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庭院荒芜
藤丸立香又一次被风吹得脑壳疼。
迎接他的时代冷风飕飕, 从高空望下去, 森严的屋甍连亘，砖木的塔楼高耸，这个时代的建筑群排列整齐, 在阴惨惨的天空下涂抹出蓝黑色的影子。凭空出现在云层下的少年就像是一只被狂风吹翻的小白鸟，直直往地面坠下。
“啊啊啊啊啊——！！！”
藤丸立香的惨叫从四月一日的商店延续到平安时代，狂风刮得他睁不开眼。他习惯使然地掏出书, 结果才惊恐地发现空气中魔力的含量比现世还要低。
？？？
等等等等, 这个时代怎么回事！？
这和达芬奇亲说得有出入！
“真是吵啊！”
完成自由落体就需要几个眨眼的时间，藤丸立香这一愣神回来发现自己已经快要脑壳着地, 但是低头一看, 礼装还没用上，地面就升起了一只庞然的鬼手, 将自己给接住了。
“呜啊！”
得救了！
紫色的鬼手消散之后, 藤丸立香意外地看见两个熟悉的大江山鬼王。
“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
大江山红发的鬼王横看了他一眼, 眼神自带了蛮刀一样的鬼气。
“小鬼, 你来晚了啊。”
藤丸立香：？？？
但鬼王忙着喝酒，态度懒洋洋地不再说话，少年看出来了，就借着这点时间打量四周。
既然有酒吞和茨木在, 这里显然就是平安时代, 准确年份未知, 地点未知。
自己落在了一个非常破败的庭院里, 空旷的院子杂草丛生，有光秃秃的巨树和死水的池塘，红色的鸟居、石灯笼、祈福的绘马栏和粗粗的围绕古树的注连绳上都长了深色的苔藓，整个庭院又像是一个年久失修、有点破旧的神社。
接住他的是茨木童子，紫色的巨大鬼手在当时对战八岐大蛇的时候出现过，他记得很清楚，甚至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但鬼王放下他后就没再看他，仿佛刚刚只是随手接了只从天上落下来的小鸟，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运气。
两位鬼王一直坐在阴暗的廊下喝酒，庭院里有色泽幽深的鬼火冒了头，轻轻浮在他们周身，不敢作乱。
确认了一些基本的情况，藤丸立香小心翼翼地举起手。
“请问，这里是……”
回答他的只有碰杯声。
“呃……”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直到酒吞童子一个仰头，像是喝完了手里的酒，抖了抖酒坛，才像是有了空。
“这里是平安京。”
说完他放下酒坛，又拿起了一坛，鬼火烧开了封口，酒气浓烈芳香，仿佛整只鬼都泡在了酒中。
“平安京……这里就是平安京！？”
尽管鼻子底下都是酒气，少年好好地把答案重复了一遍，眼睛倏地一亮。
平安京时京都的古称，这个时代日本的首都，也是迦勒底检测出来的异变范围的中心。
没想到一落地就是目的地，带着某种怀古心情，藤丸立香新奇地四处望了望，好像能透过围墙看遍这座城市，结果自然还是只有破败的庭院景色在视野里。
于是他又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是要下雨了吗？”少年不确定地问。
这次鬼王嗤笑了一声，愿意直接回答他了。
“还记得我当初说过什么吗，小鬼？”
鬼王的语气很平静，但是被酒浸泡后变得有些粗粝的嗓音像是透着某种血气。
藤丸立香一愣，收回目光。当初在大江山的宴会里，酒吞童子三两句概括了大江山落到时间缝隙之前，平安时代的情况：
【平安京中源氏掀起了妖鬼间的大乱，为了讨伐大江山，源氏将邪神的力量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而家族中因被祭献惨死的巫女又利用了邪神的力量召出假的八岐大蛇在京都作乱。
恰逢此时海国来了大妖，宫廷中又有玉藻前掌弄权术，世间一时阴云密布，山林中的精怪纷纷出现，平安京陷入了一片混乱。】
藤丸立香记起来了，迟疑道：“……平安京，陷入了一片混乱？”
可当下除了乌云密布像是要下一场迟来许久的大雨，整座城阴暗寂静，没有任何响动。
藤丸立香忽然记起当时在刀剑男士们所处的空间中所斩杀的八岐大蛇，看来现在的时间线完全是接着他与大江山鬼王们认识之后，如他所愿。
也仿佛冥冥之中，他就注定要来到这个时代。
酒吞童子继续告诉他：“当我们从那个莫名的地方回来之后，玉藻前已经点起了京都的大火，烧了源氏的黄泉塔，里面的妖兵不受控制倾巢而出。源氏败于自己的妖兵，据说现在分裂成了两派人马。不过源赖光倒也有些手段，将家族暂时稳住之后，和封印了真正邪神的晴明结盟在一起，对抗海国来的妖怪……”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越来越响。
“但我们失败了。”
藤丸立香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一切混乱都已经结束。
酒吞童子眯起眼睛，喝下最后一口酒，摔碎了酒坛。
少年这才意识到周围已经有许多空的酒坛，显然他们在这里喝了很久。
“可是你们这是在……等我吗？”
“当然不是！”
这时茨木突然出声回答：“只是暂时借那个阴阳师的庭院养伤而已，挚友啊，我们该走了。”
既然酒喝完了，酒吞点点头：“啊，说得对。”
说完两位鬼王像是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一举一动都体现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干脆随意。
“诶，等等，你们要去哪！？”藤丸立香连忙问。
“当然是回大江山了。”
“可是——”
没记错的话大江山就在临近大海的丹波山□□，海国妖怪来袭，莫非看在了同是妖怪的鬼王的情面没有对酒吞童子的地盘出手吗？藤丸立香不清楚大江山现在会是什么情况，一下犹疑不定地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而且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问号，那张反向召唤的的符咒是怎么回事？平安京现在详细的情况又是怎么样？有什么异变发生……不对为什么处处都是异变发生，他要问的东西有很多，可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看起来不是会好好说这些细节的人选。
趁着他这卡顿，红发的鬼王摆了摆手，直接和茨木童子化作一道鬼气走了。
“诶……”
那我怎么办？
藤丸立香面对空荡荡的庭院，在心底一下冒出看似最严重的问题，很快又挥挥手自己打散了。
可能是因为苏美尔有恩奇都，大奥迷宫中有太宰治，他似乎有点依赖的心理产生。
现在一想，他只身一人去过大大小小的特异点和副本，没理由让正好撞上他落地的鬼王们陪他，而且这里就是异变的中心，他也不可能跟着鬼王们去大江山。
只是一切问题要自己慢慢去调查而已。
藤丸立香默默坐回原位，自己思考起来。
事后直到大江山陷落，他才蓦然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把两位鬼王拦下来。
平安京内阴风阵阵。
消化了一下酒吞说的这个时代的情况，藤丸立香发现这些消息在他走出这个庭院进行探索前，并没有太大用处。
迦勒底的通讯照旧无法接通。而那些“真假八岐大蛇”、“源氏妖兵”、“玉藻前焚天”、“海国妖怪来袭”等陌生的词汇，至少在他熟知的历史里是没有出现过的，既然是怪力乱神的东西，非神代的人类记录中只会书写着人类的历史。
哪怕是志怪文化兴盛的平安时代，传说也只是传说而已。
唯一引起他看中的一点，还是这个时代的魔力。
藤丸立香惊讶地发现这个时代的魔力含量无法让他进行正式的从者召唤，这和达芬奇一开始猜测有出入。
明明从鬼王身上感觉到的鬼的力量没有变化，但空气中魔力含量却特别的低，能用来转化为自己力量的魔力极少，甚至限制了他使用礼装的数量。
要知道就算是现世都没有低到这种程度。
藤丸立香尝试随便激活了一张食物礼装，金沙消散后自己身体里的魔力就见底了，默默放下手。
看来这个特异点是一天只能用一张的难度。
啊啊啊啊啊真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藤丸立香疯狂挠头。
确认完之后，无依无靠的少年发现天色又暗了一度，他抬头天上的云翳厚厚一层遮天蔽日，应该是夜晚要到了，云层错觉般地又往下压了一点。
平安时代是妖鬼纷乱的年代，夜晚无人敢出门，现在任何情况都摸不清楚，藤丸立香也不想贸贸然就在夜晚出去，于是干脆占山为王，在旧庭院中勉强睡下，打算第二天再出门。
但夜过半的时候，他隐隐听到了一阵哭声，挣扎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夜晚阴冷，少年哆哆嗦嗦地拉开门，发现在庭院的某个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白色的，有两条尾巴的，看上去又像是小狗一样的生物，在呜呜哭着。
“……大人，晴明大人，呜呜呜……”
“呜呜呜……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