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沈淮安回京的第一天, 就用一道赐婚把他和薛婉的婚事定了下来,这般在国丧期间大咧咧求婚事的, 也只有沈淮安做的出来,免不了又被一顿攻歼。
只是叶六娘这个皇太后都不说什么,再怎么被攻歼, 也无人动得了他。这之后,叶修昀和沈淮安逐渐平定了大永朝大小的事务,渐渐将权利归拢到手中。
而薛婉的大名也终于在京城里流传开来。薛婉自金陵辗转回到京城,耽搁了那许多年, 又入宫为贵妃, 还被一封恩典放回了家,京中不少人家一边相看,一边却又忍不住感叹她命不太好。
可谁料到, 竟冒出一个沈淮安, 对薛婉一往情深, 干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国丧期求了指婚。
至此,京中闺秀一时轰动,不少人都说薛婉捡了狗屎运呢,孔维那般的鳏夫便罢了, 沈淮安可是妥妥的京城第一钻石王老五。
这之后, 各种流言传出无数版本,有说薛婉早在及笄前,就和沈淮安私定终身的, 有说这婚事其实是多年前在边关时沈家和薛家指腹为婚的,还有说沈淮安不能行人道,根本不敢娶什么名门闺秀。
薛婉待嫁之身,本是只能乖乖在家呆着,只韩三娘闲不住,挺着个肚子跑到她这儿,好好八卦了一翻。
韩三娘又磕了一口瓜子,说的眉飞色舞:“张家李家可都跟我打听你呢,问你在哪儿求的姻缘庙。”
薛婉刚抿了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她摆摆手道:“你不会专门来问拜得什么庙的吧?”
韩三娘双手叉腰,气道:“那自然不会,我是那么庸俗之人吗?我来是给你下帖子的!”
“下帖子?”薛婉上下打量着韩三娘,“你家有什么喜事?”
韩三娘翻了个白眼,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笺,拍在桌子上:“你自己看!”
薛婉拆开一看,竟是孔维,他竟在天香楼设宴,要请薛婉。
“他请我吃饭做什么?”薛婉怔怔问道。
韩三娘笑道:“谁让咱们薛家大小姐魅力无边呢?孔大人心心念念,纵然娶不上,也要同你面谈一回。”
薛婉听此,不禁哑然失笑:“怎会如此?”
孔维如今也算朝中炙手可热的后起之秀,与薛婉也无甚交集,若说只因议亲不顺,也不该是请薛婉吃饭这样的举动。
薛婉自认并无多少闺阁才名,孔维总不至于执着自己到这种地步吧。
“为何我是不知道,帖子是今早下朝时,孔维塞给我家石头的,他们那些文官,平素里罗里吧嗦的,石头听了半天才明白是什么意思?”韩三娘打着哈欠道。
“行了,我话带到,人走了。”韩三娘挥挥手,她挺着大肚子,脚下还是健步如飞。
薛婉忙叮嘱身边的丫鬟去跟着,生怕她出点什么事。
第二天,薛婉终究是赴了孔维的约。
那是个晌午,薛婉命人套了车,入了酒楼,跟着店小二入了天字一号房。
孔维显然是下了朝之后直接过来的,身上穿的竟还是官府,薛婉瞧着他那一身绿色的文官袍不禁微微一愣。
“实在抱歉,早朝中被诸多事耽搁了,只得这般过来,还请薛大小姐见谅。”孔维瞧着薛婉,忙起身拱手道。
薛婉回道:“孔大人为朝堂鞠躬尽瘁,不妨事的。”
二人在圆桌两侧坐下,中间隔了数尺,旁边各自站着两个伺候的丫鬟,并无半分逾距的意思。
薛婉瞧着,心中稍安。
孔维生的文秀,性子温和,在官场上也是出了名的手腕圆滑,他抬头瞧了薛婉一眼,微微一笑。
“本以为在下这邀请唐突,薛姑娘不会前来的。”
薛婉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淡淡笑道:“孔大人是君子,自不会做那样无用的事。”
大约是未料到薛婉如此单刀直入,孔维微微一怔,而后缓缓道:“看来薛姑娘对孔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已有了些猜测。”
“是啊,大人不妨听听看,我猜得到底准不准。”薛婉看着孔维,缓缓道,“大人是孔家难得的后起之秀,饱学之士,一肚子的雄心壮志,按理以您如今的条件,是该娶一个世家女子,有娘家助力的,可大人却偏偏选了我这样一个前朝贵妃,是为何?”
孔维文秀的脸上渐渐有了一道裂痕,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薛姑娘觉得是为何?”
“是因为你看出了我结识的人不简单。”薛婉缓缓说道,“古来太后垂帘听政者常有,但太妃与太后一起垂帘听政的,并不多见,你由此发现我与太后关系匪浅,故而对我有了些兴趣,加上家父的撮合,这才想娶我为妻。”
“是吗?”
“可是后来,沈淮安回京,冒着国丧也要让皇太后指婚,如今京中更是传的沸沸扬扬,你发现自己无意间得罪了最有权势的摄政王,故而想从我这套几分口风,看看如何与沈淮安化解这点龌龊。”薛婉笑道,“我说的可对?”
孔维轻轻叹息一声:“薛姑娘好本事,你身藏闺阁,但凭一些信息竟能将此事猜测到如此地步,实在叫人佩服。”
薛婉笑着摇了摇头,她的眼神犀利,紧紧盯着孔维,那是一双如秋水般惊艳的眸子,雪亮的仿佛可以看透任何人的心思。
孔维和薛婉对视,不知为何,竟心头一紧。
“只怕还有一条,是孔大人不愿说的吧。”薛婉的声音轻柔,“在摄政王和皇太后之间,您又是站在哪一边的呢?您今日大张旗鼓地请我赴宴,可不像是谨慎的读书人做的事,倒像是故意要激怒谁似的。”
孔维脸色一变,看向薛婉的目光几乎是有些可怕的,不等他开口,只听包厢外的走廊里,已有脚步声渐渐响起。
薛婉看着孔维一字一顿道:“去告诉你和你身后的那些人吧,我薛婉不会成为沈淮安的的弱点,不必在我这里白费力气了。”
她话音刚落,包厢的大门哗啦一声打开,沈淮安冷着脸站在门前,身后跟着十分尴尬地店小二。
薛婉转头,看着沈淮安顽皮又带着撒娇地眨眨眼。
沈淮安满肚子的火气刹那间消散了大半。
孔维忙起身拱手行礼道:“摄政王。”
他点点头,看也不看孔维,便拉起薛婉的手腕:“走,跟他有什么好吃的。”
薛婉猝不及防便被沈淮安粗暴地拽起来,她被他拉的踉踉跄跄,一路走到酒楼门口,上了沈家的马车。
而身后,孔维慢慢抬起头,惋惜地叹了口气。
这般聪慧的女子,若不是沈淮安,他倒当真想娶她回家呢。
薛婉被沈淮安丢进马车里,不等她回过神来,来人已经欺身上前,将她狠狠按在怀里,一顿乱啃。
薛婉呜咽一声,脸色涨得通红。她气道:“这可是在外面。”
沈淮安狠狠拉着她的手,咬牙道:“你也知道这是在外面。”
薛婉倔强地瞪着沈淮安的眼睛,只见男人眼底的神色逐渐从凶狠渐渐软化,直到最后彻底兵败如山倒,丢盔弃甲。
沈淮安闭了闭眼,疲惫地坐回马车,自暴自弃道:“罢了,如今竟连发火都发不出来了。”
日后只怕,无论薛婉做什么,他也都会纵容着了。
沈淮安忍不住在心里想,这样的想法让他又酸胀又甜蜜,却也同样是无穷无尽地苦涩。
薛婉噗嗤笑了出来,她伸手亲昵地揽住沈淮安的脖子,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这傻子,就知道瞎吃醋。人家那是拿我来算计你呢。”
沈淮安微微一愣,转头看向薛婉。他们两个人的脸贴的极近,鼻尖碰在一起。
薛婉的唇是淡淡的红色,一双眼睛难得的带着些女子的羞涩和狡黠。
“孔维是试探你,看看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薛婉戳着沈淮安的心口,噘着嘴道,“如此说,你可明白了?”
沈淮安根本没听到薛婉说的什么,他突然压住薛婉,加深了一个缱绻的吻。
这个吻没有方才来的疾风暴雨,却更加叫人欲罢不能。
薛婉被沈淮安压在马车上,头发微微散乱,就连外衫也在纠缠中被沈淮安褪掉。
他们气喘吁吁地对视着,彼此的身体靠在一起,都热的像是烧起来一般。沈淮安开始亲吻薛婉的额头、鼻梁、脸颊……
马车停了下来。
沈忠小心翼翼地声音传来:“那个,少爷,薛家到了。”
沈淮安在百忙之中松开了嘴,回头低吼一声:“再给我绕两圈去!”
沈忠懵懂地“啊”了一声,而后回过神来,一脸羞涩地驱赶着马,又掉头走了。
薛婉噗嗤笑了出来。她能感受到沈淮安浑身上下的火热,她单手撑着腰,伸手抚摸沈淮安的脸颊:“我只是想从孔维嘴里套点话,两辈子了,你怎么总是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沈淮安神色复杂地看着薛婉,声音嘶哑地说道:“不,我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薛婉微微一愣。
“不过不妨事,我会想法子自己解决的。”沈淮安笑了笑,在薛婉的眉心一点,“你只管高高兴兴做个新娘便好。”
如此过了半年,国丧期满,沈淮安终于上门提亲了。
沈府的家当不算多,但胜在沈淮安敢出,这些年来他收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赏赐都被他当做聘礼,统统抬进了薛家。
满院子眼花缭乱的金子顿时闪瞎了吓人们的眼。
“大小姐,这是聘礼的单子,您过目。”春樱干脆利落地清点好了东西,将大红色的礼单递给薛婉。
薛婉扫了一眼,礼单,却在最后一行看出了一些古怪。
“书信一封是什么?”薛婉问道。
春樱摊摊手,示意自己并不清楚:“确实翻到一封书信,不过我没打开看过。”
薛婉的心里多少有些好奇,她□□樱取了信来,当场拆开,只见那大红洒金的信封里装着的,却是一封和离书。
大意是说沈淮安与薛婉夫妻二人和离,聘礼嫁妆均给薛婉,没写时日,落款是沈淮安的一方大印。
这封和离书写的十分干瘪,毫无润色,只讲财产分割等一一罗列清楚,那手十分不美观的字显然是出自沈淮安之手。
“和离书?”芷荷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惊呼出声,“这沈淮安什么意思啊?有病吧。”
薛婉瞧着这信,摇了摇头,轻声笑起来,眼底却有些泪光:“他的意思是,若有一日,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了,可以随时拿着这封和离书离开。”
她闭上眼,似乎便能看到沈淮安坐在灯下,笨拙地用笔抄着前朝人的诗句。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峨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傻子啊傻子,将自己置于这卑微之地,值得吗?
他画地为牢,圈禁了自己,却把唯一一把钥匙虔诚的奉上,值得吗?
薛婉一边想,一边转身,朝薛府正厅去了,此时沈淮安大概正在和薛平寒暄。
她突然间想见见他,问问他,做这些事到底值不值得。
但薛婉觉得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预计下章就该完结啦~撒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