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傅清宁走了这一趟,觉得有些口渴了,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咕噜咕噜灌了下去,她抹抹唇边茶沫,突见温荣的身影己经在门口了。
姬月忙迎了上去,还是没开口呢,温荣向傅清宁道:“你和我出来。”
傅清宁求救似的拉了姬月一把,见她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只得硬着头皮走出去。
温荣道:“你跟我来。”
她垂着头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突然温荣停住脚步,她一时不备,差点撞了上去,温荣道:“你听到什么了?”
傅清宁赶紧摇头,“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你知道我的耳朵有时候不太好使。”
温荣道:“果然什么都没听见?”
傅清宁道:“我可以发誓。”
温荣道:“发誓你把一切都烂在肚子里吗?”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唇边挑起一抹笑意。
傅清宁只觉那笑容略带讥讽很是刺目,讪讪地应了声是。
温荣道:“你不用起誓,又不是什么大事,听见了也没什么。”
傅清宁松了口气,暗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兴师动众的跑过来吓我做什么。
又听温荣道:“你准备一下,晚上陪我去赴宴。”
什么!
傅清宁吓一跳,心想陪他赴宴,还不如罚她一顿呢。
她小心翼翼地道:“不能找别人吗?”
温荣道:“不能。”
傅清宁还要说两句,话未出口,对方又道:“回去收拾一下自己,我一会来接你。”他说完便拂袖走了。
姬月一面给她打扮,一面说道:“晚上是明国公宴客,你不用担心,跟着公子就好了。”
傅清宁好奇道:“明国公是谁?”
姬月道:“明国公每年都要来青州住一些日子的,不过今年来得早些。”
在傅清宁的印象中,被封为国公的人应该是一大把年纪了,见了面才发现大错特错。
这位明国公叶襄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气态从容,神情优雅,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一副疾病在身的样子。
就算如此,也还是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连傅清宁这样看惯卫昀美色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下。
叶襄也打量了她几眼,回头向着温荣道:“这是你新收的?”
温荣不置可否,“清宁,过来见过明国公。
傅清宁上前行了礼。叶襄笑道:“我看你很面熟,我们不是在哪见过吧?”
居然调*戏起她来了,傅清宁对他的好感立即减了大半,她恭恭敬敬地回道:“没有吧,我一个乡野草民,哪有机会结识您这样的大贵人。”
叶襄是个聪明人,立即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瞅着温荣说:“你哪里找来的?也该教一教规矩再带出来吧。”
温荣笑道:“我觉得很好,有什么不妥吗?”
他这么护短,傅清宁头一次觉得他也不是太差了。
叶襄抚了抚额头,叹息道:“没什么不妥。”他回头对着侍婢道:“请傅姑娘去内室,让小容夫人好好招呼她。”
那侍婢应了一声,领着傅清宁进去了。
叶襄发妻早逝,现在主持内务的是跟他多年的侧室小容夫人。
他是个好美色的人,这次到青州除了小容夫人外还有十来个美姬。
傅清宁到了内室,只见环肥燕瘦,群芳争艳,她一个姑娘家都差点被迷住了眼,心里感叹这明国公真会享受,和他比起来,温荣都能算得上清心寡欲了。
小容夫人在一群乱花中年纪最长,长相也不算最出挑,但她长袖善舞,颇有女主人的风仪。
凡有女眷进来,她浅笑盈盈,一一招呼妥贴,待人温和不失大方,亲切又不过度,傅清宁看了心下暗暗佩服。
只是她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来的都是夫人或者美妾,也有随母同来的千金小姐们,偏混入了她这么一个身份奇怪的人,非妻非妾的,总不能介绍是个下人吧,那样连宴席都坐不上了,谁会和下人坐一块,没的拉低了身份。怎么介绍是个大难题,只好称她傅姑娘。
一会入了席,傅清宁也没个认识的人,看别的夫人们都很热情地招呼交头接耳地低声交谈,唯她一个孤零零的坐着,幸好席上酒菜甚好,她就专心吃起菜来。
席过半巡,忽然一个少妇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你是从温府来的?”
傅清宁见她二十上下的年纪,穿一身浅绿色衣衫,凤眼朱唇,容貌颇美。
那少妇见她打量自己,微微笑了一下,接着又道:“我常听瑞月提起你,我是她二嫂。”
傅清宁心想这应该是牟二奶奶了,便哦了一声,心想牟瑞风真不知足,有了这么美貌的老婆,还一个接一个地往家里抬小妾。可见男人喜新厌旧是本性,和老婆好坏美丑本身没有太大关系。
牟二奶奶对她似乎很好奇,“瑞月说你的身手很不错,我小时也跟着父兄练过,只是没有坚持下来。太辛苦了。”
傅清宁道:“我也只是懂些花拳绣腿。”
牟二奶奶莞尔一笑:“我们女人又不用上阵杀敌,花拳绣腿玩玩也罢了。”
这时候又有几道菜上来了,傅清宁便专心吃了起来。
牟二奶奶却只略动了几筷子便不吃了。
傅清宁见她总看着自己,心下有些不自在,便问:“牟夫人你不吃了吗。”
牟二奶奶笑道:“不吃了,屋里人多,傅姑娘可有兴趣出去走走?”
傅清宁这会儿肚子也吃饱了,心想去走走消消食也好。
园子里隔几步便点了气死风灯,虽是晚上也亮如白昼一般。
牟二奶奶是个善谈的,她和傅清宁家里短长聊了一会,突然问道:“温大人对你怎么样?”
傅清宁道:“不好,凶死了。”
牟二奶奶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为什么,照理说他应该很宠你才是。”
傅清宁一愣,“为什么?”
牟二奶奶微笑道:“他以前有个侍候的丫头,很亲近,要是不出意外,早该收房了。可惜...”
她顿了一顿,“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和她长得很像。”
傅清宁道:“是吗?她出了什么意外?”
牟二奶奶道:“失足掉后园的塘子里,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后来温荣就把那池子填了,现在己经长了花草树木,大约你也不会留意到。”
傅清宁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学会凫水还是很必要的,要是她会水性,止不定能保住一命呢。”
牟二奶的不想她说出这么一句话了来,大出意料,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口,突听不远处一声脆笑,“说得很是,技多人不愁,傅姑娘你的水性一定很好吧。”
两人定睛一看,只见小容夫人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温荣。
傅清宁少不得谦虚几句:“不算很好,略通而己。”
小容夫人抿嘴笑道:“傅姑娘真是个有趣的人,连我看了都喜欢,难怪温大人不等席终就要来接你回去呢。”
温荣微微笑道:“她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她受人蒙骗。”
小容夫人道:“瞧你说的,傅姑娘是府里的客人,谁那么大胆子敢骗她。这不是不把主人放眼里嘛。”
她一番话说得牟二奶奶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傅清宁突然觉得,小容夫人的嘴皮子也是蛮厉害的嘛。
小容夫人又向着温荣道:“好了,人找到了,快领回去吧。”
这时叶府的宴席己散,府外来接人的车马分外拥挤,温荣等得不耐烦,说道:“咱们走过去吧。”说着便一马当先向前走去。
他人高腿长走得快,傅清宁还得小跑几下才能跟上。
突然间温荣又停下了脚步:“你不问问我是怎么回事?”
傅清宁疑惑道:“问什么?”
“那个淹死丫头的事。”
“为什么要问?我又不认识她。”
温荣讥笑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吧,挺符合你为人的。”
傅清宁免不了替自己辩解两句:“才不是呢,其实我不问是怕勾起你的伤心事,一个人好好地没了,听着就让人难过,牟二奶奶说我和她长得还挺象,是不是真的?”
温荣没好气地道:“象你个头,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吗?你有没有脑子。”
傅清宁忙道:“哎你先消消气,我并没有信啊,只是开个玩笑么,别当真。”
她想了一想,“如果我和她长得不像,那是牟二奶奶骗我,如果我和她长得象,那是你在骗我,你们两个,各执一词,定有一个在骗我。假设牟二奶奶说的是假话...能让一个女人不惜撒谎诋毁对方,难道是因爱成恨?”
她看向温荣,忽的冒出一个很危险的想法,“我说,你不会曾经给牟瑞风戴过绿帽子吧?”
有那么一瞬间,温荣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他一把抓住她的肩,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屑给牟瑞风戴绿帽子,我倒是想给卫昀戴一顶!”
傅清宁吓得呼吸都快停了,眼看他凑过来,鼻尖已踫到了他的唇,她长睫一霎,泪水便涌出来了。
温荣停了一下,缓缓松开了手,讥笑道:“原来你的胆子也不大嘛。”
傅清宁这回是死也不敢再接口了,垂着头一声不吭。
温荣接着往前走,过了一会又开口说道:“你知道牟夫人的娘家姓什么吗?”他顿了一下,“她姓江。”
他见傅清宁抬眼看来,便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我曾经订过亲的江家。”
傅清宁心道坏了,自己搞错了对象,原来戴了绿帽子的不是牟瑞风,而且是他自己,难怪他这么愤怒。
大约是她的眼神出卖了她,温荣看出来了,说道:“你别想多了,退亲的事和牟家没关系,我那时候上阵杀敌,生死未卜,就把退婚文书先写下了。”
“咦,你这样做也算有情有义了,后来你从阵前归来,就不能再续前缘吗?”
“我受伤养了有半年,回来时江家己经另攀高枝了。”
傅清宁同情地说道:“那你当时一定很难过吧,九死一生地回来,偏偏还爱人别嫁,哎,挺惨的。”
温荣摇头:“并没有很难过,我和她通共也没见过两面。”
傅清宁好心劝慰:“没有就好,不过你要真的难受也别忍着,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哭一哭也没什么,别让人瞧见就好。”
温荣按捺住那一颗蠢蠢欲动想要揍她的心,慢慢地说道:“你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吗?有没有人给你气死过。”
傅清宁有些心虚地说道:“怎么会呢,我觉得我挺善解人意的。”
温荣半晌没言语,过了良久,他叹了口气,“我这个人心烦的时候喜欢去喝酒,要不你陪我去喝几杯吧。”
傅清宁道:“家里也有酒啊,回家喝吧。”
她见温荣眼风不善,忙改口道:“好吧好吧,你要去哪?我陪你去。”
温荣道:“随便找个酒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