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毛三篇习惯的站起来，想去接电话，被文文一把抱住：别去啦，我不想浪费和你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毛三篇也没有坚持。
人生说短暂也短暂，说漫长也漫长。它是由大部分的必然和小部分的偶然组合而成。必然你无法躲避，不管它是幸福或者痛苦；偶然却是可以选择的，不分它是主动还是被动。偶然虽是人生可以改变的部分，但他捉摸不透，人们把它叫做命运。命运的安排决定了你的一生是否有发展。
文文和毛三篇选择了不接这个电话，而这个电话本来可以改变他们目前艰难的处境，使他们的爱情得以延续。
他们是错过了一次机会，但这个机会代表幸运还是不幸无法预测。
花开颜在电话那边气得大骂：我不接你三个电话，你居然可以不接我的三百个电话？太过分了吧！
这个电话没接，第二个电话在半夜里打过来的，吵醒了他们的春梦。但第二个不是花开颜打来的，而是远在美国的花小强。他拨的是文文的电话。
我亲爱的文文，很高兴你能接听我的电话。你听得见吗？
文文：你说。
听说你改变主意，不嫁给毛三篇而选择了我，是真的吗？
嗯。
我要听你实话！从内心发出来的！而不是吞吞吐吐，含糊其辞。
嗯。
那我太高兴了！你可以给毛三篇电话吗？我跟他讲几句？
我……去叫他？
别装了！我知道你们在一起！
毛三篇按过电话：说！
谢谢你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你是聪明人，老天爷会保佑你大富大贵的！
是吗？如果大富大贵如你，还是算了吧。
我们相交不深，你可能现在有些讨厌我，山水有相逢，说不定以后我们会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呐！
呵？你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是金钱撑开的吗？
好吧，现在话不投机半句多。以后有缘再会。希望你明天能送送文文，我怕她舍不得那一文不值的家乡。
一文不值？好吧，我不想跟你这样的人去辩驳。既然你从我手中抢走了文文，我希望你珍惜她，多给她一点人性的光辉。拜拜。
谢谢你，我会的。
他们通电话时，文文从后面抱着毛三篇，娇弱的身体微微颤抖。
三哥，我不想去了？我怕！
你不想去？你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也不想你去做别人的妻子或者情人。但你要想好：我是个穷光蛋，没法给你老兄铺什么金光大道。
我…我不能让我老兄死在猴面山！
唉！好吧，也许你的选择是对的。我无话可说。
第二天，是个阴天，冷冷的北风撕扯着它碰到的所有东西，包括人。毛三篇面无表情的把文文和她老兄，老兄的女朋支花大姐三人送到县城。她们将要去省城，等办完签证去美国德州和花小强会合。
就在那个上次接花开颜的的岔道口，有一辆豪车在等待。告别时文文痛哭流涕，几欲昏厥。从他把十六岁的文文从猴面山顶领回来到今日，一晃耳鬓斯磨十二年有余，没有感情怎么可能？但毛三篇似乎没有任何感受，他都惊讶于自己的冷静！不，这不是冷静，这是冷血。
我是这样一个冷血的男人吗？他被自己吓了一跳，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正人君子，看到文文的眼泪他也会回之以眼泪，也会依依不舍，你侬我侬。
但他今天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他甚至在挥手告别的瞬间笑了笑。他有这么洒脱吗？
直到回到家里，他才感觉到有点孤独。他无意识的走过猪场，走过禾坪，走过每一个房间，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的鞋尖被打湿，才终于发觉自己在悄然流泪，渐而涕泪滂沱，他终于放声大哭，仿佛不再能停止。
他在哭什么？
毛三篇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控制不住要哭！要哭！要哭！于是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毛三篇哭着，走着；走着，哭着。似乎有很多人在围观，但他如同徘徊在另一个世界，感受不到他们的感受。他的哭没有停止，他的脚步也没有停止。
等他渐渐地苏醒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什么时候已在猴面山的山顶，他被许多人压在那块宽大的石头上。
怎么可能？他这是要寻死么？他有这么没出息吗？
毛三篇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些诡异的笑了。
看到乡亲们的异样目光，他连忙起来道歉：对不起大家，刚才我可能魔怔了。
邻居们这才放下心来，一起有说有笑的走回家。
再一次独自一人面对这熟悉的荒凉起来的房子，家具，心里虽仍然有些沉重，但不似以前的痛苦。
他感受到身体的疲倦，决定先躺一会儿。刚进房，就发现手机在响。
拿起来一看，是花开颜。看着就来气：前天打过去不接，现在打来干什么？发表你的同情感言，宣布你的存在？
不接！
毛三篇把手机一丢。睡觉。然而没睡着，手机一直在响。脑海中突然迸出老娘的影子，我的天，赶紧爬起来，拿到电话刚欲接，那边又断线了。
打过去。
喂？
谁？中气十足的女高音。
毛三篇。
毛石头！你这个家伙还知道打电话，我这两天打了三百多个电话怎么不接？都把我气死了！
有事吗？
这话我该问你？
以前那个电话呀？我是准备跟你借钱来着。
多少？
现在你问我多少？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怎么了？
明知故问！现在我问你：我妈呢？还好吧？
你妈很好。我们在回家的路上。你说我明知故问是什么意思？
我打电话，你不是故意不接的吗？
哪有！当时我们在海边玩，一个不小心，手机滑水里了。
你不知道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你不是被猪瘟搞惨了吗？
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我刚要问你：你为什么不要文文啦？是因为我吗？
正好相反。毛三篇不想多说。
什么意思？
你那么聪明的人，猜都猜得到！何况，我敢打赌：你一定早就知道了？
你错得离谱！刚刚我妈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我要问问你的意思？
什么？
你现在还要不要文文？要，我就给你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