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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世事迁远奔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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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乔迁宴之前, 赵世简挑了个休沐日, 带着李姝和平哥儿一起, 去拜访了谢举人。哦, 不, 谢文渊早就是进士了, 也结束了三年县令生涯和两年同知生涯, 如今回京城到工部做了五品郎中。

赵世简夫妇二人到的时候, 恰巧, 侯府世子爷也在。

谢侯府如今大不如前, 谢侯爷在礼部任侍郎, 权利也不大, 幸好有个女儿给先帝五皇子做了正妃。景平帝继位后, 给后面几个弟弟都封了王,全部荣养起来。

五皇子得封清河郡王,谢家有个郡王妃,门楣总算还看得过去。但倘若再无功劳, 等世子爷继位, 怕是要成伯爵了。

如今谢家族人有了出息,侯府也开始大力栽培。

谢文渊忙给二人引荐。侯府世子爷如今只任了个四品闲差, 见到赵世简, 忙拱手道,“赵大人少年英才,平日不得相见,不意今日在叔父这里见到了, 真是缘分呐。”

赵世简也回礼道,“有幸得见世子爷,是安之的荣幸。”

谢文渊摸了摸胡须,“安之啊,这才几年不见,你就做了这么大的官,老哥我惭愧啊。”

赵世简笑道,“谢大哥跟我说这些虚话做什么,咱们兄弟多年不见,今儿定要不醉不归。世子爷若不嫌弃,咱们一起喝个痛快。”

谢侯府这几年虽然有些没落,但也是开国元勋之一,赵世简也想结交。多一个朋友,总能多一条路子。

谢世子笑道,“敢不从命。”

谢大爷在一边给赵世简倒茶,“阿爹自从回来后,整天念叨,叔父怎地还不来家?难道是如今做了高官,看不起我这个没出息的老头子了?”

谢文渊抬脚就提了他一脚,“混账东西,倒打趣起你老子来了!有这打趣的功夫,赶紧去多写两篇文章。看看你叔父,二十二岁就文武双进士加身。你多大了,二十四了!连一个进士都没捞着,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谢大爷笑嘻嘻的,“哎哟,我的亲爹哟,叔父这样的可着大景朝不就一个?阿爹放心,明年春闱,儿子定要去下场,不敢说像叔父那样中个前十,二榜总是能行的。”

谢文渊喝了口茶,又喷他,“你可别吹牛了,到时候中不了,丢死个人了!”

谢世子大笑,“叔父,弟弟这样已经把我比到泥里去了,叔父还不满意。说起来都是赵大人太出色了,我等拍马难及啊。”

前院几个男人相互恭维着,后院里,李姝和谢太太并谢大奶奶也正在寒暄。

谢太太虽然温柔,也会打趣,“弟妹这几年越发光鲜了,瞧瞧,这身段,这容貌,哪里像生过两个儿子的人。”

李姝哈哈笑了,“大嫂子跟着谢大人外放几年,倒是会说笑了。侄媳妇快坐下,别忙活了。你们走这几年,我可想你们了。平哥儿,来,喊大娘,喊大嫂子。”

平哥儿操着一口不太清楚的口音喊了人,谢太太摸了摸他的头,高兴地说道,“哎呦,这小模样真可爱,这是二郎吧?弟妹可真有福气,一连生两个儿子。”

李姝看向谢大奶奶,“侄媳妇家的几个孩子呢?”

谢大奶奶笑道,“回婶娘的话,大郎去侯府家学读书去了,大姐儿也去了府里女学,二郎才吃了奶,正在睡呢。”

两家好几年不见,却并未生疏,热热闹闹地吃了顿中饭,然后赵世家两口子一起回去了。

走前,赵世简邀请谢世子去参加自家的乔迁宴席,谢世子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

路上,李姝跟赵世简商议道,“官人,今儿我听谢大奶奶说,谢侯府里还有女学呢。咱们家底蕴薄,也办不起女学,以后嬛娘和绮娘长大了,不若托了谢大哥,也送到侯府附学去。”

赵世简点头,“二妹妹和侄女还小呢,咱们和谢侯府暂时没什么交情。等过两年,关系更近一些,她们两个也大了,再说此时吧。”

李姝点头,不再多话。

到了乔迁宴那一日,平康坊赵府宾客满门。

赵世简的上级御林军统领侯将军亲自来了,左军统帅和整个御林军的各级将领都跟着来了,还有兵部、翰林院的一干同僚们,再加上赵家亲朋及平康坊的左右邻居们。平康坊三进的宅子,顿时也挤的满满当当,李姝把赵书良的西跨院都征用了。连杨镇,也打发墨竹送来了一份厚礼。

李姝这一日好悬忙昏了头,她把孙氏、余氏和吕氏请来帮她操持宴席的事情,又把赵老太太和肖氏请来帮着招呼女客。

赵世简升了二品后,慢慢开始活动。除了把肖青荣塞进军需处,自己的一干堂兄弟们,他也不遗余力的往外推荐。

赵世康还在干以前的差事,不过已经成了管事的。大房赵世彬原来在京城有名的木器行做大师傅,赵世简把他活动到了工部做一名九品小管,专管皇家园林建造。虽然挣得银子没有以前多,但好歹更体面一些。二房两个兄弟也各有去处,只有大房鹏哥儿四房的独子礼哥儿还在读书,故而未做安排。

此次乔迁宴,其余三房人都主动来帮忙,好在赵家下人也多,故而虽然忙碌,却并非无序。

为了使客人尽兴,李姝还请了两班戏。前院一班,后院也请了杂耍,都是些小女孩子,倒不会违了规矩。

热热闹闹了一天,总算办完了乔迁宴,赵世简夫妇算是正式在平康坊住了下来,日常与左右邻居也常有走动。

此后,赵世简每两天回来一趟,李姝在家里打理家事,维持各路亲戚之间的往来,同时还要与各家官夫人们来往。

李姝才搬了家,肖氏那边虽然没换宅子,却把左边的小宅子买了下来。那家人要换房子,手里不宽裕,要把家里这套小两进的宅子卖了。

肖氏立刻拍出银子买了下来,然后把小宅子的大门封了,两边前后院都打通,家里一下子宽敞了一倍。

肖氏还住正院,左跨院留给李承业一家子。买过了宅子,肖氏见两个儿子都不在家,也懒得办宴席。只有李姝和丽娘姐妹两个,各自带了丈夫和儿女,回家陪老父母一起吃了顿饭。

日子呼啦啦地过,到了秋天,玉娘挣扎着生了个女儿。女儿才满月,她一边带着孩子,一边帮着李姝打理家事。

李家那边,三郎下场考秋闱去了。

几场考下来,他不负众望,虽然未中得解元,名次却非常靠前。李家给他办酒席,他始终淡淡的。

中了举人没多久,三郎再次提出要出门游学。肖氏怎么肯,二郎一家四口都出去了,只有三郎在家能给她一些慰藉,他若走了,自己要怎么办?再说了,游学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你就算顶着个贤妃亲弟的名头,可外头的土匪贼人可不认你是谁,烧杀抢夺,什么不干。

肖氏死也不答应,李穆川不置可否。

哪知道三郎自己留下一封书信,带着顺宝和自己的一些私房银子,随意包了几身衣裳,直接走了,肖氏见到书信,直接哭晕过去。

李姝回去劝了肖氏一阵,然后忧心忡忡地回来了。

夜里吃饭的时候,她不停地用筷子直戳碗,两个儿子都有些害怕地看着她。

赵世简给她夹一筷子菜,“快吃吧,别板着脸,孩子们都怕了。”

李姝忙挤出一个笑容,“你们别担心,我就是担心你们三舅舅,不是生气。”

赵世简劝她,“三郎都这么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你们倒不用担心他的安危。再说了,他带着顺宝,主仆二人也没带太多银子,等钱花光了,自然就知道回来了。三郎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没受过波折,如今愿意出去闯一闯,也不是坏事。”

赵世简兄弟两个自小就是被赵书良粗养的,故而比较赞同男孩子就要多摔打这一套理论。肖氏娇养三郎,赵世简不置可否,三郎是小儿子,亲娘多疼一些,也是常理。

李姝回道,“官人说的都在理,只是我还是有些担忧罢了。”李姝想到这个时代的治安,顿时觉得三郎这样的小肥羊随时都要被人宰了。

但三郎这回真硬气了,被肖氏疼爱了近二十年的三郎,一去不回头。三个月后,辗转发来一封家书,他人已经在江南,去了有名的书院,拜访过名家大师,游览过大景朝的大好河山。路上没有盘缠了,就给人代笔,他身上有举人功名,挣的润笔费足够主仆二人吃喝。

三郎在外并不打贤妃的招牌,连三姐夫的名头都不提,最多说一下父兄的官职,故而一路并未太惹眼。但惊险总是有的,他被人讹诈过、欺骗过,若不是顺宝机灵,窑子老鸨的仙人跳就要把他困死了。有一回,他甚至被当做细作抓了起来。幸亏他走前从李穆川的书房里偷了张名帖,四品侍郎的帖子,总算能救了他一命。

原来单纯的三郎,这一路,见识了许多人心险恶,主仆两个时常灰头土脸。他也看到了百姓疾苦,时常把自己身上的银子散的一文不剩,主仆两个只得就着凉水一起啃干馒头。

三郎快速成长起来,他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写成书,他写的文章也不再是辞藻华丽的堆砌和纸上谈兵的瞎比划,而是更有深度,更有灵魂。

李穆川看过三郎的来信后,哈哈大笑,对肖氏说道,“娘子,三郎真正长大了,娘子再不用为他担忧了。”

肖氏虽然高兴小儿子的平安,但听说他在外头吃了那么多苦,顿时又揪心起来,“三郎在外头风餐露宿,身子骨哪里能受得住。”

李穆川放下书信,把下人打发走,对肖氏说道,“娘子,三郎能顺风顺水长这么大,是因为家里把他护得好。可家里人护了他这么多年,他也该出去经历风雨了。娘子,二郎在外做官,又何尝不是百般艰难。简哥儿平叛上战场,更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娘娘在宫里,如今看似位高,又有皇子在手,可她受了多少委屈?就连丽娘,在方家,也是诸多坎坷。哥哥姐姐们都咬着牙往前奔命,他享受了这么多年,也该长大了。难道哥哥姐姐们都欠他的不成?”

肖氏见他说话语气重,忙给他倒了一杯茶,“官人莫生气,我哪里有官人的见识,只是心里担忧罢了。不管是哪个孩子,我都心疼。二郎在外,我整日忧心。简哥儿上战场,我更是噩梦连连。唉,咱们家这么多年,看似越来越兴旺,遭了多少不易啊。”

李穆川叹了口气,“娘子莫怕,还有我陪着你呢。孩子们大了,就让他去飞吧。三郎有了这番见识,说不得以后能助他成大事。”

到了过年的时候,李姝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又怀上了,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可高兴坏了,她真想生个娇娇软软的女儿。

李姝有了身子,不好再劳累,让家里婆子帮玉娘带孩子,然后把家里事都交给玉娘操持,自己只做个总理,看着大面上不出差错就行。

今年才搬了家,赵世简又升了官,过年时一应走礼的规格都要往上提一提,好在赵世简如今位高禄厚,腊月里他又拿回了今年的分红和各色份例,加起来近两万两。

听说其他人都有,李姝不动声色地把银票都收起来。如今军需处有肖青荣在,自然少不了赵世简的好处,但肖青荣给他办事,自然也有他的好处。且如今他也算有了官身,干的越发起劲。才个把月的功夫,他在军需处就混的风生水起。

对于李姝把家事交给玉娘打理,洪姨娘嘀嘀咕咕,“二奶奶身子不便,我们难道是死的?倒要个丫头管到我们头上来了。”可家里谁理她呢,都知道她说话惯常不走脑子。都做了这么多年的妾了,还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正月间,赵世简今年需要拜访的同僚越发多了,他与其他武官不同,他除了与御林军的一干将令交好,还要与许多文官打交道。特别是谢文渊、张主事这样的要好之人,定是要亲自去拜访。张主事如今已经升任五品员外郎了,仍旧在兵部。

等李姝的肚子又大了起来后,宫里正在准备万寿节。忽然。东南军传来八百里加急军报,东瀛大量倭寇扮成水匪海盗,至沿海烧杀掠夺,大肆扰边,西凉侯甘老将军病重,请朝廷派遣新的将领去支援。

东南军这些年一直受朝廷管控,每隔几年就会换统帅,甘老将军已经在那里守了七八年,并无大过,如今病重,又遇到倭寇扰边,朝廷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对于人选,景平帝思索了一夜。御林军统领侯将军是景平帝潜邸时的心腹,自然不能轻易动他,侯统领不在,景平帝睡觉都不敢闭眼。平家把着京畿大营,自然不肯吐出来。让平正涛去东南军,除非京畿大营仍旧换平家人掌管,景平帝自然不干。

贤妃的妹夫年纪太轻,只上过两回战场,怕是无法彻底掌控东南军。看来,只能请老将出马了。

最终,景平帝下旨,着英国公史重任东南军元帅、御林军副统领赵世简任靖边将军,二人即刻至福建支援甘老将军,务必将倭寇赶走,重振东南军。

英国公原任的是太子太保这个虚职,职位虽虚,但他一直在御书房参政,深得景平帝信任。他去了福建,官位仍旧留在那里,三年五年都不碍事。但赵世简手握实权,把他调走,就得有人填补进去。各路人马蠢蠢欲动,哪知景平帝全部打了回去,让御林军侯统领兼任右军统领。赵世简人走了,但官位还在,俸禄不变。

英国公年过七旬了,虽身子骨一向好,但多年不上战场,朝廷里有人心里直打鼓。好在给他配了个勇猛的副将赵统领,再有东南军一干将领,打一群倭寇,总是不在话下。

军令如山,旨意一下,英国公与赵世简即刻就要收拾行囊南下。英国公把自己的武状元孙子史杭也带上了,赵世简立刻回营,召集右军一干人,交代清楚了右军里的各项事情,然后立刻回家去了。右军里有丁大人在,他这些年也发展了许多自己的心腹,且他的官位还在,到不用太担心。

赵世简最不放心的就是家里,两个儿子还小,娘子的肚子七八个月大了,阿爹年纪也大了,他一走,家里顿时少了主心骨。

赵世简浦一进家门,李姝就扶着腰迎了出了。

“官人,今儿怎地回来这样早?”

赵世简立刻扶住她,“娘子不用出来迎我,我又不是外人。”

李姝笑了,“到了这个时候,我就得多动弹,若只坐在那里不动,到时候哪里有力气生孩子。”

二人进了正房厅堂,赵世简亲自扶她坐下,一边给他揉腿,一边轻柔地说道,“娘子,圣上下旨,命我与英国公一起,即刻去往福建,统领东南军。”

李姝的笑容顿时凝结在了脸上,过了半晌,她问道,“是今儿就要出发吗?”

赵世简点点头,“我回来看一眼娘子,马上就走。”

李姝近来情绪容易波动,她忍住了眼泪,立刻高声吩咐家里人,“封娘,封娘,把二爷的家常衣裳收拾四五件打包好;文崖呢?快,把家里的金疮药止血药都备一些,给二爷带上;陈恭让,陈恭让,昨儿我让你去给二爷打的护心镜送过来没有?赶紧的,都给我快些收拾好。”

家里下人极少见到二奶奶这样声色俱厉,立刻忙碌开来,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都收拾好了。

李姝问赵世简,“官人此去,身边有无信得过的亲卫?”

赵世简摸摸她的头,“娘子放心,我身边的秦侍卫和黄侍卫都是跟了我好几年的,去年又添了两个亲卫,他们的都忠心没得说。”

李姝又问,“能不能带个小厮?”

赵世简摇摇头,“军营里全是军人,他们去了不合适。娘子放心,等东南事毕,我就回来了。”

李姝感觉到自己情绪激动时,孩子就在肚子里翻腾,她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笑着对赵世简说,“等官人回来,咱们的女儿就出生了。”李姝执着地认为,自己怀的就是女儿。

赵世简摸摸她的肚子,轻声对她说道,“好,等我回来,给她取个好名字。娘子要照顾好自己,家里的事情,内事交给玉娘,外头的事,若下人不方便出面,就让阿爹去。有难处了,去找岳父。近来京城越发不太平,我不在家,娘子若遇到急难之事,可以去找谢大哥、丁大哥,重大的事情,可以找严大人和杨大哥,一切以保住自己和孩子为先。”

李姝点点头,“官人说的,我都记住了。”

赵世简又笑了,“我跟娘子说这些干什么呢,娘子只管在家里好好保重身子,等我回来。”

说完,他揽过她的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就这样拥着她,夫妇二人都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赵世简松开她,“娘子保重,我去去就回。”

李姝没有起身,笑着说道,“好,官人快去。”

赵世简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等他出了垂花门,再也看不见身影,李姝的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玉娘忙揽住她,“二奶奶,二奶奶不要伤心,二爷很快就回来了。二爷哪一回出去,不是顺顺当当的。二奶奶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您一伤心,孩子也要难过。等会儿庆哥儿和平哥儿回来了,见到二奶奶伤心,他们也要害怕。”

平哥儿跑到西跨院找嬛娘玩去了,姑侄两个正玩的开心,根本不知道赵世简回来过。

李姝一边抽抽搭搭的,一边说道,“我知道的,我就是心里有些难过。玉娘你让我哭一哭,哭过了就好了。”

玉娘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劝道,“二奶奶心里难过是应该的,有身子的人就是这样,多思多想。”

李姝忽然笑着骂她,“你才生一个孩子,倒像是比我知道的还多。”

封娘凑趣,“就是,姐姐哪里能比得过二奶奶。”

二人劝了一阵,李姝不再流泪,但心里仍旧有些闷闷的。

那头,赵世简出门后,直接去找英国公,两方人汇合后,带着一干护卫和几个景平帝派来的将领,立刻直奔福建,一路快马疾驰。

赵世简和史杭年轻,倒能撑得住,跟随的一干将领和士兵,都是军营里打磨惯了的,急行军并不在话下。让人没想到的是,年过七旬的英国公一路越跑得快,越是有精神,整个人如同被唤醒了一样,由内至外散发出一股自信和睥睨天下的气质,让大家都十分吃惊。

十几天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福建。

甘老将军果真如奏折中所说,病重得已经无法起身,连圣旨都是躺在床上接的。见到了新任的元帅是英国公,甘老将军顿时松了口气。

英国公年轻的时候有多勇武,他是知道的。当年圣祖爷打天下时,英国公才十来岁,跟着他亲爹一起,随同圣祖爷南征北战。后来,老英国公去世,英国公继位,当时皇权都在圣祖爷手里,英国公是朝廷里出了名的将领,水战、陆战,没有他不会打的,攻城拔寨,都不在话下。

大景朝初立,外面仍旧有许多反叛势力,英国公南征北战,平息了诸多暴动势力,为大景朝初期的稳定立下了汗马功劳。

等朝廷稳定后,英国公回朝,立刻自己交上了兵权。圣祖爷许诺,史家公爵再传三代后递减。从此,英国公不再掌兵权,才有了后来庞家、平家和甘家等家族的崛起。

虽然没有兵权,但英国公在朝廷里谁也不敢小觑。从圣祖爷到先帝,再到圣上,他只遵皇帝,什么后妃党,他一概不理。三朝皇帝更迭,他始终坐的稳稳的,只管用心教导家中子弟,三代帝王对他也颇为敬重。别看庞家和平家在外面势力大,两家的家主到了英国公面前,还得称晚辈,连个大声话都不敢说。

他到东南军来了,年轻的将领不知道,那些年纪大一些的,立刻喜笑颜开,有英国公在,再不用发愁。

京城那头,李姝头一日狠哭了一场,心里的郁气发泄了出去,又开始正常过日子。家里除了男主人不在,其余仍旧各司其职。庄小郎和庆哥儿每日去读书,赵书良去衙门,嬛娘和庆哥儿整日一起数蚂蚁淘鸟窝。两个姨娘被赵书良敲打了一顿,都安安分分的。

李姝整日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吃饭,有时候把两个孩子打发到赵书良那里去吃饭,自己一个人带着玉娘一起吃。自从赵世简走了后,玉娘整日把孩子给家里的一个婆子带着,除了喂奶和偶尔哄一哄,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着李姝。李姝过意不去,时常让婆子把孩子抱过来逗弄逗弄。

朝廷的捷报一份份传来。

英国公出马,立刻着手整顿军务,改变作战方法,多次打退了敌军的进攻。同时,他带着赵世简和史杭一起,微服出行,查看 沿海百姓生计。上奏朝廷,将沿海一些渔民统一迁到人口较少的平原地带,沿海屯兵,以防外敌入侵。

赵世简以前从未接触过水军,东南军如今有十二万,一半都是水军。如今有了英国这个老师,他从零开始,一点一点学习水军作战方法和领兵要领。

为了和水军打成一片,头一天,英国公让赵世简和史杭都把靴子脱了,他自己也光着脚,带着两个年轻人一起上了战船。

等上了船,赵世简发现,船上的将士们,很多都光着脚。

赵世简走着走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英国公笑了,“赵将军不习惯水军,这也是常情。赵将军仔细看,水军们个个都有一双大脚丫子。他们这一双脚,脚板底下像长了钉子一样,在船上,不管甲板上有多少水,他们始终都能站的稳稳的。赵将军想统领水军,必须要有一双与他们一样稳当的脚。”

赵世简立刻躬身行礼,“多谢元帅教诲,晚辈定然用心学习。”

东南军许多将领都笑了,有一些人对这个年轻人很不友好,年纪轻轻的,就要来做二把手。英国公做元帅大伙儿心服口服,你一个上了战船都站不稳脚的青瓜蛋子,凭什么爬到我头上。就算你有文武进士加身,在这船上顶个屁用。

英国公知道圣上的意思,让他把这个年轻人带出来。虽没有明着交代,但他身为三朝元老,深谙帝王心术。故而,他此次把自己的孙子也带出来。他教孙子,旁人总不能说什么,至于这个赵将军在一边能学多少,就看他的造化和悟性了。

赵世简头一日上船,深感受到了耻辱。从此,他彻底丢掉了鞋子,不管在陆上,还是船上,他始终光着脚丫。船上水大,他摔倒过很多回。但他都是自己爬起来,然后继续到处走,到处巡视。他跟船上的水手学放船帆,跟低级将士们学水上兵器的使用,跟水军将领了解东南水军实际状况。

除了学习,他还要跟着英国公一起排兵布阵、调兵遣将,还要安抚被倭寇掠夺了的百姓。

赵世简在福建忙的脚打后脑勺,几个月功夫过去了,他再也不会在船上摔倒了,脚下如同生了根一样,稳稳当当。各色水军的兵器他都了如指掌,用起来丝毫不比东南军将领差。

在英国公的带领下,他和史杭多次直接上战场杀敌,对水军作战有了一定的了解。等他终于在东南军扎稳了脚跟,京城里,李姝正在苦苦挣扎。

这一胎,位置有些不大正,好在李姝活动的多,稳婆经验老道,她苦熬了三天两夜,终于生下了长女。肖氏和孙氏从一开始就在平康坊陪着她,见她们母女平安,大伙儿终于送了口气。

孙氏回到柿子树巷后,肖氏直接住在了平康坊,伺候她坐完了月子才回去。

李姝记得赵世简走的时候说过的话,他要回来给女儿取名字,故而她一直没给女儿取名字,只叫大姐儿,家里人都这样叫,并未跟着绮娘的排行,算是二房单独序齿。

赵世简不在家,大姐儿的洗三和满月都没有大办,只是自家人一起吃了顿饭。女儿满月后,李姝用女儿肥胖的小脚丫沾满了红色的颜料,在白纸上盖了个脚丫印子,旁边写了一个女字,然后让墨染把这张纸走官道寄到了福建。

凡军中信件,京城和东南军都要严查。京城这边看是个孩子脚印,消息灵通的知道赵统领家新得了个嫡女,直接放过。东南军那边,见并无其他夹带,就是家书,直接送到了亲卫手中。

赵世简接到书信时,正在与英国公商议一干被掠夺过后的流民安置问题。

见是家书,赵世简直接揣到怀里,继续与英国公说话。二人因是私下商议事情,除了史杭,也没有外人。

史杭与赵世简并肩作战,二人感情也越发好了。史杭已经娶妻,家里有一个儿子,三四岁的样子,知道征人思家的苦楚。见他一副正经样子,开了个玩笑,“赵将军,家书值万金呐,军事什么时候商议不得。”

英国公也笑了,“安之到福建这么久,整日过得跟苦行僧一样,今儿既然来了家书,也不要再绷着了。让人备几个菜,咱们爷儿三个,一起喝两盅。”

赵世简笑道,“前辈发话,敢不从命。”

赵世简故意走在祖孙二人后面,偷偷掏出家书一看,一张薄薄的纸,上面一个红红的脚印。他顿时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个小脚印发呆。

史杭回过头来,看到了脚印,立刻高兴地说道,“赵将军家里可是添了孩子?”

赵世简抬起头,眼眶有些红,笑着对史杭说道,“贤弟猜的不错,我家里才得了个女儿。”

英国公在前头听到了,笑道,“赵将军儿女双全,可喜可贺。”

爷儿三个当日痛快吃了顿酒,借着酒劲,赵世简把那脚印拿出来看了又看,最后又揣到了怀里。

东南的倭寇很快打走了,英国公还查明了此次袭击不光有东瀛浪人,还有周边的几个岛国,其中还有大景朝的附属国,他把这些事情写成奏折,全部上奏给景平帝听。

外敌赶走后,景平帝并未下旨意让二人回去,而是又下了一道让平家和庞家都坐不住了的圣旨。

景平帝命英国公就地招兵买马,将东南军扩充至二十万,陆军加陆万,水军加肆万。当地迁徙的百姓,凡家里有一人从军,多补贴五两银子。并命户部即刻拨足军费,由户部侍郎李穆川亲自押送到福建。

新招的兵马,混入原先各大营。二人加紧训练,确保新军随时能作战。

这一道圣旨一下,二人立刻打消了回京的准备。

李姝听到消息后,马上坐不住了。当夜,她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去找赵书良。赵世简不在,她一个儿媳妇不好单独找公爹,还把庄小郎也带上了。

进门后,她开门见山道,“阿爹,官人看样子是回不来了。”

赵书良虽然官不大,但并不是不懂朝政,他沉默了半晌后道,“老二家的,你带着孩子们,去福建吧。”

李姝犹豫了半晌,“阿爹,我们走了,您怎么办?”

赵书良摆摆手,“去吧,不用担心我,我还住在这里,给你们看着家。要去就早些走,跟着你阿爹一起。他押送大批军饷,定然有军队护送,你跟着一起,安全有保障。”

李姝点点头,“那我就听阿爹的,阿爹一个人在家里,定要保重身子。”

庄小郎忽然开口道,“二奶奶,您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李姝奇怪地问道,“你在家里跟着你姐姐一起不好吗?福建那边又远,你怎么会想着去那里呢?”

庄小郎笑道,“二奶奶,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早就想出去走走,可我一来年纪小,二来身无分文,只得作罢。听说二奶奶娘家的三爷如今游历天下,我做梦都想出去看看。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京城呢。姐姐如今有老爷照看,有嬛娘陪着她,家里有吃有喝,风吹不着雨打不着,我再也不用担心她了。”

赵书良听得意动,“老二家的,若是方便,你就带上他吧。有需要跑腿的,尽管叫他去,光会读书怎么能行,男子汉大丈夫,也该摔打摔打。”

李姝点点头,“既然阿爹答应了,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今儿晚上就把东西收拾好,跟你姐姐和嬛娘道别。我听说我阿爹后儿就要出发了,咱们要快。”

这边和赵书良说好了之后,李姝第二日就回了娘家。她要去追随自己的丈夫,肖氏自然不阻拦她。只嘱咐她多带两个得用的心腹之人,路上照顾好几个孩子。大姐儿还小呢,还在吃奶。好在押送军饷的部队走的静悄悄,也不会走太快,总能跟得上。

押送军饷,这是朝廷机密事件,不是谁都可以跟着的。李姝虽是东南军重要将领的内眷,也只能远远地跟着,不可能直接混在军队里。

李穆川四处活动,一路上预备从队伍里分出几个人照看她们母子。

第二日,李姝带着三个孩子和庄小郎,以及玉娘等一干心腹之人,和赵书良告别后,静悄悄地走了。

这一走,从此山长水远,再回来,京城已是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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