文。

——“千里姻缘一线牵。”

在看清的一瞬间,又看不清了。

记得她求到这支签的那天,一路兴冲冲地跑回来,因为太高兴还在书房门口摔了一跤。

手跟膝盖磕破皮,手里的签却完好无损,连一点地上的灰都没有碰到。

她说:“天凌,你看!我求到的签,大师说我们是天赐良缘!”

天赐良缘?

好像有什么一直压制的东西在这一瞬喷薄而出。

手蓦然收紧,薄薄的签深深扎进肉里,边缘渐渐染上一抹鲜红。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极轻的呜咽。

傍晚,乌云团团,聚在天边,随着疾风卷着前蔓延,暮色沉沉。

整个楚王府都寂静无声。

迎霜院。

“公主,您不能进!”朔风着急伸手一路拦。

“你敢碰我试试!”沁宁扭头看他,厉声警告。

朔风只得往后退出一分,“公主,殿下说了不让任何人打扰,还望公主不要为难……”

朔风话没说完,人突然绕过他冲向主屋。

“公主……”

不过反应晚了半分,沁宁进了门。

一进去,酒气浓烈。

沁宁蓦然停下,顺着面前的酒坛子往里看。

风吹得屋子里的纱帐翻飞,没有点灯,昏暗处一个人靠着床坐在地上,单腿屈膝,一只手拎着酒坛子搭在床沿上,另一只手放在怀里,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低着头,痴痴看着。

他一身黑色,衣襟袖口的金绣在昏暗之中泛着诡异的光。身边堆满了酒坛子,圆滚滚的酒坛子,有一刹那叫人想起骷髅。

而那个分明坐在地上的人竟像是坐在累累白骨之上。

毫无生气,行尸走肉般地坐着。

噬骨的寒意从脚心钻出来,沁宁嘴唇隐隐发白。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哪怕是二哥出事的时候。

记得二哥走的那年是冬天,誉王府一百多口人命被斩首。那一年上京下了很大的雪,到处白茫茫一片,但宫里的红梅却大片大片地开。只是后来,父皇下令把红梅全砍了。

那个时候明明快到新年,上京城却陷入一种叫人难受的氛围之中,似乎就在一夜之间,连街边的小贩叫卖声都没有那么响亮了,每个人脸上的笑都像是工笔细描出来的,不浅一分不浓一分。

可是就算是那时候,他没有像现在这样。

忽然鼻酸。

而从她进来就没有看过她一眼的人顾自拎起手里的酒坛,仰头就往喉咙里灌。

看着他这恨不得把自己喝死的样子,沁宁喉间发紧,大步上前,一把抢过萧天凌手里的酒,“别喝了!”

忽然空落的手只是在半空顿了一瞬,没有抬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打算去抢回来,只是默默伸向旁边还未开封的那些。

见状,沁宁气得先一步将边上的酒全踢了,倒的倒,碎的碎,满地狼藉。

双眼通红,“你是打算把自己喝死吗?!”

最开始那几天他把自己关在迎霜院不见人,后来终于出来,清理了一些人。她以为他就这样放下了,却没有想到那只是开始。

是坠入深渊的开始。

就像好不容易从一个噩梦里惊醒却发现那一切不是梦。

他再次把自己关起来,每天靠酒度日。

喝到睡,醒来再继续喝。

任她大喊大叫,面前的人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倾身,动作缓慢伸手,几乎是趴着去捡倒在地上的酒坛子。

万民敬仰的楚王殿下为了一口酒放下了所有傲气。

那么卑微,又那么无助,沁宁心头一梗,呜咽出声,往中间一挡,不让他去捡。

哭喊,“别再喝了,就算你把自己喝死,阿梨也回不来了!”

说完声音又弱下去,眼泪掉得更厉害了,“阿梨要是看到你这样,她该会有多难过……”

“让开。”声音又沉又哑。

他终于跟她说了第一句话。

沁宁执拗地站着不动,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一空,有人卸了她手里的酒。

拿过去便不要命地灌。

酒洒出来,打湿了衣服,唯独他抱在怀里的那个木匣子没有沾到半分。

沁宁这才看清他怀里的东西,看到那匣子上镶嵌的一颗红宝石,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忽然喘不过气地抽泣。

本以为他是不喜欢的,所以她心里是怨是恨,觉得是他辜负了阿梨。可是现在看着他这样,她只觉得痛。

痛到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

阿梨,你看到了吗?

你用一生去捂的那颗心竟然是热的。

为什么不早点?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痛到不能自抑,沁宁揪着心口的衣服,像是疯了般,歇斯底里,“所以,你以前为什么不对她好一点?!”

哪怕只要一点点,也许就不会有那么遗憾了。

“明明有那么多时间,有那么多机会,你为什么不对她好一点?哪怕,哪怕只是……多笑笑也好啊,现在人都已经不在了……什么都来不及了,什么来不及了!你这样还有什么用?!”

尖叫嘶喊,视线一片模糊之际,沁宁被人箍住身体。

萧天琅将哭得几欲晕厥的人强行带走。

“九哥,你放开我!”沁宁拼命挣扎。

直到走出迎霜院好长一段路,萧天琅才松手。

沁宁得了自由就要往回走,可刚转身就被人拦下。

两相争执,一向好脾气的萧天琅也皱起眉,低沉道:“沁宁,你是觉得四哥心里还不够难受吗?”

听到这句话,刚刚止住的泪顷刻间又涌了上来,沁宁腮帮子抖得厉害,咬紧唇不敢说话。

“你知不知道在玉州的时候,四哥每天每天都在等四嫂的信。好不容易打完仗,为了能早点回来,只带了三千精骑,日夜兼程往回赶。路过青州,还专门进城给四嫂买了东西。好不容易到了上京,从进城开始,就一直在找四嫂。他想见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想。”

“可是,迎接他的是什么?是四嫂病逝的消息。你想过他的心情吗?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东西也都烧得干干净净,连院子里的秋千都烧了。都说睹物思人,四哥什么都没有。你又何必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那也是四哥自己咎由自取!”沁宁眼通红,却不肯落泪。

“既然想,为什么不写信回来?哪怕几句话,几个字也好啊。就算阿梨不写,就算母妃压着消息,可是你跟四哥在上京就一个能传个信的人都没有吗?”

这次轮到萧天琅沉默。

看到他沉默,沁宁心里更悲凉,“不是没有,只是玉州一战对你们来说太重要了。阿梨只是区区一个王妃而已,这上京城中的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没了便没了,死了便死了,想要当楚王妃的人多是的,她没了,刚好给别人腾位置,多少人乐见其成,有谁管她的死活?”

深呼吸,“其实,说到底,只是在你们眼里那个位置更重要而已。”

萧天琅默然片刻,叹了口气,缓声道:“沁宁,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我们不是平民百姓,很多东西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

继续说:“或许你看着上京,看着齐国,还觉得跟以前一样热闹繁华。但你想想,这几年发生了多少事?科举舞弊案,丰州土地案,明州雪灾迟迟发不下去的赈灾粮,还有……誉王府那一百多条人命,齐国早就不是我们记忆中的那个齐国了。我们在上京,被眼前这虚无的繁华晃花了眼,却忘了越是明亮的地方,留下的影子就越深重。”

“四哥肩上的担子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更不是你我可以承担的。这里面有太多太多牵扯,朝廷、边疆,前朝、后宫,国与国之间,盘根错节,有太多身不由己了。”

沁宁久久不语,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天,喃喃,“所以,其实,谁都没有错。错的是,阿梨选了四哥,而四哥……没有选她。”

说完,沁宁横臂抹泪,大步离开。

雨快落下来了,风刮得愈发急。

萧天琅目送着沁宁离开,转而回头看向迎霜院的方向,想起大婚的那个晚上。

因为二哥的事,上京城许久没有什么叫人高兴的事情发生了,是以那天所有人都抢着敬酒,他落到最后。

记得他一身大红吉服,端着酒杯站到自己面前。

“四哥,我这落到最后,你必须得好好陪我喝一杯。”他说笑着,开了一坛女儿红,递到他面前。

又说:“我祝四哥跟四嫂恩爱长久,白头到老!”

而一向很有分寸的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接了过去。

那个瞬间,他忽然感觉到眼前这个面对众人一直神情淡淡的人,其实……

很开心。

思绪回拢,长长叹气。

天边闷雷滚滚。

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听得叫人心头发沉。

像是被这声音唤醒,屋子里坐在地上的人动了动,看着没有点灯的房间,手撑地打算起身。

手下一滑,深深滑进床底,指尖意外触到一点温润凉意,下意识手往后伸,摸进床底,在蒙蒙灰尘中摸出了一个东西。

对着窗户看。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屋子里亮了一瞬,照出被捏在手里的东西。

是半块玉。

在辨认出手里的东西之后,被黑暗淹没的人浑身僵住。

“噼啪——”

当暴雨裹着惊雷而下的时候,迎霜院中跌跌撞撞跑出一个人。

“殿下!”朔风见人离开,赶紧去追。

陵山在倾盆大雨中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

“殿下!”

暴雨将人的声音也冲刷得稀薄,朔风上前去拉双手已经挖得血肉模糊的人。

然而对方却无动于衷。

“殿下!您就让王妃入土为安吧!”朔风恳求出声。

不过话音未落,他就被人一把揪住衣领拎起来。

萧天凌满目血红,目眦欲裂,“她的安是我!没有我的允许,她哪儿都不能去!”

说完,将人重重一搡。

朔风踉跄后退几步。

看着那个跪在泥里,满身污泥的人,听着那一声声——

“不要怕……不要怕……”

朔风站在雨里红了眼,没再上前阻拦。

泥土都被挖开,“嘭”地轰然一声,棺盖被掀开。

跪在地上的人忽然止了所有动作,久久未动。雨水打在肩上,溅起细小水珠,手上的血跟泥和着雨水往下滴,轻轻颤着,天地之间有片刻寂静,最后,跪着的人顶着雨缓缓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棺木里。

朔风看着那抹背影,蓦然觉得脊背发凉,屏住呼吸上前几步,却不经意看到棺木里的景象。

震惊,“这……”

作者有话要说:6500get√

六点写完初稿,改到这个点。

复仇是悲伤的结果,没有悲伤就没有复仇。

谢谢所有为我加油打气,默默支持的读者,真的有被温暖到,希望你们天天开心,好运包围,笔芯~

【下章在后天】

感谢在2019-11-21 23:55:31~2019-11-24 00:3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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