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的封印在黑夜山深处。
当藤丸立香骑着小白深入黑夜山腹地时, 就看到不远处高耸的黑山间有一道巨大的裂口。
那道裂口中映照出了浓郁不详的暗紫色的光，像是随着某种生物的脉动明灭着, 骇住了整座黑夜山的生灵。
大天狗告知他们八岐大蛇因为冲破封印耗费了太大的力量, 所以没有力气再爬出那道裂口，但会在黑夜到来的时候, 从中伸出化身的八个蛇头尝试直接破坏黑夜山的山体。
“云外镜在另一座山峰上, 海国的妖怪们偷袭我的时候八岐大蛇正好出现, 他们打了起来, 或许海妖们没有能得手。”
藤丸立香望向那道色泽深沉的天堑，逐渐接近而越加浓郁的邪祟之气已经实质化。
等到云霾上最后一丝光泯灭之后, 山的裂口之间, 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黑影。
八岐大蛇从阴阳的间隙之间再度伸出狰狞的头颅。
巨鳞碾压着黑夜山的林木, 被他的身体横扫过的土地只留下了黑紫色的痕迹，将会在数十年之后寸草不生, 荒芜颓败。
所幸大天狗已经先一步安排了其他下位的天狗与山中的小妖怪暂时迁离开黑夜山。
白藏主跳跃到了大蛇对面山崖上，他身形轻快地像是在飞翔，少年近距离地看着巨蛇像是大山一般升起, 沉下了脸。
他感觉到八岐大蛇藏身的裂缝中有数不尽的时间乱流，这个当初假邪神制造的乱流一样，可以将触碰到裂缝的物体全都拉入不知名的空间。
看来这一战不仅要将邪神打回去, 最好还要速战速决！
邪神隆起身躯, 山石迸裂粉碎, 惊起阵阵受到邪气异变的怪鸟。
八岐大蛇甫一出现就看见了之前想将自己打入回缝隙间的大天狗, 有几颗头颅箭一般地朝高空中的天狗咬去, 发出刺耳的嘶鸣。
黑夜山之主低垂的翅翼张开，伤势未愈的黑羽摆动，眨眼间刮出了灰色的风暴，片片钢羽直射大蛇的眼睛。
“小白，再高一些！”
少年看到大天狗应战，立刻抓紧白藏主的皮毛，在梦山狐影的结界中高举蛇杖。
莹绿色的光芒出现在大天狗的身上，一晃而过，却把鬼王身上被巨蛇浓雾熏出的烧伤给一并带走了。
大天狗分神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很快收回目光，手中出现了一支长柄的团扇，脚下有飓风缓缓盘旋而起，呼啸着吹动他白色的衣摆与银灰色的头发。
这架势，藤丸立香一看就知道他要开大了。
白藏主驮着他落到山崖间，少年看着黑夜山之主的身影不禁喃喃：“这个突然间的信任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藤丸大人？”
小白感到身上的少年突然从他的身上跑了下来。
“！？”
藤丸立香事前知道小白的能力，白藏主是防御性的式神，可以编织出极为坚硬的结界和为同伴分担伤害，但大天狗飞在高空，如果小白为了自己停在山崖间，结界就无法庇护到大天狗。
“没事，小白，你去帮助大天狗。”
“可是——？”巨狐看着他，人类少年却忽然张开双手。
八岐大蛇一击之后暂退，周围都是罡风与飞散的碎石，医神之杖的尾尖重重地敲落在地面上，藤丸立香努力调动起身体中的魔力。
一天是能使用一张礼装是因为这个世界里的大源魔力低微让他难以在身体中积蓄起使用第二张的力量，但现在是日夜交替之时，他如果勉强激活起转换力量的魔术回路，想要扩大医神之杖的能力还是可以办到的。
白藏主睁大红色的眼睛，藤丸立香从进入战斗到防御治疗一系列举动都不疾不徐，不惊不惧，好似身经百战。这一点反而是大天狗更加率先了解到。
巨狐看着少年手中巨杖上的蛇形一分二二分三，冰冷的关节之间点燃出了青绿色的火焰，其中一条盘桓在藤丸立香的身侧不让他受袭，而更多的蛇形再度分出相同的形体，化作攻击奔向八岐大蛇。
蛇头袭来，流窜中的火炎还能在大天狗完成正式的妖术之前替他们都抵抗住毒雾。
莹绿色的蛇形金属又分出了一条，稍小，环绕到了小白的身侧，带着难以形容的暖意。
维持神杖的少年在温和的青绿色火焰中抬起眼睛，朝巨大的狐狸扬起笑。
“我可是答应了你要去找到安倍晴明的人啊！”
人类少年遥遥看向天际，他要在短时间内守护好黑夜山之主羽翼。
“所以去吧，白藏主，不用担心我。”
小白向前跨了一步，尾巴铃声阵阵。
——人类没有那么脆弱，也没有那么可恶，我们的力量强弱也并不在于灵力的丰沛。小白，如果有一个人类能勉为其难像我一样强大的话，那么要记得帮助一下他。他或许可以……
狐啸长鸣。
天空中的云海受到滔天妖气的影响，在黑夜山之上形成巨大的漩涡。
大妖的翅羽舒张，仿佛接天蔽日，黑夜山之主居高临下地看着扰乱自己山川的八岐大蛇，在一再治愈自己的光芒之下挥扇拨动风云，灰蓝色的眼睛深处骤地冷冽，宛如钢刀。
“将吾这风之力，铭记在心吧。八岐大蛇！”
羽刃暴风！
力量极为夸张的飓风席卷过大地，带着钢铁般的黑羽向山脉中的裂口移动，八岐大蛇发出嘶鸣，妖异的金色复目被迫闭合，胡乱喷出毒雾，却一起被飓风吸收。
山崖间发出了巨大的类似金属割裂的声音，深色的风流刮起无数物体涌向八岐大蛇，让人看不清裂缝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数条蛇形归位，藤丸立香拿起蛇之杖，立刻被红色的狐的结界包围。
小小的结界之外是狂乱的大风与飞扬的尘土，他看到大天狗扇动着翅膀落到他们不远处的另一个高台上。大妖怪看上去有些脱力，少年也下意识藏起自己的手指。
藤丸立香：“结束了吗？”
没等大天狗回答，一道黑绿色的血液就飞溅到小白的结界上，在逆风里出现得触目惊心。
藤丸立香：吓！
小白用鼻子拱了拱他，在他身边转了小半圈，叼出他发黑的手指含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八岐大蛇的化身蛇达不到鬼王级别，晴明大人在闭合阴阳间隙之前经常要打，有支援的话大天狗的风暴很厉害的。”
“噫。”黏糊糊湿哒哒的。
藤丸立香想抽手，但觉得有些舒服，还是忍了忍：“那封印的事情要怎么办？”
大天狗慢慢飞了过来，他们一起看向刮着风暴的地方。
“只要不让化身蛇再度从山裂间冒出来，封印会自然闭合，大概还需要击退□□日这样。”
妖群进犯京都在即，现在已经在四处拉拢帮手，藤丸立香皱着眉看向风暴，他觉得这个时间耗费太大。
“那不是还需要很久，阴阳间隙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
“晴明大人说那里是一个没有光和生命的地方，空间都被全部隔绝开了，是高天原的神明特地为邪神八岐大蛇准备的牢笼。”
和熟悉的神话传说有所差异的部分藤丸立香自动过滤，若有所思起来：“隔绝了所有空间的地方啊……”
不论如何，大天狗必须确保封印恢复才会离开，这是他和安倍晴明的约定。
黑夜山的风暴渐渐消退，地面上都是成片腥臭的血液，小白解除结界，鬼王扇动翅膀，打算带他们先去找云外镜。
突然，一道极快的蛇影再度从他们的脚下袭来。
是漏网之鱼！
最后一个蛇头已经被削掉了半边的锐角和眼睛，毒液顺着鲜血淋漓在半空，凶猛的大蛇箭一般地朝黑夜山之主扑上来。
“小白！”
落于大天狗一步的少年与狐妖迅速反应了过来，蛇之杖脱手，锐利的尖端砸向大蛇仅剩的最后一只眼睛。但盲目的大蛇重重一甩头，崩裂他们所在的山崖，少年一下掉出狐狸的结界。
“藤丸大人！”
钢羽扑来，最后一条蛇的悲鸣传入裂缝之中，无比凄厉，惊扰到了其中的庞然大物。
“不好！”大天狗立刻汇聚起风，想摧毁蛇头，但来不及了。
一个新的意识覆盖到了伤痕累累的巨蛇身上。
黑夜山的地界间，同时出现了一个海浪般阴影。
它睁开了紫色的眼睛，蛇瞳冰冷，张开逐渐骨化的下颌一口吞入了掉落下山崖的少年，仿佛失去痛觉般扛着大天狗的攻击拖回了自己的身躯。
粘稠的意识一瞬间包裹住了藤丸立香。
少年落入了阴阳之界的间隙，封印的裂缝宛如一道透着光的门缝，在外界的白日到来时缓缓合上。
“哼……”
一道阴郁而低柔的声线让人的灵魂都忍不住发冷。
像是蛇类从阴暗的地方缓慢游来，在高天之上张开了一只萤色而诡异的蛇瞳。海水一样的黑暗上涌，冰冷的触感一下惊醒了藤丸立香。
高空中再度传来那个带着回声的声音。
“明明连作为祭品的力量都没有……”
在一片深沉的昏瞑中，藤丸立香感觉自己似乎是在漂浮，身边或许经过了庞然大物，却没有带起一点风声。整个空间的下方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爬行类滑腻的游走声像是在窃窃私语。
【是人类……是新鲜的血肉……】
【祭品……终于又有祭品了……只要吃了……】
【或许就能离开……】
黑暗开始淹没少年，高天上的蛇瞳百无聊赖地看着粮食入口。却突然看见那个人类抬起蓝色的眼睛，竟没有丝毫惊惧，甚至还在细细打量这个阴阳之界的间隙，然后扬声问自己：
“你就是八岐大蛇？”
少年像是要确认着什么问：“这里就是没有和任何空间接触到阴阳缝隙吗？”
“哦？”潮水般地黑暗停止了汹涌。
像是有人拨开了那些嘈杂的窃窃私语，邪神的声音忽而紧贴到藤丸立香的耳膜。
“没错，这里就是阴阳间隙，只有无尽的时间，所有生命都会在这里消磨殆尽……比如，人类。”
阴阳间隙中的邪神傲慢嗜血又阴冷无常，人间的生灵都会畏惧他的到来，只要愚昧的人类对他微末的力量趋之若鹜，不惜杀害同族奉为祭品。
因此他了解人类的怨念、贪婪、恐惧、阴险狡猾等一切性情，古往今来，从无变化。弱小、卑微、自大，只配成为蛇魔的口粮！
就像面前这个人类。
然而，面对扑面而来的蛇群，藤丸立香其实早就盘算好跌落入这个空间之后，要采取什么方式应对邪神了。
高天上的蛇瞳骤然收缩。
少年面不改色地扯出了脖子上挂着的指环。
不会殃及到其他世界的阴阳间隙，不正好就是打开固有结界最好的地方吗？
不同的空间时间是不对等的。
白藏主和大天狗在封印的裂缝外等了一天一夜。当第二天入夜后，山脉裂口再度亮起阴沉的暗紫色，八岐大蛇的封印再度松动，阴阳间隙拉开了缝隙。
然后他们看到裂缝口的光明灭的两下，像是嫌弃似地吐出了藤丸立香，又倏地暗了下去。
小白&大天狗：？？？